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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斗陰子師

  “陰子師——”

  陰子指尖一頓,聽聞許恒的聲線穿過陰風而來:“久別相逢,甚是意外。”

  “哼…”陰子師輕輕一哼,座下陰風驟然大作,十幾只紙人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肩扛輿駕順著陰風疾馳,不片刻便到了山嶺之上。

  “許恒。”陰子師目光落在許恒面上,玩味道:“你又長進了。”

  許恒淡淡道:“這些年來,貧道勤修不輟,直至今日總算有些成果。”

  陰子師瞇了瞇眼,忽然呵了一聲,蔑道:“盜了我的玄冥陰煞,才能賴以凝煞有成,這也算是成果么?”

  “哦?”許恒聞言反而有些意外,思及能通人言的鬼將,闖入煞穴的怙幽洞弟子,忽然到來的陰子師…

  沒想自己隨著賭道人,來到九幽尋找玄冥陰煞,原來竟是闖入了怙幽洞的產業?

  “原來如此。”他不禁笑了笑道:“這可真是…一飲一啄,早有定數。”

  “定數?”陰子師竟也不加否認,只是冷笑一聲:“確實如此,一個能合玄冥陰煞的修行人,價值可真是多少道兵都難相抵的。”

  “待我將你尸身煉成陰傀,魂魄煉成鬼將,些許玄冥陰煞的損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許恒與陰子師間,說來也算早有恩怨,可是先前說起話來,反而似是故友相逢,寒暄敘舊一般,直至此時,才忽有了幾分劍拔弩張的氣氛。

  許恒淡淡道:“哦?你有這等本事?”

  “哈哈哈哈哈。”陰子師不禁大笑起來,眸光之中似是飛竄出了冷電,森森道:“原來你這蠢貨,以為凝煞大成了,就能與我放對?”

  許恒勾了勾嘴角,他并不是盲目自負之人,不會覺得自己才方凝煞大成,就能穩穩勝過陰子師了。

  但他還有賭道人的符箓在手,隨意都可脫身離去,心中卻真升起幾分躍躍欲試,想要借此機會,稱量稱量這等人物,究竟有何手段?

  許恒直面陰子師的目光,淡淡道:“何妨一試?”

  “好,好,好。”陰子師冷冽之聲,似是攪得幽霧隱隱震蕩:“螻蟻般的東西,稍有些許長進,就把自己的渺小忘卻了。”

  話至此處,微微一頓,許恒忽覺冥冥之中,似有一股陰冷之意威脅朝著自己纏繞而來。

  “這是…詛咒?”許恒皺了皺眉,這種陰穢手段,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許恒不清楚陰子師的咒術底細,但他知道不能被這附骨之疽真的纏上身來,念頭一轉,卻又把破邪法炁放了出來,凝出華蓋一展,上有明光大放,頓時揮去了那陰冷之感。

  許恒面上露出微微笑意,破邪法炁突破二重之后,真是妙用無窮!

  若非有此法炁護身,憑他七十二般雜術中的祈禳祛邪之術,還真未必奈何得了陰子師的詛咒。

  陰子師見狀,眉頭亦是微微一皺,他對許恒能夠抵擋詛咒倒不吃驚,但那華蓋上顯露出來的法性,卻叫他有些許驚疑。

  陰子師的法眸不是吃干飯的,只是瞧了一眼許恒破邪法炁,頓時知曉尋常陰邪法術,當是威脅不到許恒了。

  但他也是久經陣仗之人,又豈缺乏手段?陰邪法術不成,那就直接顯露殺力!

  “死!”陰子師眸光微沉,兀然屈指一彈,只見一道森白色的匹練激射而出,霎時殺到了許恒眼前。

  此人竟然身懷飛劍之術,而且觀去威勢不俗,顯然也是修煉過正經劍訣的。

  不過許恒見狀,反而長笑一聲,喝道:“來得正好。”便并指起了劍訣一點,透影劍化作火龍騰躍而出,撕咬住了那道森白劍光。

  錚——!

  劍光交錯而過,發出清聲鳴嘯,空中兜過一匝,竟是齊齊回轉殺去,頃刻之間便是十數個來回,殺得漫空幽霧破碎,劍鳴響徹百里,一時竟是勢均力敵。

  陰子師微微吃了一驚,他雖不是專修劍術之輩,但是依仗一柄白骨飛劍,也曾經叫不少煉罡修士吃了苦頭,那應州坊市的主人,就是飲恨在此劍下!

  許恒的劍術竟能與他不相上下?

  要知十幾年前,此子在他眼中,可還只是一介凡夫!

  陰子師神色一凝,全心御使起來飛劍,飛斬回旋之間,顯現出來神鬼莫測的變化,然而他沒料到許恒順變而動,劍術揮灑,竟也渾然天成。

  即使他已將劍術發揮得淋漓盡致,竟也不能將許恒壓落下風。

  陰子師卻不知曉,許恒在天池山時,鄭簡與他較量過十數次劍術,曾也占盡上風,卻也不能在變化之道上勝過許恒,甚至一個不慎,便要被他瞧出破綻。

  因為許恒于劍術一道起步之時,就已經被柳道人點通了,劍術變化最為本質的關竅!

