這楚國的浣衣局倒是有些像江州的河巡署,同樣都是在岸邊,還都是修有一小城。
只是相比于河巡署的破敗,這浣衣局作為臨近國都的皇家機構,自是要好上許多。
當然,柳白更覺得是因為這浣衣局還充當著“制作血衣”的絕密任務。
如若不然,這只是個替皇家洗衣的小小機構,何至于搬遷到這余陽城外,還占據著如此大的地盤?
柳白兩人在這高空看完之后,也就落下了地面。
相比較于先前走過的那些丘陵地帶,這整個京畿地區,都沒什么高山。
都是一馬平川的上好耕種地。
遠遠看去,也能看到好些田土都是被耕種過,只是現如今看起來也都荒廢了兩三年了。
雜草遍地,游魂滋生。
就像此刻,無笑道長領著柳白落下的這地兒,明顯是一處田埂。
此時已是小雪天,但是一旁生長著的雜草,卻是比柳白還要高。
“換個地兒吧,在這要是被人看見,一眼就知道有問題。”
“好嘞。”
無笑道長旋即又在這附近尋了條小溪,兩人佯裝著在這里歇腳。
小草則是一有空閑便是領著小咕咚去玩,就像現在,兩個小鬼也就在這河邊翻石頭,找起了螃蟹。
小草像是故意捉弄一般,翻石頭找出個螃蟹,就叫著要小咕咚去抓。
小草沒把無手的小咕咚當殘疾,卻也沒把自己當人。
柳白看了幾眼就回過頭來,無笑道長已是已經找出了四方,又在這四方各自貼上了一張符箓。
收斂了聲音的同時,也能讓人不注意到這里。
“按照劉靈所說,這浣衣局作為朝廷的遺產,現如今是落入了尚書省的手里。”
“就是不知道這浣衣局里邊,會不會也有神座看守。”
柳白說著看了眼正東方向。
神龕對他來說沒什么威脅,就算一口氣有個兩三個,他也不放在眼里,但要是有神座在這…哪怕只有一個,都能逼得他手段齊出了。
交手諸多的他,愈發能感覺到這神龕與神座的巨大差別。
哪怕不論別的神座手段,只是單單的襲殺護身之術,神座都能比神龕強上一大截。
無笑道長稍作沉吟后,才說道:“貧道估摸著八成是不會有神座的。”
“哦?”
“公子想想我們一路走來遇到的神座都是在何處,彩風城那里是鬼神教想從北往南,拿下我們楚國的橋頭堡,所以理當有著神座駐守。”
“襲殺黑木那里…自不必多說。”
“還有就是白家的那名神座了,不管是在什么地方,神座都是極為稀少的。”
“貧道估計,朝廷一分為五,皇家一派,天策府一派,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各執一派,所以這尚書省門下能拿得出手的神座,必定也是屈指可數,斷不會放在這小小的浣衣局了。”
“再者這浣衣局離著余陽城如此之近,他們也放心,所以應當是只有神龕在這的。”
禿頭道長說出了他的分析。
柳白聽完后,也覺得有道理。
但也就是因為離著余陽城如此之近,所以強殺肯定是不行了,要是能有瞬殺所有的實力,那還好說,如若不然一旦沒有得手,勢必會引來城內的神座。
乃至神座之上的存在。
想到這,柳白忍不住好奇問道:“道長,神座之上的境界是什么?”
“這個啊…”
禿頭道長聽到這問題,也都忍不住抬頭看向天幕,眼神之中帶著一絲希冀。
“神座本身都分為三個小境界了,剛剛晉升之境,以及后邊的元神高坐和本尊高坐。”
無笑道長侃侃而談,“這三個境界也都差距極大,像是那白玉蘭就還是元神高坐,都有著如此實力了。”
“往上的本尊高坐,據說九大家的有些族老,都還是本尊高坐之境,甚至朝廷的三省高官也都是這境界。”
“有這境界就算放在神教里邊,也都算得上是頂尖存在了。”
柳白聽的很認真。
“至于神座之上的存在,應當是叫做…顯神之境了。”
“顯神?”
