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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天京的午后下棋

  青龍城,趙府佛堂,檐前銅鈴在風中時不時響起。

  正午過后,進了四月的大日已經有夏日炎炎之感。

  神秀放下手中的畫筆,看向面前兩幅畫,低聲誦念了一句佛號。

  自從那夜龍魚會之后。

  雖然周鐵衣沒有和他說一句話,但是他的心亂了。

  怎么可能有人僅僅只用一個月就能夠參悟掌中佛國。

  若周鐵衣參悟了,那么周鐵戈呢?

  自己留在對方心中的佛性還能夠成為奠定勝局的關鍵嗎?

  就在神秀撥動念珠,想要平心靜氣的時候。

  身后傳來一位老僧的聲音,“神秀,你的心亂了。”

  神秀猛然驚醒,轉過頭去,只見趙太歲領著一位老僧悄無聲息來到佛堂。

  老僧穿著一件黃色僧袍,脖子上一串念珠,每粒念珠都有小孩拳頭大小,一共十八顆。

  他右手拿著禪杖,禪杖通體仿佛黃銅鑄造,一看就很沉重。

  不過老僧拿著這禪杖走路,竟然悄無聲息。

  “空海師叔。”

  神秀拜見道。

  這位是法華寺羅漢院首座,已經證得佛門法華道統三品‘金剛’。

  這佛門四大圣地,各有傳承,法華寺立寺最短,以武入佛,反倒是神秀這種以畫入佛者,在法華寺才是少見。

  老僧身材中等,不過氣息雄壯,就像是一塊經過千錘百煉的鐵胚。

  他走進佛堂,看了一眼神秀桌上的畫,開口問道,“真是一月能參悟掌中佛國?”

  當周鐵衣在風雨湖顯露掌中佛國之后,消息傳到法華寺,羅漢堂首座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神秀思考了片刻,嘆道,“確實是如此。”

  他的眼光落在趙太歲身上,如果趙太歲明悟前世宿慧,一日參悟掌中佛國他都不驚訝,但周鐵衣憑什么能做到這點?!

  他想不通,所以入了魔障。

  空海也沉默了一會兒,片刻之后他說道,“即使他能夠參悟,但畢竟是通過你的佛性領悟的,脫不出樊籠,你仍然占據優勢。”

  這句話空海說的十分肯定,因為他已經是佛門三品,自然知道道統對于修行法門之人的克制。

  公輸盛制造蒸汽機之后,以后所有的蒸汽機,只要不超出公輸盛的框架,另辟蹊徑,就在公輸盛道統的約束中。

  只需要一個念頭,就可以毀掉。

  神秀雖然還做不到道統二字,但是他修行的掌中佛國就是道統之法,是他傳給周家兄弟倆的!

  即使不能毀掉,但也能夠影響。

  神秀沉默不語,因為他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但一時間他竟然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周鐵衣那晚上出現,應該是故意來亂自己的心境。

  他拜道,“還請首座為我講經說法一月。”

  他這是要借用羅漢堂首座的佛性,鎮壓自身雜亂的思緒,爭取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空海手中禪杖放下,杖尖直接沒入佛堂,一股浩瀚之力鎮壓周遭,連那風鈴也悄無聲息停止響動,任憑風再大,也吹不動分毫。

  玉京山第七重樓牌,這里佇立著儒家的太學院,太學院祭酒乃是當朝三品文官,也是儒家三品‘立言’。

  太學院東側,建了一座榫卯結構,青木大梁,飛角俏檐三層舞雩臺。

  玉京山的氣溫本來就比山下低,所以這炎炎春末的暖風穿過青木大梁,挑逗檐角站立的嘲風,倒也顯得清爽。

  舞雩臺上,靠欄桿處,擺放著一張棋桌,兩個矮凳,這里風景極好,可以差不多眺望整個太學院。

  左邊坐著的事太學院祭酒張事忠大人,他的年齡和董行書差不多,儒家法門并不修長生,所以雖然在七品修身之時,比尋常人多打熬了一遍身體,但壽命也不過一百歲上下。

  最高的記錄是活到了一百四十歲雙慶。

  張事忠花白的頭發整整齊齊壓在黑色的緇布冠下,他的對面,坐著的中年文士更為隨意,穿著春衫,頭上挽一個發髻,用青玉簪固定。

  張事忠看著眼前的棋盤,笑道,“今日怎么不下圍棋,想要下象棋了?”

  張事忠對面的文士名叫車文遠,是國子監的講經博士,因為為人風趣幽默,所以深受學生們喜愛。

  車文遠笑道,“那位道門的宮主來了天京,聽說其兩百年未曾一敗,我可不敢班門弄斧,因此這幾天就在下象棋。”

  聽到車文遠這么說,張事忠無聲嘆息了一聲,“長生真的有這么好嗎?”

  他們儒家不修長生,所以五十知天命。

  車文遠轉頭眺望下方太學院靶場射箭的學子們,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長生自然是好的,不過那都是世外之人該做的事,畢竟塵世之中人太多,總不可能人人都長生吧。”

  “圣上乃是天下君父,如何不能夠明白這點啊。”

  張事忠感嘆道。

  “他自然明白,只不過有人妖言惑眾,一時間迷惑了圣上,所以清臣兄長身化美玉,乃是天降警示,為了點醒沉迷于修道的圣上,也為了警告這些妖言惑眾之輩。”

  見車文遠越說越大膽。

  連張事忠都皺眉道,“文遠,此言不妥。”

  車文遠是他們儒家的好苗子。

  不過三品何其艱難?

  更何況是儒家三品。

  午門前那跪著的梅清臣已經證明了。

  儒家乃是當之無愧,此世第一顯學。

  連道家,佛家都要避其鋒芒!

  即使只是三品,跪在午門前,連二品都拉不起來,連圣人都要頭疼!

  但儒家三品難修!

  車文遠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二十年前就入了儒家四品,儒家為了護住其赤誠之心,沒有讓車文遠入官場,而是做了五經博士。

  想著車文遠一邊能夠借助教書育人實踐學問,一邊能夠在太學院觀看天下局勢。

  既在廟堂,又在江湖。

  但終究是想得太美。

  這儒家‘立言’哪里有捷徑可言。

  二十年過去了,車文遠硬是一點‘立言’的頭緒都沒有觸摸到。

  甚至車文遠自己都暗暗轉修棋道,想要試試能不能夠觸類旁通。

  反觀梅清臣,一朝頓悟,若不是必死之局,說不得以后入二品,入一品,也有機會。

  這就是修行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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