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吧,我就不去了吧。”
李學武笑著推辭道:“我在家等著你們回來就行了。”
“那哪行呢——”
丁自貴笑著對站在車邊的李懷德說道:“咱們要是沒有這個條件也就算了,有這個條件還不得用上?”
他轉過頭,扶著李學武的胳膊半是玩笑地說道:“你得去,往那一站,咱們委辦就指著你提氣呢。”
“得去,學武得去,家里就交給雨華同志嘛——”
李懷德擺了擺手,示意道:“要說在這溝通上,你也更方便些。”
“就是,要我去說,我還得帶個翻譯,實在是不方便。”
丁自貴笑著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道:“快,上李主任的車,我跟雨華同志說一句,咱們這就出發。”
他只說了這么一句,也不等李學武再推辭,便去找了敖雨華。
李學武沒奈何,只能輕聲跟彭曉力交代了幾句,這便上了汽車。
李懷德抬了抬手,輕笑著說道:“丁主任說的對,你是要去的,有些場面,還是你出面更合適些。”
“您都去了,就已經很給他們面子了,不用太過于在意這些細節。”
李學武講道:“法國佬是來揚名立萬的,不會太挑剔。”
“而且——”他提前給老李打了預防針:“別把他們看的太紳士,法國人最散漫,且不好管理呢。”
“這我倒是聽說了一些,該注意的地方你要多注意。”
李懷德往后面看了一眼,見丁自貴已經上車,車隊緩緩啟動。
這一次是法商圣塔雅集團在紅星國際飯店招待來華工作的技術團隊。
也就是其在法國召集的建筑設計師工程建筑師團隊。
圣塔雅集團是國際貿易商,并不會白養著一大群工程師和設計師。
西方的人力還是很貴的,尤其是這種專業技術人員。
在國際貿易中,合作方也會有建筑和設計要求,圣塔雅集團會幫助組建專業技術團隊。
也就是在國內篩選和召集愿意出國工作,拿這種高薪的技術人員。
從事建筑業工作的人員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流動性大。
這不是他們愿意的,行業特性如此,工程項目結束,項目組解散。
只有規模較大,業務較多的建筑商才會長期聘用設計師和工程師。
這一次,并非是紅星廠主動提及請圣塔雅集團幫忙籌建團隊,也不是紅星廠要求對方出工出力搞建設。
是圣塔雅集團主動提出,要參與到生態工業區的建設工作中來。
集團總裁香塔爾隨商業旅行團來京,除了看望在這里工作的丈夫,也是來考察市場的。
她的丈夫在這里工作多年,對內地的工商業和建筑業還是較為了解的,能給她提供吃螃蟹的機會。
從重工業轉型,快速發展和崛起的紅星廠,在羊城出口商品交易會上一鳴驚人,很容易引起對方的注意。
而在京期間,香塔爾以商業的角度再次考察了紅星廠的綜合能力。
與其他友商溝通討論過后,得出了一個結論,那便是:紅星廠是一個正在快速崛起的托拉斯企業。
其他友商在充分考慮到內地目前的對外貿易條件,選擇了較為謹慎,或者相對寬容的貿易態度。
香塔爾有外事館撐腰,自然就更加的激進和勇敢一些。
相比較也門商人阿特的彪悍,她更愿意在這里深耕商業。
無他,從這里俯看世界,并非像西方世界渲染的那般荒涼。
她看到的是百廢待興,經濟和社會都在快速進步的形勢。
尤其是這里較為開明正治環境,更能讓商業得到充分的釋放。
是的,在香塔爾的眼里,所謂的形勢跟她們并沒有什么關系。
或者說是特有的社會體制的一種自我修復,是很正常的程序。
她并不認為內地會在二三十年的時間里達到西方世界的那種先進性。
但這不就是她想要看到的嘛,持續開發和建設的大工地。
