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看著谷維潔皺著眉頭猶豫的表情說道:“想要做成這件事,必須要讓李副廠長同意,可能未來幾年的收益都要砸在里面”。
谷維潔看著李學武,看著李學武手上用水畫出來的圖,這特么是圖窮匕見是吧?
好端端的給我畫個圖,畫完了告訴我必須跟李懷德一起做。
這小子不是早就等著這一會兒了吧?
李學武沒管谷維潔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這個居民區還不是一下子就要建成,先拿出一部分資金蓋幾棟樓,解決一下最困難職工的住房問題”。
谷維潔現在很難批判李學武,因為他現在說的應該是最穩妥,也是最容易實現的目標了。
“現在廠里不是閑人多嘛,等著接班的人多嘛,搞個以工代賑”
李學武看著谷維潔說道:“全去參加施工勞動,按照家庭情況計算一個分數,再按勞動成績算個分數,再按在廠工人的表現計算個分數”。
在谷維潔驚異的目光中輕輕敲著桌面說道:“把分數按照合理的基數標準合計一下,就按這個名單從上往下開始分房”。
“應該由你來當這個副書記的”
谷維潔看著李學武笑著說道:“比我厲害”。
“呵呵,幫您出主意呢,可不能寒磣我”
李學武現在跟谷維潔之間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不再是那么的針尖對麥芒了。
谷維潔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是心里話,我們坐在會議室,有時候腦袋一熱,一拍桌子想出來的決定不一定都是對的”。
李學武笑了笑,并沒有把領導都是廢物的話說出來。
好不容易能說到一塊兒了,再打個頭破血流的,韓老師的臉上也不好看。
“習慣了,被基層業務折磨的習慣了”
李學武端著茶杯輕笑道:“做什么事兒都喜歡想太多,要不怎么說我眼界窄,有時候做事和說話就好得罪人”。
“呵呵”
谷維潔看了看李學武,沒對這句話做什么評價。
能讓保衛處之虎說出這種話,她決定今天來見李學武就不虛此行了。
她也是萬萬沒想到今天還能得到這么多實惠的東西,心里已經默認了李學武的話,也對李學武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不僅僅是行事霸道,做人狠厲的印象,更有了能做事和有頭腦的認知。
這樣的人終究不會在副處的位置上坐多久的,到了一定的級別,年齡反而會成為優勢。
欺老別欺小,她寧愿跟楊鳳山對著干,也不愿意跟李學武硬碰硬。
“談完了?”
韓殊笑著端了一個大海碗走了出來,李學武忙站起身去接,卻是被韓殊叫著去洗手。
“都好了,趕緊洗手上桌吧!”
李學武笑著讓谷維潔先了,自己則是站在廚房門口看了看。
“真香啊”
“呵呵,這還是趕著做的呢!”
韓殊說著話看了洗手間一眼,對著李學武說道:“看你們說的正在勁頭上就沒敢打擾”。
“師母饒命!”
李學武笑著示意了顧寧一眼,道:“今天我可是帶著禮物來的!”
顧寧知道李學武在說自己,嘴角扯了扯,扭過頭了去。
說誰小心眼兒呢!
韓殊則是笑著逗李學武道:“你拿來的肉都在這兒呢,一會兒多吃,我可沒收著啥”。
“那我還給夢元帶巧克力了呢!”
“那就更不用謝你了”
韓殊將菜交給顧寧,隨后跟李學武說道:“巧克力都進了你小師弟嘴里了,你跟他要人情吧”。
“夢元,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咯咯咯”
董夢元其實早就熘出來了,可見著師哥在說話就一直沒敢吱聲,一直坐在邊上聽著。
要不怎么說領導家的孩子參政的多呢,人家從小耳濡目染的都是這個,參政那是最沒出息的人才做的,基操!
