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是一個感性的人。
不感性的人,做不了導演。
王重也是一個有藝術追求和審美的人。
否則,他又怎么能在文藝片這個領域做十幾年?
王重見過很多演戲牛掰、有天賦的人,對于陸嚴河,他也預期很高,知道陸嚴河是一個會演戲的人——但是,這一刻王重仍然被震驚了。
不是陸嚴河的演技有多么出神入化,也不是陸嚴河展現出了多么讓人“每一個毛孔都被震驚到”的表現,而是陸嚴河這種從接到劇本到進入狀態,不過短短幾個小時,還沒有進行過一次拍攝,就能給出他想要的那種感覺。
這種速度。
王重是做好了準備今天要拍一晚上,甚至拍到明天早上才收工的。
王重是一個喜歡在具體的拍攝中帶著演員們找感覺、找狀態的導演。
所以,你第一條、第二條都拍砸了,王重都無所謂,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第一條、第二條能用。
可是,現在,陸嚴河坐在廟中的那一幕,卻已然在戲中。
王路小聲嘆息:“我突然一下不知道該怎么演了,感覺自己被降維打擊了。”
陳江看了他一眼,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沒有說。
其實,包括隋芳然在內,三個人都有一樣的心情。
這一場戲,陸陸續續地拍了三個小時,共拍了七條。
仍然沒有過。
王重的神情非常嚴肅。
七條,除去第一條和第二條因為陳江他們沒有進入狀態,導致完全不能用,從第三條開始,每一條其實都很不錯。
陸嚴河在每一條中都保持了高水準的發揮,或者說,他始終在那個人物的狀態里,從來沒有出來過。
他把這個算命先生演出了一種詭異夢境的感覺,連說話的口吻和語氣都變了。
一會兒壓得低沉,一會兒高亢得像一只鳥雀,一會兒又窸窸窣窣仿佛一只蟋蟀,一會兒睜大眼睛,嘴半張著,卻一點聲音沒有發出來,仿佛靜止,一行眼淚驀地流下…
別說陳江、隋芳然和王路三個人,攝制組所有人都被陸嚴河這幾近癲狂的表演給嚇到了。
王重沒有停機,因為陸嚴河一遍比一遍好,一遍比一遍深入靈魂。
他貪心地想要知道,陸嚴河下一條是不是更好。
第八條開始。
三個年輕人匆匆忙忙地從風雨大作的外面跑進來。
陸嚴河一動不動的身體有了反應,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三人一眼,見三人凍得仿佛鵪鶉一般,瑟瑟發抖,而三人也一臉驚惶地看著他,仿佛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廟里碰到他這樣一個人。
陸嚴河站了起來,慢慢朝他們三個人走過去。
他的一條腿有些跛了。
“你是什么人?”陳江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他的聲音都因為害怕在發顫。
陸嚴河長得很高,這一刻微微佝僂著身子,同時跛著腳,他反而要自下而上地斜著一雙幾乎沒有靈魂的眼睛,冷漠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我?我就是個算命的。”他說完就咳了一聲,“你們三個從哪里來的?一身血氣,印堂發黑,身冒紅光,是已經見了血?”
他繞著這三個人走了一圈,像打量貨物一樣打量他們三個人,眼神并不狠毒,卻陰鷙,泛著毒蛇般的冷光。
“算命的,你、你、你別瞎說,我們哪有什么一身血氣!”唯一的一個女孩隋芳然臉色發白,小聲說道。
陸嚴河的嘴角突然就像提線木偶一般被扯出了一個弧度詭異的笑容。
這是前面七次拍攝都沒有出現的。
隋芳然在光線暗淡的環境下突然看到這個笑容,渾然忘記了是在演戲,全身毛骨悚然,臉上出現了本能的、生理反應似的驚懼。
“我瞎說?”陸嚴河仿佛受到了什么挑釁,情緒一下就高亢起來了,原本冷漠、幾乎沒有情緒的聲音驟然拔高,宛如平地拔起一座高峰,他猛地沖到了隋芳然面前,跟隋芳然之間幾乎是面貼面,隋芳然兩條腿都開始發顫了,她幾乎快要嚇哭了,陸嚴河頭微微一歪,神色之中突然出現了暴躁和狠戾,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我從不說瞎話!你們幾個,要是不找我來算上一卦,給你們找到破解之道,伱們一個一個,都要死于非命!”