想想就覺得開心,這么遼闊的土地上,只要給她稍稍開放一點點市場,都能撐得圣塔雅集團走不動路。
而事實證明,她的選擇無比正確,萬噸貨船說造就造,著實嚇人。
就算是在法國,她也是不敢想象,是何種的商業集團能憑借一己之力拿下她羅列的這么多訂單要求。
可以這么說,當在談判桌上聽到紅星廠要談所有項目的時候,她也是沒反應過來的。
圣塔雅集團要在內地組建一個大型的工業生產鏈條。
因為這里沒有,所以他們不介意幫助內地搞起來。
但是,萬萬沒想到,這里是沒有工業鏈條,但有貿易網和供應鏈。
紅星廠把所有的項目攬接過去,直接通過供應鏈拿零部件,在貿易網絡中篩選合適的目標,共同組建生產單位。
這樣,圣塔雅集團需要的產品,不需要他們再來指手畫腳教內地如何打造工業供應鏈了,直接拿貨。
香塔爾震驚的同時,也愈加地肯定了這一次的投資。
對于正在崛起中,想要打造一個生態化工業產業園區的紅星廠更是表現出了十足的興趣。
不僅一力承當了組建專業工程師和設計師團隊的任務,還提出無償提供工程機械幫助紅星廠來加快施工。
前面李學武已經給李懷德講過了,天上不會掉餡餅,就算有餡餅也不是法國人往下扔的,他們不是上帝,恰恰相反,他們是資本家。
無論是專業技術團隊,還是工程機械,對于紅星廠來說都算大誘惑。
但在誘惑之下,剖析對方的目的,其實對紅星廠來說沒什么影響。
對方想要在內地開拓建筑市場,在李學武想來不算天方夜譚。
本來就是有棗沒棗打三桿子的事,資本的運營不就是一種賭博嘛。
李學武也是私下里通過與法國外事館文化專員姬瑪·羅曼了解到這一點的,圣塔雅有意組建建筑公司。
這樣的大型國際貿易公司,主營業務又是建筑機械,怎么可能看著這么肥的利潤都讓別人吃下去了呢。
內地的建筑風格在香塔爾看來毫無美感,就像一塊磚頭擺在那。
除了京城里的幾個標志性建筑外,通通都是如此風格。
這在出身法國浪漫都市的她看來,內地就像灰姑娘,急需要她幫忙給穿上一雙水晶鞋,去參加世界這個王子舉辦的盛大舞會。
世界貿易和經濟交流,本身就是一個大舞臺嘛。
聞名世界的浪漫國度,能把歡迎宴會籌辦到什么地步?
今天張松英算是開了眼了。
從進門開始的紅地毯,到酒會的服務禮儀要求,再到酒會的布置。
更不用說圣塔雅集團帶來的音樂表演團隊的專業性了。
國際飯店頂著國際的名頭,也確實有外國人來光顧,但張松英跟著李學武的時間長,很清楚地知道國內的招待酒店與世界的差距。
圣塔雅集團租用國際飯店舉辦招待酒宴,是張松英打申請后同意的。
這在國內還是很少見的,一般來說不是在外事館,就是外事部安排。
本著商業往來的純粹性,租用酒宴場地,便成了一種適宜的行為。
張松英早就帶領國際飯店的團隊開始了準備工作,遵照對方的要求學習禮儀,溝通與合作。
用李學武在申請上批復的話來說,這也不失為一次接觸世界,學習國外酒店管理先進經驗的機會。
尤其是圣塔雅集團姿態做的很足,撒出來的錢很是實在。
看得出來,對方是想通過這一次的酒宴來試探紅星廠對外的態度。
也是想試探出紅星廠,乃至于京城,或者內地對于外商在這里經營活動的一種尺度和態度。
是否能正常開展商業活動,是他們判定內地是否有必要加大投資,持續開展商業合作的一個標志。
如果連租用酒店開辦宴會的機會都沒有,那他們是要重新審視這里的商業氛圍和經營條件了。
反過來講,在收到國際飯店應允,并提出簽訂正規合同的時候,圣塔雅集團總裁香塔爾是很高興的。
集團不是她一個人的,頂著好大的壓力來華合作,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在這種小事上被打臉,她真的要傷心了,至少是不情愿的。