等谷維潔洗了手,李學武這才去。
回來的時候飯菜都已經上桌了,韓殊將李學武帶來的紅酒開了,拿著杯子給每人都倒了一點兒。
顧寧本不想喝的,卻是被韓殊逼著接了。
“紅酒,不醉人的”
“呵呵”
李學武直想對顧寧說的,韓師母又是教賭又是教喝酒的,這也不是啥好老師啊。
正事兒都談完了,在飯桌上就沒再說廠里的事兒。
這會兒氣氛要比麻將桌上的要好,牌場如戰場嘛。
君不見牌場上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為打牌的幾毛錢鬧的家破人亡、朋友割袍斷義的。
打牌是拿,想拿對方兜里的錢。
酒桌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喝酒都是讓,讓對方多喝。
這一拿一讓就能區分了氣氛。
“這紅酒還真不是一個味兒”
韓殊品了一口贊道:“京城果酒廠產的就甜,基本沒什么酒的味道”。
“我不怎么喜歡喝這玩意兒”
李學武挪了挪自己的杯子笑道:“酒精度是一個,另一個就是醇度”。
“你講究還挺多”
韓殊看著李學武問道:“你不喜歡喝你掏噔這玩意兒干啥?”
“給你們喝啊,呵呵”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不喜歡不代表別人不喜歡不是?”
“要不怎么說李副處長人緣好呢”
谷維潔坐在一邊笑著說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笑著反駁道:“喝我的酒,可不興說我了啊”。
“夸你呢!”
谷維潔笑著看了李學武一眼,又看了顧寧一眼,端著酒杯說道:“來,為李副處長的貢獻碰個杯”。
“干杯!”
酒酣菜味兒濃,韓師母的手藝確實好。
一個有文化,有學識,有教養,有修養,有廚藝,又會娛樂,這樣的人得是什么樣的家庭能培養出來呢。
估計也就是有根底的家庭才能培養的出來,后世的暴發戶用錢堆起來的絕對養不出這種氣質來。
反正李學武覺得自己閨女養不出韓老師這種氣度來。
現在閨女倒是能看出自己的影子了,有霸道的一面兒,玩具都當手榴彈扔。
顧寧喝了一口酒,還是覺得不好喝。
這紅酒喝起來有點兒澀,酒精的味道還是有點兒重。
不過到了嘴里,這葡萄的果香還是能品的出來的。
“嘗嘗菜”
韓老師又是張羅酒,又是張羅菜的,雖然今天并沒有出面說什么話,但目的已經達成了。
飯后幾人坐在一起喝了茶,聊了聊文化上的事兒。
這谷維潔不愧是從學校里面出來的,說起文學上的事兒也是條條是道。
這個時候你別看他學的是文科,其實要說理科人家也懂。
你看她學的是理科,嘿,人家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要是韓殊這樣的,說不定琴棋書畫也懂。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富有”,真的是一個黃金年代。
“您別送了,快回屋吧”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韓老師不要出來送了,上了車,打著了火,帶著顧寧和谷維潔開出了院兒。
是的,韓殊安排的,由著李學武送谷維潔回家。
李學武的路線安排的很好,先送谷維潔,再送顧寧。
甭管順不順路,甭管是不是先送顧寧合適,就得這么送。
谷維潔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話匣子打開了。
在酒桌上的時候說的就有點兒多,這會兒被風一吹,說的就更多了。
李學武倒是個千杯不醉的主兒,本就不愿意喝紅酒,得了,軋鋼廠的同事們有福了,慢慢的他們也能喝到紅酒了。
等由著顧寧扶著谷維潔,李學武用谷維潔的鑰匙打開了院門,這才把谷維潔扶進了家。
谷維潔的家也是別墅樣式的獨立小院兒,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她愛人的。
李學武沒怎么仔細看格局,谷維潔也沒有多么的不省人事,只是有點晃而已。
這會兒扶著進了家,李學武和顧寧便告辭了。
等出來,李學武帶著顧寧往回走,在路上,李學武問出了疑問了好一陣的問題。
“能說說怎么了嘛?”
