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尋出院那天,黃楷任現身了醫院,接他出來。
有不少粉絲都堵在了醫院門口,等黃楷任陪著連尋出來以后,齊刷刷地鞠躬道歉,喊“楷任,對不起”。
這個場面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該怎么說呢?
用一種不太合適的方式來表達,就像是那些道上混的見到自己大哥出場以后的畫面。
黃楷任心中充滿了不適。
黃楷任看了連尋一眼。
連尋儼然也沒有料到有這種陣仗在等著他。
兩個人彼此愣住,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但兩個人的臉色都有著不約而同的黑。
在娛樂圈混了這么多年,對一件事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和后果,他們基本上都會有一個預判了。
果然,都沒有等到第二天,這件事就已經酦酵了開來。
粉絲齊齊向明星道歉,真悲哀!
有人寫評論文章。
“不管怎么說,當初這些粉絲的初衷都是為了黃楷任好,結果因為黃楷任從始至終沒有站出來做過回應,讓粉絲們的情緒越來越大,造成一個誰都不想看到的后果,難道一直沉默不語的黃楷任就沒有責任嗎?為什么這件事卻變成了粉絲向黃楷任道歉?”
“如果是向連尋道歉那也無可厚非了,可他們卻是跟黃楷任道歉,我看不懂這個世界,我也不理解。”
這篇文章基本上代表了大眾對于這件事的一個基本態度。
連陸嚴河在網上看到粉絲們齊刷刷地向黃楷任鞠躬道歉的視頻,都感到一種不適應。
他當然知道,這肯定不是黃楷任安排的,也不是黃楷任自己想要看見的。如果是的話,視頻里他的臉色不會那么難看。甚至,任何一個理智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對這種場面感到舒服。
然而,人就是沒有辦法把一切東西都客觀、理性地看待。
哪怕是陸嚴河跟黃楷任的關系在看到這個事情以后,也意識到——
黃楷任估計要遭受一波輿論上的攻擊和譴責了。
這時,辛子杏給陸嚴河打來了電話。
“嚴河,我想要請你幫個忙。”
陸嚴河直覺這個忙應該跟黃楷任有關。
眼看著黃楷任又要陷入麻煩之中,辛子杏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子杏姐,你說,有什么我能做的。”
辛子杏說:“我想要請李彼來跟拍黃楷任三天。”
陸嚴河一愣:“啊?”
“李彼是你們簽的視頻號博主,專門做明星藝人的短視頻問答的,對吧?”辛子杏說,“楷任現在卷入了這些麻煩里,你知道,那根本不是他的用意,他也根本不希望被這些粉絲以這種方式道歉,我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媒體,來做一個全方面的、對黃楷任的訪談,也可以借此來回應這件事,我想盡快把這件事平息下去。”
陸嚴河心想,如果辛子杏不是正好趕在這個時候要離開葉脈網,她也不需要來找他幫忙了。
“好,子杏姐,你等我一下,我過一會兒回復你。”
掛了電話,陸嚴河馬上就給陳思琦打了個電話。
“咱們可以幫這個忙吧?”
“當然可以。”陳思琦斬釘截鐵,“這是一個很值得跟蹤的事情,黃楷任如果愿意在這個時候把接觸他的機會交給我們,這對李彼也是一個巨大的機會。”
藝人需要讓別人真實了解的渠道,媒體需要真正有價值的報道者。
此時此刻,黃楷任和李彼是各取所需的關系。
陳思琦說:“我讓周木愷和琳玉也跟過去,他們兩個人寫人物報道寫得很好,看能不能以此為主題,寫幾篇文章出來。”
陸嚴河說好。
他給辛子杏回過去了一個電話,講了一下他們這邊打算做什么。
辛子杏:“好,謝謝,嚴河,其他的我現在就不跟你說了,回頭再聊。”
“子杏姐,你先忙。”
“這個時候讓李彼來對他進行跟拍?”連尋難以置信地瞪著辛子杏,“你是不是瘋了?現在巴不得讓他的熱度降下去一點,你倒好,還想著把他往火上拱呢?”
