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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孔夫子搬家

  “懷念啊我的青春!”

  周常利站在冰場門口,看著跟去年一般熱鬧的場面,張開雙手感慨了一句。

  不過他才學有限,只能說出這么干巴巴的一句。

  要是狗頭軍師趙老四在這就好了,回來那天他就發現,老四竟然開始看論語了。

  曾經被老師提溜著耳朵用教鞭打都不學習的壞小子,現在竟然學關公,你說這上哪說理去!

  要真是趙老四一個人如此也就罷了,周常利只當他是失心瘋,悶在大院里無聊擺譜的。

  可但是!你敢信,那大宅里的保衛也好,服務員也罷,經常能看見他們手里捧著一本書在看。

  有明白的知道這里是俱樂部,不知道的還特么以為是哪所大學呢。

  最后還是趙老四給他解釋了,這院里活動的,基本上都是大干部,學問絕對不差。

  再一個,最近住進來的幾位,學問那也是頂好的,愿意教他們讀書,教他們學問。

  甚至有喜歡戲劇的,還能跟兩位名角學上那么一兩手。

  具體的老四沒說是誰,但用了一句話來解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你要說老四拽詞他是記不住的,但這一句他記得很牢固。

  為啥?

  因為這句話有點刺痛他的尊嚴和內心了…說誰是白丁呢!

  這段時間在大宅住著雖然在外人看來豪闊無比,風頭一時無兩。

  尤其是“金盆洗手”后,不沾因果,不落凡塵,看京城的江湖反倒是心態好了。

  但跟俱樂部里,他總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每次看著趙老四捧著本書的時候,他都覺得渾身癢癢。

  辛苦一周,招工的事基本上完成了,招了十四個初中畢業生,七十幾個待業青年,算是圓滿完成了這次招工任務。

  明天,也就是周一,他將同人事主管周亞梅一同返回鋼城。

  本就是周日,今天算是放假,也算是跟以往的小伙伴們告別。

  早上新街口張建國來找,便依著這個由頭,同相熟的幾個人來了北海這邊。

  重游故地,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冬日里周常利最常來的便是這處北海冰場了,他的滑冰技術也是一流的。

  要擱以前,但凡他來了這兒,先踅摸一圈,哪個姑娘標致,哪個落了單,他表要主動進攻了。

  但現在,現在…

  “嘚”

  張建國跟他以前的模樣差不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換了冰鞋進來,打眼這么一瞧,便知道哪個姑娘標致了。

  尤其是在冰場之上,隨著身體的晃動和運動,即便是冬日里棉襖棉褲的,可還是能看得出身材好賴。

  也是眼睛賊,他一眼便看見了在俱樂部見過的紅圍脖。

  給周常利打了一個嘴響,眉毛挑著示意了那邊給他看。

  周常利循著他的示意看過去,這才發現是俱樂部里的姑娘。

  其實俱樂部里的姑娘并不少,但這一個還真是有點特殊。

  且不說老四說過她的家庭背景關系,單就是前幾日俱樂部門口打的那一架,也足夠她出名了。

  得是多好看的姑娘,才能引得頑主和老兵們動手爭奪,妲己嗎?

  更讓他微微詫異的是,跟在那姑娘身邊的青年,不正是那天打架的主角嘛。

  看兩個人一個教,一個學的,這是以前就認識,還是后來勾搭上的?

  周常利雖然心里嘀咕,可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什么。

  即便是張建國在身邊用不屑的語氣說了幾句什么,可他早就放出話去,不想再攙和這些東西的。

  到底那姑娘跟那青年是個什么關系,他不想過問,也不想追究。

  就算戲耍了他們,背叛了俱樂部那些保護她的,又跟他有什么干系。

  明天他就走了,這里的一切,自然有人來收拾。

  不過冰場就這么大,他們又是站在門口,這一圈滑過來,雙方總有碰面的時候。

  當周小白在鐘悅民的攙扶下往這邊滑的時候,也發現了門口站著的周常利。

  兩人并不算熟識,她只知道這人跟趙老四是哥們,是給李哥做事的,不過不在京城。

  張建國戲謔的眼神看著這幾人,嘴角的壞笑像是要表達什么似的。

  周常利倒是很自然,跟她對視后,也僅僅是挑了挑眉毛,眼神玩味地看了一眼她身邊的青年,沒再搭理她,帶著眾人往圈里滑去。

  他知道,這姑娘在俱樂部里是經常陪著李哥玩的,什么關系不確定,但比較一般人親近不少。

  現在…呵呵。

  “你怎么了?”

