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當幫眾的只要聽命行事就行了,但在這射覆堂當堂主…需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
畢竟考慮的事情不多,他也修不出第二命,成不了堂主。
所以寇立三在見著眼前這小道士點了陽神命火時,腦海當中就已經清醒了許多。
再加上柳白那被本源之火加持過的命火,以及周八臘的臘八碗。
即至現在,眼前這柳公子竟然問范元益會不會攔他。
而且還用了“再”字,這說明什么?
說明先前這柳公子要殺周八臘的時候,這范元益是出手阻攔過的。
可結果這臘八碗依舊到了這柳公子手上。
這又說明什么?
說明這柳公子要殺周八臘,連云州州牧范元益也攔不住!
這事情若是單獨拿出來,寇立三自然也是不敢相信,但是有了柳白前邊的鋪墊。
那陽神道士當小廝,本源之火持命火。
有這底蘊的人,做這事…也沒什么好驚訝懷疑的了。
隨著柳白這話說完,神情收斂,這山水茶鋪的二樓包間里邊,倏忽有著些許青色樹粉的東西飄蕩散開,緊接著一道身影憑空出現。
這云州州牧范元益,被柳白喊來了!
柳白自是習以為常了,自己都在這范元益家門口喊了,若是他還不露面,那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范元益到來后,先是朝柳白點了點頭。
“見過柳公子。”
臨著還沒等他轉頭,寇立三就已經打著哈哈說話了,“在下跟柳公子喝喝茶,聊聊天呢,沒想到范大人竟然來了。”
“坐,范大人請坐。”
其言語之真誠,姿態之諂媚,著實沒有半分射覆堂堂主的威嚴,更別提什么修第二命走陰人的臉面了。
站在窗邊的柳白沒動,就這么看著他表演。
他也不尷尬,繼續賠笑著說道:“柳公子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情招呼一聲,小的自然就給您辦妥了。”
“哪里需要跟小的見面,嘿,嘿嘿,是小的不懂事了,這就自罰三杯。”
言罷,他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
隨后又是接連兩杯,明明只是喝個茶,但此刻卻是被他喝出了烈酒的滋味。
也沒辦法,不演不行了。
這要演得好,自己就還是這一條好漢,這要演不好…自己怕是要成為一條死狗了。
范元益也就這么看著,沒急著說話。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自是不會再隨意開口了,這種事,自己撐撐場子也就夠了。
沒必要攬活。
至于柳白,他也沒想著,這寇立三轉變態度能如此之快。
誠然,他一開始也沒打算強殺這寇立三,一來是在城內不好動手。
二來…柳白自知自己是個溫文爾雅的俊秀少年郎。
又不是小草那個殺胚,怎會做出這種,動不動就要殺人全家的事來?
自己是來要術法,是來交朋友,不是來結仇的。
“嘿,嘿嘿。”
寇立三站起身,雙手放在身前,握一下又松開,還不停地搓著雙手,臉上也陪著笑,儼然是已經局促到極致了。
柳白見狀終于是開了口,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寇堂主客氣了。”
“沒事沒事。”
寇立三連連擺手。
柳白又道:“但我還是喜歡寇堂主剛剛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樣,要不…寇堂主恢復一下?”
“哈,哈哈。”寇立三背后陡然驚出一身冷汗,但是表面卻還是得笑著,“柳,柳公子還是那么愛開玩笑。”
他笑,柳白沒笑。
他也就不敢笑了。
連忙站直了身子,然后彎腰朝著柳白深深一躬,認真道:“剛是我狗眼看人低,不識得柳公子真身,還請公子恕罪。”
“你若是這個時候,先扇自己一耳光再道歉,說不定還來的有誠意些。”
范元益終于說了話。
與其說他是在冷嘲熱諷,倒不如說,他是在…指點。
雖沒明說,但他還是不想這寇立三死的,往后看的話,如今這死的…可都是他的人啊!
這真要被柳白殺光了,沒了人,自己在日落山布置再多也是白給。
寇立三也聽懂了,起身就是給了自己倆重重的耳光。
然后再度彎腰拱手行禮,“還請柳公子原諒。”
“行了吧,要是一開始就好好說話,哪用得著這么麻煩?”