辛子杏在十分鐘前來到了連尋的公寓找他。
對于她這個不速之客,連尋也很吃驚。辛子杏甚至在某一瞬間感覺連尋不是很樂意把她給請進去。
當然,最后連尋還是把她請進去,坐在沙發上,客客氣氣地給她倒了一杯茶。
辛子杏把自己的想法跟連尋說了。
連尋卻人都炸了,完全不同意這個做法。
連尋說:“你這是想要把黃楷任的事業直接給毀了,網上這么多人罵他,你還給他去做這種跟拍。”
辛子杏:“正是因為現在很多人對黃楷任有誤解,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連尋,黃楷任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為什么想要接《胭脂扣》,這些你都很清楚,平心而論,如果讓大家清楚他在想什么,知道他在追求什么,是不是就能對他多一點理解,少一點誤解?”
連尋:“這根本不可能,你高估了這個輿論時代的包容程度,你竟然寄希望于大家對他多一點了解,就會少一點攻擊?你根本沒有做過藝人經紀人,你不知道現在這個輿論時代對一個藝人的惡意有多大,每個人都拿著放大鏡去審視藝人身上的毛病、缺點,你想要解釋,OK,你的解釋就會成為他們攻擊你的新把柄。”
“我沒有做過藝人經紀人,但是我的工作跟娛樂圈打交道打得不少。”辛子杏說,“連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黃楷任是我的男朋友,我知道怎么做對他好,如果我們繼續無動于衷地沉默下去,這件事就會成為黃楷任身上永遠的污點。”
連尋卻說:“如果你知道怎么做對他好的話,你當初為什么要逼著他公開你們的戀情?他是對你不夠好,還是對你不夠忠誠?你們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談戀愛才談得開心嗎?”
“那我們兩個人公開以后,讓他的事業真的受到影響了嗎?”辛子杏馬上反問。
連尋沉默了。
這一點確實跟他們預估的不太一樣,黃楷任跟辛子杏公開戀情以后,除了一些粉絲預料之中的不滿和發泄,某種程度上,甚至大部分人都是很看好他們這對戀人的感情的。
辛子杏說:“我問你,如果你覺得這樣做不行,你打算做什么?”
連尋仍然沒有說話。
因為他確實也沒有想清楚,自己能夠做什么。
辛子杏見狀,也就料到了,笑了笑,說:“連尋,你是黃楷任從出道開始就帶著他的經紀人,他對你很信任,感情也很深,即使這一次在《胭脂扣》的事情上,你跟他意見不合,甚至幾次三番地阻撓他演這部電影,他對你也只有生氣,覺得你不理解他,但沒有任何別的意見。前兩天,我跟周樹春見了一面,他說了一些頗有指向性的話,這些話我只是在琢磨,但還沒有跟黃楷任說,你希望我告訴他嗎?”
連尋臉色一變,皺眉看著辛子杏,問:“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辛子杏說,“我理解你在我和黃楷任公開以后,對我一直很介意,心存芥蒂,但我想你應該覺得慶幸,站在黃楷任身邊的是我,而不是一個不懂得利害的女人。我相信你對黃楷任的行為是真心為他好,但真心不意味著一定是好意,這一點你肯定也清楚。我們可以繼續互相不對付,這都沒關系,反正你不跟我過日子,我也不跟你過日子,可黃楷任如果不能從這件事中全身而退,不能把這些麻煩給解決掉,你的日子不好過,我的日子也不好過,我們都希望黃楷任好,我想至少我們還有這樣一個共同的認識。”
連尋深吸一口氣,認真打量著辛子杏。
“你這樣的女人,為什么會喜歡黃楷任?”
“因為喜歡他,我才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女人。”辛子杏說,“我是一個不肯依附別人的人,可我喜歡他,我總是覺得,我必須為他做點什么。”
連尋說:“你們兩個人現在互相相愛,可你們兩個人都很忙很忙,未來總有一個人要做犧牲,否則你們長久不下去,你能為黃楷任做這樣的犧牲嗎?”
辛子杏笑了笑,說:“連尋,你管得太寬了,這是我和黃楷任的私事,你只是他的經紀人,不是他爸,即使是他爸都不會管他兒子男女間的私事。”
連尋的臉被懟紅了。
“你確定這樣做能夠讓他的公眾形象變好?”