結果很好,尤其是正規合同的要求,更是表示紅星廠已經收到了他們發出的探究信號,做出了應有和必要的回應。
這在香塔爾看來,是紅星廠崇尚契約精神,希望正常經商往來的一種標志,是積極和正向的。
所以,張松英陪同剛剛休完產假回來上班的韓雅婷與對方簽了合同。
雖然活動只有一天,但準備時間還是很長的,所以合同期限不是一天,是一周,在一周的時間里,國際飯店要配合他們的招待工作。
在這份合同中,還包含了一份采購合同,是從紅星廠的貿易管理中心旗下的食品供應鏈中購買招待酒宴所需要的物資。
也包括國際飯店的廚師團隊和服務團隊,以及后勤團隊。
韓雅婷帶著張松英是來找李學武仔細匯報過這個工作的。
李學武給出的指示是,國際飯店在未來要以包容和開放的態度,接納這種純粹的商業和招待服務。
紅星廠通過商品與外商達成了對外貿易合作,國際飯店也可以通過服務來促成新形勢下的貿易合作。
早在國際飯店成立之初,李學武給張松英的服務團隊就樹立了一個理念,那就是服務創造價值。
不僅僅是思想價值、人文價值,還包括能使生活更美好的實際價值。
不能向錢看,但也不能認死理。
國際飯店作為紅星廠對外招待的一張重要名片,做的再仔細,再優秀也不為過,要充分吸收和學習國際酒店管理的先進經驗,做領先于國內招待酒店標準的先進服務單位。
正是有了李學武的支持和指使,才讓韓雅婷和張松英放下了顧慮,輕松上陣,得以參與籌備這次的酒宴。
因為既要招待來華工作的技術團隊,又要招待紅星廠的主要干部。
所以歡迎酒會和宴會就不能在晚上舉行了,只能是上午。
尤其是紅星廠把這次招待定義為了商業上的溝通與會面,圣塔雅集團更是謹慎了又謹慎。
你想吧,那么大的團隊一進入內地就被組織學習了,這得多嚴格。
他們要兼顧優雅與實際,所以招待地點并沒有放在外事館,而是選擇了地理位置優越,場地更大,屬性更為方便的紅星國際飯店。
這里不僅僅經常有外事館的人光顧,就連在京工作的外商和記者也經常來品嘗美食,喝下午茶。
所以,選定這里招待,更代表了圣塔雅集團在商言商的謹慎態度。
至少李懷德就覺得很合適,也是他愿意來參加宴會的根本原因。
如果真要在外事館舉辦招待酒會,他一定不會出席的,只請程開元帶著李學武過去就是了。
這個時間點,萬萬不能把紅線意識模糊掉,是要人命的。
“歡迎您,李主任——”
作為招待方,圣塔雅集團副總裁威廉·羅賓就站在國際飯店門前。
一等紅星廠的車隊停穩,李懷德以及其他廠領導走下車,對方便同外事館經濟專員阿芒迪娜一起迎了上來,主動與紅星廠領導握手問好。
李懷德在翻譯的幫助下,微笑著與對方寒暄。
李學武站在程開元的身后,微笑著用法語同阿芒迪娜多聊了幾句。
對方很是熱情地感激了紅星廠給予圣塔雅集團的幫助,允許他們在這里舉辦招待酒宴。
李學武的回答也很巧妙,并未勾連外事館的關系,而是強調了紅星廠與圣塔雅集團之間的友好合作關系。
他很清楚,這一次的試探,不僅僅是圣塔雅集團的試探,也是法國外事館的試探,具體目的就不知道了。
但是,作為經常與外商溝通,又經常跟外事部打交道的李學武來說,謹言慎行,不失為一個好原則。
還是那句話,在商言商,別扯上其他的關聯,太危險了。
“嗨,李,歡迎您的到來。”
走進國際飯店,來到宴會廳,便見圣塔雅集團總裁香塔爾帶著一個中年禿頂男人走了過來,熱情招呼著。
李懷德對于她的熱情實在是有些敬謝不敏,這法國娘們太隨便了吧?
這身邊站著的男人,看著與她的關系很親密,那必然是她爺們了?
怎么當著她爺們的面,用車燈頂撞自己呢,也不怕自己扛旗?
香塔爾的熱情著實嚇了李懷德一跳,在跟對方擁抱的時候,尷尬的表情溢于言表,看她爺們的眼神都不好了:你就是這么管你娘們的?
