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鎖巷被徹底移平。
鳩王爺收回手掌,他不再去看那個被自己徹底捏碎的離魅。
神念擴張到最大。
但感知范圍之中…仍然丟失了謝真的氣息。
很顯然。
剛剛的道則之力,將那兩人送到了很遠的地方。
鳩王爺瞇起雙眼。
他盯著主城所在的位置。
那就是青芒所去的方向,如果沒猜錯,那里就是這“大月國”的核心區域。
鳩王爺皺眉取出熾翎令,陷入思索之中。
這枚令牌,一共連接著三位影衛的妖心。
如今。
便只剩下一位。
鐵蜂,熔蟬都已經死了。
可惜,池五替自己擋了一劍,也死在了這里,否則便正好由池五帶著最后那名影衛“霜蛾”,在大月國中,負責截殺人族。
“霜蛾。”
思索片刻。
鳩王爺還是以神魂傳去了訊息。
“…王爺!”
霜蛾立刻回復,十分恭敬。
“鐵蜂,熔蟬,池五,全都死了。”
鳩王爺平靜開口:“現在熾翎城影衛,只剩下你一個…我要你巡守古城北部,將遭遇到的,所有陰神境下的人族修士,盡數斬殺,不要讓他們完成匯合。另外,行事一定要小心,那三位人族陰神,目前還未露跡。”
“什么,除我以外的影衛全都死了?!”
霜蛾內心震撼,連忙詢問道:“王爺,發生了什么?”
“…不該問的別問。”
鳩王爺冷冷道:“本王接下來會去古國大陣中央,你只需盡可能截殺人族,其他不用管。”
對他而言。
此次踏入秘境,最重要的事情,是尋找敖嬰,拿回熾翎城秘寶鳳眸。
其次重要的事情,才是截殺人族天才。
畢竟撞破北狩,只是意外驚喜。
原先場面沒有這么被動,池五一死,現在自己手中已不剩什么底牌…
以他實力,當然可以在古國大開殺戒。
但鳩王爺心中隱隱感到擔憂。
他總覺得。
自己這么做,會錯失一大樁機緣!
剛剛擊破五彩神爐的道則仙跡,已經超乎了他的認知。
這古國之中到底留了什么造化?
一個平平無奇的“老人”,竟然可以破天荒執掌大道!
這造化,大概率就在大月井中!
南下以來,鳩王爺的神念,始終分出一縷,寄放在龍元內部,時刻感受著敖嬰的行蹤軌跡。
先前破碎虛空之時,他試圖以龍元鎖定這妖女位置。
奈何!
敖嬰速度極快,并且飄忽不定,導致龍元根本無從感應!
這妖女應當是動用了熾翎城秘寶鳳眸!
上一刻,她還在古城北部,下一刻便閃逝到了別處…最終落點,也是在古城核心內部!與謝真落點,應當是一處!
“大師兄,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那謝真說的話,當真能信嗎?”
大月國南部。
武宗弟子,北郡世家,與秦家門客,以及一部分散修,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這些人,以武岳為首。
謝玄衣擊殺熔蟬之后,武岳知曉,這半步妖尊的尸骸,若不處理,必定會給眾人帶來災難,武宗弟子專注肉身修行,于是由秦小王爺出面,以法器陣紋將其焚化,好好處理了一番現場,抹去了神魂蹤跡,一行人就此南下…他認真遵循著謝真玉簡里的內容,一路躲避鐵騎,向著陰翳邊緣靠近。
謝玄衣在這里待的時間最久,得到的信息最多。
他早就摸清楚了。
這大月國在千年前破敗。
如今。
整座古國,或者說整座古城,都在依靠著一座護國大陣,進行運轉。
那些鐵騎,說是巡守故國,踏遍街巷。
但其實都是從主城之中,行走而出…
理論上來說。
想要“活著”,只需要遠離主城,這樣即便做出了觸碰鐵律的事情,也不會立刻招惹太過強大的存在,以這次北狩天驕們洞天圓滿的實力,只要不遭遇“萬夫長”帶著鐵騎沖陣,便沒有生命危險。
所以…
他所賜出的玉簡,便指明了方向。
武岳若是想要帶著眾人活下來,便遠離主城,一路向南!
但這一條路,也有弊端!
一路破敗蕭瑟,越走越是荒涼!
秦萬煬陰沉著臉,略有不快:“這謝真是不是故意把我們支走?我可是聽說這古國之中,藏著大造化,如今越走越偏,距離造化也越來越遠了…”
這一番言論,著實有些讓人心動。
此次北狩。
誰人不是奔著造化來的?