他狠戾地說完,陰測測地笑了起來,往后退了一步。
剛退了一步,他的目光落在王路的身上,瞳孔忽然放大,眼神驟變,仿佛見到一只惡鬼。
雨聲很大,那是廟外在進行人工降雨。
風很大。
廟內,只有他們幾個人,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廟外。
這一刻的環境,只有他們幾個。
“啊——啊——”陸嚴河忽然發出了恐懼的吼叫聲,他仿佛看著三只要吃他的惡鬼一般,踉踉蹌蹌地往廟外退去,然后一個轉身要跑出去,腳直接踢到門檻,他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他幾乎一刻沒有停留,連滾帶爬地往前跑,沖進雨幕中。
廟里三個人,臉色慘白,慘白中還帶著點青。
燭光和火光映在他們的臉上,格外瘆得慌。
“咔!”王重喊了一聲。
廟里三個人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陸嚴河慢慢地往回走,走到廟門口,隋芳然突然就蹲了下來,雙手抱住自己,眼淚嘩嘩地從她眼睛里流了出來。
她剛才被嚇懵了,這一刻勁頭緩過來,眼淚根本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陸嚴河看著她蹲在地上,抱著自己默默流淚,他眼睛里出現了一抹驚訝的情緒,隨后慢慢恢復了他平時的樣子。
他慢慢走過去,蹲下來,撫了撫她的肩膀。
“對不起。”
隋芳然淚眼婆娑地抬頭看了陸嚴河一眼,委屈地說:“你把我嚇死了!”
陸嚴河尷尬地笑了。
這一刻,他也從剛才那種陰冷、癲狂、全然忘我的狀態中抽離了出來。
王重走了過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說了一句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話。
“辛苦你們了。”
他眼神復雜地看著陸嚴河,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陸嚴河問:“導演,演得還行嗎?還要再來一條嗎?”
王重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看著仿佛遭受了重擊的隋芳然三人,搖搖頭,說:“過了,咱們下山吧。”
這么早收工,劇組工作人員也沒有歡呼。
這一刻,現場的氣氛莫名詭異。
已經是凌晨十二點——或者說,才剛剛凌晨。
距離王重預計收工的時候,還有三四個小時。
這一場戲,能拍得這么快,全在陸嚴河一個人身上。
他就坐在陸嚴河的身邊,時不時轉頭看一眼他,這個時候,陸嚴河似乎已經從剛才那個狀態中回過神來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那個狀態,但一回頭,隋芳然他們三個人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臉茫然,神游物外,顯然沒有恢復過來。
“嚴河。”王重喊了一聲。
陸嚴河抬頭看來,“導演。”
“你…是怎么設計的你這個角色?”王重沒忍住問了一句。
陸嚴河說:“我在想他是怎么樣才會變成劇本里這樣,所以,給他設計了一個非常悲慘的過去,包括他要一個人住在這個廟里,不是因為家破人亡,是因為他天生詭異,您跟我說的是災荒年代,他子承父業,我自己給自己設計的卻是他天生詭異,所以被家人排斥,從小就是一個不被人喜歡和待見的成長環境,遭受了諸多的冷眼、辱罵、排擠,精神狀態也不太正常,想要愛,得不到愛,封鎖內心,也不知道怎么正常跟人交流,導致他被家里人驅逐,他身上發生了越來越多詭異的事情,他一邊接受了自己宿命般的悲慘人生,一邊又忍不住想要幫人逢兇化吉,是一個不知道太多倫理道德、在陰鷙冷漠外表之下有著一絲本能善意的非正常人。”
王重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嚴河,問:“你是說,你要給這三個年輕人,要給他們算卦,是因為想要幫他們解決身上的災厄?”
