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其實已經做好了被金智延“隨意對待”的準備,但在過去的路上,一想,又覺得不太對。
金智延不至于會冷落他——又不是他主動要見金智延,是金智延要見他。
為了確保等會兒還是有話聊,不至于說著說著就冷場,陸嚴河還是在網上搜索了一下關于金智延的一些報導和采訪,以及他拍過的一些作品。
金智延的電影,陸嚴河看過好幾部。好歹是這個世界上,難得能將藝術性和商業性融合在一起的電影導演。
能做到這一點的導演,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很少見。
包括在好萊塢也是一樣。
他的視聽風格其實挺平實的,沒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炫技式技巧。但也因此,什么題材都能拍。他拍過怪物、災難、懸疑、犯罪、科幻等等題材,屬于多面手。
他們是在一個高端會所見的面。
以防萬一,在地址發過來以后,陸嚴河還專門找自己在韓國認識的朋友查了一下,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別一不小心進了那種“N號房”性質的地方,說都說不清——在韓國,這種事情也不少見,新聞都不知道爆出來多少回了。
還好,沒有什么齷齪的事情。
金智延笑容還挺和善的,態度也熱情,他一進門,他就站了起來,準備跟他打招呼,沒有陸嚴河預期會見到的傲慢。
一見面,金智延就向他表達了對他的喜歡和尊敬。
陸嚴河知道,韓國人的輩分觀念很重。金智延向他表示喜歡不意外,但是從他嘴里突然聽到“尊敬”二字,還是挺讓他詫異的。
“謝謝導演。”對方這么客氣,陸嚴河當然也投桃報李地客氣了起來。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金智延約他見面,竟然不是說有戲想要找他拍。
金智延他正在跟人一起做一家泛亞洲內容的影視公司,想要拉陸嚴河一起加盟。
“泛亞洲?”陸嚴河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還挺訝異的,因為之前在Maxine和HP的時候,都聽到過。
這主要是想要把市場范圍做大。
就像把原來只在泰國播的戲,放到整個亞洲范圍來推廣。
來找陸嚴河合作這種所謂的“泛亞洲”內容的導演,金智延是第一個。
陸嚴河說:“導演,你希望我加入進來,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金智延說:“你能做的就很多了,導演,編劇,演員…我聽說你導演的《情書》,今年會在荷西電影節全球首映?”
“是的。”陸嚴河點頭。
“你的導演處女作就能夠在荷西電影節這種頂級的電影節亮相,真讓人羨慕啊。”金智延笑,“你在亞洲范圍內都有著很大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是年輕一代中的領軍人物,所以,如果我們能夠一起成立一家泛亞洲制片公司的話,一定能夠做出一些好的東西。”
陸嚴河點了點頭,說:“最近我經常聽到泛亞洲這個概念,好像大家都在做這件事。”
“因為流媒體興起了。”金智延說,“流媒體完全打破了傳統電視臺的隔閡和壟斷,把各個市場都收攏到了一起,以前我們做一部戲,潛在觀眾就是國內這些人,但現在不一樣了,是整個亞洲。”
“不過流媒體現在還是劇集比較流行吧?好像電影在流媒體的影響力還是遠遠比不上院線。”
陸嚴河說的是一個事實。
跟流媒體劇集的影響力比起來,流媒體的電影只能說比網大好一點,但還沒有進入主流賽道。
院線的生命力比電視臺更頑強一點。
金智延點頭,“是這樣沒錯。”
“導演,那你這家泛亞洲制片公司,是給流媒體提供內容,還是?”
“當然不僅僅是流媒體,我只是用流媒體舉一個例子。事實上,我是希望能夠把我們的資源、力量能夠集中起來,去擴大我們的力量,讓我們的作品可以在亞洲獲得更好的制作條件。”
聽到這里,陸嚴河一瞬間就明白了。
其實就是打造一個招牌,讓這個招牌更亮一點,更閃爍一點,然后讓那些感興趣的人來投資,給錢。為什么金智延想要把他邀請過來呢?因為他能吸引別人來給錢。
陸嚴河:“…”
“他這是…想要撈一波錢?”陳梓妍的第一反應也是這樣。
回去的路上,陸嚴河說,“可能也是想要拿到經費拍電影吧。”
導演為了籌錢拍電影,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雖然說,金智延這樣的大導演自己拍電影的話,應該是有穩定的拍攝資金來源,不過,如果想要拍攝成本稍微高一點的電影,還是會很吃力。大家都擔心回本和盈利的問題。
沒有誰投資是純粹為了幫導演實現夢想的——你可以實現夢想,但那必須是賺錢的附帶品。
不過,金智延找他所說的這件事,卻給了他一點靈感。
自己的靈河制作公司,未來要走什么方向。
泛亞洲。
現在靈河在推動的版權運營計劃,何嘗不是另一個形式的泛亞洲呢?