柳白收起命火的同時揮了揮手,小算道長就熄了命火,他也來到原先的位置坐下。
寇立三見狀,雖說臉色漲紅,心中也是難堪至極。
但好在…活下來了!
他心中長松了口氣,連連說道:“謝謝,謝謝柳公子。”
范元益擠出個笑容,“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攪柳公子雅興了。”
言罷,他也是稍一拱手,身周青色粉末飄散,他也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一手走陰之術,神出鬼沒。
“坐。”
“小的站著就好,站著就好。”
“怎么,要我仰著頭跟你說話?”
“不敢不敢。”寇立三頗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旋即也是急忙坐了下來,但也不敢全坐,只是挨了個邊。
“本來是想與你做個交易的,我想用周八臘的臘八之術,交換伱們射覆堂的射覆之術,但你不識抬舉…”柳白說著搖搖頭,“現在沒得交易了,你自己拿出來吧。”
“好…好。”
寇立三絲毫不敢遲疑,連連點頭,然后便從須彌里邊,取出了一塊石碑。
“射覆之術,就在其中。”
石碑像是尋常青石,上邊刀削斧鑿般地刻下了一列列小巧的字跡。
從右往左,從上到下。
寇立三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兩人面前的茶桌上,也還調整了一下方向,好讓柳白看的清楚些。
小算道長很是自覺地走到了門邊。
柳白也沒客氣,原本還坐著的他,立馬蹲在了椅子上,身子前傾,開始一字一句的仔細查看著。
寇立三陪侍左右。
直至柳白反反復復看了三遍,徹底記下甚至都隱隱有了一絲明悟之后,這才讓寇立三收起。
“東西不錯,你要愿意的話,那就兩清了賬。”
“當然,你要不愿意兩清的話,我也愿意跟你一塊算算賬。”
“了賬了賬。”
寇立三現在一心只想將這災星送走,至于死了個白羽尊者…死了就死了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
再拖延下去,萬一這喜怒無常的柳公子轉變了想法,要送自己去見周八臘,那可就麻煩大了。
“嗯,那就多有打攪了。”
原本蹲在椅子上的柳白蹦跳下來,然后一招手,便是帶著小算道長出門去了。
寇立三則是一路送到樓下,直至徹底見不到柳白的身形,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一樓的茶客投來詫異的目光,寇立三也渾不在意了。
畢竟再沒什么事,能比大難不死更讓人慶幸了。
與此同時。
這無盡峴山里邊的一處山澗深處,瀑布懸落傾灑,濺射出無數細小的水珠又組成水霧。
瀑布不大,約莫只有四尺來寬。
但目光透過這瀑布看向那后邊的石壁,便是能瞧見,這石壁上赫然有著一副壁畫圖案。
其大致模樣,是一個手腳顛倒,腦袋長在胯下的…人?
但是這人的臉上,卻在掛著笑,笑的還很是開心,就像是在玩鬧一般。
山澗水道旁,柳白的好兄弟,喪葬廟的香主驢得勝正甩著自己臉上的銅錢面具,左一腳右一腳,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
他臉上的銅錢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水聲轟響如牛吼,但是他這銅錢面具發出的聲響,卻總能從這牛吼聲當中傳出,清晰可聞。
他一路來到這瀑布前,也沒過多的請神香燒血錢,上前便是一個大拜。
“苦難生死如云,不如癲花喪葬至死!”
“信眾驢得勝,拜見癲花之神!”
喪葬廟一切從簡,癲花教派亦是如此。
隨著他這一拜,原本飛流直下的瀑布,倏忽停止了,好似被人隨手一刀斬斷一般。
又像是…時間長河繞過了這個山澗。
山壁上,那副古怪顛倒的壁畫動了,他那生長在胯下的腦袋,嘴唇微張。
而且這壁畫之上,也是隱隱泛有紫色光澤。
這即是說,有紫袍廟祝聆聽回應了驢得勝的祈求。
“你,有何苦難?”
