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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道主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怎么會有孩子?

  鯉潮江畔一片嘩然。

  “抱歉,她腦子不太好。”

  謝玄衣只是簡單解釋了一下,眾人也就了然。

  百花谷女弟子的神色十分精彩。

  而元苡則是小手輕撫胸口,松了一大口氣。

  “…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謝玄衣打開籮筐,表面微笑,實則傳去一道神魂之音。

  籮筐里的姜凰仰著腦袋,裝作天真爛漫,一副不太聰明,聽不太懂的樣子。

  謝玄衣也不啰嗦。

  他手腳利落地甩出符箓,將籮筐封了起來,背在背后。

  謝玄衣背起籮筐,直奔姜奇虎而去。

  白澤秘陵的任務已了。

  但他還有一些事情…想與陳鏡玄聊聊。

  鯉潮城破碎的秩序,已經恢復。

  姜家為眾人安排了住所。

  清剿余孽,逮捕妖修,姜奇虎還有諸多瑣事要忙。

  于是謝玄衣獨自一人,住在姜奇虎先前的府邸。

  通過如意令,他再次進入了至道書樓的神魂幻境之中。

  依舊是熟悉的場景。

  一張桌案,一沓書卷,兩盞熱茶。

  “來了?坐。”

  陳鏡玄坐在桌案一端,端茶閱卷,神色從容,唇角還掛著微微的笑意。

  謝玄衣徑直坐在桌案對面。

  “秘陵一案,多謝相助。”

  陳鏡玄放下書卷,絲毫沒有國師架子,聲音如醇厚春風,“謝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謝兄?”

  謝玄衣淡淡啜了口茶水。

  “謝真這名字不錯。”

  陳鏡玄微笑道:“雖然是假名,但也是好名。”

  至道書樓坐落在大褚皇城之中,有渾圓儀加持,即便陳鏡玄足不出戶,依舊可知天下之事。

  青州叛變之案,此刻已經傳遍南北四境。

  陳鏡玄,唐鳳書,這兩位“大人物”的名字,早已是家喻戶曉。

  但謝真…

  這個陌生之名,會被寫入案卷之中,被許多人傳閱。

  謝玄衣沉默片刻,道:“既然國師大人知曉這是假名,何必要這么稱呼?”

  “聽著親切。”

  陳鏡玄柔聲道:“謝兄若不介意,我便這么喊下去了…當然,這個稱謂,只在書樓之中。”

  謝玄衣抬起頭來,與陳鏡玄對視。

  大褚絕代雙壁。

  時隔多年,再次相見。

  謝玄衣不知道,陳鏡玄是否認出了自己…但有一點可以確認。

  陳鏡玄并沒有深究自己隱藏的那個身份。

  有些事情,不點破,便可以裝作不知道。

  “隨你。”

  謝玄衣放下茶盞,道:“我有幾個麻煩,可能需要書樓幫忙解決。”

  “好說。”

  陳鏡玄笑意盎然,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第一個…就是身份。”

  迎來新生之后,謝玄衣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能夠信任的人不多,有能力的更少。

  思前想后。

  似乎只有陳鏡玄。

  但其實,有陳鏡玄…便足夠了。

  “為了秘陵之行順利,我杜撰了皇城司檀衣衛特使的身份。”

  謝玄衣沉默片刻,說道:“這個身份,早晚會被戳破。”

  “謝兄何出此言?”

  陳鏡玄淡淡道:“檀衣衛特使,本就是用以單獨執行某次任務的‘一次性’職位,你之后不是,不代表之前不是。只要無人確認你和檀衣衛之間的關系…這個身份,就不會被戳破。退一萬步,知曉特使身份的人,還活著幾位?”

  謝玄衣怔了一下。

  破虜號上的人,幾乎全都死了。

  剩下的人,也不會去深究他的身份。

  “所有想查你的人,都會查到書樓。”

  陳鏡玄溫聲細語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放心好了,查到我這里,我會替伱兜住。無論走到哪里,你的背后都有‘書樓’的影子。”

  謝玄衣沉默了。

  是的。

  這就是他真正想求陳鏡玄的事情。

  他如今,只是無根浮萍,經不起推敲。

  但如若有了書樓撐腰。

  一切,便不一樣了。

  “謝…謝了。”

  謝玄衣看著陳鏡玄,許久之后,艱難吐出這兩個字。

  他很少說謝。

  “客氣。”

  陳鏡玄拂了拂袖,道:“你要求我的第二件事,與‘鄧白漪’有關吧?”

  謝玄衣心底輕嘆一聲。

  監天者一脈…果然離譜。

  這短短數日,恐怕陳鏡玄已將自己身邊的大概情況摸索清楚了。

  太安城的案子遲遲沒有查到鯉潮城。

  當然不是因為皇城司辦事不力。

  而是因為有更強大的力量,憑空阻攔了這起案卷的后續調查。

  而那個力量來源于誰,不必多說。

  “我已對奇虎說了,鯉潮城事畢,將鄧府一行人帶回皇城,好生安置。”

  陳鏡玄道:“危難時刻,鄧白漪結陣護城,拼死獻身,當受大賞,此事無需你來求情,這本就是大褚欠她的。對于有功之臣,書樓絕不會坐視不管。”

  謝玄衣答應過鄧白漪兩件事。

  安置鄧府,只是其中一件。

  “我答應過鄧姑娘,讓她拜入道門。”

  謝玄衣思忖片刻:“她是罕見的陣道天才,如若能夠跟隨唐齋主修行,日后必定能夠修成大道。”

  “哦?”