顧寧看了看邊開車邊轉過頭看自己的李學武。
“好好開車,危險”
“呵呵,說說”
李學武轉過了頭,聽著顧寧的話,好好開車。
“沒…”
“真的?”
聽見李學武的話,顧寧又把話咽了回去。
她的酒也沒少喝,許是韓老師看著兩人有什么,所以便給顧寧喝了點兒酒,好叫兩人把話說開了。
走的時候韓殊還在叮囑兩人,要好好相處。
可能今天的酒都有點兒多,也可能是心里的話有點兒多,韓老師是有話要說的,只是今天不合適而已。
顧寧這會兒猶豫了一下,支吾著說道:“那個…你送的…”
“是禮物吧!”
李學武一拍額頭,苦惱地說道:“我就說是禮物”。
說著話轉頭看著顧寧說道:“不喜歡那些書?”
“不是”
“那是不喜歡香水?”
“不是”
“總不能是巧克力犯錯兒了吧?”
顧寧知道兩人之間不應該有這種隔閡的,好像這人也不…
“你在箱子里還放了別的東西嗎?”
“什么東西?”
李學武見街上這會兒沒人,便把車停在了路邊,轉頭看著顧寧認真地說道:“我就給你準備了幾本書,一盒巧克力,一瓶香水”。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李學武瞪著眼睛看著顧寧問道:“難道里面還有別的?”
顧寧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好像,還真是不知道。
“那箱子是我從黑市上買的”
李學武看著顧寧說道:“我看那箱子很精致,里面的書也都是你喜歡看的,那箱子里還有香水,巧克力是我后放進去的”。
“所以,你沒有動那個箱子就送給我了?”
“是啊”
李學武看著顧寧問道:“那箱子有暗格?有金條?還是有什么?”
“沒事兒了”
顧寧抿著嘴笑了笑,說道:“走吧,回家吧”。
李學武瞪大了眼睛看著顧寧,嘴里說道:“還沒說呢,怎么了就回家了?”
“啥也沒有,走吧”
顧寧這會兒的笑容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也不知道慶幸李學武不是那種花花的人,還是慶幸自己的害羞沒有被人知曉。
李學武還是第一次見著顧寧跟自己這個表情說話,也是無奈地笑了笑。
“得了,禮物都送給你了,什么都是你的了”
李學武打著了火兒,開著車繼續往回走,邊走邊說道:“就算我想找都找不著答桉了,賣我箱子的人掛了”。
“掛了?”
顧寧不大理解李學武的用詞。
李學武笑著說道:“就是沒了”。
“哦”
顧寧應了一聲,心里更放松了,知道這個秘密的就她自己了。
沒了心理負擔,顧寧也跟李學武開始說話。
即使李學武把車速放的再慢,也有到地方的時候。
等送了顧寧進院兒,李學武摩挲了一下下巴,想著回去問問葛林?
李學武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跟昨天的不同,今天的院里已經安靜了下來。
因為明天就是周一,是要上班上學的,誰敢這么晚了不睡覺。
把車存進車庫,李學武看了看院里停放著的打好了的壽材。
這會兒刷了油漆,正擔在條凳上晾著。
其實看澹了這種事情,再看這些東西并不覺得害怕,誰還沒有個生老病死的,都要走到這一步的。
給老彪子遞了一根煙,問道:“都準備好了?”
“嗯”
老彪子自己拿著火柴點了煙,跟李學武匯報道:“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得了,壽衣是三舅媽帶著于麗她們幾人做的,你家我嬸兒也幫了忙”。
“那就好”
李學武點點頭,又問道:“晚上去看了嗎?怎么樣?”
“就那樣”
老彪子抽著煙說道:“就像李叔說的,干熬唄,東西吃不進去了,喂多少吐多少”。
“誰在那兒呢?”
