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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存心養性以事天,聚精會神而合道

  很快。

  隨著眾人到齊,授箓儀式正式開始。

  與世俗繁瑣的儀軌不同,授予法箓的儀軌要相對簡單點,畢竟都是修行者,許多禮法上的無效儀軌都被刪去。

  但即便如此,整套流程走完,依舊用了兩個多時辰。

  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頌詞上面。

  其他的如上香、點燭、點燈、擊鐘等等,由醮壇執事各司其職。

  這些執事主要有高功、監齋、都講、侍經、侍香、侍燈、知磬、煉師、攝科、正儀、監壇、清道、知爐、表白。

  不過這些跟李慕玄沒太大關系。

  做為受箓者的他。

  反而是齋醮儀式中最輕松的,只要跟著頌經贊神便可以了。

  就如此,隨著儀軌完成。

  香燭、油燈將整座大殿照徹通明,鐘罄、誦經聲不絕于耳。

  “迎圣接駕!”

  一道莊重凝肅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

  李慕玄轉頭看去。

  只見上清弟子抬著四尊塑像走出,將其放在醮壇的主神位上。

  魏夫人塑像最大,放在中央,大中小三位茅君則列于下方,以大茅真君地位最貴,中茅和小茅列于左右兩側。

  迎圣接駕完畢后。

  緊接著便是焚香、上祭、開光、點像,一道道復雜程序有序進行。

  整套流程叫做安圣。

  過程中,李慕玄目光直視塑像。

  眼眸中金光閃爍。

  遺憾的是。

  除了隨著儀式進行愈發濃郁的信仰之力外,他什么都沒看到。

  不過想想也是,要是受箓就能見神,那世間的人全往道門擠了,仙人的存在也不會變成虛無縹緲的傳聞。

  很快,安圣的流程走完。

  做為監度師的張之維站在醮壇,一手掐指決,一手拿祝文。

  高聲頌諾道:“高上元始天王,今日上願八會,日吉時清,謹於玄壇,或云嶽,盟度玄經,乞丐告下五帝靈山,監臣盟誓,早賜神仙”

  唱完祝文。

  授箓科儀也到了最后一步。

  一眾箓生來到壇前。

  在醮壇執事的帶領下,對著魏夫人等神像誠心禮拜,面前放著一尊大火盆。

  隨后,眾人坐在蒲團上,一手持令牌,一手掐上清決,誦念經文的同時,心中存想四位茅山祖師的樣貌。

  據說在這個過程中。

  隨著存想樣貌愈發清晰,自身之神就能與法脈建立聯系。

  而手中這塊令牌則是法箓的憑證。

  只要寄托一縷元炁在上面。

  事后在祖師神像前焚燒令牌,上達天聽,授箓儀式便算正式完成。

  到那時就有了開壇畫符,行使上清法印的資格。

  何謂法印?

  可以理解成道教奏達天庭的公印,也是行使神力的法物。

  類似封經符、困仙符這種符箓不需要法印蓋章,按照齋醮、科儀畫好就能用,而驅神役鬼之類的符箓,則必須要用到法印。

  就跟朝廷的紅頭文件一樣。

  你不蓋章。

  就調動不了鬼神。

  此時,一眾箓生當中,李慕玄閉目凝神,誦經存想。

  隨著四位祖師的樣貌出現在識海中,他能明顯感覺到祖師神像上的香火信仰被牽引過來,欲要往身體里鉆。

  “香火信仰就是一派法脈?”

  李慕玄心忖一聲。

  他的元神要比尋常人堅韌凝實,甚至達到內觀細胞的地步。

  幾乎是一剎那,他便存想好祖師神像,現在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引入香火念力,與元炁混合后寄托在令牌上。

  只不過,李慕玄略微有些遲疑。

  如果法脈就是香火念力。

  那么受箓,名登法冊,便相當于對香火念力的使用權限。

  而齋醮、科儀則是聚攏香火念力的手段,再配合存神之法的天人感應,以香火念力為橋梁,精準定位到那一尊神,使其神念和力量能寄托在符箓上。

  看穿法脈的本質后。

  李慕玄心中頓時生出不一樣的想法。

  是否可以簡單一點?

  不需要香火念力鋪橋搭路,直接定位到那尊神,并驅役祂為己所用。

  “以真性靈光,通天徹地,駕馭萬法.”李慕玄口中念叨,若按照存神之法的觀念,人體內有三萬六千神。

  但歸根結底。

  這些神都是元神的一部分。

  而人身為天地。

  元神其實就是自身的天道!

  那么倘若自己以元神去感應天道,然后再通過步罡、科儀、齋醮鎖定這個神的位置,同步他在體內的所在。

  將來需要用時,是否可以不再用香火念力去鋪橋搭路?