柳白還是頭一次聽到這說法,別的柳娘子不說,他自然也不知道。
神座之上是顯神…娘親應該還不是這個境界,娘親應該更高。
柳白沒問,無笑道長就自行往下說去,“像是九大家的族長,或是一些小的神教的掌教廟祝之類的,也都是這境界。”
“顯神之上呢?”
柳白再度問道。
無笑道長緩緩搖頭,眼神也好似如觀滄海,如望萬仞。
柳白也只好收起目光,只是回想著柳娘子當初跟他說的話…要走出自己的路子,要走出自己的道。
她口中的自己的路子,應當就是涉及這個境界了。
比方說歲至,張蒼他們這幾個老不死的,估摸著也就是這個境界了。
遠啊,還有好長好長的路要走。
柳白摸摸自己的腦門,心中感慨。
但是很快他腦海里邊就響起了小草的聲音,“公子喂,別想那么多,你還小呢。”
“也不看看你才幾歲,跟那些活了上千年的老不死比什么?”
“你現在這樣,娘娘雖然不說,但其實已經很滿意了嘞。”
柳白回頭看了眼,小草依舊在跟小咕咚翻著螃蟹,好像剛剛那些話完全不是它說的一般。
“小咕咚啊,草哥跟你說,這種河里邊的螃蟹你就得找這種小的喔,到時找了讓禿頭道長幫忙用油炸一下,撒上點香料粉,那味道…”
“咕咚咕咚。”
小草雖然沒看柳白,但是卻也注意著他們聊天,注意著自家公子的心境。
這讓柳白心頭不由一暖。
“那就等等吧,一會晚上我自己過去看看,你到時離遠一些。”
無笑道長聽到這話,心頭頓時一沉,也是知道自家公子準備動用什么手段了。
他要變鬼!
“是,公子!”
一想到這,無笑道長神情態度都認真了許多,忍不住的稍稍低頭些許。
余著的時間,兩人又換了個更遠的位置,從這余陽城的正西邊,轉移到了西北邊。
到時柳白真要得手的話,兩人直接遁逃前往北邊,過楚河前往朝州了。
此時都已是臨近小雪節氣,大雪再一過,就得是到冬至日了。
趁早去往朝州,也好先見識見識其余八大家的天驕。
順帶也還要留點晉升元神的時間。
時至傍晚,原本閉目假寐的柳白倏忽睜眼,眼前是小草正在喂食小咕咚的場景。
小小的螃蟹,小咕咚都不舍得一口吃下,要分作好幾口。
柳白也不急著這一會,便是準備讓小草喂完了小咕咚再說。
但小草卻知道柳白的打算了,在他心中,柳娘娘天下第一,公子天下第二,現在娘娘不在,自然就是公子天下第一了。
它把手上裝著螃蟹的小碗塞到了無笑道長手中,自己則是一竄就到了柳白的背后。
無笑道長也是連忙起身。
“小咕咚就交給你了,若是情形不對,先將它收進符紙里邊。”
“好嘞,公子你就放心吧。”
柳白“嗯”了一聲,身形后退一步之際,已是完成了從人到鬼的轉變,猩紅的雙目盯著無笑道長,讓他都忍不住再度低頭,根本不敢抬起。
“小咕咚,我們走了喔!”