驢得勝再度叩首,“我無苦難,但是這眾生疾苦…我看不下去,特來求見真神。”
“曰。”
驢得勝緊接著便是三言兩語將云州的情況說了一通。
什么州牧府投奔了鬼神教,什么他找到了黑木遺藏日落山,但卻進不去。
又或者說什么,楚國皇室姬家重新掌控了云州,凡此種種。
壁畫認真聽完,隨后問道:“看來的確是眾生疾苦,云州竟無一點樂趣,了無生機,一潭死水,形如枯槁。”
“偉大的癲花之神見不得這些苦難…但是好在,不知何等原因,鬼神教最近盯上了巫神教,巫神教已經被打的連連敗退,求饒不得了。”
“如今這正是我等布局之時,這樣吧,我賜予你一枚蠱神教的五轉易容蠱,你用蠱蟲化身巫神信眾,去拯救這云州百姓吧。”
“當然,要是被發現拆穿了,你就說你是蠱神信眾。”
香主驢得勝一聽,頓時兩眼放光,驚喜連連。
“好好好,我,我驢得勝一定挽救這云州百姓于水火。”
他說完,便是有這一閃爍著盈盈青光的玉盒憑空出現,飄在他面前。
驢得勝伸手握住,右手大拇指在這玉盒邊緣一撥,這蓋子便被打開了。
只見里邊裝著的,赫然是一只指頭大小,身披甲,通體雪白,頭生獨角的小蟲。
驢得勝感知著這蠱蟲的氣息,心中愈發欣喜。
‘五轉,竟然真的是五轉蠱!’
也不用提醒,他左手往這玉盒上邊一放,這易容蠱便是順著他的手指爬了上來,臨著到了手腕時,這易容蠱便是張嘴咬破他手腕血管,等著鮮血涌出之際,它直接消融進去。
驢得勝連忙打了個寒顫,感知了片刻后,他身形倏忽開始變化,起先是骨骼,原本算是瘦弱的他,骨骼撐開,整個人頓時變成兩米般高大。
原本被銅錢面具遮擋的面容,此刻也變得粗獷。
滿臉橫肉,當然,最為顯眼的還是他的左眼…殘缺,此時的他,儼然變成了一個獨眼龍。
“丑陋。”
壁畫上傳來鄙夷的聲音。
“嘿嘿,大人這就不懂了,如今造化通天,我要讓我柳霸天的名字,傳遍整個云州!”
用了易容蠱的香主驢得勝嘎嘎大笑。
“為什么要姓柳?這個姓氏可不多見。”
驢得勝想也不想的便是說道:“因為我家兄弟姓柳。”
“哦,你兄弟啊,你將他殺了沒?”
聽著壁畫里邊傳來的逆天發言,驢得勝不僅不生氣,反而露出了一個興奮的笑容。
就好像…終于碰到一個懂他的了!
“沒有沒有,我找了好幾個機會,但都沒成功,放心,我一定會殺了我的好兄弟的。”
驢得勝說著,還露出一個陶醉的表情,“就跟,當初殺死我的…妻子一樣!”
但是很快,他的表情變得猙獰,原本就粗獷猙獰的五官變得更加恐怖。
“該死的左手右腳,等著他們下次出來!”
“我驢得勝,一定將他們剝皮抽筋!!”
“呵呵,那就是你的事了。”壁畫上的紫光逐漸隱去。
驢得勝也是很快就清醒過來,他撓撓頭,樂呵呵的說道:“大人,您是不是…蠱神教的呢?”
壁畫之上聲音傳來,“苦難生死如云,不如癲花喪葬至死!”
“我是這片天地中,最為虔誠的癲花信眾。”
驢得勝連忙大拜,“我也如此,今夜如此,夜夜如此。”
“大善!”
壁畫上邊聲音隱退,驢得勝也是逐漸起身,他看著自己這嶄新的軀體,隨后換了衣裳,也摘去了臉上的銅錢面具。
轉而給自己穿上了一身青銅鎧,手里也持著一柄丈八蛇矛。
他重重拄地,大聲喊道:“明日,我柳霸天,就要干翻虎姑奶奶!”
聲音在這山澗之中來回傳響,久久不息。
“你遇到了紅姐他們?”
柳白看著眼前的司徒不勝,詫異道。
“嗯。”
“前兩天,老奴聽說城南那塊來了個養陽神的狠人,直接搶了塊地盤,當然…主要都是在說,來的是個女子,很漂亮,腿長。”
司徒不勝說著也稍有些尷尬,“老奴一聽覺得耳熟,就抽空去看了,在那撞見了公子的師兄弟,胡尾跟劉鐵都在。”
“后來發現果真是紅姐來了。”
“但當時他們只是搶了一條街當做堂口,以紅姐的手段,現在地盤怎么都應當大了些。”
柳白一聽他們都來了,當即就有點坐不住了。
不管是紅姐黃姨,還是胡尾劉鐵,再柳白看來,那都是自己人啊。
現在他們進州府了,怎么不得去看看?