“二孩兒”
老彪子回道:“我們輪換著來,看著就這幾天了”。
李學武心里有點難受,使勁兒抽了一口煙,說道:“我沒時間,你們多辛苦點兒,有事了就給我打電話找我”。
“知道了”
老彪子理解李學武的話,這老人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沒,總不能工作不上了,就跟家等著,那成啥了。
再一個說的是干奶奶,可也不是自己親的,真要是工作不干了去等著,那不成笑話了。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么回事兒,不能太遠了,也不能太近了。
兩人這么說著,便往院兒里走。
這會兒倒座房倒是亮著燈呢,東西屋都沒睡覺。
一進西屋便見著葛林拿著錢鑿子在那印錢呢,他也是力氣大,這么一錘子下去,差點兒鑿個對穿。
見著李學武進來,抬頭看了一眼,咧嘴笑了笑又繼續干活了。
李學武點點頭,挨著炕邊坐了,看了看地上放著的東西,白布麻繩啥的,跟著二爺和姥爺他們扯了一會兒閑話兒。
嘴里說的無非是感慨人生唄,也是為了緩和一下大姥和二爺的情緒。
兩人倒是看得開,二爺還開玩笑說自己走的時候能有這個待遇就知足。
李學武也是笑著說一定滿足。
屋里人聽著玩笑話,也都扯著嘴角笑了。
有一種喪事叫喜喪,老人是老著走的就叫喜喪。
沉家老太太雖然是被地震嚇了一下,不過李順給看著也是到壽了,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這個時代的老人,哪有得著好兒的,沉家老太太算是把所有困難的時代都經歷了,能活這么大歲數已經是高壽了。
李學武明天還得上班,跟幾人招呼了一聲,又看了東屋看書的那些人一眼便回后院兒了。
進前院的時候家里已經熄燈了,就沒進去打擾,不過在前院兒卻是遇著閆解成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大晚上的正跟自家門口坐著呢。
見著李學武進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打了個招呼。
“處長”
“嗯,干嘛呢?”
“沒事兒”
“嗯”
李學武應了一聲,看了看閆解成的狀態,道:“多關心一下家里啊,你爹身體不好,你弟弟又是出了這個事兒,得有個長子的樣兒”。
“哎,知道了”
閆解成應了一聲,目送著李學武進了三門。
李學武這邊多說這么一句也是看在同是一個院兒里的人,這院里兒能消停著,最好消停著。
等進了中院兒,卻是只有賈家和正房亮著燈呢。
正房亮著燈很正常,一般這個時候雨水都在家看書,于麗則是在后院兒等自己。
這賈家又出事兒了?
那得趕緊走。
李學武打眼兒看見賈家亮著燈便加快了腳步,等秦淮茹追出來的時候李學武已經進了月亮門了。
秦淮茹跺跺腳,回頭看了偷偷瞧自己的妹妹,皺了一下眉頭還是追了上去。
這事兒沒法去廠里談,這活閻王是不允許在家談公事的。
相應的,在廠里也不能談私事。
“你跑什么,怕我啊?”
秦淮茹進了屋,見著于麗正伺候著李學武換衣服,便來了這么一句。
李學武則是笑著嘴硬道:“胡說!我哪兒跑了,明明是著急回家睡覺”。
說著話已經開始換睡褲了,可看著秦淮茹瞪著眼珠子瞅著自己,實在有點那啥。
“不是,我這兒換褲子呢!”
“怯怕瞅啊!”
秦淮茹笑著嗔了一句便轉身往客廳去了。
“這娘們兒!”
李學武暗自滴咕了一句,接了于麗遞過來的睡褲換上了。
等李學武出去了,于麗則是撇撇嘴,不用想都知道來干啥的。
“有事兒趕緊說啊,真困了”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秦淮茹不用給自己沏茶獻殷勤。
“非得有事兒是吧?”
