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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約戰玉屏峰

  姜妙音的邀請,有些出乎謝玄衣意料。

  他并非刻意來此山門拜訪。

  原本只想找個借口,就此離去。

  如今姜妙音開口相邀,若是拒絕,反而顯得不禮。

  “既如此…”

  謝玄衣緩緩轉過身來,雙手抱拳:“謝某,謝過姜山主好意。”

  “諸位,請隨我來。”

  立于山門之前的白衫女子,對著眾人遙遙行禮。

  玉屏峰乃是大穗劍宮禁區。

  玉屏之后。

  便是大穗劍宮敕守千年的“雷池重地”,亦是整座劍宮最為珍貴的寶藏。

  三十三洞天!

  在大離王朝,佛宗子弟,修到后面,會得證“菩薩果位”,甚至還有“在世活佛”這種說法,無論是菩薩還是活佛,拋開身份地位,單論實力,都絕對是當世一流。

  原因很簡單。

  他們執掌“佛國”。

  所謂“佛國”,便是“洞天”,在道門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名為“秘境”。

  掌中佛國,天元秘境,洞天福地,便是如此。

  真正頂級的大人物。

  不僅僅要修出自己的“大道”。

  更要有著獨立開辟一方小世界的通天神通。

  大穗劍宮之所以可以香火綿延,屹立數千年絕巔不倒,便是有這三十三位登臨絕頂的“劍道先賢”,陸陸續續為劍宮撐起脊梁。

  他們死后,洞天猶在。

  這三十三洞天,便是大穗劍宮最珍貴,最重要的禁地!

  只有歷代掌教,以及諸峰山主,才有資格踏入,而玉屏峰山主,便是歷代劍宮,負責鎮守此地之人。

  踏入山門,大霧散去。

  面前是巍巍高山,以及一望無垠的石階。

  劍氣如游魚,流淌在玉屏峰石階之上,此地元氣濃郁,幾乎凝成實質,而劍氣則是更加濃郁,幾乎伸手便可觸碰。

  葉清漣身后這些弟子,年齡都很小。

  她們拜入百花谷,也就這幾年的功夫…大穗劍宮封山都已十年。

  這些年輕弟子,哪里見過這般恢弘景象?

  一時之間,全都看得出了神。

  百花谷乃是青州劍修圣地,當今谷主,境界不俗,可與劍宮相比…無論是實力,還是底蘊,都要差了一些。

  白衫女子輕聲開口:“諸位,玉屏峰留有掌教敕令,以及劍氣威壓。此地不可馭劍,還請隨我一同徒步登山。”

  “徒步登山?”

  百花谷一行弟子聞言,仰首望去,神色微變。

  玉屏峰不知有多少臺階。

  “客隨主便,自當如此。”

  葉清漣輕輕拂袖,望向身后弟子:“你們,跟在我身后便是。”

  說罷,開始登山。

  謝玄衣緊隨其后。

  每一步踏出,都有輕微壓力。

  劍氣迎面而來,對他而言,這壓力并不算大,幾乎可以忽略。

  至于百花谷那些女弟子,則不一樣了。

  好幾位面色已經通紅。

  葉清漣并沒有出手相護,她們也無人叫苦,就這么一路默默堅持下來。畢竟是以“百花谷”之名前來拜訪,再怎么著,不能讓人小覷了自己宗門。

  謝玄衣將這一切收入眼底。

  他望著山頂云霧,陷入回憶之中…

  當年自己初次攀登玉屏峰,也與這些年輕弟子一樣,雖是咬牙撐了下來,不過回去之后,由于太過勞累,倒頭睡了整整兩天。

  若沒記錯。

  掌教師尊留下的劍氣敕令,并不針對諸峰山主,以及蓮花峰真傳弟子。

  后來他出入玉屏峰,便一直是馭劍而行。

  “葉姑娘,謝公子。”

  山頂之上,有一襲白衫,垂坐于瀑布之前,已在玉案前沏好了茶水。

  姜妙音戴著一頂雪白帷帽,遮去了面容。

  領著眾人登山的那位女弟子,微微一禮,就此告退。

  山頂寂靜,唯有瀑布之聲,沖刷不絕。

  初聞并不嘈雜。

  反而極其空靈,讓人心生安寧。

  不過仔細去聽…也有些許蕭瑟冰冷之意。

  先前在山門之處,姜妙音以神念之身,與眾人相見,那道縹緲之影,令人心神震顫。

  美得不可方物,猶如天上真仙。

  可如今與本尊相見。

  卻并沒有想象中的“沖擊”,“震撼”。

  神念之身,畢竟是一場夢幻。

  現實中的姜妙音,肌膚仍然雪白,但也有血色…或許是那頂帷帽,遮去了面容,于是這位天上真仙,便只有隱隱約約的身姿,可供人觀賞。

  依舊很美,但卻讓人覺得。

  有些孤獨,有些蕭索。

  “…竟是比當年還要瘦了許多。”

