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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野火終成,我身如野火

  江州,蜃龍澤以北的邊緣地帶。

  神廟四周的那些荒沼,不斷冒起帶著綠色水苔的水泡,在這平平無奇的水面,鼓起,又破裂。

  在那條荷葉鋪就的沼澤小路兩旁,則是有著一只只腐爛的人手從中伸出,好像想抓著荷葉上岸。

  但旋即,這神廟之內便是傳來一道沉重的威壓,連帶著這片沼澤都好似震顫了剎那。

  威壓震碎了所有水泡,也讓那一只只張舞著手指的人手都縮回了水底。

  說完扇動翅膀,飛出神廟,很快消失在了這荒沼之上。

  神廟內,黃衣廟祝還跪在地面,以頭點地,嘴巴開合像是念念有詞。

  而被她放在神龕前,黑袍行走寫下的那封信箋,則是在一點點的燃燒著。

  沒點火,像是自燃。

  又像是…神在應允!

  但實則這黃衣廟祝也清楚,就憑自己這小小黃衣,豈可達天聽?

  別說自己,就算是整個人間有數的那幾個紫衣廟祝,都難將自己的話語送抵真神。

  神,還在沉睡。

  沒有人敢去打攪,也沒有人能去打攪,若真的是有,那也早已被真神送往了極樂。

  而她這黃衣廟祝的請神降下神咒,實際上也就只是將此事通稟那紅衣廟祝。

  然后再由紅衣廟祝決斷,能否解決。

  能則自己上,解決不了,則再度通稟紫衣廟祝。

  畢竟相比較于其余神教教眾,這廟祝才是最接近神的人,所擁有的手段…自不是旁人相比。

  黃衣廟祝在叩拜完了之后,便是見著那信箋上的點點灰燼好似被風吹過一般,落在自己面前。

  她見狀也是終于露出了笑容。

  看來自己這么些年的供奉,還是沒有白費的,至少這紅衣廟祝,還是愿意傾聽自己的請求。

  只可惜…這次的機會,是幫的別人。

  那該死的行走,真是廢物。

  傳達神諭之際,這黃衣廟祝也不敢罵出聲,只敢在自己心里悄悄的罵。

  畢竟可不能讓紅衣廟祝大人,知道自己是個碎嘴婆。

  她也沒起身,就在這么默默地跪著,直到過去了約莫盞茶功夫,她忽地感覺到了一絲威嚴的氣息降臨。

  她原本稍稍抬起的頭顱,立馬叩地,不敢有絲毫動作。

  只是眼角的余光,讓她看到了一絲微弱的金光,那是神的光芒…

  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急忙嘟嘟囔囔地說著。

  “鬼神大人看看小的,小的在這荒野沼澤里邊心持供奉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看小的,把小的提拔成紅衣吧。”

  “實在不行,賜予小的一個第二命,那也是好的。”

  微弱的神光正在消失,可就在這時,倏忽間好像有著什么東西落到了她肩頭。

  她心中一驚,難道說…鬼神大人聽到了自己的禱告?

  真要將自己換紅衣了?

  都說這神光出現之時,神便會垂聽世間,所以這黃衣廟祝也正是挑著這時候開口。

  便是抱著那一絲希望。

  隨著神光徹底消失,她才敢稍稍抬頭,她也沒去看請下的神咒,而是先看向了自己的肩頭。

  請神咒,那是別人的事,幫別人的忙。

  但是黃衣換紅衣,那才是自己的事。

  她看向自己的左肩,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黃,她心中頓時就涼了半截。

  緊接著目光上移,他終于是見到了真相。

  落在自己肩頭的,果真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黃衣換紅衣,而是一捻香灰。

  正當她想著吹散時,這香灰里頭便是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想穿上紅衣啊,沒你想的這么簡單,更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

  “紅衣不是代表著地位跟實力,而是一種責任,當你穿上了紅衣,就意味著伱要承擔起神教內的諸多事務…我們也知道你的心情,知道你想為神教盡忠。”

  “但是像你這樣的黃衣,太多了,有些人甚至比你所在的位置,還要偏僻,但所上供的血氣,卻比你的還要多得多,可他們也都還是黃衣。”

  “你也放心,你的努力我們都看在了眼里,下次若是有紅衣空缺,我們一定將你的名字放上去。”