“沒事兒那我睡覺了”
李學武起身就要撤退,可卻是被秦淮茹攔住了。“有事,有事”
說著話也不顧從后面出來的于麗看見,推著李學武坐在了沙發上。
于麗看了一眼,沒搭理她,進洗手間投毛巾給李學武擦臉用。
“我妹妹的事兒”
秦淮茹一說完,李學武的眉頭便皺起來了。
可一看秦淮茹委屈難受的表情便把厭煩化作了一口氣嘆了出去。
“我跟她沒仇沒怨”
李學武看著秦淮茹說道:“這四九城也不是我家的,這四合院也不是我家的,我還能攔著她不進來啊?”
“我知道”
秦淮茹坐在沙發扶手上,看著李學武說道:“我這不是問問你的意見嘛”。
“攆不走了吧?”
李學武抬眼看了看秦淮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說道:“傻了吧?不聽勸吧?砸手里了吧?”
“唉”
秦淮茹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你可能也聽說了,現在有家不能回的狀態,在這兒天天跟我婆婆干耗,你說這…唉”
“你想干啥”
李學武看著秦淮茹說道:“雖然四九城不是我家的,雖然這四合院不是我家的,可這軋鋼廠…最起碼你是別想了”。
“沒敢想”
秦淮茹看著李學武說道:“你不開口,我敢嘛”
說著話見于麗拿了熱毛巾來,伸手接了。
于麗見她要獻殷勤便也遞了過去,轉身打洗腳水去了。
秦淮茹抖了抖毛巾開始給李學武擦臉,李學武要自己來都不成。
“今天是我婆婆說的”
秦淮茹邊忙活邊說著自己的話。
“我婆婆是想讓京茹在這兒孵點兒小雞賣,等以后還可以養雞賣點兒雞蛋”
“呵她們村那么大,沒有養雞的地方?非要來院里養?”
李學武看了秦淮茹一眼,道:“別跟我說困難啊,我就已經夠困難的了”。
“沒說”
秦淮茹給李學武擦完了臉,認真地說道:“她現在傷著,一時半會兒也干不了活兒,我就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哪管掙倆錢兒呢,別叫她待著,這不要待廢了嘛”。
“你還知道啊!”
接了秦淮茹手里的毛巾放在一邊,說道:“趕緊給她找個對象,遠點兒嫁著”。
說著話一比劃西城方向說道:“最好別在東城”。
“你以后就不出東城了啊?”
秦淮茹有些抱怨兒地說道:“你一個大處長,還嫌著她了啊?”
“我是嫌著你!”
李學武點了點秦淮茹的大腿說道:“不聽我的話,你這個妹妹早晚給你惹麻煩,她眼睛里不是你這幾只雞的事兒,她的心里恨不得全四九城的雞都是她養的”。
“啥意思?”
秦淮茹看著李學武不明白這說的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妹妹心太大”
于麗端了洗腳水過來,放在了李學武腳邊,知道秦淮茹今天要值班,拿了毛巾去衛生間洗了。
秦淮茹這會兒自然地去幫李學武脫襪子,卻是被李學武拒絕了,示意自己來。
見著秦淮茹被于麗的一句話弄的皺起來眉頭,便點著她說道:“你妹妹是來城里過好日子的,會養雞?玩笑!”
說著話,邊把自己的腳放在水里邊說道:“金雞還差不多”。
“不會的,她自己說的要這樣做的”
秦淮茹看著李學武說道:“我也不會縱容她胡來的,大的就養十只雞”。
“多了的怎么辦?掐死啊?”
李學武看著秦淮茹說道:“人的貪婪是沒有止境的,她會甘心于在城里每個月掙這七八塊錢?”
說著話看了看秦淮茹說道:“她知道你工資了吧?”
“是”
秦淮茹點點頭,自己也在心里琢磨著。
李學武則是繼續說道:“我也不怕跟你把話說開了,她要是不比你過的好,永遠都不會滿足”。
“跟我有啥關系?”