  謝玄衣看著姜妙音,心湖之中,情不自禁迸出了這么一念。

  十年未見。

  姜妙音整個人透露著一股淡淡的哀意,冷意。

  葉清漣望向姜妙音的神色,也十分復雜。

  她看得出來。

  自己這位“故友”,雖然以帷帽遮面,但整個人卻被哀傷籠罩。

  十年前,謝玄衣葬身北海。

  姜妙音自鎖玉屏。

  這股哀意…從何而來,不言而喻。

  百花谷幾位弟子,由于登玉屏峰,被劍氣洗滌之故,各個呼吸急促,站姿也頗為狼狽,東倒西歪。

  姜妙音見此情景,抬袖拂過,一縷溫和神念,挨個掠入她們身軀之中,不過數息,眾人面色的紅暈便逐漸褪去,呼吸也逐漸平緩。

  “玉屏峰上‘劍氣’,可以洗經伐髓。”

  姜妙音溫聲說道:“諸位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也算是一樁造化。”

  “謝過姜山主。”

  “謝山主。”

  眾人皆是行禮。

  “這玉屏峰畢竟是大穗重地,劍氣敕令在上,尋常人難以承受。”

  “諸位初次上山,能夠登頂,便已是頗為不易…”

  說到這,姜妙音將目光投向謝玄衣,她將玉案上的那盞熱茶緩緩向前推了推,漫不經心地問道:“謝公子資質不俗,是初登玉屏峰么?”

  “自然。”

  謝玄衣面不改色,將熱茶端起。

  停頓一下。

  他輕輕啜了一口:“大穗之名,在下倒是早就心馳神往,只可惜十年封山…整整十年,實在太久。”

  “十年,很久么…”

  姜妙音聞言,微微垂眸。

  她輕輕自語了一句。

  而后便是長嘆。

  “十年,真的很久。”

  姜妙音將另外一盞茶推至葉清漣面前,誠懇說道:“葉姑娘,這十年…讓你苦等。”

  “苦等…”

  葉清漣并沒有喝茶。

  她甚至沒有端起這盞茶。

  自登頂之后,她的目光都停留在姜妙音身上,一寸都沒有離開過。

  “只要能等到今日…十年,便不算什么。”

  葉清漣看著坐在瀑布前的帷帽女子,她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整個人的氣息也變得不再輕松。

  “你應當知曉,我今日上山,所謂何事。”

  二人自幼相識。

  修行之后,葉清漣將姜妙音視為畢生宿敵。

  無論是大褚北狩,還是天驕榜大比,這一路走來…葉清漣都與姜妙音有過大大小小,無數次的比試。

  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每一位修行者,都有心魔。

  而葉清漣的心魔,不是別人,正是姜妙音。

  這封山的十年。

  她太渴望能與姜妙音再戰一場了。

  晉升陰神,成為百花谷少谷主…這十年來的喜悅,根本不值一提。

  對葉清漣而言。

  姜妙音,已經不止是心魔,更像是一種執念。

  因為大穗封山。

  這執念便被困鎖在心湖之中,愈發高漲,如今…終于沖破堤壩。

  “咔嚓,咔嚓!”

  葉清漣緩緩坐直身子,她高亢的戰意,便猶如劍氣出鞘,布滿了整座玉屏峰山頂。

  瀑布倒掛,湍流不息,此地常年冰冷蕭瑟。

  然而在盞茶功夫。

  枯壁之中,鉆出綠色枝芽,枝芽蔓延形成藤蔓。

  葉清漣的“大道意境”,已經將玉屏峰山頂籠罩,通天藤法相展露一方神通。

  就連氣勢磅礴的劍氣洞天,也隱隱有浮現之相。

  “十年前…我欠你一戰。”

  姜妙音看著自己故友,語氣之中帶著歉意,以及愧疚。

  “不錯。”

  葉清漣深吸一口氣,她鼓起勇氣,強迫自己直視著內心最害怕,最恐懼的那道身影。

  “十年之后,大穗開山…”

  “我來找你,便是為了這一戰!”

  葉清漣挺直脊梁,提高聲音。

  她說出了自己等待了十年的這句話。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

  她的劍意,幾乎快要布滿整座玉屏峰。

  “我知道…”

  姜妙音微微皺眉,無奈問道:“只是,一定非要今日,一定非要此刻?”

  “不錯!”

  葉清漣沒有回避。

  她緩緩站起身子。

  嗡嗡嗡!

  整座玉屏峰山頂,都回蕩著鏘然劍鳴,每一位百花谷弟子都低頭看著自己腰間震顫作響的佩劍,神色茫然,以及震撼。

  在來之前。

  清漣少谷主可沒對她們說過,今日登山,是為了此事!

  “師尊…三思。”

  “今日大穗劍宮開山,百花谷若是問劍,或是不妥啊…”

  有幾位弟子反應極快,連忙開口勸告。

  “不必多言。”

  葉清漣揮了揮袖,平靜說道:“我意已決。”

  此次登山,她專程帶來了自己的座下弟子。

  她知道,自己若是戰敗,這消息必定會傳遍整個大褚。

  十年過去。

  她葉清漣不再只是葉清漣。

  她還是百花谷少谷主。

  若是輸了。

  便不只是葉清漣輸給了姜妙音,更是百花谷輸給了大穗劍宮。

  “當真要如此?”

  姜妙音望著葉清漣,神色有些復雜。

  “百花谷,葉清漣。”

  葉清漣行了一禮,一字一句。

  “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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