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碑距離紫煙仙城,尚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不過許恒火遁疾似飛星,不到一日也就近了,只是還沒到了地界,他便隱隱感到有些異樣。
天地碑高八千八百八十丈,不說拔地擎天,也是矗聳于云,照理遠遠便可望及巍峨之影。然而此時視界之中卻只有云氣渺渺,一片空濛,全然不見什么影跡。
許恒確定自己并未迷途,更不可能是為幻象所惑,不由更是訝異,忙把云頭降了,目光掃視而去,不見天地碑、仙圣文,卻只見得一幅異常之景。
他在天池山中,讀過一本游記,內里便有對天地碑的描繪,說到此碑約有兩三千丈深埋地底,又有兩三千丈倚一山崖,余下兩三千丈高聳入云,上有古之法箓,傳為仙圣所書。
然而此時眼前,卻只有一道幽深大壑,橫于崖壁之下,其中空空如也——
仿佛那傳說中的萬丈碑石,竟是被什么人給拔走、搬去了般。
許恒心中微震,修行人有法力傍身,能舉萬鈞之物如鴻毛,但是一座幾近萬丈高下的碑石,縱使是最尋常的巖石質地,恐怕也不比一座高山差上多少吧?
移山負岳,該是什么修為,又是何等法力才能做到?
而且傳聞之中,天地碑十分特殊,神念不能附,法力不能加,縱有搬山之力,也不可能撼動得了才對。
“究竟發生了什么?”許恒不禁自言,但這非是冥思能夠得解,便把遁法收了,緩緩落向天地碑的‘遺址’。
雖然天地碑已經消失,但是此間不僅沒有陷入寂靜,相反還頗顯得熱鬧。
有不少人在溝壑之中飛起飛落,或許也是在探查原因,偶爾還又有人匆匆來到,似是剛剛聽聞風聲趕來。
這便使得許恒的到來并不顯眼,他無聲無息落到大壑之中,很快便已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反倒是從旁人口中,意外聽得了個消息。
原來天地碑,根本就非離奇消失,也不是被什么人以大神通、大法力強行拔走了,而是自己大放光明,落到了一個人的手中。
而這個人,在九霄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既是仙都派的‘唯一道子’——應仙麟。
天地碑之名,遠盛于爛柯山,一直有許多修行之人,想要知曉它的奧妙,因此天地碑前,常常會有不少人在。
天地碑飛入應仙麟手中的時候,此間也非空無一人,有許多人都見證了此事發生,絕然做不了假。
不過沒人說得清楚,應仙麟究竟如何收走了天地碑?是參悟了碑文的奧妙,還是得到了其中傳承?
亦或者,是天地碑神物擇主,選擇了這位修道奇才?
許恒緩緩飛出大壑,落在直面山崖之處,昂首默默看了片刻,視線似乎穿過并不久遠的時間,看見了應仙麟收走天地碑的景象。
他不覺有些許遺憾,倒不是把他人之得,視作了自己之失,只是天地碑既然真有玄妙,沒能親眼一見,自然是可惜的。
“罷了。”許恒收了思緒,知道再在這里逗留,其實也沒什么意義了,便又默默脫離了人群,喚來一團云氣駕起,尋了方向飛去。
九霄山上,以四、五重霄據地最廣,許恒要去的下一處也在四重霄上,距離天地碑雖也頗遠,但是相比起調轉方向,回到紫煙城再乘傳送陣,直接飛遁也未必慢上多少,反而還能省去繁瑣。
因此他便打算直行而去,未想還沒飛出多遠,便隱隱感到有人綴了上來。
許恒不禁皺了皺眉,便欲起了起遁入云,不過法決掐在了手,卻又按落下來。
他知道,修行界中蟲豸之輩雖然不少,但是也不是隨意便會遇到的,除非利益相干,否則誰也不會輕易顯露猙獰。
方才天地碑處人并不少,而他遁形匿跡,也沒露富之舉,會被盯上定有其它原因。
許恒沉思片刻,還是沒有一走了之,駕云法悠悠飛著,未久,過得幾疊蒼山,已是到了人跡罕至之處。
果然,那人速度頓時一提,逼近了許恒近處,似是覺得拿定了他,氣機都不再加遮掩,來勢洶洶顯現身形,竟是話也不說一句,便把一只飛梭放出朝他殺來。
許恒冷眼看著,本來想著擒下此人拷問緣由,沒有打算反擊太甚,不料才起了此念,忽的警覺起來:“還有他人藏在暗中?”
許恒心中微凝,他自修行之初,神念便遠強過尋常修士,能夠差點瞞過他的感知,定然不是簡單人物,雖然未必多難應付,但也不可太過輕忽了。
他思及此處,手中法決已是一變,順勢并了兩指,起個劍訣朝上一橫。
錚——!
只見劍丸躍然而出,縱起一道百丈劍光,瞬息撕裂大氣一斬,已是到了追來之人面前。
那人面色一悚,似沒想到許恒劍光如此之快,連忙便要施法應對,不料此時胸口一痛。
原來許恒一劍斬過,沒有絲毫停頓,卻已將他飛梭斬碎,法器被毀,反噬之下,頓時一口精血抑制不住,便從口中噴了出來。
更沒想到的是,此時氣息一亂,頓時中斷了其施法應對,于是下一剎那,劍光臨身,亦無片刻停留,一顆大好頭顱已是飛了起來。
再轉瞬,轟鳴大起。
許恒于滾滾雷音之中,緩緩收了劍訣,面色仍是淡然不變。
世間妙法道術無數,為何劍術殺力總能名列在前,便是體現在此。
在真正的上乘劍術面前,許多手段都會顯得蒼白無力,若是沒有足夠的本事抵擋,不能極機敏的應對,就連周旋片刻都難做到——
也許只是一念之間,勝負甚至性命便已被決定了。
以許恒如今的劍術,想要斬殺蟲豸之輩,確也只需一劍而已。
他的心神,更多還是防備著那暗中之人,不過令許恒意外的是,從他出劍到收劍,那人都沒有趁機發難,反而隨著這場‘廝殺’落幕,那極隱秘的氣息,甚至有了離去之意。
“嗯?”許恒心中一動,忽的神念凝起,隱約鎖定了那隱秘氣息,這才緩緩開口:“哪位道友在旁窺覷,瞧了貧道的戲,也不現身一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