  直接就能以元神去調動!

  不僅如此,類似香火神那樣的存在,本身也屬于萬法之一。

  但凡祂在天道之內,就能用符箓隨意驅使,當然,前提是要用一次信仰念力鎖定位置,不然茫茫天道如何去找。

  想到這。

  李慕玄眼神不禁變得有些古怪。

  他怎么感覺這思路。

  香火念力就跟帶路黨一樣,幫助自己精準搜尋神靈所在,而這些被發現的神靈,往后必須要聽他的符箓差遣。

  心念至此。

  李慕玄決定嘗試一下,看看能否以自身元神去感應天道。

  而這件事他也算經驗頗豐。

  畢竟奇門之法是以性命去勾連奇門內的天地,觀法則是用元神來模擬天道的視角,現在則是要更進一步。

  隨即,李慕玄屏氣凝神。

  模擬天道自然之態,來存想自身元神,嘗試與天道相互感應。

  在這個過程中。

  時間、空間逐漸失去意義。

  天地間除了自己以外,只剩下一片虛無,漸漸地,自己的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仿佛與周圍的虛無融為一體。

  與此同時,一眾受箓的道士中。

  陸瑾第一個睜開眼睛,手上的令牌也被寄托了一縷元炁。

  “師兄肯定是第一個!”

  陸瑾下意識便往前方火盆看去。

  見那處沒人,澄凈的眼神中閃過大大的疑惑,隨后目光左右環顧,發現師兄還坐在身旁,心中頓時一驚。

  “難道我真是萬中無一的符箓奇才?”陸瑾心中生出幾分狐疑。

  這念頭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畢竟天才歸天才。

  但超過師兄實在太夸張了。

  這可是有著仙人之姿,樣樣都能做到極致的師兄啊!

  自己何德何能嗯,反過來一想,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弟不必不如兄,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

  陸瑾眼神頓時閃過幾分明亮。

  接著拿起令牌,高高興興的走到前面,扔到火盆內燒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

  負責齋醮的修靜老道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第一個會是李慕玄,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陸家小子。

  按理來說不可能啊。

  畢竟存想四尊神像不是很難的事情,只是入門基礎罷了,以李慕玄的性命修為,應該很快就能做到這一步。

  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但也不對啊。

  還沒聽過誰在受箓出意外的,哪怕是剛得炁的都能感應到。

  無非是花的時間有些長。

  正想著。

  陸瑾的聲音響起。

  “前輩,我來領法印了。”

  “嗯。”

  修靜回過神來。

  將身旁一尊銅制的法印遞給陸瑾,口中不忘叮囑道:

  “箓者,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斷惡根,發生道業,從凡入圣,自始及終,先從戒箓,然始登真。”

  “此乃上清天樞院印,中、下界諸神不論高低職位,均聽候差遣。”

  法印在正一派中大有講究。

  代表著法職。

  不同職位調動不同的神靈。

  比如北極天蓬印、元始符命印、太清教主印、雷霆都司符璽,還有最為有名的天師府陽平治都功印,上清派的九老仙都君印,以及靈寶派靈寶大法司印。

  像這三尊法印,哪怕是印在白紙上。

  諸天邪祟也不敢靠近。

  “謹遵前輩教誨。”

  此時,陸瑾滿臉認真的接過法印。

  雖然他是全真弟子,但既然受了這法印,也算半個正一弟子了。

  隨即,自信滿滿的他,踏著四方步走到布置好的法壇前,拿起桌案上的法劍,按照‘斬妖符’的步罡、咒語像模像樣的開壇做法。

  “千寶劍、鎮長存、吾除三百、千邪路、守斷閻王、事國王”

  “吾奉玄天上帝所敕急急如律令!”