  鐘悅民突然發現周小白的身子僵了起來,動作都遲鈍了許多。

  再抬頭,卻發現姑娘的臉色雪白,目光注視著前方,呆滯的好像中邪了一般。

  他順著周小白的目光往前看,卻見到了那天打架的幾個身影。

  當然了,鐘悅民并不畏懼這些人,也不怕再打一架。

  沒有了那些保衛,雙方說不定誰輸誰贏呢。

  只是這會兒有周小白等人在,他更在意雙方的關系會不會受到影響。

  畢竟才剛剛說上話,真當著姑娘們的面打一架,說不定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會兒隨著周小白的動作遲緩僵硬,他們也逐漸停了下來。

  鐘悅民低頭看了看她,問道:“還滑嘛,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會兒?”

  羅云從身后追了上來,一把推開了鐘悅民,挎住了周小白的胳膊。

  “還問!”

  她沖著鐘悅民吼道:“離我們遠一點就行了!煩不煩呀!”

  不怪羅云急眼,她可是見過那個周常利跟李學武站在一起說話的。

  雖然不是很親近,但能看得出來,兩人很熟識。

  尤其是那天早上,她聽說李學武跟周常利還說了好一會兒話。

  畢竟是從鋼城來的,從于姐的只言片語中也知道,李哥在那邊還有事情在做。

  似是這樣的頑主狠人被收服后,必然為他所信任的。

  真要是把今天的事說給李學武,或者說給大院里的其他人,她們就不用再去上班了。

  更著急的是她自己,明明是被鐘悅民等人挾持著玩的,這會兒被周常利看見,好像她們主動找了這些人。

  今天左杰有事要做,不在俱樂部,更不能陪著她出來玩。

  如果左杰知道了今天的事,回頭該怎么想她,怎么看她。

  羅云剛剛一直都在追趕周小白,就是想拉開她,甩了這些人。

  沒想到周小白任性,耍起了小脾氣。

  就算是要耍,那也得當著李學武的面啊,這會算什么,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再說了,真覺得自己有…能在李學武那邊引起嫉妒心?

  羅云面對周小白的幼稚也是無奈了,怎么一處處的,凈做小孩子才做的事啊。

  都忘了前些天在停車場追著李學武哭了?

  她著急,說話也就沖,可有人卻是不愿意了。

  逗了這么長時間,袁軍自然知道,羅云就是大院里的孩子,張海洋也說起兩個姑娘的身份。

  不然你看鐘悅民能緊追著不放?

  不過他對這個羅云沒什么好感,說話嘰嘰喳喳的,脾氣還傲。

  這會兒見她不客氣,袁軍也不客氣地指了她道:“說什么呢你!跟特么頑主搭個上了吧你!”

  “你放屁!”

  都是年輕人,都是急脾氣,羅云被他指著罵,這會兒自然不會客氣。

  回過頭,沖著袁軍便罵了起來,即便是周小白拉著她都不作罷。

  這冰場最有意思的便是打架了,干滑冰多沒勁啊。

  見他們這邊爭吵,有好事的已經把目光看了過來。

  聽見他們越罵越難聽,鐘悅民趕緊攔住了:“哎哎都是人民的子弟,都是一片紅旗下,擱置爭議,應該一致對外”。

  這會兒周常利等人也滑了過來,似是遇到了以前認識的,一伙人有說有笑的。

  這邊幾人橫眉瞪眼的,羅云也不罵了,只是臉色難看。

  鐘悅民等人則是神情戒備,隨時準備面對來自這些人的沖突。

  可他們多慮了,帶頭在前的周常利搭理都沒搭理他們,沿著外弧線過去,看也不看周小白。

  鐘悅民視線隨著他的過去這才收回來,不過見著周小白已經慢慢地往門口滑去,那個羅云還回頭瞪了他們。

  “什么情況這是?”

  “我不知道!”

  袁軍氣哼哼地說了一句。

  他只覺得鐘悅民無趣,像是發情的野狗,逮著一個還不撒手了。

  不就是拍婆子嘛,至于這么的低三下四,委屈求全,舔得了唄!

  鐘悅民看了看他,無奈地搖搖頭,道:“你對女孩子就不能有點耐心?”