秦淮茹這會兒不知道怎么說道自己身上了。
“因為你是她進城的榜樣,也是她進城夢碎的心結”
李學武看著秦淮茹說道:“她不比你過的好永遠都不會解開這個心結,誰勸都沒用”。
“別亂想了,比你過的好也沒用”
于麗這個時候走出來,站在李學武沙發邊上,看著秦淮茹說道:“她要是比你過的好,能寒磣死你”。
“不信?”
李學武看著目瞪口呆的秦淮茹,笑了笑,說道:“要不你就試試?咱就賭你兒子在我雞架那三只雞身上的股份”。
“唉”
秦淮茹瞪了李學武一眼,自然知道李學武啥意思。
坐在那兒想了好半天,最后嘆出了一口氣。
她想明白了,哪里還需要試試,和尚頂上的虱子,明擺著了。
李學武和于麗你一句我一句的,算是把這話兒給她說的明明白白的了。
也把她一直不愿面對的事實撕破了窗戶紙。
這親戚處到現在其實都是她的錯,就是管的太多了。
有時候親戚就是這樣,你對她太好了也不成,有可能反過來給你下毒。
“我該怎么辦?”
“你想怎么辦?”
李學武看著秦淮茹問道:“你不會想著管她一輩子吧?”
“哎呀,你就別逗我了!”
秦淮茹拍了李學武一下,說道:“有什么話快跟我說吧!”
把腳從水盆子里拿出來,李學武接了秦淮茹遞過來的擦腳抹布。
“要我說啊,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秦淮茹見李學武這么說就要開口,卻是被李學武擺手制止了。
“可你要是張不開這個口呢,就只能耐著性子磨她了”
李學武邊說著邊自己擦了腳,嘴里念叨著說道:“她不是想孵小雞嘛,甭管她,雞蛋自己掙去,材料自己掙去”。
由著于麗端了水盆子走,李學武站起身看著思索的秦淮茹說道:“能掙多少錢,就干多少錢兒事兒”。
“她不是在湖火柴盒嘛,攢下一毛錢就買一毛錢的雞蛋”
“一只雞、兩只雞都是她自己的,是掙多了、掙少了都由著她自己擔著”
秦淮茹站起身,蹲下來給李學武小腿上的褲腿兒放了下來。
“你把她在你家吃喝的錢給她算計好了,讓她看著賬,到時候掙了錢要還你”
李學武站住了,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秦淮茹說道:“親兄弟,明算賬,我在家里吃飯都得給我爸媽交糧票,不耽誤我爹媽心疼我”。
“唉”
秦淮茹扶著李學武站了起來,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倒不是可憐她,我是可憐我二叔”。
“磨吧!”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什么時候讓她吃盡了城里的苦,看盡了城里的人情冷暖,她就能把腳落在地上了,這個時候她再看見的就是真正的城里生活了”。
秦淮茹點點頭,摸了摸李學武的睡衣說道:“這件穿著還行啊?天兒暖和了,我再給你做件”。
“呵呵”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別麻煩了,你家那布料也不大夠用呢,就別想著我了”。
“知道我家的不夠用那就你自己買布料”
秦淮茹繞著李學武轉了半圈兒,用手掐了尺寸,在心里算計了李學武身材和衣服料子。
“我那點兒配額真不夠用的,要說做還真拿不出來”
于麗從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看了看秦淮茹,說道:“給做外套吧,眼瞅著熱了,還沒有春秋穿的呢”。
李學武轉過身看了看于麗,問道:“你不是做了嗎?”
“那是襯衫和褲子”
于麗走進里屋將李學武從軋鋼廠穿回來的那套夾克衫拿了出來給秦淮茹看了。
“我看這套就挺顯年輕的”
“知道了”
秦淮茹看了看衣服,笑瞇著眼睛看了于麗一眼,她知道于麗的意思。
這說的是衣服嗎?
這說的是女人吧?