辛子杏說:“黃楷任難道是一個不值得被人喜歡的人?如果是,又怕什么被大家看到他真實的樣子呢。”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想,我們做不成朋友,至少在黃楷任的事情上我們可以成為利益同盟吧?”她說,“他總是需要一個經紀人的,而我不打算跟他開夫妻店,比起所謂的相處的時間,夫妻店才會真正的消磨掉我和他的愛情,所以,那是我永遠不會考慮的事情。這年頭,尤其是到了黃楷任這個位置,能夠從一開始就待在他身邊的人,屈指可數,經紀人這個位置,也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來做的,其他的不說,你對黃楷任的認真和努力,他都跟我說過不少,能一起同行這么多年很不容易,我不覺得有人來做他的經紀人會比你做得更用心。”
連尋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他想都不敢想,辛子杏竟然會跟他說這種話。
兩個人終于在這個時候達成了某種一致。
連尋送辛子杏離開。
到了門口,連尋沒有忍住,問了一句:“周樹春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周樹春?”辛子杏微微一笑,說:“你知道的,就是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而已啦。”
連尋皺眉看著她。
辛子杏:“我走了,拜拜。”
辛子杏根本沒有跟周樹春見面,更別說周樹春跟她說了些什么了。
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她只是詐他的而已。
周樹春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的內容?他對黃楷任的選擇內容知道得太多了,顯然是有人在給他送消息。
辛子杏只是有這樣一個猜測。
她也沒有想到,這么容易就詐了出來。
還真是連尋。
黃楷任早就跟她說過,連尋非常不支持他演《胭脂扣》這部電影。
那周樹春寫這個報道,制造出來的效果就是粉絲們強烈讓黃楷任拒絕掉這部戲——這恰恰就是連尋的目的。
這件事當然要跟黃楷任說,但在這之前,當務之急,是先把這一次事情的風波平息下去。
“在這件事上,最感到難受的人肯定是黃楷任。”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明明是做一期黃楷任的跟拍視頻,李彼卻先來拍陸嚴河了。
想讓陸嚴河談一談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陸嚴河想了想,知道自己肯定不能一上來就幫黃楷任說話,站在黃楷任的角度去指責粉絲,這樣只會造成很不好的效果。
但他又必須說出自己真正想說的話,否則他出鏡說這樣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
他坐在鏡頭前面,深思熟慮很久,才開口繼續說。
“作為藝人,其實我們所得到的、擁有的一切,都在于有粉絲愿意支持我們,這是前提。”陸嚴河用一種沉靜、經過了很長時間思索的語氣說,“我們都希望自己做的一切,能夠不辜負粉絲對我們的喜愛,這是我們的初衷。”
“不過,很顯然,就像這一次事情一樣,兩者之間可能會有沖突,而且,因為這些沖突,演變出完全超出我們掌控的事情。”陸嚴河攤開雙手,聳聳肩膀,“如果我遇到這么多粉絲突然對我鞠躬道歉,我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出了一口氣——黃哥肯定也不是,我們其實都不需要粉絲道歉,相反,我們都需要跟粉絲道謝,面對這樣的場景,只會感到誠惶誠恐,甚至是不安。面對粉絲的不理解,其實我們更多的心態是憋著一口氣,把一件事做好,證明給粉絲看,我們不是在瞎做一個決定,也不是在拿自己的事業開玩笑。”
“我特別怕出現這種因為我的事情、我身邊的人被我的粉絲傷害的情況。”陸嚴河說,“我能理解有的時候情緒上來了,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不要成為這樣的人,不要成為劊子手,我也好,黃哥也好,都是因為有很多人的喜歡所以努力想要變得更好,怎么會希望喜歡我們的人因為喜歡我們,突然變成了一個更糟糕的樣子?”
“這是一個左右為難的局面,如果我遇到黃哥這樣的情況,我不知道我會怎么辦,這很難應對。”陸嚴河嘆了口氣,“但希望我的粉絲永遠都不要試圖來左右和掌控我吧,這句話我思考了很久要不要說,但還是說出來了,說實話,任何人都不是提線木偶,都是成年人了,我們做了決定,自然會為自己的決定買單,真正知道全貌的人只有當事人自己,其他人都只能看見他們能看見的一小部分而已。那對黃哥來說,也是一樣,我們不可能永遠打安全牌,我們會選擇做一個演員,就是因為表演的世界足夠豐富多彩,所以我們才能夠去找到不一樣的角色,這也許冒險,但是是我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