  “不能!”

  袁軍回了一句,扭過頭不去看他,心里已經生了氣。

  鐘悅民卻是拿他沒法,他們這一代人就這樣,從父輩那里繼承了太多的東西。

  包括脾氣和大男子主義。

  不要覺得大男子主義是貶義詞,戰場終究是男人的天下。

  在所有戰斗中,還沒有指戰員讓女兵打沖鋒,當敢死隊的。

  這也是大男子主義的一種形式,女同志能說這些是錯誤的嗎?

  只是現在這個時代,社會分工不同了,要討女孩子喜歡,就不能蠻橫,更不能耍脾氣。

  鐘悅民的父親是搞思想工作的,他自然學了一手軟磨硬泡的好功夫。

  但對于袁軍的脾氣,他只能說沒轍。

  見著周小白兩人已經進了換鞋的棚子,他拍了拍袁軍的胳膊,道:“你們先玩,我去送送她們”。

  袁軍沒搭理他,一甩他的手,擺動腳下往遠處滑去。

  鄭童見鐘悅民看過來,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也隨著滑走了。

  鐘悅民知道自己追求姑娘冷落了兄弟,可現在讓他做選擇,他也是為難。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但下一句話是:

  誰動我衣服,我砍誰手足。

  所以他望著兩人的背影也僅僅是猶豫了幾秒,便快速往棚屋滑去。

  棚屋內,周小白兩人正換著冰鞋,

  “怎么了?怎么不玩了?”

  鐘悅民趕進來找到她們便追問了一句。

  羅云瞪著他,沒好氣地斥道:“是不是忒沒皮…”

  “羅云”

  周小白不愿意在這里讓羅云跟對方起沖突,便攔了她一下。

  而羅云則是氣惱地看著她嗔道:“你是不是魔怔了,你沒見著周常利是吧,回去后他們說不定要怎么編排呢!”

  “不用你管”

  周小白也是被羅云說的有些惱了,尤其是心里別扭著。

  一方面是埋怨李學武,瞞著她去了津門。

  一方面是想通過這種危險關系的試探,來解決內心的矛盾。

  再一方面則是遇到周常利等人,被他們那種眼神掃過,又是不屑,又是玩味的。

  她是獨立的個體,不是誰的附庸,憑什么要給她的身上貼標簽。

  就算是在俱樂部,可她又沒賣給俱樂部,就算是她喜歡李學武,可她又不是李學武的誰。

  她又不是李學武的…

  多種復雜的滋味涌上心頭,交織著,混亂著,被羅云的話刺激著,說出來的話便有了刺。

  羅云氣呼呼地瞪著她,不敢相信她會是這樣。

  鐘悅民一貫的嬉皮笑臉,湊到周小白旁邊,委屈地對羅云說道:“是袁軍,又不是我”。

  說完又對著周小白解釋道:“你看,我這不出來要送你們回家嘛,就你們這天生麗質的樣貌,路上遇到壞人怎么辦?”

  “省省吧!”

  羅云快速換好了自己的鞋,看了一眼鐘悅民說道:“你跟那個袁軍都是一個味兒的!”

  說完站起身,瞥了周小白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都是壞人!”

  “羅云!”

  周小白見羅云轉身離開,知道她真的生氣了,趕緊招呼了一聲。

  可這會兒她還沒換好冰鞋,如何能追的上。

  今天本來是她心情不好,羅云來家里哄著她,可到現在,卻惹惱了羅云,她自己也后悔了。

  現在的她是又后悔,又害怕,手里動作加快,穿了自己的鞋子,趕緊追了出去。

  可她終究是慢了,羅云也是真的氣了,出門的時候,自行車棚已經找不到她的自行車了。

  正在周小白懊惱的時候,鐘悅民跑了出來,左右看看,不好意思地問道:“她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周小白不理他,找到自己的車子,推著便往外走。

  鐘悅民也找了自己的車子跟上,嘴里沒話找話道:“袁軍就那樣,不會說話,經常得罪人的”。

  “沒事”

  周小白隨口回了一句,推著車子,沿著北海的甬路心不在焉地走著。

  陽光透過海子邊上的白玉欄桿和光禿禿的大樹,照在地上是一道道光影。

  就像她此時的心情,紛繁雜亂,陽光與陰暗交織。

  鐘悅民陪在一旁,嘴里找著話題,想要逗她開心。

  遠看兩人就像是處對象一般,可湊近了才知道,周小白一路走,除了最開始那一句,便沒再開口。

  一直到了大院門口,鐘悅民目送她進院,還鼓起勇氣喊了一句,想要以后接送她上下班。

  周小白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拒絕,可也沒表示答應。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這幅模樣,像極了某人。

  “紅星軋鋼廠1966年度年終總結會議暨1967年度工作動員會議,正式開始!”