  陳鏡玄若有所指:“這姑娘資質的確不錯,不過你確定要讓她拜入道門?”

  謝玄衣笑著開口:“如果道門不收,那我也沒辦法,只能把她托付給您了,若是能夠跟您修行,倒也是個不錯的去處。”

  “呸。”

  陳鏡玄沒好氣道:“你以為監天者是什么好差事么?我的意思是…為什么不讓她跟著你?”

  “我?”

  謝玄衣笑了:“國師大人可知,我接下來要去哪?”

  陳鏡玄沉默了。

  “如國師您這般的人物,也不知我下一步去處。”

  謝玄衣搖了搖頭,問道:“她跟著我,顛沛流離,有什么意義?”

  “天下皆知,你和唐齋主關系匪淺。”

  謝玄衣認真道:“她本身資質不俗,再加上您開口,唐齋主不會拒絕。”

  “理,是這個理。”

  陳鏡玄無奈問道:“你就沒想過,萬一沒遇到我呢?你答應人家姑娘的事情,該怎么辦?”

  “自然也有別的辦法。”

  謝玄衣笑笑,道:“這不是遇見您了么?國師大度,今日既然愿意通過如意令,和我相見,便說明愿意幫這個忙——謝某先行謝過!”

  說罷,起身便是一禮。

  無懈可擊的回答,妥妥一塊滾刀肉,偏偏陳鏡玄最沒辦法的就是這種人。

  于是乎只能應下。

  “還有什么其他麻煩,一并說出來。”

  陳鏡玄看著謝玄衣,心中頗有些郁悶。

  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其他麻煩,應是沒了。”

  謝玄衣并沒有結束如意令的會見。

  他正色說道:“國師大人愿意搭手相助,謝某也有幾個小小的回報。”

  “嗯?”陳鏡玄微微皺眉。

  謝玄衣將白澤秘境之中發生的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

  渾圓儀固然可以占卜天機。

  陳鏡玄固然可以卦算萬物。

  但…總有天機卦算,無法抵達之地。

  大黿口中的秘陵,便算得上是一處。

  此次秘陵之行的故事,并不算什么秘密,百花谷那些弟子已經盡數上報,只不過她們所看到的“真相”,與謝玄衣看到的,卻不一樣。

  “大道筆出逃。”

  “北海陵的道爐,被一個神秘白發道士帶走。”

  “陸鈺真…陸鈺真…”

  片刻之后,陳鏡玄陷入了深思之中。

  謝玄衣將陸鈺真所做的事情盡數托出,唯獨隱瞞了一件事。

  不死泉。

  小國師是可以信任的人,但這并不意味著,不死泉的消息,可以對他說出。

  這種東西。

  任何沾染上的人,都可能會遭遇不幸。

  因此,謝玄衣不得不隱瞞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楚蔓還活著。

  北海陵中,道九為自己準備的那扇門戶,始終開啟。

  謝玄衣與陸鈺真對峙之時,便以神念觀看了門外的景象,他發現了楚蔓的“尸體”消失。

  這位游海王精心栽培的女子死士,大概率被陸鈺真以不死泉復活。

  所謂的消失,應是被放入了洞天之中。

  “那家伙,自稱‘陸道主’。”

  謝玄衣打聽道:“如此人物,您是否有所耳聞。”

  “陸道主?”

  陳鏡玄喃喃道:“大褚境內,沒有出現過這么一號人物…渾圓儀畢竟只能籠罩國運所在之地。或許此人與大離,或者南疆有關?”

  大離是毗鄰大褚的南方王朝,自有另外的國之重器庇護,渾圓儀無法侵入。

  而南疆…

  南疆則是連綿蔓延數千里的荒蕪山脈。

  這里數百年前,便發生了與如今北郡類似的異象。

  元氣枯竭。

  大褚和大離都將此地視為死地。

  許多違背兩朝律法的亡命修士,都選擇逃至南疆,自立山頭,于是就有了臭名昭著的“南疆邪修”。

  由于此地多生瘴氣,生存環境艱難。

  那些“邪修”,又偏愛自相殘殺。

  于是兩大王朝,在與南疆幾位大修士簽訂契約之后,也不再刻意出手,白白浪費力量…

  此片地帶,更像是游離在兩座王朝律法之外的“昏暗地界”。

  “道主二字,我倒是有些耳熟。”

  陳鏡玄低聲道:“我聽聞這些年,南疆幾大邪宗,被一個新晉勢力,打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陰山,合歡宗,天傀宗,盡數封山避退,許多弟子甚至被打得逃出南疆,北上茍命…那個新晉勢力的名字叫做‘紙人道’,為首之人沒有名諱,只有一個稱呼。”

  “正是,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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