“嗨——李,歡迎——”
香塔爾這一次不是在招呼李懷德,而是李學武。
兩人算是見過幾次了,她表現的熱情一些李學武也無所謂。
只是她有點厚此薄彼了,帶球裝了李懷德,但到了程開元和李學武這里,就只剩下握手了。
張松英就站在寒暄的團隊外面,看到這幅場景,嘴角都要撇上天了。
呵呵——心機婊——
確實,這不算什么陰謀,連陽謀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個小心機。
不公平的招待才能凸顯目標客人的非凡,法國佬的老傳統了。
無論是英國還是美國的貴婦,在鍍金時代玩的都是這一套。
也就是時代變化太快,沒給她們太多發揮的余地,否則西方世界早就被這些不安分的娘們給禍禍了。
當然了,后世這些娘們也沒消停,以另外一種形式開始禍禍人了。
那拳打的,那叫一個地地道道。
“這是我的丈夫阿蘭·阿德里安,他是外事館的參贊。”
香塔爾主動介紹了身邊的男人,也就是在李懷德眼中謝頂了,隱隱戴著一頂大草原一般帽子的男人。
老李還是見識的太少了,法國很早就有情人傳統了,現在也是一樣。
在他們看來,貞操就像床底下的尿壺,用到時候提起來,不用的時候用腳踢開。
當然,踢開的動作不能太大,小心撒一地惡心人。
所以,就算是擁有情人,他們也會選擇保留最后一絲體面。
也就是不能輕易地離婚,至少不能因為情人而離婚。
只要滿足這個條件,那大家對桌子底下的爛糟事都選擇視而不見。
甚至會在私下里的聚會上當做一種談資來炫耀。
當然,不能當著對方的另一半來炫耀,那是在故意搞事情。
你看小鬼咂當年學西方文化,就把這一套學習的很有選擇性。
男人負責上班賺錢,女人在家負責家務,男人要在午夜之前回來,只能說明自己的男人不受待見,沒有前途,連同事聚會都不帶他玩。
似是和同事老板一起去居酒屋或者泡泡浴一類的,更是說明男人受尊重,受歡迎,受愛戴。
男人在事業上越進步,她們在家里的生存條件越穩固。
當然,對于女人來說,把家照顧好的同時,也可以出去放松。
這就是畸形的,沒有自主歷史文化傳承的民族的悲哀。
民族自信心不是夸夸其談的口號,是影響一代人的重要因素。
香塔爾的丈夫阿蘭似乎對她的介紹并不是很滿意。
尤其是對方點出外事館參贊身份的時候,很怕被紅星廠占便宜似的。
李學武的眉毛一挑,看向了站在一邊的瑪姬·羅曼。
瑪姬同樣很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有些俏皮可愛。
其實在正式場合,她不應該這樣的,至少在外人面前,總要站在同胞的那一方,屁股決定腦袋嘛。
但很顯然,這娘們的屁股不僅僅是歪的,還七扭八扭的燒極了。
當然了,她的這個表情是給李學武看向她時的回應,兩人的目光交流很短暫,但很有趣味性。
她也只是一瞬間的失態,隨后便禮貌的像朵白蓮花了。
李懷德其實對阿蘭的身份沒有什么覬覦之心,甚至在他的眼里,這位綠哥還是個大麻煩。
從他與對方短暫的寒暄以及近乎于蜻蜓點水般的握手就看得出來。
這速度堪比后世那位有潔癖的西方小王子,你能碰到我算你贏。
所以,門口的寒暄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紅星廠的干部們作為主要客人,是最后一個到達飯店的。
先前招待的其他外事人員和記者,以及外商代表等,早已經入場。
宴會的形式很別致,就在香塔爾夫婦的陪同下,李懷德帶著紅星廠一行人走入會場,便被這里的布置驚喜了不止一次。
舞臺被擴充,一只西方樂隊正在準備著,等待開始演奏的命令。
而臺下布置了中式的餐桌,但搭配的是西方自助式的冷餐模式。
有點不倫不類,但在這個時候還算是比較時髦的。
至少李學武并沒有從李懷德的表情上看到有任何不滿的地方。
也許老李把這些人當成了不懂禮儀,或者沒有教養的雜碎了。
在香塔爾的邀請下,李懷德微笑著與在場的來賓頻頻點頭致意。
又在阿蘭的邀請下坐到了前排的位置,準備傾聽這場音樂會。
嗯——怎么說呢,李學武自己還是很少看到這種布置的。
在西方人的眼里,音樂會是高雅的,應該坐在維也納的音樂廳里欣賞,而不是像內地聽相聲這般邊喝茶,吃著糕點,邊欣賞藝術。
也許這就是東西方文化對藝術認知的差別。
文藝工作者在解放以前都不是很高尚的職業,甚至被稱為下九流。
那么坐著聽,慢慢吃,慢慢喝地欣賞,叫好或者謾罵,都是大爺賞你一口飯吃,你敢狂什么?