《迷霧》在北美周日的票房拿到了1380萬,首周末的票房加起來,正好差不多4000萬左右,成功拿下周末票房冠軍之余,也讓《迷霧》的宣傳方可以毫不顧忌地說出“票房大獲成功”。
《迷霧》的海外首周末票房也同樣表現不錯,歐洲各國開畫,首周末拿到了1200萬美元左右的成績。
恐怖片不比其他的電影——好萊塢電影如果本土票房不錯,一般海外票房也一樣走高,但恐怖片是個例外,因為這本身是個小眾類型片子,在其他國家,恐怖片的受眾并不如好萊塢那么多。
陸嚴河從韓國結束宣傳,又一起轉到日本,參加了《迷霧》的日本首映式。
之后是泰國。
缺席了新加坡。
因為周末兩天時間用完了,他得趕回去參加《老友記》的拍攝了。
亞洲總共就在這四個地方有宣傳活動。
因為《迷霧》在周一的跌勢很好,只跌了37。
這讓D19公司對《迷霧》的票房寄予了更大的希望。
而在海外票房這一塊,因為韓國、日本和泰國都是恐怖片題材的票房大倉,他們同樣希望能夠在這里有所收獲。
尤其是陸嚴河在亞洲的影響力,以及這部恐怖片之前一直都在主打的“亞裔復仇”的主題,讓這部電影在亞洲各國的熱度很高。
“《迷霧》不能在中國大陸上映真的是可惜了,否則,以陸嚴河在中國大陸的號召力,至少好幾千萬美元的票房。”
D19公司,CEO凱瑟·穆雷最近這幾天,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下去過。
《迷霧》首周末就拿到四千萬美元的北美票房,以它的制作成本來說,如果不是宣發成本后續追加了不少,光是首周末就直接回本開始盈利了。
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宣發成本肯定是要繼續追加的。
《迷霧》在工作日的走勢讓他們看到了這部電影進一步創造票房價值的空間。
要知道,《迷霧》這樣的商業恐怖片,一般票房到了工作日就會崩得比其他題材的電影更厲害。
而隨著上映了幾天過后,陸嚴河的表演也進一步地被很多人在社交媒體上討論起來了。
陸嚴河對于歐美的觀眾來說并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了,在這部電影上映之前,就已經有很多人認識他了,對歐美的影評人來說,更是如此。
陸嚴河這幾年拿出了太多讓人矚目的作品,想不認識他都難。
陸嚴河在《迷霧》中的表演,其實要說角色多難,層次多豐富,確實沒有。這個角色的表演難度,實際上是難在如何把它演得夠“個性”。
在陸嚴河的理解中,這一類角色,都是“特型類”的角色。他們比傳統意義上的角色多了很多“非人”的特質。一旦能夠找到這樣一種特質,并把它放大到極致,就會在銀幕上形成一種沖擊的視覺效果,也會在觀眾的心中留下很深的烙印——因為少見。
陸嚴河飾演的這個亞裔鬼魂,一上場就把所有人給震麻了。
一開始他那種仿佛沒有呼吸也沒有情感一般的冷漠,像輕柔的絲帶飄蕩在那幾個人的周圍,除了結合音效與剪輯而呈現出的感官刺激,還在深層次中帶給人一種瘆得慌的心理感受。
他那雙看似干凈、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蘊藏著濃濃的黑霧。
陸嚴河在這個角色的演繹上,加大了“形”的表現力,比他以往出演的角色,角色特征都要鮮明,不需要觀眾去猜,去感受,去琢磨。
但這種表演方式,正好是《迷霧》所需要的。
而他塑造角色的表演能力,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得到了媒體和觀眾的一致稱贊。
有機構對《迷霧》的觀眾進行調查,陸嚴河高居這部電影觀眾最喜歡的演員榜首。
各大媒體對他的喜愛無需多言,光看曝光量和對他的評論數就知道了。
本來國內還有一些聲音在負隅頑抗,攻擊陸嚴河在恐怖片中飾演反派,抹黑華人形象。
隨著這部電影的上映,內容和主題也被傳播擴散,這個時候,國內的人雖然沒看到這部戲,但也好知道它是講什么的了。
陸嚴河的粉絲一下就硬氣了起來。
——他可是演了一個復仇反殺白人的鬼魂角色,而且,就這樣一個角色,還得到了白人們的認可!