  聲音到此消歇,黃衣廟祝也就隨意吹散了肩頭的這點香灰。

  這話,若是放在哪個新晉的黃衣身上,指不定能讓他激動許久。

  但是她…早已不知在這守了多少年。

  這話早就聽的麻木了。

  好像是從一兩百年前吧,上邊就說要將自己的名字寫上去,給自己晉升紅衣了。

  可這話,也是說了有一兩百年了。

  黃衣廟祝搖搖頭,終究沒再去想,想再多,也只會平添自己的苦惱。

  她顫顫巍巍的起身,便是看到這神龕前,先前放了那封信箋的地方,此刻沒了信箋,而是多了一張金紙。

  請神降神咒。

  現在神咒來了。

  黃衣廟祝沒有急著去取,而是先去了右手邊,掀開那深青色老舊布匹制成的門簾子。

  進去又出來,她手上便是多了一支沾染了朱砂的紫毫。

  她這才來到神龕前,將這金紙取下,上邊果真已是寫下了諸多神文。

  歪歪扭扭,完全不似人言。

  縱使她這個黃衣廟祝也不識得這一個個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據說只有那傳說中的幾個紫衣廟祝,才能知曉。

  但是無妨,只要請下了神咒就行了。

  她看向這金紙的右下角,那果真有個空落的地方,那里就是用來寫下這咒殺人名的。

  先前自己已經將這信箋燒上去了,所以此刻…只需要將那少年的名字寫下在這,就能完成這次咒殺。

  對了,那少年叫什么來著?

  黃衣廟祝回想了片刻,才算想起。

  “柳白是吧…名字倒是怪好聽,像是個讀過書的人取的。”

  “只可惜啊,惹了我們鬼神教,命不好。”

  她嘀咕了兩句,便是將這提著的紫毫放在了那空缺上邊,然后手腕輕輕用力。

  落筆當頭寫下了一個…柳字。

  朱砂寫下,顏色鮮紅。

  像是鮮血鑄就。

  老狼山。

  時至晌午,柳白這次也沒再出門,而是就待在這圍子里頭,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邊。

  與其跋山涉水什么都學不會,倒不如先將這《野火》之術的線頭起出來。

  等到有苗頭了,再尋個僻靜處嘗試。

  柳白懷揣著這擺爛的心思,終于不再逼自己了。

  沒曾想,這一放松,結果竟然真的被柳白從這紛繁復雜的文字之中,找到了突破口。

  那是一句話。

  “火神而噬。”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柳白遍閱其他,最終也只是從那雜亂的文字當中,明悟出了這四字。

  只要能參透這四字,勢必就能習得這《野火》的第一門“身如野火”。

  可什么叫做…火神而噬?

  難道說,這天上有一尊神祇叫做火神?

  還是說,這是黑木當年的成神路,他就是想證得一尊神位,成為這高坐天穹的火神?

  但這跟參悟這門術…有什么關系。

  柳白揉了揉眉心,又看著一旁在床上跪著,高高撅起屁股爬來爬去跟個蛆一樣的小草。

  要不問問它?

  小草雖然這不行,那不行,但是這見識還算是有點的,不管怎么說,也是跟在娘親身邊上千年了。

  正當柳白從這床上坐直了身子,想著把小草順手撈過來時。

  卻忽地呆滯在了原地。

  原本還在當蛆爬的小草立馬身子一躬,把自己彈了起來。

  與此同時,這圍子外邊,媒姑等人也是立馬從屋子里邊跑了出來,驚恐的抬頭看向天際。

  只見這老狼山的上空,氣機肆虐,一道道罡風吹拂橫掃,將這附近的林木都盡皆碾碎。

  “會…會主,這到底是怎么了?”

  司徒紅抬頭也只能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威壓,甚至逼迫的她不得不稍稍低頭。

  就好像,她根本不配抬頭一般。

  饒是如此,她依舊強行抬頭,可除卻那肆虐的氣機,她什么也看不真切。

  “該死的周八臘肯定是請動了鬼神教的手段。”

  “你倆退開,我來。”

  媒姑說完,頭也不回的便是右手抬至胸前,大拇指碾住中指,其余三指翹起。

  “出!”