西方不是這樣,倒不是說他們那邊的文藝工作者地位有多高。
其實都差不多,只是觀眾在心態和追求上有所差別。
咱們更加的直白和豪放,玩就是玩,別來那些有的沒的。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形容就是別夾著。
西方的觀眾在欣賞藝術的時候,就有點夾著了。
包括參加音樂會或者歌舞劇表演的時候,甚至要注重自己的穿著。
不是正常的那種注重,是有點變態的,要比較,又不能太出風頭。
他們不是去看表演的,更像是一種走秀,顯示自己能夠欣賞藝術的素養,以及展露自己修養的手段。
所以從藝術表演到觀眾,他們都做不到咱們的這種純粹。
梅先生唱戲,他要唱不好,茶杯都能砸臉上去。
所以國粹不是白叫的,那是人家用畢生的藝術生命成就的。
西方呢?
無論音樂還是戲劇,那都是上層人的游戲,跟普通老百姓沒有關系。
這才是藝術傳播的根本差距。
所以有的人就覺得拉小提琴高雅,拉二胡低俗。
因為小提琴是在音樂廳里演奏,二胡是在街邊賣唱。
但在李學武的認知中,他并沒有給音樂定義高雅和庸俗。
能感動他的音樂就是喜歡的,感動不了他的,就是噪音。
好在是這一場音樂會很成功,至少李學武能聽得出來,這支樂隊的演奏功底還是很扎實的。
有人說李學武不懂音樂,如何評判對方演奏的好壞呢?
不用懂,你買貴一點的票去音樂廳里聽聽就知道了,音樂沒有選擇聽眾,是演奏音樂的人選擇了聽眾。
這世上哪有高雅和庸俗之分啊,林黛玉放屁你說是高雅還是庸俗?
“國外兩口子的關系這么亂嗎?”
音樂會圓滿結束,眾人熱情地鼓掌,給來表演的樂隊送上贊揚。
而在臺上的大幕合攏后,宴會現場便開始了最為核心的環節。
李學武擺手制止了要幫李懷德取食物的栗海洋,悄聲在李懷德的耳邊說了些什么,兩人便一起起身了。
程開元見他們如此,便也用眼神示意了張士誠不用過來。
站在餐臺邊上,李學武小聲給兩人解釋了一下。
既然擺的是自助冷餐,那就不要搞服務這一套,否則會讓對方閑話。
主要是東西方文化的碰撞,這算是對方在這場宴會擺的一個坑。
你不是說社會制度更先進嘛,那為什么你們的管理者連吃飯都要人伺候呢,這跟一百年前有什么區別。
其實這就是吹毛求疵,沒見法國的餐廳都是自己去后廚炒菜端盤子的,還不是有專門的服務員嘛。
當然了,既然表明了這是一場自助冷餐招待宴會,那就得按照這個規矩來,別在這個事情上較真。
李懷德準是在心里別扭這種吃飯的方式了,所以才問出了這一句。
他目光示意了正端著酒杯游走于人群里的阿蘭夫婦,嘴角一撇,道:“怎么看怎么不是正經人呢?”
“還是您的眼光毒辣——”
李學武笑了笑,給兩人小聲介紹了法國的情人文化。
同時目光不經意地示意了跟在阿蘭身后側的經濟專員阿芒迪娜。
他輕聲提醒道:“兩口子各玩各的,但在共同利益上很團結。”
“那婚姻不就成了一場買賣了嘛——”
程開元微微搖頭道:“我還是不認同這種文化,也太落后了。”
“當然,這是腐朽低俗的西方文化觀念,一定要譴責和抵制的。”
李學武義正嚴詞地說道:“我十分認同您的觀點,只是人家畢竟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視而不見吧。”
“呵呵——”
李懷德撇了撇嘴角,低聲說道:“癩蛤蟆找青蛙,長得丑玩的花。”
李學武聽見這一句,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而程開元用同樣無語的表情看著老李,那意思是,你怎么好意思說出這句話的呢!