  不過陰子師雖是愕然,但他修行至今,經歷多少斗法,還不至于為此分心,反而極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線勝機。

  “哈,任你劍術通玄如何?畢竟修行尚淺。”

  陰子師眸中厲色一閃,劍術路數驟然大變,不再拘泥變化,反而大開大闔,剛猛霸道起來。

  要說此人也實在不是俗手,完全換了一種打法,竟是絲毫不顯生疏,來去之間,威勢驚人,豎斬橫劈,更是舉重若輕。

  許恒順變而動,閃轉騰挪,想以游擊之法覓其破綻,沒想陰子師竟全不在意,只要許恒襲殺過來,即使小吃一虧,也要與其硬撼一擊。

  一時之間,許恒似將陰子師殺得節節敗退,尤其每每擊其虛處,為了維系劍訣運轉,陰子師定要更多付出法力,卻是始終不改打法。

  許恒眉頭微皺,與其斗了片刻,頓時醒悟過來陰子師是何用意,此人法力修為畢竟在他之上,根本不懼比拼損耗。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的白骨飛劍品質極高,完全不懼許恒斬擊,而許恒的透影劍——

  此劍乃是許恒初到大雪山時,得何天云所贈,乃是地底水晶鑄成,天罡禁制也只不過八重,對于玄光弟子算是貴重,凝煞修士用著也不差許多,但和陰子師的白骨飛劍比拼起來,卻就次上一籌不止了。

  陰子師這是要以力壓人,憑借修為和飛劍的優勢,生生傷了透影劍,甚至直接斬斷他的飛劍!

  許恒發覺自己并無破局之法,憑他的劍術也還遠遠做不到,無視這些劣勢碾壓陰子師。

  不過念轉,許恒眉頭便展開來,陰子師憑此勝他,他雖不覺勝之不武,但是對他而言也絕算不上什么,何況憑借劍術不能破局,那就換過其他手段便是!

  許恒劍訣一變,飛劍透影化作火龍,掀起焰浪翻涌,絞開白骨飛劍一擊,便將陰子師的攻勢避開,不再嘗試覓其破綻,也不叫他有機會斬中。

  陰子師發覺這一變化,頓時知曉自己伎倆已被看破,本來這也并不妨事,既然許恒避而不戰,他完全可以直攻其身,但是許恒既已決定換過手段,自然選擇先發制人!

  “著!”許恒深吸一氣,便把大袖揚起一揮,只見一片火光灑將開來,頃刻火海成形,焰浪翻涌,鋪天蓋地朝著陰子師落來。

  “雕蟲小技,也敢顯露!”

  陰子師冷笑一聲,起了法決朝上一指,天門之上陡然騰起十幾道煞煙,升至十數丈高,旋轉凝煉,化作陰風颯颯,卷蕩之間更有幽冥陰氣相隨,竟是瞬間便把焰浪蕩開。

  許恒運轉法決,想把火勢積聚起來,但被陰子師的陰風一掃,頓時散作道道流火。

  他不禁皺了皺眉,陰子師不僅法術厲害,而且在這九幽之中,竟然還占天時地利。

  相反他的火法,卻一施展出來,就被九幽中的陰氣不斷消磨,對付尋常敵手倒是無妨,但在這種層次的斗法之中,些許劣勢頓時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見換了法術比拼,自己卻在節節敗退,許恒心中反而有股火焰燃燒起來。

  他修行至今,道法、根基、功底、法術,無一不是上乘,自然不會缺乏自信,但也不會以為世間之大,就只自己一人獨有這般成就。

  他雖不知陰子師道法底細,但卻知曉十幾年前,此人就已煉罡有成,坑害了應州數以千計的修行人后,更與陳太辰交手而未落敗。

  有這樣的本事,在煉罡修士之中不說數一數二,應當也算卓越之輩了。

  所以在與陰子師交鋒之前,許恒早已做好了落入下風,甚至可能會落敗的準備。

  但是真正交起手來,甚至到了這個局面,他卻反而覺得——

  陰子師似乎并不似他想象之中那么強,至少…即使比起十幾年前,對陳太辰手段的匆匆一瞥,似乎都差了不少!

  九幽中的環境,不是許恒能夠扭轉的,但他也并不是沒有利用的手段。

  許恒眸光幽幽,忽地起了一個法決,胸中運煉片刻,直覺一股熱意騰騰升起,這才張口一吐。

  只見一朵光華湛湛,內里點蒼,寂靜搖曳的幽藍火焰飛出,落在半空之中,便似乎將漫空幽霧點燃了般,猛然火勢大作,劇烈蔓延開來。

  冥篁火,汲取幽冥之氣而生熾烈的靈火!