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永遠不要因為亞裔在所謂的“政治正確”風暴席卷起來之后,看似多了很多機會,就以為亞裔不受歧視了,可以平等地上桌了,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越明白這個道理的人,越能知道,陸嚴河能夠在《迷霧》中演得讓歐美那邊都對他贊譽大于批評,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陸嚴河自己復盤,跟陳梓妍說:“還是因為我演了一個好角色,又趕上了一個非常有利于我塑造個人形象的電影宣傳方式。”
陳梓妍點頭:“確實,這部電影看似你是那個反派,實際上到最后,你才是那個受害者,尤其是最后穆肯導演剪出來的那個版本,好像你才是電影的主角一樣。”
“從劇本來看,其實不是的,主要戲份都在阿爾內他們三個人身上。”
“對,但是剪輯卻變了。”陳梓妍說,“很顯然,拍攝的時候鬧出來的風波,以及你在那個時候受到的關注度,讓你在后期剪輯階段的權重提升了很多。”
“還要感謝穆肯導演的夫人,華如真。”陳梓妍又說,“她在穆肯導演那里可是一直在強調,既然你演得是最好的,為什么不把你的戲份多保留一點,所以才有了后半段你很多戲的保留。”
陸嚴河點頭。
“對了,梓妍姐,其實那天金智延導演找我去說泛亞洲那個計劃,我想到華如真跟我說,她后面可能也會更深入地進入影視劇的投資領域了。”
陳梓妍點頭,“這個我知道,美國有一家基金會,他們看好亞洲這邊的影視市場,所以想要找一個懂這邊影視制作的人來做投資,正好華如真之前一直都在負責她那個圈子里一群有錢人的文化產業方面的投資,所以她就被列為了候選人之一,希望很大。”
陸嚴河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很多戲就真的可以把版權留在手里,自己組建團隊來做了。”
陳梓妍點頭,說:“是的,很慶幸,我們之前就把胡思維給挖了過來,有他在,制作這一塊,公司現在已經組建起了一個團隊。有他在,我們能省很多事。”
陸嚴河:“那我是不是該多寫幾個劇本了?”
“你如果能寫,多寫幾個最好,什么時候拍不著急,先放在這里,我們的候選項就多很多。”陳梓妍說,“你的劇本是我們的王牌,當然,如果真的要進一步擴大我們靈河的規模的話,我們肯定不能僅僅依賴你的劇本,就像《合租男女》那樣的項目,可以多開發一點。”
之前陸嚴河自己要拍一部《情書》,都需要從各個地方去借人,才能組建出一個好的班底,直接上手來拍攝。
那現在靈河當然還是要培養自己的固定班底才行。只是,培養需要時間,如果真等到以后要大規模發展了再去培養,肯定就晚了。一個好的制作人才、好的制作團隊,不是一夜之間就能變出來的。
《合租男女》這部低成本的生活喜劇,胡思維自己想拍,也能為他組建的那個制作團隊去練手。
陸嚴河對陳梓妍說:“梓妍姐,我覺得我們可能得再邀請一些制作人才來我們靈河,我們公司現在的資金也許還不敢冒險去做投資上億的項目,但是像《合租男女》這樣低成本的戲,如果有合適的故事,我們可以多做幾個。”
陳梓妍:“我也有在考慮這件事,不過,我們靈河現在最大的短板不是缺錢,而是缺人,但我們又沒有錢多到可以通過砸錢來招兵買馬。”
陳梓妍說到這里,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甚至在想一件什么事情嗎?”