李懷德卻是泰然自若,一副我是白蓮花的表情。
看得出來,走到他這一步,確實不能要臉的。
紅星廠一行人在取了冷餐過后,端著盤子回到了餐桌旁就座。
雖然是冷餐自助,但紅星廠這些領導在李學武的安排下,硬是擺出了中式宴會的譜。
這又算是一次紅星廠與圣塔雅集團之間的對抗。
你可以立游戲規矩,但怎么玩還是得聽我的。
你端著紅酒杯游走交際,我泰然不動,就坐在這看你如跳梁小丑。
李學武這算是陽謀,也算是一個局,因為他們所在的餐桌只留有三個空余的位置,看你來不來。
現在問題來了,圣塔雅集團的總裁香塔爾應該怎么來。
在場的來賓身份很復雜,紅星廠一行人不主動過去交流,只能是他們過來打招呼。
我們坐著你站著,你虧了啊。
你想坐下?
好啊,只有三個位置,每次最多只能來三個人。
無論你是法國外事館的,還是英國外事館的,每次只能來一方。
因為任是誰來了,都不可能形單影只,至少女伴要占一個位置。
哦吼,要是帶合作伙伴,那就有意思了,你帶誰無所謂,不帶誰才是問題呢。
李學武悄悄跟李懷德和程開元說了一下,丁自貴還是沒忍住,給他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那意思:還是你陰啊。
冷餐會嘛,沒什么好吃的,齁甜,要不就是海鮮,這玩意法式做法,李懷德都吃膩了。
國際飯店至于一般人來說還是很高檔的消費場所,但在李懷德這里不算什么,他有招待費用。
當然了,一般的兄弟單位來人,都是在紅星廠招待,不能來這里。
不是關系沒到位,而是不方便,一屋子外國人,怎么談事情。
只有很高級別的私人宴請,或者公務上不是那么正式的交流。
就比如上一次在這見了市里的劉向前,那次老李真打算請客的。
老李是厚道人,聽勸,李學武說了甭多拿,意思意思就得了,他真就沒多拿,酒水是不用自己拿的。
有服務員端著酒水一直在巡場,給空余的杯子里倒酒。
李懷德等人就坐在這聊自己的,沒一會兒就有人上鉤了。
“抱歉,請恕招待不周。”
阿蘭·阿德里安帶著妻子香塔爾來到桌邊打了個招呼。
李學武作為這一桌唯一懂法語的,很是自然地起身與對方問好。
他只是一個副處長,站起來無所謂,李懷德他們坐著就行。
在李學武的邀請下,夫妻二人坐下聊了聊。
并沒有直接談及這一次的技術團隊,因為這個團隊早就到羊城了。
相關人員的名單和情況,也早就到了紅星廠的手里。
這個時候出國交流訪問,得有人家的邀請函。
進入內地也是一樣,沒有單位接收,能讓你進來?
就連在羊城的培訓期間,外事部以及其他部門都一直有跟紅星廠反饋和聯系,以確定這些人的情況。
當然了,進入內地以后,來到京城,這些人也始終在監控之中。
甭說外事部和調查部了,就連李學武都不信任這些人。
干活可以,但別找事。
很怕對方搞出什么幺蛾子來,李學武在與圣塔雅集團溝通的時候明確要求這支隊伍要入駐紅星廠。
地方都給他們收拾出來了,新裝修的,所有服務人員素質夠硬。
有多硬?