至于手頭上的活…媒妁會的《牽絲紅線》已經學會了,臘八教的《臘八之術》也學會了。
就差這射覆堂的《射覆之術》了。
但是這個學起來,也不難,頂多花個一兩個時辰,就能將其學會。
再別的…什么也沒有自己去見紅姐他們重要了。
“走走走。”
柳白招著手,“一起去一起去,司徒不勝你前邊的帶路。”
“好嘞,公子請。”
不多時,兩架馬車便是駛離了這條巷子,直奔城南而去。
司徒不勝雖說在城內待的時間也不長,但大抵都還是摸清了些,在這眾多街道里邊兜兜轉轉了半個時辰后,便喚了聲“到了”。
柳白自是跟著一塊下了馬車,南北向的街道,左右兩邊還各有些稍小些的街巷,擺攤走卒,販夫商鋪,走陰宅居等等,都是應有盡有。
司徒不勝則是在柳白身邊小聲介紹道:“這是興慶坊,也算是城南里邊較為繁華的幾個坊市了。這兒原先有個小勢力,是依附著射覆堂的,叫做青龍幫。”
“紅姐來了,直接就搶了過來。”
“走這走這。”
司徒不勝帶路,去了右手邊的一條開商鋪的街道里邊。
只是剛到這,柳白便是在這街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他一身破爛,蹲在這街邊的一塊鎮刀石上,嘴里叼著根吃完的竹簽,肩膀還站了只五彩大公雞。
“喔喔喔——”
見著柳白身后的小草,這大公雞立馬就叫了起來。
“叫叫叫,叫你娘…娘嘞,小孩哥!”
公孫仕拍著屁股,蹦跳了起來,然后又見著喊道:“司徒老祖,司徒紅,還有這…俊秀道長,你們好啊。”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
本就是人生一大喜事。
公孫仕此刻也是真的高興,“我還早就說了去尋你們呢,但是紅姐說我們什么名堂都沒混出來,沒臉找你們…你們怎么來了啊。”
“走走走,去堂口,紅姐最近準備招攬個養陽神的走陰人呢,這會也都在堂口里邊。”
“哦?那就走吧。”
公孫仕帶路,柳白打量著這四周,順帶著問道:“你們已經拿下整個興慶坊了?”
“對,昨天才全拿下的,紅姐單槍匹馬,將那青龍幫的龍哥給一刀剁了,原本那些反抗的人,就都老實了。”
“胡尾他倆呢?”
“他倆啊,巡街去了,如今他們倆都帶了隊伍,可風光,就苦了我,留在這總堂守著。”
公孫仕說著停下腳步,“到了。”
柳白也遠遠的就看見了,短刀幫在這州府的堂口門面,跟血食城就沒法比了,更別說如今整個血食城,都是短刀幫的了。
門面不大,甚至連石獅子都沒擺,只有這左右兩側的圍墻上,各自懸掛有幾具尸體。
其中這正門口廊柱上,還綁著一具新鮮的尸體。
“這就是青龍幫的龍哥了,昨天帶回來的,還新鮮的很。”
看著這人脖子上那條清晰的傷口,柳白甚至想著,自己的陰神能不能將其吃了。
畢竟紅姐都是養陽神的了,還要她單槍匹馬去干,對方鐵定也是養陽神的。
可沒曾想,直到這走近了些,他才感覺出,這只是個養陰神的。
“什么時候,區區一個養陰神的把頭,也要紅姐單槍匹馬了?”
司徒不勝也是看出了這點。
“這青龍幫之前是傍著射覆堂的,所以便覺得我們不敢對他下死手,但可惜,他遇見的是紅姐。”
公孫仕搖著頭。
這一行人也是剛走進這院子,便是聽到了些許聲音傳來。
“這樣吧,我回去再考慮考慮,等著過幾天了,再給紅姐答復。”
“對了,紅姐說的尚未婚配,可是真的?”