“嗯?”陸嚴河有些疑惑地看著陳梓妍。
陳梓妍說:“咱們不是要做《演員的誕生》嗎?里面每一期都有一個實拍環節,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通過這個來試驗一些新人制作班底。”
“這個不行,別用這個試手。”陸嚴河馬上否定了,“《演員的誕生》每一期的實拍小片,是要拍得高質量、有水平,讓觀眾看得出好的,用新人導演太不靠譜了。”
按照陸嚴河的計劃,這個實拍小片,陸嚴河甚至是打算請羅宇鐘、陳玲玲、符愷、劉畢戈這些成熟的導演來拍呢。
“不過,梓妍姐,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有一個想法。”陸嚴河說,“之前我們做的那個‘青蔥計劃’不是沒有成功嗎?我自己復盤,覺得這個計劃沒有成功,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在于真正有水平、有才華的導演,反而因為這個活動的低門檻而擔心浪費自己的時間,所以一開始觀望,發現這個確實沒有掀起什么水花之后,就都不來參賽了。”
“如果我們能拿出真金白銀來,幫他們把他們的劇本拍成電影呢?”陸嚴河說,“跟比賽性質不一樣,而是像那種創投電影節一樣,你說他們會不會愿意來?”
陳梓妍:“這個風險有點大吧?拿真金白銀給他們拍電影?最少都要好幾百萬吧?”
“但如果我們想要培養自己的拍攝團隊、尤其是導演的話,是不是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從根本上見效?”陸嚴河問。
“這當然是,培養新人,尤其是咱們靈河自己的嫡系導演,這是任何一家影視公司都一定會做的一件事,但這太不可控了,也許我們找三年、五年,都找不到這樣一個導演。”陳梓妍說。
陸嚴河忽然一愣。
等等。
“梓妍姐,我忽然想到一個人。”
“啊?”陳梓妍疑惑地看著他。
陸嚴河說:“劉畢戈的朋友,賀函,你還有印象嗎?他之前還想找我拍電影來著,《寧小姐》的劇本,但后來因為資金斷掉的問題,就沒拍成。”
“我記得他。”陳梓妍有些驚訝,問:“你想把他挖到公司來?”
陸嚴河說:“我跟他認識很久,也聊過很多次,他確實很有才華。”
陳梓妍猶豫了一下,說:“但現在讓你再去演《寧小姐》,已經不合適了,客串嗎?又給一個新人導演客串?《寧小姐》這個劇本確實還不錯,講女性意識的覺醒,可這幾年這種主題的電影出來了不少,它已經不太適合再在這個時候由你去客串出演一個角色了。”
陸嚴河說:“不一定是《寧小姐》,他可以像劉畢戈一樣找別人的改編劇本,也可以去買別人的劇本,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愿意簽到我們這里來,我們可以支持他拍他想拍的電影。”
“我跟他聊聊吧。”陳梓妍說,“我好久沒有跟他聯系了。”
“我也好久沒有跟他聯系過了。”陸嚴河說,“不知道他現在在干嘛。”
事實上,他們兩個人既然已經做好了要進一步擴大靈河的規模、加大制作人才的儲備,他們就馬上去做相關的方案了。
找賀函也好,用真心白銀吸引那些有才華的年輕新人導演來跟他們聊項目也好,都只是嘗試的方式。
像陸嚴河,他其實還有一個非常強大的渠道,那就是請羅宇鐘、陳玲玲這樣的業內大導演給他推薦。
在演藝圈,每個人肯定都會認識一些有能力、有才華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出頭的人。
就像之前在《情書》電影給趙元打下手的李豐雷。
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認可,說明這個人肯定是有東西的。
陸嚴河委托了很多朋友,幫自己推薦相關的人才,然后交給靈河現在的副總陳寅和內容監制胡思維去聊。
只不過,雖然找人是廣撒網,他們也非常需要人,可根據公司今年的資金情況,在《合租男女》《仙劍奇俠傳》《大紅燈籠高高掛》今年都會開機的情況下,能夠挪到用人經費上的預算,依然緊張,不能大招盡招。
大家開了一個會,明確了一個目標,除了公司各部門必須要充實的行政力量,在影視制作人才方面,只能按照一個最低限度的劇組工種需要來做招人計劃。而一旦把人招進來了,后續就必須要把拍攝項目跟上日程,否則人招進來沒活干,那就是巨大的消耗。
一樁樁,一項項,一環接著一環。
陸嚴河不得不每天結束了《老友記》劇組的事情以后,晚上又跟靈河這邊的人開會,借此機會,梳理公司今年的重點事項和工作計劃,一條條捋清楚,然后圍繞這些去做相關的安排,盡量能夠把時間節點都統籌起來,減少損耗。
之所以到這個時候才捋,不是之前徐天明和陳寅他們沒做計劃,而是陸嚴河和陳梓妍又多了很多的想法,要再塞進去,只能一切重來。
處于高速發展期的公司,就是這樣。
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又迎來了另一個巨大的發展機會,只能打仗一般地面對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