四百米障礙跑下來臉不紅的那種,就是紅星廠的護衛隊。
甭想什么溫柔漂亮的女服務員了,對于這些浪漫得要命的法國人,李學武就差給他們焊個鐵籠子了。
有護衛隊的服務就夠了,他們是來工作的。
三年的工期,他們完全可以帶薪休假,圣塔雅集團在這方面是有安排的,去港城也好,去其他地方也罷。
反正這里不允許對方胡來,紅星廠管委會主任不要臉,紅星廠可要臉。
夫妻二人坐下聊了有十分鐘左右,阿蘭參贊便客氣著離開了。
香塔爾微笑著對李懷德點點頭,給李學武無奈地說道:“請原諒我們的失禮,他對我的事業不感興趣。”
“沒關系,看得出來阿德里安先生醉心于外事事業。”
李學武微笑著點點頭,商業互吹道:“一個在商業上所向披靡,一個在外事事業上獨占鰲頭,你們的結合真是讓我們羨慕不已。”
“謝謝您的理解——”
香塔爾微笑著看向了李懷德,講道:“技術團隊明天就可以正式開展工作,希望我們的合作愉快。”
“請相信紅星廠招待朋友和客人的誠意與擔當。”
李懷德在李學武的幫助下,很是流暢地與香塔爾做了溝通。
老李應該是私下里學習過了,外事辭令說的越來越溜了。
以前他說的可沒有這么好,還帶著一點主任的味道呢。
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竟然還有了溫度和廣度。
李學武敢發誓,這絕對不是他教的,更不是他建議對方學的。
只能說干工作都不容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不要只覺得老李就會接著奏樂接著舞,他也是很專注于學習的。
看文件和組織思想學習時,說出來的內容很詳實,很有高度的。
還是那句話,在業務上,你可以盡情地鄙視他,他不在乎。
但是在組織管理工作中,他憑借著不要臉的精神能吊打所有人。
當然了,不包括李學武,因為要論不要臉,李學武根本沒有底線。
香塔爾坐在這個位置上一直都沒走,但她身邊的兩個位置頻繁換人。
期間有各個外事館的負責人來這里見個面,聊一聊。
很有趣的是,這些負責人帶的均是經濟專員,甚至很主動地跟紅星廠的眾人交換了名片。
李懷德的名片夾里就多了很多外事館經濟專員和相關外事人員的名片,李學武同樣也有。
甚至還有私人名片夾在里面,這是跟李懷德等人不同的。
不知道是剛剛端著酒杯交流的結果,還是他在紅星廠負責對外工作的消息通過什么渠道走漏了,反正這些外事負責人和經濟專員對他的態度明顯與程開元等人是不一樣的。
尤其是他多種語言頻繁交換,坐在這里跟八國聯軍罵街似的。
這一點就連程開元都羨慕不來,你連說話都費勁,還談什么業務啊?
宴會的最后,香塔爾給助理示意,叫來了工程師團隊負責人阿道夫,設計師團隊負責人弗朗索瓦。
很意外的,明明是法國人組局,來的這兩個負責人沒一個是法國人。
阿道夫是西班牙人,弗朗索瓦是意大利人,李學武白防?
當然不是,兩人落座后,香塔爾主動做了介紹,同時也強調了這兩個團隊的主要成員成分。
西班牙、意大利、西德、荷蘭、法國,搞的跟特么奧運會似的。
不過也并不是很意外,歐洲搞建筑的這個圈子,其實很小。
什么圈子都是,越往上菁英越少,互相的關系越緊密。
圣塔雅集團要在內地搞出一個標桿式的工程,自然要下狠功夫。
而能在神秘的東方參與設計和施工,對這些頂尖的建筑行業人才來說,也是一次揚名立萬的好幾伙。
回去后,他們的履歷上便會標注,我在哪哪哪參與了城市設計。
其實能吸引這些人來內地,不遠萬里還得參加思想教育和培訓,也要進入到這個團隊中來,不僅僅是圣塔雅集團給的多,還有紅星廠搞出來的這個生態化項目足夠吸引人。
在一個較為落后國家的大城市搞生態化工業園區建設,建筑容量是二十萬人,這是什么概念?
在西方哪個地區,二十萬人的所在,都足以稱之為城市了。
但在這里,只是一個工業園區。
概念對概念,反過來比較,就能說明這個工業園區的規格之高了。
是紅星拿到的土地很多嗎?
并不少,但以現在的城市容積率要裝下這么多人顯然是不現實的。
怎么辦?
那只能向下挖,向上升了。
這個時期是三防工程的大建設時期,紅星廠也不能免去這個工作。
所以搞園區建設,就得往下挖,挖出一個多功能的工程建筑來。
往上升,居民樓要突破現在普遍的三層建筑,達到六層甚至是七層。
別覺得六層很矮,這個時候六層就很高了,紅星廠已經建好的困難職工住宅樓就是六層建筑,工人私下里都說這些是高樓。
你想吧,紅星廠的主辦公樓才幾層?
而這一次有法國團隊參與設計和建設的辦公樓向上最低十一層。
地下還有兩到三層,足可以成為十年內紅星廠的標志性建筑物了。
當然,這也是圣塔雅集團出人又出力的目的。
能幫紅星廠設計并制造大型且復雜的工業廠區,那城市建筑呢?
如果能接到內地城市規劃和建設的訂單,他們付出的這一切,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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