“是的,不然,他為什么要突然給他們算卦呢?”陸嚴河說,“站在你的角度,他的行為無論怎么樣都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詭異的存在,但對我來說,我需要有一個動機,我給自己設計的動機就是他看出了三個人身上的血光之災,想要給他們解除災厄,就開始算卦,結果一算出來,發現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他瀕臨崩潰,依靠本能落荒而逃。”
陸嚴河這么一解釋完,王重突然就理解了他剛才的表演。只能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可怕如斯。
王重回過神來,看著幾個演員狀態都不太好,于是讓人去找個還開門的夜宵店。
這種情況下,得一塊兒吃點熱乎的東西,去一去陰影。
王重直到此時此刻都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陸嚴河這個人,太嚇人了。
過了零點開營業的夜宵,大多是燒烤。
王重就帶著他們幾個來吃燒烤了。
經過一路車程,大家的狀態好歹好了一些。
陸嚴河自己是很快就出戲了,不過隋芳然他們并沒有。
他知道自己的演法估計是真的把隋芳然嚇得夠嗆,因為在每一條演之前,陸嚴河都沒有跟他們打過任何招呼,他會怎么演,他們也不知道,而每一次又都有些不一樣,讓他們根本無從做心理準備。
“我敬你,芳然,剛才是演戲,為了最真實的效果,我就沒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會怎么演,請見諒。”也沒喝酒,陸嚴河就以飲料代酒。
隋芳然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說:“我今天終于見識到了,什么叫真演技了,我一向自詡很能演戲,很會演戲,今天是完全被你帶著走,完全陷入了你制造的狀態里,我人現在還有點懵,真把我嚇到了,嚴河,你牛。”
陸嚴河哭笑不得。
陳江和王路也點頭,“一場戲,把我們三個都給干懵了,你真牛逼。”
陸嚴河撓撓頭,說:“先加好友吧,不準因為今天這場戲,你們就不跟我玩了啊。”
他掏出手機,跟他們互加好友。
一頓燒烤吃完,陸嚴河就跟他們一塊兒回酒店了,第二天一大早,陸嚴河就回玉明了。
陸嚴河剛到酒店房間沒一會兒,王重就給陸嚴河發來消息:嚴河,一直忘記跟你說了,多謝你仗義來幫忙,說來就來了。
陸嚴河回道:您以后找我拍戲,只要我有時間,一定來。
回到宿舍的時候,玉明已經一夜進入夏天。
毛佳陽在寢室健身,買了兩個啞鈴,時不時地舉一下。
陸嚴河回來的時候,他就在舉這個。
“你回來了!”毛佳陽知道他是去拍戲了。
陸嚴河點點頭,問:“他們都不在嗎?”
毛佳陽放下啞鈴,說:“周木愷那家伙周末基本上陪他女朋友,肖靖做兼職去了。”
陸嚴河點了點頭。
很常態。
毛佳陽忽然說:“嚴河,你是不是跟青年協會的王霄比較熟?”
“還挺熟的,怎么了?”陸嚴河問。
毛佳陽說:“我想加入青年協會,聽說是他負責,你能幫我跟他說一聲嗎?他們的招新我錯過了,當時沒有想過要加入任何學生協會。”
“可以啊,沒問題,不過,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加入這個了?”陸嚴河好奇地問。
毛佳陽難得露出了一抹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容里還帶著幾分靦腆,他說:“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她在青年協會。”
陸嚴河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OK,懂了,這個忙我一定得幫。”陸嚴河鄭重其事地說道。
鄭重其事一秒鐘就結束了,馬上,陸嚴河就八卦地問:“你喜歡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啊?說不定我認識呢,我也在青年協會。”
毛佳陽說:“我人都還沒有追上,你先別打聽。”
“好吧。”陸嚴河只顧著笑,也沒纏問。
他看著毛佳陽笑。
毛佳陽:“你笑個屁啊。”
陸嚴河點頭,說:“嗯,我笑肖靖是個舔狗。”
毛佳陽:“…”
正好,這個時候,肖靖開門進來了。
他看到陸嚴河,喲了一聲,“回來了?!”
毛佳陽手一抬,指著陸嚴河說:“肖靖,陸嚴河他笑你是個舔狗!”
陸嚴河難以置信地看著毛佳陽,“毛佳陽,你是真的狗!”