  當管委會副主任薛直夫宣布會議開始的時候,大禮堂瞬間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一段開場詞過后,薛直夫宣讀了會議議程,包括主管業務的領導做匯報講話、優秀干部職工表彰、主要人事調整以及今年的工作布置和動員。

  “下面有請廠管委會辦公室副主任、廠經貿辦、廠技術辦、工建辦副主任、廠保衛組第一副組長李學武同志講話!”

  作為第一個發言人,李學武在薛直夫講話結束,點到他名字后,器宇軒昂,龍行虎步地走向主席臺。

  “尊敬的各位領導、全廠各部門代表、優秀干部職工代表,同志們上午好,下面由我做上一年度貿易和三產管理工作總結報告”。

  李學武個子很高,站在發言席很顯氣勢,尤其是他嗓音洪亮,字語清晰,通過話筒和擴音,現場一千多人,聲音回蕩在大禮堂,一字一句,振聾發聵。

  “在過去的一年里,軋鋼廠貿易工作蓬勃發展,三產工作持續創新,一批…”

  從上一年度開始,沿著貿易和三產工作的整體脈絡做總結和分析。

  李學武的講話中句句真切,字字珠璣,從過去看今朝,在現場一千多名干部職工面前完美地展現了兩大工作的創舉。

  尤其是從他的講話中能看到對未來的展望和期待,對貿易和三產工作的持續發展推進,對人事和財政工作的反哺和支持。

  就連一貫主張全力發展軋鋼工業,摒棄其他業務的程開元都不得不承認,李學武給軋鋼廠,給計劃經濟開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其在講話中所提到的三產為根,貿易為本,互相依存,共同發展的理念得到了現場所有人的認同。

  三產工作以京城和鋼城為主要生產加工區,以津門為貿易管理中心,全國主要城市搭建貿易關系網,同聯合企業組建貿易合作重點關系。

  以點連線,以線成面,全方位立體化打造紅星軋鋼廠集團化目標的第二大發展格局。

  并且在輕工業和重工業相結合的基礎上,依托現有的重工業優勢,創造新的工業價值。

  當工作成績以數據的形式被李學武宣讀出來的時候,現場的驚訝聲和掌聲同時響起。

  切實得到經濟實惠的干部職工,用掌聲和認同給予了主管貿易和三產工作的李學武最大的鼓勵。

  掌聲持續到李學武從發言席走回到座位上。

  主持會議的薛直夫誠懇切實地點評了李學武的發言,并且就貿易和三產工作給予了肯定。

  “下面有請廠管委會副主任、煉鋼廠管委會主任、保衛組組長董文學同志講話!”