  剎那間,她身體便是當前走出一步,但同時又在原地留下了一具身體。

  走出的那個…是她的第二命,也即是她的元神。

  這元神從外表看來,便和她本尊沒有多大區別了,就和常人一模一樣。

  而此刻,媒姑借著這元神之軀再度抬頭,終于得見真相。

  只見這老狼山的圍子上空,赫然有著一個小山般大小的手掌,其四指微收,只留著一個食指往下,朝著這圍子里邊的一個房屋碾壓摁去。

  就好像要碾死一只螞蟻一般。

  而那個屋子…赫然就是柳白所住的房屋。

  幾乎是剎那間,得見真相的媒姑就出手了。

  她元神一步往前,便是到了這老狼山的半山腰,跟她的本體呈犄角之勢。

  兩者手中各自有著一條條紅線飛出,最終這二十條紅線便是在那巨大手指下方匯聚,彼此糾纏最后形成一張紅線大網。

  攔住這落下的手指。

  手指被這巨網攔住,不動了,媒姑見狀也是稍稍松下心神,還好…還好自己攔得住。

  屋內,柳白身上的壓力也是隨之一輕,他整個人也是得以有了喘息的機會。

  “公子,周八臘請了神咒,他請下了神咒,他是要殺了你啊。”

  “快,你快把娘娘喊來,我們殺了周八臘,殺了整個臘八教!”

  小草急的大喊。

  “別急…我已經長大了,別遇事不行就喊娘。”柳白沉著聲音說道。

  隨即他身后的陰影鼓動,一個頭戴青銅面具的陰神直立而起,緊接著柳白就感覺身上的壓力再度一輕。

  雖不知道這鬼神教到底用的是什么鬼神手段,但是自己這陰神,大抵是的確有點用的。

  畢竟從上次陰神吃血氣的時候,柳白就隱隱猜到了一些。

  自己這陰神,應當也是跟神祇,有點關系的…雖不知為何。

  他正欲抬頭,可就在這時,那股沉重的威壓陡然加大。

  霎時間,盤腿坐著的柳白直接將整個床鋪都壓塌,不僅如此,甚至這整個房屋都被這威壓炸開,四分五裂。

  木屋之上,那虛幻的手指似是猛地往下一壓,媒姑編織出來的紅線網瞬間被捅了個窟窿。

  紅線盡皆崩斷。

  媒姑的十指也是盡皆流出猩紅鮮血,至于其元神的雙手則是崩成了虛無,但是很快又自行長出。

  同時,遠在蜃龍澤的那神廟里頭,黃衣廟祝看著自己已經快接觸到金紙的手指,自顧說道:

  “螳臂當車,蚍蜉撼樹?”

  “不知所謂…嗯?”

  她正說著,卻又是發現自己這剛剛還順暢碾壓下去的手指,卻又忽地感覺到了一絲阻礙和壓力。

  而且這阻礙,比之先前還要來的大。

  甚至讓她一時間都摁不下去了。

  老狼山的圍子里邊,隨著木屋炸碎,灰塵散盡,媒姑也終于得見真容。

  只見一個身著錦袍的少年盤腿而坐,他雙目緊閉,秀氣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也能看出他在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而在他身后,赫然有著一臉覆青銅面具的陰神右手高高舉起,擋住了這一從天覆壓而下的巨大手指。

  “這…是陰神?”

  媒姑也是頭一次見著柳白的陰神,眼神錯愕,滿是難以置信。

  若是跟先前許兆那種,天生自帶大刀的陰神,媒姑倒是知曉。

  那叫做異種陰神,一般得是極具天賦者,才能天生這異種陰神。

  像是這許兆,他若是陰神對敵,別人的陰神赤手空拳,但他的陰神卻自帶大刀,如此一來,自是占了極大的便宜。

  但那異種陰神,卻也只是陰神的延伸。

  可眼前柳白這陰神…媒姑是聞所未聞,最后也只得猜測,是柳白找來的什么適合陰神用的老物件了。

  這也不是最讓她驚訝的,她真正驚訝的,還是柳白這陰神,竟然能抗下這帶著一絲神韻的手指。

  這,是什么實力?

  媒姑自問連自己都抗不下這一招,但是柳白的陰神卻是抗下了。

  而且隨著柳白抗下后,這原本還有些虛幻的手指,卻是緩緩現形。

  原本都已經避開的司徒紅跟許兆也是重新回來,看著這驚世駭俗的一幕,眼神錯愕。

  “這…這是周八臘的手段?”

  許兆單手握住了刀柄,似是想著幫柳白一臂之力。

  “不,這是鬼神教的手段。”

  媒姑說完,司徒紅也是看了許兆一眼,提醒道:“掌柜的能扛得住,你就別上去自找麻煩了。”

  許兆應了聲是,這才松了手中的刀柄。

  “我來。”

  媒姑輕聲說完,本尊跟元神就已盡皆消失,等著再度出現時,便已是到了柳白近前。

  她的元神只一到這,就變得跟柳白的陰神一般高大。

  她舉起雙手,渾身上下都氤氳著一道微弱的紅光,而后一齊托住了這道巨大的手指。

  “走!”