小草還揮了揮手。
等著無笑道長再度抬起頭時,才發現柳白身影早已不見。
自己好歹也是神龕了,而且還是這么近在咫尺竟然都沒察覺到公子是什么時候走的…無笑道長頓時也是長松了口氣。
至少不用太過擔心公子的安危了。
小半個時辰過后,柳白從黑夜之中走出,看著眼前浣衣局這抹了黃粉的圍墻,朱門緊閉,里邊間或傳來幾道人聲。
或遠或近。
與此同時,柳白細細感知,的確是能從這浣衣局里邊感覺到淡淡的氣血味。
跟血珠子有些類似。
血衣…多半是真的在這里邊。
“公子,這好像是有法陣籠罩著嘞。”小草抬頭看著眼前的浣衣局外墻,小聲說道。
“嗯。”
柳白自是遠遠的就已經看清楚了,這法陣,還是專門用來防范邪祟的,但是對走陰人卻沒什么效果。
想來也是這浣衣局占地太寬,既要提防著陸地上來的邪祟,又還要提防著余陽河里的水妖。
所以為了省事,才弄出了這法陣。
柳白身形躍起之際,又已經從鬼變成了人,背后小草連忙鉆進了他的衣裳里邊。
柳白也不知它到底用的什么手段。
就像柳白每次動用野火之術的時候一般,小草竟是能跟自己的身軀一同化作野火。
就好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般。
此刻也是如此,等著柳白落地之際,小草又已經鉆出來了,不僅身體沒有異樣,也并未驚擾此地的法陣。
就好像它不是邪祟,不是役鬼一般。
想不通的事,柳白也就不去想了,耳邊傳來腳步聲的時候,他就已經再度化作了邪祟,隱匿在了這黑暗之中。
適時前邊的廊門后頭過來幾個侍女,盡皆都是普通人,手里端著各式菜肴,蓮步款款間,身上衣裙惹人注目。
行走天下多年了,柳白自是知道,這樣的侍女,往往還要充當著暖床丫頭的角色。
不管是在哪一個府邸,這樣的侍女地位都要比尋常的侍女高。
還是那種隱形的地位,也即是說這樣的侍女一般都是在后宅工作,可此刻卻用來上菜…
而且這菜也不一般,她們手里端著的,都是山精制成的菜肴。
想必這宴會也是不一般。
柳白悄無聲息的跟在這幾名侍女背后,穿廊過巷,朝前走去。
兩側的廊道也都是抹著黃粉,不同于柳白先前在其他地方見到的,墻體膩子都開裂了。
這浣衣局的墻粉都是贊新的,單此一點都能看出,這浣衣局的富有了。
柳白最先進來的位置,差不多是這浣衣局的西南角,此刻跟著這群侍女卻是往東南角走去。
沿途也是見著了好幾個走陰人,陰神陽神都有,這些侍女妹見到一個,也都朝其彎腰行禮。
他們見到也都會點頭,如此一點也能看出這幾個侍女身份的差異了。
就在此時,這幾個侍女忽而拐入了一旁的一個院子里頭,柳白大致回憶了眼。
這院子應當也是靠近這浣衣局正中間的院子了。
柳白能感覺到里邊有很多走陰人的氣息,但很強的卻沒有,也就大大方方的跟了進去。
院子里邊蠟燭點的很亮,好如白晝,宴席歡飲之聲此起彼伏。
人數也不少,三個大圓桌擺在這,人數少說也有二三十了,而且走陰實力無一不是養陰神的。
這些人,不管放在哪都是一股大勢力了。
柳白還只是剛站在這門口,都能感覺到這股撲面而來的熱浪,他們沒有點火,但人數一多起來,自然也就有了這點火的效果。
而且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一股殺戮之氣。
想來是沒有少殺人…這里的都不是正主,柳白注意到那幾個侍女盡皆是去了里邊的正廳。
柳白左右打量了眼,也沒打攪別人的歡宴,只是從右手墻邊的位置,摸了過去。
只是剛到這正廳門口,他就聽著里邊傳來了大笑聲。
“劉大人這次可是發了大財啊,幾十張好料子帶回來,黃大人的賞賜總是少不了的。”
“也難,這次也是僥幸埋伏到了一伙,下次就別再想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且不論下次,這次過去了,明年咱就能消遣消遣了。”
“也是,干了!”
柳白從外邊走了進來,只見著眼前的這正廳里邊,只有一張桌,桌旁也只坐著兩人。
實力倒是不弱,都是修第二命的了。
也算是近在咫尺了,但他們卻都感覺不出柳白的存在,柳白也沒出聲打擾人家的歡宴。
而是自顧來到一旁,尋了個空位坐下。
甚至面前都還擺放著一副沒人用的碗筷。
這讓柳白忽地想起了一個在黃粱鎮聽到的講究,就是說幾個人吃飯就擺幾個人的碗筷,不要多。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多出的那副碗筷,會給你請來什么樣的人。
現在這情形就是,這幅空的碗筷,就是請來了一個…鬼!