  董文學從主席臺上走下來,到了發言席,打開演講稿,一如李學武那般問候了在場眾人,隨口開始講話。

  依照主管業務,他先是就保衛和監察工作做了總結報告。

  在報告中指出,過去的一年里,軋鋼廠安全環境穩定和諧,監察工作穩中有序進行…

  同時,在匯報中他也強調了安全和監察工作在過去一年里所受到的挑戰和影響。

  表彰和贊揚了保衛處、監察處以及其他部門的工作和配合。

  就煉鋼廠,他的工作匯報中著墨較多,從冶金、五金、鍕工、電子、汽車、軋鋼等項目做了報告和展望。

  尤其是正在建設的幾個項目,更是主動匯報了投建進度,以及試運行生產的具體時間。

  這種軍令狀式的匯報,自信而又自豪的目光,得到了現場的掌聲支持。

  對未來三年和五年內的計劃和綱要,董文學做了表態和總結,堅決執行組織部署,堅決打好鋼城工業這場工業戰。

  第三個發言的是管委會副主任、經貿辦副主任景玉農。

  她在工作匯報中講到了三產工業與重工業的輔助關系,主要以新時代生產力變革關系為主題,從新的視角闡述并總結了過去一年里,三產工業的發展。

  她也是主管三產工業的領導,自然要總結這項工作。

  不過她的匯報中,重點還是放在了調度、銷售和財務上。

  尤其是財務工作,景玉農在總結報告中指出,66年度財務工作是在高壓線上跳舞,在兼顧發展和建設的同時,要審時度勢,勤儉節約。

  針對財務審計和評估過程中出現的重點突出問題,她也在大會上做出了點名批評。

  話語很是嚴肅,態度很是嚴厲,標志了今年的財務工作更加艱難。

  景玉農的講話結束,掌聲明顯要輕了許多,可她并不在意。

  她所主管的工作根本就不是一個討喜的性質,財務管理要是沒有態度和脾氣,早晚要出事的。

  程開元隨后講話,他倒是想討喜了,可主管生產和設計,一個人數最多,一個人數最少,頭重腳輕。

  關于生產工作的總結中,他老調重彈,著重講到了重工業發展過程中必然要經歷的階段。

  自力更生,艱苦奮斗作為新時代的工作精神依舊要被提倡,要宣揚。

  而在生產工作中,對計劃生產目標的沖刺力度還遠遠不夠,趕超計劃進度的腳步還是太慢。

  總結66年度生產工作,程開元用了滿意和不滿意兩個態度。

  一是對工人積極參與生產和建設的熱情滿意,對實際生產效率不滿意。

  二是對工人積極主動學習和提升生產技能、安全意識滿意,對有些人依舊放縱自己、放縱安全不滿意。

  三是對職工干部思想變革和積極參與生產活動滿意,對依舊落后的部分干部職工不滿意。

  李懷德坐在主席臺的最中間,聽著程開元的講話眼睛瞇了瞇。

  這又是滿意,又是不滿意的,到底是對誰不滿意啊。

  前天晚上在津門同韓慶偉和張長明打了一宿麻將,周日同李學武回來的路上,還被對方提醒了一些事,他現在的神經尤為敏感。

  廠里的、廠外的,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去津門前的輕松和自由,反倒是覺得總有人要害他。

  李懷德當然不覺得李學武危言聳聽,故意嚇唬他。

  形勢的愈加嚴峻復雜,總會有人跳出來搗亂,給他添麻煩。

  你看看,二楊已經被他給擠走了,老聶也被發配了,新來的程開元依舊在負隅頑抗。

  尤其是在東城的布局,他的圈子遭遇到了一些狙擊,有些位置被攪渾了水。

  他現在想明白了,是程開元參與到了其中,不然也不能這么的精確了。

  至于說程開元如何得到的消息,在第一時間介入的,這就不得而知了。

  他當然想不到,李學武為了給他危機感,怕他玩物喪志,眼高于頂,竟然故意…

  李學武真可謂用心良苦,比培養兒子都要用心,老李一定感動壞了。

  大會開了整整一天,上午是主管領導講話,從李學武第一個開始,到營城船舶管委會主任徐斯年結束,整整三個小時。

  下午一點半開始,由谷維潔主持會議,宣讀今年的表彰決定。

  優秀工人、優秀干部、先進個人、先進集體、勞動模范…

  李學武作為保衛組副組長,再次蟬聯了先進個人稱號。

  這個稱號他已經連續獲得兩次了,估計再幾年基本上就得不到了。

  如果說表彰是職工最期待的議程,那人事調整就是干部最心動的部分了。

  李學武早有預料,67年度開年,李懷德一定是要對軋鋼廠進行大刀闊斧的人事調整。

  甚至為了配合他,保衛組遲遲沒有進行人事調整,很多崗位都在空著。

  也正是得到了李懷德的詢問,以及人事部門的確定,他這才在那天下班前的晚上,叫了保衛組的干部私下里說了調整方案。

  在大會上,由主管人事工作的谷維潔宣讀了人事調整命令。

  這是繼七月份年中會議后,最大的一次人事調整工作了。

  今年的人事變動很大,主要原因是廠領導的更換、管理結構的變化、管委會的成立等等多種原因。

  而且在樹立集團化目標后,針對未來三年和五年的發展計劃和綱要,對各個重要部門補足力量,調整分工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再一個,李懷德從今年下半年,或者具體點說是十一月和十二月份開始,便重視起了后備人才培養。

  這一次人事調整也是應這種目的和要求,針對部分崗位進行了一系列的年輕化和專業化的調整。

  比如設計單位,主管領導更換成了更有技術經驗的干部,財務部門,主管干部更換成了更加年輕有干勁、有原則的青年干部。

  雖然沒有明確化提出干部年輕化和專業化的目標,但老李就是這么做的。

  很大一批思想僵化、動力缺失的干部被調整到了二線管理崗位或者服務崗位。

  李懷德有多狠,今天在場的很多干部都心有感觸。

  有的人前些天接受了組織談話,還以為是要進步的,沒想到今天聽到的消息是退步和讓步。

  在大會以前,他們都沒有聽到風聲,這在以往的人事調整工作中是很罕見的。

  你當他們是自愿的?