肖靖看著這兩個人的眼神能殺人。
在回來的第二天,陸嚴河想起自己拍攝《三山》的經歷,后知后覺,自己演得真好啊。
那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點天光乍現、如有神附的感覺。
明明在演《黃金時代》和《鳳凰臺》的時候,他演戲還常常有一種不知道怎么演的惶恐感,為什么在演《三山》的時候,卻格外的自信?
一種莫名自信。
當時他也沒有覺得有問題,現在演完了,他反而覺得自己當時是真的過于自信了——自信得有點不正常。
那是怎么回事?
陸嚴河跟何淑怡說了自己的這個情況,何淑怡笑著說:“那說明你已經慢慢度過了一個新手的不安期了,拍了兩部戲,又在去客串這個角色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壓力不大,所以就有了這么自信的表現,是好事,拍出來的鏡頭怎么樣?導演他們都滿意嗎?”
陸嚴河尷尬地搖搖頭,說:“他們都說好像有點被我嚇到。”
“嚇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回頭等電影上了,你就知道了。”陸嚴河發現演戲這種東西,還真不是靠一張嘴就能說清楚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看,親眼看。
作為陸嚴河的表演指導,何淑怡的收費很高,以前陳梓妍跟陸嚴河都是在接了一部很重要的戲的時候,才會把她請過來做單獨的一對一指導,現在陸嚴河賺錢的能力飆升,也不再那么省著花錢了,會定期請何淑怡來給他做指導。
何淑怡也是一個非常值得這個價格的老師。
一次課就上萬,但一次課就有一次的效果——她能夠精準地挑出來陸嚴河演戲的毛病,并給出非常有效的指導意見。
這一次,陸嚴河憑借《黃金時代》提名紅河獎,何淑怡也跟著受益。
畢竟,外界不知道,圈子里卻都是知道的,陸嚴河的表演指導老師是何淑怡。
來找何淑怡的人也馬上變多了。
何淑怡笑著感慨:“名徒捧高師,你這一紅,很多人都來找我,希望我也能給他們指導出一個大獎的提名出來,但他們卻不知道,是你自己悟性夠高,才能一點就通,否則,我講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你們請我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說過要給自己拿個大獎提名。”
陸嚴河笑著說:“何老師,您不如去辦一個表演班。”
“我可沒有那么旺盛的精力,賺點小錢,自己過得輕松開心,比什么都好。”何淑怡說。
陸嚴河點點頭。
陳梓妍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飯局,這個飯局攢起來的目的是為了天星獎的事情,沒想到飯吃到一半,一個在國內演藝圈舉足輕重的大佬忽然提到了陸嚴河。
這位叫盧言忠,十幾歲的時候就進了文工團,之后也一直在體制內混,直到四十歲那年,從體制內出來,成立了好幾家演藝公司,不僅僅是做藝人經紀,還包括這條產業鏈上多個環節,比如商業演出等,在網絡時代未到來之前,線下商業演出是藝人們最撈金的工作,他握的這條線,在當時可以排進全國前五,由此對他的勢力也可見一斑。
網絡時代的到來,也沒有把他打倒在沙灘上,國內各大網絡平臺,背后幾乎都有他的投資身影,他手中具體掌握了多少資源,沒有誰算得出來,主要是他在這一行混的時間太久了,“手套”也不知道有多少。
要做天星獎,這個涉足藝人、演出、平臺、投資方等多個方面的大佬要是能拉過來,這個獎才能站得穩。
秦志坤、陳宏宇和蔣蘭三個人也都在。
而今天能夠把盧言忠請出來,全在陳梓妍。
前面都說得好好的,到最后了,盧言忠忽然提起陸嚴河。
“前兩天,我跟王重見了個面,他跟我提起了你帶的一個演員。”盧言忠對陳梓妍說,“陸嚴河。”
陳梓妍露出驚訝之色,笑著說:“小陸前不久剛去客串了王重導演的一部戲。”
“原來是這樣,王重這個人,心氣高,這么多年了,很少見他這么夸一個年輕演員。”盧言忠說,“什么時候也讓我認識一下,梓妍。”
陳梓妍笑著點頭,說:“好啊,盧總,我馬上安排。”
盧言忠只不過是提了這么一句,隨后就沒有再提起過陸嚴河。
相比起這一頓飯,吃了大約兩個半小時,提起陸嚴河的這一段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卻讓陳梓妍在這個飯局結束以后,來回思索了大約一個多小時。
盧言忠這種人,怎么會有興趣去見一個小演員,就算是被王重夸得天上有、地上無,也不可能讓盧言忠有這種想法。
陳梓妍幾乎可以斷定,盧言忠要見陸嚴河,肯定有別的原因,只不過目前這個原因,誰都不知道。
那陸嚴河身上又沒有什么別的稀奇的地方,陳梓妍很難不往陸嚴河之前那件事上聯想。
難道,盧言忠認識陸嚴河?