眼前這倆修第二命的走陰人推杯換盞過后,其中一人抬手間就把門關上了。
這讓柳白感嘆還好來的早,這要晚來一步,就不好進這門了。
“聽說今年畫廊船那邊出了事,本來好些料子的,都收不回來了,戶部的那個劉靈劉公子,都還折損在那邊了。”
“據說這是還傳到尚書大人那邊去了,后頭好像也好似不了了之,也不知是惹了誰。”
另一人接過話頭,嘆道:“也就是因為少了畫廊船那邊的進賬,所以黃大人這次才如此焦急。”
“但是還好有著劉大人啊,你這次可算是解了黃大人的燃眉之急,他的賞賜鐵定是少不了的。”
“哪里哪里。”
兩人又是一番客套。
柳白坐在這聽了一陣,也算是聽出了點有用的消息,他們口中的那些料子…應當就是人皮了。
跟畫廊船上的那些一樣。
現如今也是剛回來,完成了今年的指標,明年就能歇會了。
另一人放下酒盞,“聽說是吳州鐘離家以及海州雷家的人,具體是什么就沒聽說了。”
“那自是不知道。”
“都在說天下危亡之際,便是九大家出世之時。現如今看來,禁忌東征也是勢在必行了啊。”
鐘離家,雷家…柳白心中嘀咕著,也就從這屋子后頭走了出去,小草則是在柳白腦海里邊嘀咕著說道:
“公子,鐘離家的人還是不錯的,當時和娘娘關系也還好。”
“哦?”
柳白默默記下這點。
從這屋里出來后,他也沒個目標,便是漫無目的的在這浣衣局中閑逛起來。
只是沒走多遠,他便是在這附近感覺到了極重的怨氣。
一旁的墻根被熏得焦黑,一看就是經常燒紙錢的地方,他蹲下看了眼,發現一些沒燒完的紙錢上邊還帶著血。
血紙錢。
這東西可是不常用,就算是尋常百姓家中,也都是逢年過節,殺了家畜的時候才會用上點。
“公子,這里邊陰氣好重!”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柳白身形飄起,悄無聲息的翻過了這圍墻,只是飄起的這一刻,他便已經看到了外邊的余陽河。
這里已經算是這浣衣局的最南邊了。
院子并不大,但是陰氣卻很重,柳白落下之際甚至還看到墻角處有好幾團鬼火。
除此之外,連這屋內點著的燭火都是無風搖晃著。
柳白能聽到這屋子里邊傳來的人聲,但是卻沒見著人影,鬼影自然也是沒有,這里邊這么多走陰人,真要有邪祟在這里邊誕生,那也只是免費的陰珠罷了。
“公子,這是人魚燭!”