  當然不是,可他們不敢說,更不敢鬧,為啥?

  因為就在上個月開始的監察整頓工作中,很多人都被調查了。

  監察權原本獨立時是在監察處手里,是在紀監主管范圍內。

  當時行使監察權的時候有些被動,甚至是限制。

  但在部門何并之后,由保衛組主管新的監察處,針對干部的監察工作變的主動了起來。

  尤其是協調保衛處和其他部門執行調查工作時,更沒有了限制和制約。

  這還是在李學武的管理時期呢,如果換一個人上去,很多人都要擔憂保衛組會不會變成“錦衣衛”。

  當然了,也正是因為有李學武在,所以廠干部職工對調查結果都是很信服的。

  李學武如果想要辦你,是不會兜圈子的,既然是調查了,也有結果了,那一定是那個人有錯誤的。

  不然你看當初倒霉的那個副廠長,是李學武從車里拽出來的,他們哪里有這個待遇。

  誰也不知道監察查到了什么,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清如水、明如鏡。

  所以當保衛組的監察整頓工作還沒有完成的時候,干部人事調整方案出來了,你敢鬧?

  這年月,你就是往家里拿了些茶葉和超額福利都算是錯誤的,誰敢保證謹小慎微一輩子啊。

  李懷德對現場干部的反應很滿意,尤其是意外和驚喜的青年干部,在望向他的目光里都帶著如遇明主的神采了。

  在講究資歷和歲數的時代中,勇于提拔年輕干部到重要崗位上,是需要膽識的。

  看人要準,用人要穩,調人要狠。

  李懷德當然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出紕漏,但他是把崗位和名單充分征求了所有人的意見,根據保衛組和人事處做出的綜合調查做出的決定。

  這些干部更年輕,更有憧憬,更有力度,在推動和執行過程中更堅決地擁護他和認同他。

  尤其是在集團化目標的關鍵時期,李懷德更信任這些年輕人,也不得不信任他們。

  相比于那些老油子,他已經厭倦了妥協和微操,更希望在培養出一批似李學武這樣的年輕干部,來實現管理層的年輕化。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年輕人的上升渠道被打通,有很多的人參與到管理和建設中來。