柳白幾人停下腳步,便是見著迎面走來一個穿著玄衣,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
其身后則是穿著高開叉黑長裙,走路間邁著雪白大長腿的紅姐了。
“正是。”
紅姐看見了柳白,眼神當中的欣喜一閃而過,卻也沒多言。
反倒是那玄衣男子,聽著紅姐說自己沒有婚配,眼神中便是閃過肉眼可見的失望。
見著柳白他們,他也是略一拱手。
養陽神的走陰人里邊,像他這么懂禮貌,能對著養陰神的走陰人見禮的,已是極少了。
只是臨著他從柳白幾人身邊路過時,小算道長鼻子輕輕一嗅,像是聞到了什么,忽而喊道:“邊城鶴。”
玄衣男子絲毫沒有表現出異樣,好像不是在喊他一般,依舊自顧往前走著。
公孫仕聽著這稱呼,也是說道:“俊秀道長,這不是什么邊城鶴,他是城內的孤松客,準備加入我們短刀幫嘞。”
小算道長不以為意,只是看著那玄衣男子的背影,繼續說道:“貧道感覺,虎姑奶奶怕是很樂意知道你在云州城的消息。”
玄衣男子聽著這話,身形一閃而回,瞬間便是到了小算道長面前。
此刻的他,再沒了先前的冷靜,而是臉色陰沉,雙手似鷹爪,言語也頗為激動。
“你是誰,怎的知道我的名頭?!”
玄衣男子邊城鶴如蒼鷹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小道士。
小算道長也不做聲,只是默默點了命火。
同為陽神的氣息彌漫開來,他手捧著拂塵,面不改色的微笑道:“貧道是你惹不起的人。”
邊城鶴臉上陰晴一陣,最終還是后退一步,做出了選擇。
年紀輕輕的陽神道士,還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偽裝…這還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也不見他動作,只是身上命火點燃又熄滅,身形就已然消失。
紅姐見狀,英氣的眉頭一皺,問道:“他是什么人?”
小算道長熄了命火,又轉頭對著紅姐打了個稽首,這才解釋道:“修采花之術的賊人,因為愛好過于奇怪,因而在整個楚國境內都頗為有名。”
“怎么個奇怪法?”
司徒紅也好奇問道。
小算道長稍加沉吟,又看了眼柳白,隨即這才說道:“喜好有夫之婦,而且只要入得了他的眼,不管是人,或是山精,乃至邪祟,他都無所顧忌。”
“那你先前說的虎姑奶奶?”
“虎姑奶奶早年曾有個姊妹,便是被他禍害了,至今沒有走出來,所以虎姑奶奶就說了,此生必殺邊城鶴。”
小算道長雖沒出門,但也知這天下事。
紅姐又扭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暗自說道:“走的倒快,也察覺不到,不然多少得砍他幾刀再說。”
畢竟如此看來,這邊城鶴來紅姐這的意圖…也是不言而喻了。
小算道長搖搖頭,“追不上的,他之所以縱橫楚國沒被殺死,靠的就是他那遁走之術,他目前只是養陽神的,但他要是想走,修第二命的都留不住。”
“哦?”
原先一直沒什么興趣的柳白忽地出聲,轉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
熟知柳白秉性的小草“嘻嘻”一笑。
小算道長也是注意到了,然后微笑道:“放心,小道能找著他的。”
身邊跟著一個能掐會算的,確實是方便了許多。
柳白也是默默將此事記下,畢竟他也的確是缺少一門遁走之術。
這也是他早就想過的事情了。
經歷了邊城鶴這小插曲之后,紅姐看著柳白,自是欣喜,連忙過來拉起了他的手,“小白你來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
“來紅姐這還說什么。”
“這倒是。”
他倆在前邊走著,其余幾人都跟在后邊,公孫仕又還拉了個幫眾過來,叫他去將胡尾還有劉鐵喊回來。
于是不多時,幾人便都在這會客廳里邊坐下喝起了茶。
后邊回來的胡尾兩人,在這千里之外的云州城又見到了自家師兄弟,自然也是極為欣喜。
柳白也開心。
畢竟對他來說…陰珠什么的,他不感興趣,實力的話,也是水漲船高。
他唯一所喜歡的,也就是朋友家人閑坐了。
隨即,紅姐看著眾人都在,忽而輕聲咳了咳,吸引眾人目光的同時也是說道:“既然大家伙都在,小白也來了,那我就在這說個事吧。”
柳白聞言豎起了耳朵,其余幾個更是了。
紛紛都在好奇著紅姐想要說什么。
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翹著二郎腿的紅姐毫無顧忌的說道:“我準備給我們短刀幫改個名。”
“先前在血食城叫短刀幫,但是如今來了這云州城了,那就得有點新氣象。”
她話音剛落,公孫仕就激動的猛地拍了下大腿。
“紅姐,我早就想說這事了,短刀幫短刀幫,一點都不霸氣!”