  媒姑本體則是到了柳白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便想著將他拉走。

  可只是剛一用力,媒姑就發現,柳白竟然紋絲不動。

  自己拉著的好像也不是他柳白,而是整座老狼山。

  “這手段針對的是我,就算我避開了,這神指也會隨之移動…不用嘗試了。”

  柳白能感覺到這些。

  也知道他的陰神竟然抗下了這好似帶著神韻的一指。

  但也只是暫時抗下了,他也知道自己的陰神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若是再沒點手段,恐怕自己的陰神也要被碾碎了。

  畢竟只是這么一小會,陰神就已是雙腿顫抖…鬼神教請下的這神咒,真你媽狠!

  也好在媒姑沖上來了,才讓柳白有了一絲換氣的機會。

  可自己身上能有什么抵抗的辦法?

  喊娘是最后的底牌。

  變鬼的話,自己的大秘密可就傳開了,除非變鬼之后,將媒姑他們全都殺了。

  而且主要的一點還是…柳白不確定自己變鬼之后,能不能打碎這神指。

  “好…”

  媒姑松手,也沒再嘗試,只是在用自己的元神,幫柳白抗著這手指。

  可也就是這么一會功夫,柳白跟媒姑齊齊悶哼一聲。

  甚至柳白的陰神還稍稍彎了下腰,避開了些。

  但是媒姑的元神卻是直接抗下了這再度用力的手指,一時間,她張嘴便是噴出了一口鮮血。

  本體的臉色也是瞬間慘白一片,連呼吸都急促了許多。

  柳白眼神抬起,看了她一眼,她這一口鮮血…怕是還帶著一絲賠罪的意味。

  但現在卻顯然不是思量這些的時候,因為這神指還在用力,眼前的媒姑緊咬著牙關,而她的元神更是渾身上下都有著裂痕了。

  若是再強行撐下去,她的元神恐怕都得破碎。

  柳白的腦海之中也是飛快的運轉著,在思索著策略,可就在這時,眼前的媒姑悶哼一聲,連人帶著元神,都像是被震飛出去一般。

  “小心!”

  她的聲音響起,沒了她的強撐,這股如山岳般浩瀚的壓力便是降臨到了柳白身上。

  只這一下,柳白的陰神抗住所有,他自己也是感覺五臟六腑都一陣震顫,隨之也是吐出一口鮮血。

  “公子!”

  小草愈發驚慌失措,甚至都已是下意識開始喊“娘娘”了。

  但也就是這一口鮮血吐出,柳白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眼中愈發明亮。

  “不急。”

  他言語呢喃,腦海之中有關《野火》的記憶瘋狂涌動,扛著這極大的壓力,他腦中好似靈光迸現一般,想到了什么。

  “火神而噬。”

  這句第一門身如野火之術的線頭,在柳白腦海之中炸裂開來。

  諸多文字好似在重組,最后匯聚。

  柳白也是靈光乍現,什么火神而噬,為什么不能是——噬神而火?

  只要吞噬了神,那么我就將身如野火。

  燎原四野,終生不熄!

  這一刻,在這無與倫比的壓力之下,在這請神咒殺的時刻,柳白終于明悟了這《野火》之術。

  原本盤腿而坐的他,猛地抬頭。

  他看見自己的陰神在這好似神之一指的壓力之下,止不住的顫抖著,隱隱之中都已經有著快要支撐不住的意味了。

  于是他站了起來,盯著這巨大的壓力,渾身骨頭都在發出“咔咔”的聲響。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憑借著極大的毅力站了起來。

  始終守在柳白肩頭的小草見此情形,也是忍不住瞪大了雙眼,目露驚駭。

  就好像…頭一次認識自家公子一般。

  什么時候,自己公子竟然能這么扛得住苦頭了?