  思想僵化的干部被撤換掉,有了重新調整和學習的時間和過程,更是減少了中層干部對工作執行力的阻礙。

  對上面的壓力也有所減輕,尤其是四個正處級、五個副處級干部或是退休、或是退至二線的決定,更是減緩了同級別的進步壓力。

  人事調整命令的宣布,讓現場出現了死一般的沉寂,而在沉寂過后,隨著谷維潔的講話結束,從年輕人手里響起了更為熱烈的掌聲。

  這象征著李懷德已經掌握了年輕干部,以及更年輕一代的心。

  誰掌握了未來,誰就影響了現在。

  在最后的動員講話中,李懷德充分暢想紅星軋鋼廠的未來,與現場干部職工分享了軋鋼廠在今年的計劃和未來的發展目標。

  他話語鼓舞著全廠干部職工,要跟上時代的腳步,跟上軋鋼廠發展的腳步,要努力學習和實踐,要在思想和生產、管理變革中找尋自我價值。

  通過對全廠,對所有業務的計劃宣讀和解讀,李懷德在大會上正式明確了未來一年內的工作計劃,未來三年和五年的計劃和目標。

  同時也強調了對生產、人事、財務等工作的重視,要求全廠干部職工整頓頭腦,真抓實干再出發…

  大會結束的第二天,也就是一月二十號,紅星軋鋼廠集團化籌備領導小組正式成立。

  李懷德任組長,五個管委會副主任、一個工會負責人任副組長,李學武和徐斯年任小組辦公室主任和副主任。

  這個小組的優先級別是軋鋼廠最高的,所有工作和計劃都要給小組負責的工作讓路。

  也就是說,軋鋼廠當前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實現集團化。

  隨著集團籌備小組的成立,籌備中的集團名稱也隨之公布:紅星工業集團。

  李學武作為辦公室主任,將負責與領導小組組長和副組長協調,與全廠各部門負責人聯系,籌備集團化變革后的機構設置。

  包括裁撤現有部門、建立新的部門、統籌財務預算和人事預算、管理分級和人事分級等等。

  他的管理職權再一次得到了確定和提升,甚至已經超越了即將進步管委會副主任的徐斯年。

  老徐這一次進京是帶著計劃和目標來的,是拿著造船廠的發展方案和未來跟領導們匯報的。

  在集團化進程中,營城造船廠將會被確定為副廠級單位,相應的負責人也會進一步得到提升。

  徐斯年能否在集團化目標實現的過程中,給領導和上面交出一份滿分答卷,這將意味著他能否隨著造船廠晉級而進步。

  集團化籌備領導小組給出的工作時間是,今年年底實現提級管理,六九年年初完成集團化目標的建設工作。

  滿打滿算,包括徐斯年和李學武在內,他們都只有兩年的時間。

  軋鋼廠這艘大船就要揚帆起航,如果跟不上節奏和風向,自然就像昨天被調整的那些干部一樣,成為歷史。

  李學武的進步自然是不需要擔心的,他的職權已經超過了職務太多。

  現在制約他進步的只有年齡和資歷了,剩下的就是機遇。

  一個是年底的提級,一個是兩年后的集團化。

  而這個時間段,剛剛就是李學武任期調整的關鍵節點。

  李學武在設計軋鋼廠發展思路的同時,李懷德也給他擺好了進步的梯子。

  兩人心照不宣,接班人的計劃早就確定好了,下一代的管理核心就是李學武。

  能在大會上第一個發言,能作為辦公室主任的身份參與到集團化目標的建設,又是這么年輕,這么有能力的情況,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當然了,誰都不敢保證未來會發生什么,就是李懷德都不敢說自己穩贏的。

  上周六他是東道主,招待韓慶偉和張長明,算上李學武打麻將。

  依著他的自我感覺,那一場牌桌他是穩贏的。

  可結果呢,他和韓慶偉差點把錢包里的最后一塊錢輸沒了。

  張長明倒是沒輸,可也沒贏多少,落了一個陪玩。

  錢特么都讓李學武贏去了。

  這小子仗著年輕,體力足,真拿兩個老同志當鷹熬的。

  過了十二點,出牌的節奏越來越慢,可誰讓兩個老的牌菜癮大,這種牌局又不敢叫別人玩。

  好不容逮著兩個敢玩的,能玩的,還不得玩個盡興?

  可特么…晚飯酒本來就沒少喝,李學武喝的最多,但就屬他清醒。

  這一晚啊,兩個老的是孔夫子搬家!

  贏的錢李學武都拿走了嗎?

  當然沒有!

  最讓李懷德欣慰,讓張長明敬佩,讓韓慶偉開懷大笑的是,李學武根本沒有提把錢散回來的事。

  而是直接對半分,一半賞給了一晚上伺候牌局端茶倒水沒合眼的周苗苗,另一半則是賞了給他們準備早飯的陸姐。

  他們打的可不小,李學武贏的錢足足有一摞,當他抽出來的時候,看得其他三人都有些異樣了。

  可李學武呢,數都沒數,雙手一掐,一分,正好等高的兩摞分開放在了桌子上。

  在他們去餐桌吃早飯的時候,指給了周苗苗和陸姐,這一下大氣的安排便將牌局上帶下來的矛盾粉碎的一干二凈。

  剩下的就是酣暢淋漓,以及對李學武的欣賞和敬佩。

  有些人天生就是當領導的材料,仗義疏財,寬厚待人,種種表現不一而足。

  但在識人一事上,李懷德對啟用李學武,信任李學武,重用李學武有著迷之自信。

  這樣的年輕才干為他所用,就算是千金買馬骨,未來還是會有更多的青年干部走到他身邊來。

  更何況李學武一個人頂十個,所有的計劃和謀劃從未失手,更是在決策部署中給了他最大的支持和幫助。

  職務相差空間距離較大,年齡資歷相差一代,將李學武作為接班人培養,正是李懷德在新的一年里,做出的最重要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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