被熾翎城鳩王爺追殺,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
不過…此地乃是一座完整未被破壞的古國,若是靠近城區,找到當年古國的大修士洞府,或許就能發現寶器,秘法,再不濟,也能撿拾到相對應的遺落古文!
“小王爺。”
武岳停下腳步,他不慣著這位秦府小少爺。
先前城門問拳之事。
他已經了解了來龍去脈,自己的林諭師弟,完全是被秦萬煬當做劍使…后面的林府出事,痕跡也極其濃重,倘若最開始沒有秦萬煬充當“說客”,哪里會有后面的慘劇?
因為此事,武岳對秦萬煬觀感并不好。
他當即站定,淡淡問道:“這古國中藏著造化,你是聽誰說的?”
“我…”
秦萬煬頓了一下,平靜回應道:“怎么,道聽途說,還需要有名有姓么?”
其實很簡單。
謝嵊三人封鎖雪山之后。
他是第一個強闖此地,踏入秘境的人!
這里若沒有造化,太上齋道子三人怎會封鎖雪山?
“小王爺不說也無妨。其實很簡單,武某帶隊,只負責一件事,讓大家都活下來…小王爺若想去找造化,大可去找,還有誰想隨之一起去的,也大可一起離開。”
武岳微笑道:“只不過我要提醒一下諸位,熾翎城妖修,已經侵入此地了。有造化的地方,便可能會遇到妖修。”
這一番話,便如一盆冷水,澆灌下去。
許多人都放棄了不切實際的爭緣念頭。
其實。
北郡和武宗子弟,相當團結。
他們跟隨武岳一起,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其他歪心思。
反倒是秦萬煬臨時拉攏的門客,以及那些北狩幸存的散修,想要“富貴險中求”,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
“我說武兄。”
秦萬煬咬了咬牙,沒好氣道:“拋開機緣造化不談,你帶著我們走的路,是不是有些奇怪?你不會真按那謝真給的玉簡在行路吧?”
“不然?”
武岳瞥了眼秦萬煬:“讓伱帶路,然后再被妖修截殺一次么?”
“你…”
秦萬煬臉色被氣得發青,手指都在顫抖。
他身份尊貴,可沒有用。
這粗鄙武夫,根本不在乎秦家!
深吸一口氣后。
秦萬煬平復心緒,不甘心問道:“你就這么相信謝真?”
“謝真殺了熾翎城妖修。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不僅救了我,也救了你。”
武岳神色平靜。
他很清楚,如果先前謝真沒有出劍,結局會是怎樣。
此次截殺北狩的熾翎城妖修,實力極強,應當都是鳩王爺身邊的“影衛”,執掌殘缺道則,或許還有偽陰神的存在!
這種級別的戰力,一旦抱團匯聚,完全是降維打擊。
人族這邊,除卻幾位年輕天驕,能夠勉強招架…
其他人,根本無從抵抗!
“再說了。”
武岳淡淡笑道:“我看小王爺先前對謝真的態度,似乎很恭敬啊,一口一個謝兄,怎么現在換了一副面孔,連稱呼也改了?”
“你想說我前倨后恭?謝真此人喜怒不定,我只是審時度勢罷了。”
秦萬煬憤怒開口,但這份辯駁實在有些無力。
他本想號召一番,看看有沒有人愿意隨他一同離開…
但很可惜,環顧一圈。
根本無人搭理自己。
先前被熾翎城妖修截殺之時,他命人前去抵抗,私自結陣準備脫逃,此事實在敗壞人心。
如今大敵當前,生死有命。
秦府諸位門客,已經不再聽他號令。
這種時刻,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兩說,秦家的威名,徹底失去了作用。
長嘆一聲。
秦萬煬不再開口,默默跟著隊伍一同南下。
“小王爺,不走了?”
武岳幽幽傳音。
“…再看看。”秦萬煬咬了咬牙,厚著臉皮開口。
不多時。
這只隊伍,便遇到了第二撥人馬。
正是從大墟陣紋那邊逃脫,一路橫渡的玉清齋女子劍修,以及百花谷修士。
這些女子馭劍而行,很難不引起注意。
而且其中,還摻雜著一道極其引人注目的紅袍身影。
“武兄!”
遠遠的,宇文重便感應到了武岳的氣息。
他放出神念,連忙揮手。
“來人了!”