  他從玲瓏寶舟之中得到此火,煉化至今還未顯露過了威能,倒沒想過首次施展,竟是恰恰在這九幽之中,汲盡幽冥陰氣,頓時平添數分威能。

  放出冥篁火來,許恒當即變了一個法決,把漫空冥篁火卷起,凝成一道鋒刃,破開陰風卷蕩,朝著陰子師直殺而去!

  陰子師面色微沉,忽的朝下一抓,攝了一只紙人在手,伸指書了幾筆便往上方一拋。

  只見紙人飄飛出去,單薄的身體頓時鼓脹起來,變化作了威猛鬼將,手中持了一桿鋼叉,便要去撼冥篁火刃。

  陰子師拋出一只紙人還沒完,又從下方抓起一只,繼續伸指去書符箓,顯然是要以這一十幾只紙人磨滅許恒攻勢。

  沒想許恒見此情形,目光忽的一閃,頂上寶蓋散開,變化回了破邪法炁,又重新凝聚成了一柄飛劍,嗖得飛馳而來,竟是瞬間洞穿了那紙人所化的鬼將,更是將其徹底絞成了一團陰氣!

  “什么?”陰子師心中微微一驚,他這陰傀,乃是修行人的尸身所煉,陰氣耗盡之前,根本不懼一般攻勢,怎么被這飛劍一絞便破?

  但他已經無暇多想,見那冥篁火刃當頭斬來,下瞼微跳了跳,足下忽把輿駕一跺。

  只見那輿駕咵嚓一聲散了開來,圍著周身一攏,竟是變成了一具棺木,把陰子師護在了其中。

  轟隆——!

  火刃斬在棺木之上,頓時光焰亂迸,流星飛肆,打得這具棺木震顫不斷,砰砰咚咚亂響,可是其上竟連絲毫焦黑也沒留下。

  “上品法器?”許恒眼力過人,頓時便瞧出來這具棺木,至少也是上品法器,也就是說至少祭煉了一十八重天罡禁制,或者三十六重地煞禁制,甚至有可能兩者俱全。

  瞧那棺木模樣,可能還是專于守御的法器,憑他現在法力神通,短時間內想要將之打破,可實不是一件易事,何況陰子師不是樁子,定會尋機反擊致勝。

  許恒不禁覺得棘手,這還是他首次和大派真傳交手,果然不是尋常修士能夠比擬,不僅修為法術差別巨大,而且更是手段繁多。

  許恒正思索如何破了這棺木,忽覺渾身一冷,竟是有些心驚肉跳起來,頓時掐起法決收了法術護身,便見棺蓋打了開來。

  “許恒…”

  陰子師踏步出了棺木,面色陰沉似水,森森然道:“我還真小瞧你了,區區十幾載修行,不過凝煞修為,就能和我斗法至斯,你足可自傲了。”

  “是么?”許恒掐了法決在手,淡淡道:“我倒高看了你,本以為伱能和陳太辰爭斗不敗,是有什么厲害本事?看來也不過比庸碌之輩強上些許。”

  “若非長些年歲,早些煉罡,你都沒有資格與我交手。”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陰子師低聲狂笑過后,面色反而平靜下來,冷冷道:“你以為逼出了我的所有手段?今日便叫你死個明白。”

  許恒直覺那種陰冷之感愈重,啟了洞燭法眼看去,竟是發現陰子師的背后,有道黑暗的漩渦轉動起來,從中散發出來無窮無盡的怨念和死亡氣息。

  “這是?”許恒雙目微瞇了瞇,瞳中法焰搖曳不斷,終于隱隱在其中看到了一道龐大的陰影,那是——

  一只手掌嗎?

  “這就是陰子師的依仗嗎?是上古道藏所得?還是殺戮數千修士之果?”

  “原來藏有這種手段,難怪…”許恒若有所思,瞧見這只手掌的一剎那間,他便知曉此物絕不是自己現在能夠抵擋得了的。

  當然,自己也不是不能另想辦法纏斗,但是陰子師除這手段之外,還有上品法器護身,在這情形之下自己再想設法破開,似乎變得不現實了。

  如此看來,不勝不敗——似乎已經成了唯一的結果。

  許恒悠悠想著,面上并無半點倉惶,反而露出一絲微笑:“看來到了離去之時了。”

  “嗯?”陰子師忽覺有些不對,許恒實在太過鎮定了,難道還有后手不成?

  陰子師心中閃過一絲不妙,這極陰萬靈冥主尊法相,自己并不能頻繁動用,否則死氣侵體,冤魂纏神,自己凝丹都會受到影響,所以既已出了手來,豈能容許許恒逃脫?

  當即不顧全功未竟,催動那只手掌從漩渦中伸出一只青白色的指頭,朝著許恒指去。

  霎時間冥氣翻涌,有道蒼白色的光芒從那指尖一瞬而逝。

  但幾同一時間,許恒也已抬起了手,有道符箓從他手背浮現出來,旋即烏光一閃!

  下一剎那,蒼白光芒落在山嶺之上,只見此處烏漆漆的山巖竟在瞬間失去顏色,被那九幽陰風一吹,頓時揚起無窮飛灰,原地竟已沒了半截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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