“哦?那你說說,改什么好?”紅姐端起了桌上的茶水,臉色未變。
柳白已經看出了一絲不對勁。
但是公孫仕還絲毫沒有察覺,依舊在說著,“炸天幫如何?實在不行,轟天幫也可以。”
小算道長聞言稍稍稽首,“還是對老天爺保持著一絲敬畏為好。”
公孫仕渾不在意的擺擺手,“我幼時吃食,大時走陰,靠的都是我自己,我也只信奉我自己,不在意那么多。”
原本還想著給他點教訓的紅姐聽著這話,也就放棄了這打算,自顧說道:
“想法我都有了,只是與你們說一句。”
公孫仕一聽,撇撇嘴,低下頭去。
“就跟公孫仕說的那樣,之前的短刀幫,的確是少了一絲霸氣,所以我決定將短刀幫更名為…斧頭幫!”
紅姐說著這名字,言語也是頗為激動,目光掃過在場的這幾人,“如何?”
“好!這名字好。”柳白是第一個響應的。
紅姐聽了也是朝他露出個笑臉,“還是小白懂我。”
這種事,自然也沒人反對。
于是柳白思量了片刻,也就開口道:“這樣吧,紅姐初來云州城,我這多少也得送個禮。”
“哦?小白要送我什么呢?”
柳白要送的東西,紅姐自然不會拒絕,在她看來,柳白跟自己的孩子也沒多大區別的…當然,這話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
表面上…柳娘子有多護短,她可是知道個清清楚楚。
“先不說,紅姐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這來了州城,別的沒學到,這賣關子倒是學到了是吧。”紅姐翻了個白眼,倒也沒多問,只是朝著外邊大聲喊道:
“我家侄兒來了,殺豬殺羊宰牛,動作都給老娘麻溜點!”
看著這姿態依舊豪邁的紅姐,柳白心中愈發安心,如此看來,哪怕是來了高手如云的州城,紅姐的心態還是沒多大變化。
那紅姐應當是走得遠的。
于是當晚柳白也沒再走,而是留在紅姐這,跟著大伙大快朵頤了一頓。
也不只是他們,整個斧頭幫上上下下,都是如此。
慶賀著拿下了這興慶坊。
也慶賀著自己在這州府,有了一塊立足之地。
酣飲半夜,柳白雖沒喝酒,但也被這斧頭幫里的氣氛所陶醉,直至走到這外頭,晚風一吹,整個人才清醒過來。
臨著到了家之后,他便手書一封,差遣著司徒紅連夜給媒姑送了去。
一旁跟著的小算道長見狀,則是隱隱有些猜到了柳白的想法。
但柳白沒說,他也就沒多問了。
是夜,柳白剛躺下沒一會,便是透過窗戶間的縫隙,見著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也沒打算起床,自己還是長身體的時候,總不能連著兩晚上不睡。
該休息還是得休息會的。
可正當他閉上雙眼,卻又是聽見一陣扇動翅膀的聲音在這房間里邊響起。
小草連忙推搡了他一下。
“公子公子,信鴿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柳白不耐煩的翻了個身,“你幫我看看去。”
“好嘞!”
小草一個翻身,從床上滾了出來,臨著還在柳白胸口踩了一腳。
“看小草的厲害!”
它一個縱躍,結果雖是抓到了那只信鴿,但自己也撞到對面的茶桌上,打碎了茶盞,氣的柳白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小草渾然不覺,它只是看了幾眼,便是驚訝地喊道:“公子你快看看,出大事哩!”
柳白一骨碌的坐了起來,小草已是將信箋遞了過來。
柳白低頭看去,是老四狐女寫的信。
“大哥三哥,小妹我在峴山里邊,找到了…日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