她知道于麗拿這衣服的意思,這衣服明顯不是自己的手藝,也不是先前那人的手藝,誰?
秦淮茹知道是誰,可就是不說,挑著眉毛把衣服看了。
李學武看了看這倆人,挪著腳步進了里屋。
于麗的眼睛一直看著秦淮茹,等著她回話兒呢,可這會兒秦淮茹的樣子忒氣人。
“布料明天我帶回來”
李學武在里屋慵懶地說道:“棉布,絲綢,都有”。
“睡衣用棉布還行,用絲綢是不是太金貴了?”
秦淮茹松開了手,看著于麗問了一句。
于麗則是低眉垂眼地轉過身,回屋里放衣服去了。
這兩人無聲的戰斗李學武雖沒有感覺到,但已經能聞到戰爭的氣氛了。
“能做啥做啥”
李學武踹了拖鞋便上了炕,他現在只想躺著。
秦淮茹撇撇嘴,走到里屋門邊,對著李學武說道:“你休息吧,我走了啊”。
“嗯”
李學武慵懶地應了一聲,好像隨時都要睡著的樣子。
于麗掛好了衣服,看著秦淮茹出了門,低聲滴咕道:“就會用嘴說”。
李學武聽見了,但是沒有理會,女人之間哪有真正的友誼。
男女之間才有!
于麗將里屋的燈關了,開口問道:“要喝水嗎?”
“不用,去休息吧”
于麗沒應聲,走到客廳將燈關了,這才在玄關換了鞋子出了門。
李學武的心里清明著呢,就是躺在炕上尋思著,尋思尋思便睡著了。
周一,天還沒亮,于麗便進屋叫了李學武。
“怎么了?”
李學武瞇著眼睛看了看窗簾的邊兒上,這會兒沒有光啊,顯然沒到起床的時間呢。
“國棟的奶奶好像要不行了”
“這么快?”
李學武皺著眉頭問了一句,隨后便要起身,可卻是被于麗按住了。
“你先緩一會兒,我給你拿衣服”
于麗轉回身去衣柜里給李學武找了呢子大衣,現在這會兒出去還是有點兒冷的,光穿夾克可能受不了。
李學武這邊則是躺在炕上緩了緩,問道:“誰來通知的?”
“是二孩兒”
于麗回了一聲,走到墻邊提醒道:“我開燈了啊?”
“嗯”
李學武把眼睛閉上,等著眼睛慢慢適應了燈光這才睜開。
“二爺他們起了?”
“嗯,彪子去接小燕兒了”
于麗見李學武坐了起來,便將衣服一件一件地遞了過去。
“今天要停業嗎?”
“看看再說,國棟的意思是能簡則簡”
李學武穿著衣服下了地,由著于麗幫著把衣服穿得了,點了點桌上的公文包說道:“你收拾好了放在倒座房就行,如果回來吃飯我就拿了”。
“嗯”
于麗點點頭,端了溫水遞給李學武說道:“跪的時候注意點兒,別涼著膝蓋”。
“知道了”
李學武喝了一大杯,感覺胃暖和了,這才換鞋出了門。
這會兒正是天亮前最黑的那陣兒,不知道什么時候刮起了細風,吹的人涼颼颼的。
李學武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皺著眉頭進了前院兒。
許是于麗起了,這會兒雨水也從屋里走了出來。
“這么早?”