  柳白自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與痛苦,他緊咬著牙關,嘴角溢血的同時,他心中輕聲言語。

  “我…身如野火。”

  隨著他心底的聲音落下,他所承受的壓力頓時消失,緊接著,他渾身上下乃至包括陰神,都化作了…火。

  一縷縷命火。

  純黑的命火。

  這火起先是聚作一團,然后轟然散開,隨著他身化命火消失,這巨大的手指也就隨之摁下,落在了地面。

  這一刻,山川震動,天地轟鳴。

  晴空萬里的天幕之上,都響起了一道道的霹靂。

  這老狼山里頭,邪祟亡魂被震死無數,鳥雀翻飛,山精奔走。

  本體元神再度合一的媒姑見此情形,也是心神劇震。

  因為她發現,她根本察覺不到柳白是用了什么手段。

  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但隨之她便瞧見,這些散開的黑色命火,竟是附著在了這虛幻的手指之上。

  緊接著,黑火焚燒而上,這帶著神韻的神之一指,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被這黑火焚燒吞噬,最后直至徹底消失。

  這神指沒了,那股籠罩在眾人心頭的沉重威壓,也是隨之消失一空。

  就感覺原本彎著的腰身,都能直起來了。

  司徒紅也是看著那半空中燃燒著的黑火,似有些眼熟…她是見過柳白的心火猿出手的。

  此刻,她感覺,這黑火跟柳白原先聚五氣時候的手段,極為相似。

  所以說,這是公子新領悟的術了?

  而柳白呢?

  他感知著這威力巨大的神指,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被自己燒毀。

  不僅如此,他甚至發現,自己這身化野火,好像還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背后動手之人…

  蜃龍澤,神廟里邊。

  黃衣廟祝猛地將自己的右手收了回來,連忙放在嘴邊,用力吹著。

  像是想將這股滾燙的感覺吹散,從而減輕一點自己的痛苦。

  她也不知發生了什么,只是眼見著自己的右手都要碰到這金紙了,可忽然之間,整個手都傳來了一股滾燙的感覺。

  就好像在被火燎一般,疼得她急忙收手。

  可隨之她便瞧見,那張請神下來的神咒金紙,竟然在一點點的燒毀。

  一股黑火從這最中間點燃,緩緩朝著四周蔓延而去。

  這是…什么手段?

  竟然連請神下來的金紙都能被其燒毀,黃衣廟祝依舊在驚訝,可緊接著她又感覺,自己的右手好像還在發燙。

  她低頭一看,只見那燃燒著的黑火,不僅出現在了這金紙上邊,還出現在了自己的右手。

  此刻終于不再是幻覺了,而是自己的手,真的在著火。

  她被嚇得急忙用左手拍了拍,下意識的就想將這火撲滅,但是隨后她又發現…

  她的左手只是剛觸及這黑火,就也被燒起來了。

  不僅如此,她還順帶著拍了點火焰落在她的雙腿以及小腹上。

  剎那間,這黑火就燃遍了她的全身。

  她慘叫一聲,身子直接后仰躺倒在了地面,劇烈的掙扎扭動著,嘴里也發出痛苦的哀嚎。

  像是一只被火焰灼燒的取。

  可隨之,那黑火就又從她張開的嘴巴里邊擠了進去。

  她又是更加劇烈的掙扎了幾下,甚至將這神臺都一腳踢倒了。

  但這幾下就跟回光返照一般,踢完過后,就再沒了動靜。

  這黑火將其身子越燒越小,以至于最后連骨頭都沒剩下分毫。

  等著地面只剩下一團巴掌大小的渣滓之后,這神廟里邊也好似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這少年“咦”了一聲。

  臨著便好似有一陣晚風吹過,將地面還在燃燒著的那團黑色火苗吹的輕輕晃了晃。

  隨后便又一點火星落在了這神龕垂下的幡布上頭,火星燃遍四周。

  而且還是越燒越旺。

  短短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這位于蜃龍澤邊緣的神廟,就燃燒起了熊熊黑火。

  焚燒四野,最后直至接觸到這空地邊緣的沼澤,才算徹底熄滅。

  老狼山。

  媒姑眼睜睜地看著那漫天飛舞的黑火最后匯聚,在那廢墟之中重新化作一個身著錦衣的少年。

  毫發無傷。

  她則剛一動身,就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最后甚至是捂著肚子,吐出一口瘀血。

  司徒紅則是急忙上前,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還順帶遞上了一顆黑色丹丸。

  吐出淤血后的媒姑臉色顯然好看了許多,她翻出一張白絹擦去嘴角的鮮血。

  “不用了,我剛吃過了。”

  坐在廢墟之中的柳白則是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他知道,媒姑這或許有演的成分。

  但并不多。

  剛為了救自己,她的確有拼命的架勢,至少那元神上的傷勢,做不得假。

  至于原因嘛,柳白也能知道。

  多半是為了彌補她的過失罷了,畢竟做錯了事,總要受到懲罰的。

  眼見著他們幾個都走了過來,柳白也就拍拍屁股起身了。

  “柳…柳公子你沒事吧?”媒姑見識過柳白的實力后,都不敢再喊他小白了。

  “沒事,好得很。”