“這蠟燭里邊放了人魚的油脂,這東西是能專門用來壓制邪祟誕生的。”
見多識廣的小草嘀嘀咕咕著解釋道。
柳白不知這是人魚燭,但卻知道這里邊要是沒點手段的話,早就邪祟遍地跑了。
怨氣太重,陰氣橫生,簡直就是天然的邪祟產地。
進了屋之后,柳白就見著右手邊有一條往下的通道,黝黑,里邊的陰氣都已經匯聚成了風,從中陣陣吹出。
這若是尋常人在這,都不用多,只需要吹上一陣這風,回去都得大病一場了。
可柳白待在這卻是感覺極為舒坦,尤其是待在這通道口,涼風陣陣。
說話的聲音…也正是從這底下傳來的。
地面還帶著許多水漬。
柳白身形從這飄了下去,不多時便是落在了這地底,一眼望去,他終于是知道這陰氣是怎么來的了。
只見這地底從余陽河中引來了四條水槽,每條水槽里邊都還浸泡著許許多多的陰物。
而在這水槽邊,每隔差不多三四米就站著個聚五氣的走陰人。
他們一個個的都在這…洗皮。
洗的是…人皮。
哦不,在這浣衣局里邊,應當是叫做洗衣。
這一個個浣衣人都是臉色發白,凹陷的眼眶呈鐵青色,身形彎腰駝背,似是都直不起來一般。
但在柳白眼里,他們更像是一個個都背負著罪孽。
一張張人皮在他們手中浸入水槽,只是剛放下去,就有一團血花在這水面散開。
與此同時這地底墻上,還懸掛著一張張洗凈的人皮,或完好,或破損,一個個都還在滴答著水漬,腐爛的惡臭味彌漫在這地底。
這里,就像是傳說中的剝皮地獄。
縱使柳白這見多識廣之人,看到如此場景都忍不住心里發毛。
太滲人,太恐怖了。
除卻那在水槽邊洗人皮的浣衣人外,還有一些則是將那些已經控干水分的人皮用幾塊草墊子夾好,放在一旁的擔子上,想來是要挑去別的地方了。
那里,也就是柳白的目的地了。
找著了地方,他也就沒亂走了,亂走還怕找不見,有人領路才是最好的。
他就在這通道口坐著,陰風洗面,好似還能從這風中聽到過往人的哀嚎與嘶吼。
聽的人心里發涼。
如此等了約莫個把時辰,其中兩個擔子終于裝滿了人皮,一旁也就有人敲響了梆子。
柳白被驚醒,抬頭看去,只見有兩個彎腰駝背的浣衣人已經挑起了這裝著人皮的貨擔,朝著另一頭走去了。
“公子,快跟上!”
腦海里邊響起小草聲音之時,柳白就已經跟了上去。
這浣衣人挑擔子也不是隨便挑的,擔子前頭吊著引路燈,另一個手還拿著梆子。
每走三步就要一敲梆。
嘴里還念念有詞,念的含糊不清,柳白都是豎耳聽了好一陣才聽清。
“來呀來,莫彷徨,生死之路已鋪張。塵世繁華皆虛妄,且隨我歸那往生鄉…”
只是從另一個通道口出來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柳白總感覺有著好些人跟著自己從地底出來了。
但是看又看不見。
沿著巷道一路往北,沿途柳白也都見著了好些個走陰人的身影,他們只是遠遠地聽到這梆子聲,就都避開了。
一個個做了虧心事,都怕鬼敲門。
沿途所過也沒什么別的事發生,最后一路到了這浣衣局的東北角,到了這附近,柳白就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浪,不是走陰人點火的那種熱浪。
而是單純的生了火,到了這里…應當就是要將這些人皮烘干了。
柳白跟著這倆浣衣人走進去,剛進屋,便是見到了他臆想中的情形,這屋子里邊同樣是吊著許許多多的人皮,只不過這里的已經是被風干過的了,縮成了小小的一片,還用衣架一樣的東西,將這些人皮撐開。
后院熱意更甚,烘干場所估摸著就是在這后頭了。
那倆挑擔子的浣衣人走了進去,就當柳白也想跟進去的時候旁邊的偏廳里邊卻是走出了另外兩個浣衣人,他們同樣是挑著擔子。
只不過他們擔子里邊裝著的,就是烘干了的人皮了。
顯然是要將這些人皮送往下一個場所,進行下一個制作血衣的步驟了。
可就當柳白準備跟上離開的時候,卻忽地感覺身后,在這門外邊傳來了一道走陰人的氣息,身上爐子燒的很旺。
“拜見葛大人!”
院子里的浣衣人紛紛下跪叩首,唯有那倆挑擔的走陰人只是稍微低了下頭。
人皮上肩不下地。
來的是個中年男子,他沉沉的“嗯”了聲,屋內頓時小跑出了另外一個富態男子。
葛大人沉聲道:“把庫房打開,皇城那邊要抽調三十張血衣過去。”
“這是調令!”