武岳眼神一亮,帶著眾人,連忙前去。
“宇文圣子,商仙子!”
他看著那馭劍而來的浩蕩隊伍,輕輕松了口氣,謝真留下的玉簡中,標注了龍文大陣的所在位置,也以神魂將玉清齋眾人的大概方位點明。
以人族的微薄力量,想要活下來。
自然要先抱團!
此刻成功會師,足以證明,謝真沒有欺騙自己。
兩撥人馬成功碰面,雙方都相當歡喜。
如今局勢,十分緊急。
多一位盟友,都至關重要。
武岳沒有藏私,連忙將這枚玉簡內容,拓印下來,送到了玉清齋商儀,以及宇文圣子的手上。
“這是…好東西。”
商儀隨意一瞥,便為玉簡內容感到震撼。
這玉簡詳細標注了大月國內的地圖,陰騎出沒規律,以及一些不可觸碰的鐵律。
宇文重詫異道:“武兄,這是從何而來?”
武岳笑著開口:“哦,這是謝真所贈。他替我們斬殺了一尊大妖,那尊大妖已經掌握了道則之力,隨時可能晉升妖尊!”
這本是一個好消息。
但開口之后。
玉清齋那邊的氛圍,反而變得微妙古怪起來。
武岳注意到了玉清齋那邊女子劍修們的神色,似乎有難言之隱。
未等他開口詢問。
秦萬煬上前一步,搶過話來,皺眉問道:“宇文重,你不是和謝嵊,方航在一起么?他們兩個人呢?”
“這…說來話長。”
宇文重輕輕一嘆。
半晌之后。
玉清齋這邊將龍文大陣的經歷遭逢,盡數說出。
武岳這邊,眾人面面相覷。
“謝真…殺了江寧世子?”
武岳揉著眉心,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這消息,著實有些震撼。
“這不合理。”
最恨謝玄衣的人,正是林諭。
此刻林諭開口了,他相當冷靜:“如果謝真當真是濫殺無辜的魔頭,何必救我們,何必給玉簡?”
“很簡單。”
秦萬煬此刻嗤笑一聲:“謝真不僅僅是魔頭,還是一位偽君子,他想讓眾人覺得他高潔罷了。”
“此事一定有蹊蹺。”
武岳搖了搖頭,平靜道:“謝真為人,我不了解。但我知道,他若是恨謝嵊,便也一樣會恨我們。若他真是一尊魔頭,我們也不應該活著。”
那一夜的永安街。
武宗,北郡世家與謝真的“仇怨”已經結下。
這份仇怨,可是實實在在的。
北郡這些權貴,找了不少人,去陳府問拳,擾謝真的清閑。
這筆賬。
謝真還從來沒有清算過。
“尤其是你。”
武岳望向秦萬煬,認真說道:“在我們當眾,謝真應該最討厭你,他已經殺了謝嵊,為什么不再殺了你?”
秦萬煬很憤怒,但也很無力。
他很想說,自己不是什么人都能殺,什么都敢殺的。
可轉念一想。
秦家是三大異姓王族,江寧謝氏也是。
那謝嵊,甚至還是謝氏獨子!
這些念頭掠過,秦萬煬立刻老實起來了,整個人神色有些蒼白,等到此劫度過,活著回到皇城,以后再怎么著都不要招惹謝真了。
他怎么感覺,這謝玄衣弟子,和當年謝玄衣一樣瘋狂?
“是非對錯,等到出去再論。”
武岳平靜道:“若謝真殺了謝嵊,自是江寧謝氏去與大穗劍宮清算。若是謝真沒殺,他大可以心湖神魂佐證。”
“武兄說得不錯。”
對謝真觀感并不好的商儀,此刻也開口了。
她微微垂眸。
與謝真相處并不多。
但她心中,卻隱隱有了答案。
她覺得,謝真與大家所說的不太一樣。
“如今我們既然相逢,便說明謝真留下的玉簡,沒有問題。”
宇文重咧嘴笑道:“若他存心要害人,那些鐵騎就不會放過玉清齋。想必我們此次相遇,也會變得千難萬難。”
“所以…”
秦萬煬也懶得多說什么了,他咬牙問道:“我們這么多人聚在一起,然后該怎么辦?”
兩撥人馬,成功會師。
似乎,也沒多大意義。
“…待著。”
武岳悠然道:“謝真玉簡里說,我們會和之后,最好就是遠離大月國‘主城’。”
“離得越遠,造化自然越少。”
“可相對應的,也就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