  這《野火》之術終于入門,柳白郁悶的許久的心情大好。

  甚至連帶著剛剛的傷勢,在自己身化命火之后,都徹底恢復過來了。

  “那就好。”

  媒姑也是明顯松了口氣,“剛…剛我也是盡力了,但實在攔不下,還好柳公子實力高深。”

  “無妨。”

  柳白說著又道:“只是這老狼山掌柜的職位,我可能就要干不下去了,還請會主大人海涵。”

  柳白來這的初衷,也就是為了找個安靜的地方參悟這《野火》之術。

  現在這術終于成了,自然沒必要再在這浪費時間。

  “沒事沒事,柳公子自己請便就是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是這種事情,媒姑自然不可能說什么強留的話,只能是順著柳白的心意來。

  “嗯,那過會我跟司徒紅就都走了。”

  媒姑又看了眼司徒紅,也是早已猜測到了兩人的關系不會是姐弟那么簡單。

  “好。”

  媒姑頷首,旋即又看向了旁邊的許兆,說道:“到時你先在這老狼山守著,等我回去后,會派人來接。”

  “你這實力還是別在這老狼山浪費了,等回了會里邊,我有別的安排。”

  許兆點頭,“全憑會主大人安排。”

  媒姑之所以當著柳白的面說這話,一來是好讓柳白瞧見,自己對許兆有著重用。

  畢竟這許兆,也算是柳白“提拔”起來的人了。

  二來則是因為…許兆的確是有著極高的天資,沒理由放在這老狼山埋沒了。

  臨了,媒姑雙手虛托又往前一放,這地面便多了六個玉盒。

  她輕輕拍開,里頭裝著的,全是宛如櫻桃般的血珠子,排列的極為整齊。

  她朝柳白歉笑道:“先前讓柳公子來這老狼山,是在下沒有安排妥當,這點陰珠…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柳公子收下。”

  柳白掃了眼便知道了,兩千枚左右的血珠子。

  這不管放到哪,都是筆巨款了。

  甚至提到那紙傘會去,都能請到那鑄神龕的走陰人幫忙出手了,但現在,就被媒姑這么隨意的放在這地面。

  “這東西就免了。”

  柳白不需要,而且他須彌里邊,也完全不缺這玩意,“陰珠的話,會主大人就收回去吧。”

  “只是下次若有需要,可能會請會主大人幫忙搭把手。”

  媒姑身上,唯一能被柳白看中的,也就只有她的實力了。

  畢竟在云州境內,這些修了第二命的走陰人里邊,媒姑的實力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放心,到時柳公子知會一聲便是了。”

  眼見著柳白終于將這事說開,媒姑心里也就松了口氣,至少沒了性命之憂。

  至于欠柳白人情這事,她倒是不在意。

  甚至巴不得欠的多點,畢竟人情都不欠的話,關系還怎么能走近呢?

  只是她聽著柳白這話,也算是知道了。

  從這老狼山離開后,柳白多半是要跟媒妁會沒什么關系了…

  “能多問一句,柳公子接下來,是要去哪嗎?莫非,也是這日落山?”

  聽著媒姑的問話,柳白也是愣了愣,若非聽著媒姑提起,他可能都要忘記還有日落山這回事了。

  “日落山怎了?”柳白問道。

  “昨晚,城內傳出消息,好像是有人進了日落山,又出來了。”

  “哦?”

  柳白自是知道,這日落山是紅卒鬼折騰出來的冒牌貨。

  可現在…竟然真的有人找到了日落山?

  “他們人呢?”

  “現在被州牧府接走了,恐怕要不了幾天,就會有別的消息傳出來了。”

  聽著媒姑的話,柳白稍稍頷首,“到時再說吧。”

  “我這次回去…先滅了臘八教再說。”

  這也就是柳白簡簡單單的想法,事已至此,幾乎都算是明牌了。

  臘八教從上到下,都跟鬼神教攪活到了一起。

  這次更是欲將柳白置于死地,這都要自己命了…柳白沒理由能放過他們。

  學術,外加滅殺神教。

  就是柳白目前僅有的兩個任務。

  “滅臘八教?”

  媒姑眼前一亮,略有些激動的問道:“要我一塊嗎?”

  柳白想了想,也沒拒絕,畢竟自己只負責殺人,后頭的好些事情,總要有人處理。

  “也行。”

  “柳公子什么時候動身?”

  “現在。”

(媒妁會算是走完了,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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