“嗯,今天她們忙不過來”
雨水看著李學武腳步匆匆的,便提醒道:“天黑,注意著點兒啊”。
“沒事兒,身上帶著槍呢”
李學武應了一聲便往三門外去了。
老話兒講,老人要沒的那會兒,是有些不干凈的東西亂竄的。
雨水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而李學武回答的并沒有錯。
他說身上帶著槍不是嚇唬活人的,不干凈的東西也怕。
倒不是怕物力攻擊,是怕魔法,是槍藥,辟邪。
當然了,這都是老人講的,李學武并沒有試驗過。
他面相兇,還真沒遇著過。
進了前院兒,家里的客廳亮著燈,顯然父親是被叫起來了。
這會兒大家都想的是讓李順看看老太太還能挺多久,好有個準備,倒沒奢求醫生能妙手回春。
李順是最不愿意給看這個的,一般都是去了給號了脈,趕緊就走,絕不想看這種場景。
不過今天不成了,不看也得看。
李學武站在家門口等了幾分鐘,便見著父親皺著眉頭走了出來。
“爸”
“嗯”
李順見著兒子等自己,擺擺手,示意邊走邊說。
“人沒的時候不許往前湊,聽見沒有?”
“知道了”
李學武應了一聲,跟著父親往西院兒走,這會兒跟大姥、二爺他們匯齊了,出了大門往沉家走去。
沉家祖上是做嘛的李學武不知道,沉國棟也沒說過,八成也不知道。
老太太就說了沉國棟父母的事兒,可也只是交代了幾句,從小就是,不怎么跟沉國棟多說這個。
到現在老太太要走了,沉國棟都不知道他們家打哪兒來的,為什么住在這倒座房這兒。
兵荒馬亂的,有個安身之所,那就是阿彌陀佛了。
路很黑,時不時能聽見幾聲動靜,不過都被黑夜掩蓋了。
除了這些,只有眾人的腳步發出的察察聲。
李學武手里掐著手電筒,卻也不怎么亮,倒是能看得見路。
幾人手里都夾著煙,倒是不缺煙氣兒。
還沒進沉家所在的四合院大門,便聽見了一陣陣哭聲。
李學武叼著煙嘴的牙咬了咬,知道父親不用看了。
“啊!嗚嗚”
等走到大門口,見著回收站的廂車停在門口,門子開著,老彪子正抱著紙錢往屋里走。
“姥爺、二爺,李叔”
老彪子依次招呼了,又看著李學武等人低聲說道:“剛咽氣兒”。
李學武沒有說話,皺著眉頭從車上拎了排子和燒紙往院里走。
其他幾人也都從車上開始往下卸東西。
這沉家人丁單薄,又是個老太太帶著孫子生活,窮的都不行了。
所以這人情世故也就沒有,現在老太太走了,院里也沒個動靜。
就連住在隔壁的那戶都關著房門裝聽不見。
老彪子是不忿的,要作一作,被李學武罵了。
不過這倒省了事兒了,回收站這些人忙的過來。
這會兒李學武將排子拎著進了屋,小燕兒和小燕的母親正在屋里給老太太收拾著。
沉國棟則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著。
李學武看了看屋里的狹窄,皺著眉頭跟一旁的二爺商量了,等老太太穿了衣服,就把床和家具什么的收拾出去,倒出空兒來停靈。
左熘沉國棟也不在這邊住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這邊幾人忙活著,就聽門外響起了鞭炮聲。
老彪子和傻柱也是狠,直接兩掛五百響,外加十顆二踢腳。
得了,周圍的鄰居都不用睡了,這鬧鈴相當厲害。
李學武也沒責怪老彪子他們,這是老禮兒,你睡不著能耽誤哪一會兒工夫,還能不叫這邊辦白事?
李學武出了門,吩咐二孩兒再跑一趟,得叫十三太保過來幫忙了,還得叫于麗她們過來祭拜。
沉國棟和姥爺、二爺他們早有商量,無論怎樣,只停靈一天,第二天清晨就發引。
他說老太太不喜歡熱鬧,安靜地走才好。
李學武跟老彪子在門口說了幾句話,那邊就叫去幫忙了。
老太太衣服穿好了,往地上挪。
一進屋,便見著小燕兒跟著沉國棟跪在一旁,小燕兒母親則是站在床邊等著。
幾個爺們都伸了手,把老太太抬到了排子上,由著哭著的小燕兒和她母親給遮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