他說著抬手給出了一張青銅令牌,后者看了眼,便是連忙點頭稱是。
庫房原來在這,這下倒是巧了,得來全不費工夫,不然的話還得在這兜兜轉轉好幾天…柳白心中不由一喜。
柳白自是也知道這點,虛無縹緲的氣運,總是惹人愛。
這葛大人乃是鑄神龕的走陰人了,柳白也不好跟的太近,只得等著這倆人都進了屋之后,他才跟上。
沒進后院,就在這正廳里頭,打開了一道地底暗門。
許是因為此地本就是重地了,柳白跟著來到地底后,才發現此地竟然沒有多余的看守。
就這么暗道通往地底,地底還有一道石門便是。
“公子,這浣衣局應該是有兩個庫房的,有個擺在明面上有神龕看護著,但是里邊沒東西那種。”
“估計是。”
柳白覺得那明面上的庫房應該就在這浣衣局正中間,在那浣衣局黃大人的住處附近。
這地底石門也有些許布置,柳白遠遠看著應當是用來隔絕血氣溢散的。
不然這血衣堆在這,長年累月下來,總會有些血氣滲透出去。
這葛大人將那調令往石門上邊一放,像是有什么東西被吸入進去一般,隨即他便把石門推開了。
柳白隔著頗遠,也都感覺到了那股撲過來的血氣。
前頭倆人都進去了,石門緊接著就要自行合上,小草急忙戳了戳柳白的后背。
可還沒等它手指拿開,柳白就已經悄無聲息的跟著掠入了前邊的暗室。
他剛剛進來,都還沒等著身形落地。
打頭的那葛大人就“嗯?”了一聲。
“怎么了?”
“你有沒有感覺什么東西進來了。”
“沒…沒啊。”
柳白此刻是連動都沒有動彈一下,就這么漂浮在空中,竭力收斂著自身氣息。
這葛大人等了片刻,沒有察覺到其他氣息之后,這才回過身去。
“可能是我感覺錯了吧。”
柳白依舊沒動,就這么看著眼前這些懸掛在這暗室里邊的人皮血衣,被這葛大人一一取下。
這些血衣薄如蟬翼,大小卻又與人無異,通體散發著淡淡的血色。
柳白一眼望去,這里邊的血衣應該是有著五六十件左右。
這葛大人取下其中的二十件之后,就轉身出去了,只是臨走時又回頭看了眼。
柳白沒動,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石門合上。
他依舊沒動,如此又是過了約莫三個呼吸的時間,石門忽地再度打開,那個葛大人面色警惕的看著里頭。
見到一切依舊之后,他才合上石門。
如此又是過了小半炷香時間,柳白才二話不說的一股腦將這些血衣盡皆收入了須彌里邊。
看著這空空蕩蕩的石室,柳白也是深呼吸一口氣,兜兜轉轉這么久,終于算得上是得手了。
“公子,這石室都封起來了,那你怎么出去嘞?”
“不急。”
這點自是難不倒柳白,他先是到了這門口,緊接著便是從須彌當中取出了一點墳頭土灑在身上。
先前在江州的時候,從那天妖門徒身上得來的墳頭土。
穢有真名。
柳白的真名就是鬼,而且他的真名還能借由其他媒介,進行更改,并借此獲取到對方的些許手段。
就像現在這樣,當他把這墳頭土撒在身上的時候,面板上的真名也就隨之發生了改變。
他輕輕一吹,些許塵土從這門縫當中滲出。
不多時,他也就輕而易舉的從這暗室當中出來了,沒有絲毫阻礙,如此一連從這浣衣局出來,都沒有暴露絲毫。
他看著這依舊懸掛夜空的皎月,心情大好。
如此一來,終于可以北上前往朝州了。
彼時天干地凈,我之實力也能徹底邁入元神。
柳白身形依舊隱匿,在這夜幕之中一路向北,行至半路,身旁又多了無笑道長跟小咕咚。
一人三鬼,直抵這楚河岸邊。
(前期結束,明天就讓你們見見九大家的天驕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