  伴隨聲音響起。

  陸瑾將法劍放在桌上,右手執筆微蘸朱砂,一氣呵成的畫了起來,在自信心的加持下,他畫的格外順暢。

  很快一道符箓便制作好了。

  不過他猶覺不夠。

  畢竟他的夢想是把符箓當豆子撒,而眼下又是現成的法壇。

  于是,陸瑾繼續畫了起來。

  大約畫了八九張后,他頓時感覺有些疲累,不是那種身體被抽空,而是大腦渾渾噩噩,就跟有團霧擋著一樣。

  心念至此。

  陸瑾遺憾的放下符筆,然后將符箓一把揣進袖子當中。

  只留下一張符箓在人前演示。

  很快,伴隨元炁注入。

  一道七寸長的鋒利劍氣出現在眾人視野,緊接著,在事先準備好的厚實鐵柱上,留下一道四寸深的痕跡。

  這也代表他正式完成了授箓儀式。

  “這小子要是我天師府門人就好了。”見此情形,張之維心忖一聲。

  倒不是覺得對方真是什么萬中無一的符箓奇才。

  畫符嘛。

  只要你肯畫,材料管夠。

  畫多少張都行。

  別說是五五分了,三七分都可以,天師府就缺這種愛畫符的人。

  思索間。

  他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李慕玄。

  “老李這是在干什么呢?以他的性命,應該瞬間就可以完成,莫非是”張之維眼神閃爍,想起之前對方提到過的以炁畫符之事。

  除此之外。

  他想不到還有什么其他理由,能讓李慕玄沉思這么長時間。

  也就在這時。

  箓生中又有一人站起,按照焚燒、領印、做法的流程走下去。

  因為是入門的緣故,基本都沒出意外,不過畫出來符,在質量上卻不如陸瑾的那道符箓,只在鐵柱上留下一道兩寸長的痕跡。

  很快,陸續有人站起,鐵柱上的痕跡也越來越多。

  只是越晚的人。

  在鐵柱上留下的痕跡越淺。

  但最差也有一寸深。

  就如此。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箓生也越來越少,整個授箓院,就只剩李慕玄一人坐在那。

  “師兄這是怎么回事?不應該啊.”此時,授箓完成的陸瑾站在觀禮隊伍中,旁邊站著張懷義、鄭子布等人。

  在他看來。

  師兄符箓上比自己慢.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但比所有人都慢就很奇怪了。

  想到這。

  陸瑾轉頭看向鄭子布,語氣認真的問道:“你們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嘛?就是那種一朝頓悟,直接通天,從此成仙作祖的。”

  “你想啥呢?怎么可能會有。”

  鄭子布翻了個白眼。

  他上清派最傳奇的故事,就是第二代祖師被魏夫人夢中授法。

  但即便如此,祖師也修行了一輩子,一生編纂出無數的道經秘笈,最后據說是成仙了,可并沒有太多仙蹤。

  至于一朝頓悟,直接通天。

  怎么可能!

  李慕玄是仙人之姿他承認。

  但這也太夸張了。

  “沒有么?”

  陸瑾小手摩挲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盤腿而坐的師兄。

  在排除自己在符箓一道比師兄天才這一可能后,根據以往的經歷,他感覺師兄肯定是悟到了什么東西。

  心念間。

  時間在飛速流逝。

  太陽也從正午的居中普照,逐漸西沉,襯得殿內的燭火、油燈愈發明亮。

  此刻,觀禮的人群也有些不耐煩。

  “怎么還沒好?”

  “這位師兄是誰的弟子,以前怎么沒見過?為什么要花這么長時間?”

  “你還不知道吧,這就是我道門鼎鼎有名白玉柱。”

  “啊?不可能吧!聽說他不是仙人之姿么?為什么授箓要花這么長時間?這都快三個時辰了,還沒好。”

  “誰知道呢。”

  一道接一道的聲音響起。

  眾人眼神狐疑的看向場上的李慕玄,仿佛對方是個假白玉柱。

  而此時。

  醮壇旁的眾執事也議論起來。

  “修靜師兄,你看這怎么辦?要不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不行!”

  修靜老道斬釘截鐵的說著。

  他心里雖然也沒底,但不管怎么樣,法冊上一定要留名!

  哪怕李慕玄真沒有符箓天賦,畫出來的符紙一文不值,可人家本身就不靠符箓吃飯,是他主動求人家留名的。

  這時候把攤子給撤了。

  面子往哪擱?

  正想著。

  一道聲音自場外響起。

  “門長。”

  “這李慕玄本就是你強塞進來的,大家迫于你是門長,也都沒說啥。”

  “可現在伱讓所有人都等他一個別派的弟子,會不會太過分了?難道他一直不授箓,齋醮就一直辦下去嗎?”

  “還是說你跟他有什么關系?”

  此話一出。

  眾人目光紛紛看去。

  只見一名兩側面頰紅腫的枯瘦老道,站在人群中大聲呼喊。

  “怎么又是這貨?”

  看到清德,修靜老道眉頭微蹙。

  覺得當初下手就該再重一點,讓他多躺兩天。

  當然他也明白,這事跟清德其實沒太多關系,重點在于慕玄這孩子存想時間太長,就算清德不冒頭,還有人會冒頭。

  只是他第一個挑事罷了。

  正想著。

  伴隨清德的聲音響起。

  不少長老紛紛意動,他們都是被門長以理說服,所以才答應外派弟子授箓。

  現在出現這情況,心中自然不樂意。

  旋即。

  正當有人要起身勸說時。

  授箓場上。

  李慕玄緩緩睜開眼睛,眸中除了欣喜之色外,還帶有幾分后怕。

  “存心養性以事天,聚精會神而合道。”

  “這就是通天的感受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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