盧言忠對天星獎的態度挺支持,這讓幾人都松了口氣。
把人送上車,安生送回,幾人重新坐下。
這段時間,他們幾個幾乎大半的精力都投在這個事情上,如今終于模型初具了。
“盧言忠愿意來做我們天星獎委員會的名譽顧問,這么爽快,真是沒想到啊。”陳宏宇說。
秦志坤問:“為什么這么說?”
“他是出了名的謹慎,很多事情找他,哪怕是邀請他出席一臺晚會,他都幾乎不會當下就做決定。”陳宏宇說,“今天一頓晚飯下來就松了口,還是梓妍面子夠硬。”
陳梓妍回過神來,搖搖手,“我哪有什么面子啊,不過是天星獎和《偶像時代》是大勢所趨,沒有人不愿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陳梓妍這段時間可以說別的沒干,全在造勢上了。
把天星獎和《偶像時代》的勢頭造起來,讓大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讓大家都想要第一個登上這艘船,而不是回頭再補票。陳梓妍就是在做這個工作。而得益于她在圈內的人脈,這個勢很快就造了出來。
對別人來說,陳梓妍身上最有價值的地方是什么?她用了過去這些年的經歷,在很多人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兩個字:眼光。
蔣蘭看向陳梓妍,笑了笑,說:“盧言忠對陸嚴河這么看重,就可見梓妍的眼光了,有梓妍跟我們一起做這個,沒有人會質疑《偶像時代》和天星獎的前景。”
“陸嚴河演戲確實有天賦啊。”陳宏宇馬上說,“本來他那個《年輕的日子》在我們冰原視頻播,我們后臺大數據就顯示出陸嚴河是年輕一代藝人中,路人好感度最大的,我們后臺數據顯示,只要關鍵詞里帶上陸嚴河的視頻,點擊播放的非粉絲群體占比都很高,明顯高出其他藝人一大截,有這樣的路人緣,又有好演技,難怪紅得這么快。”
蔣蘭笑,說:“我們的一個S級大戲就請了陸嚴河來做男主角,也是陸嚴河第一個男主角的戲。”
陳宏宇眼睛一亮,問:“是《十七層》?”
“你消息也挺靈通啊。”蔣蘭卻一點也不驚訝,反而燦爛地笑了起來,對于這件事,她顯然很開心,“我們一直想要做精品短劇,《十七層》就是我們的一個嘗試,當初梓妍從很多劇本里一眼挑中了這個。”
陳宏宇嘖嘖兩聲,“難怪這部劇你們到現在都還不肯出手,壓在手里。”
蔣蘭說:“那可不是我們故意壓在手里,十二集的短劇,你們如果還是按照傳統的集數來定價,那也太吃虧了,還不如不賣,我們對這部劇有著充分的信心,它會爆。”
陳宏宇說:“這種極限逃生題材的劇集,以前從來沒有大爆過的先例,誰敢花大價錢來買?你們能簽下陸嚴河做男主角,當然是一個籌碼,但也不可能讓它擁有超出市場水平的待遇。”
蔣蘭自信滿滿地看著陳宏宇,“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等這部戲拍完,你就知道了。”
陳宏宇匪夷所思地看向陳梓妍,問:“這部戲都還沒有開始拍,為什么蔣臺長就好像一副這部劇一定會大爆的姿態?她肯定不會告訴我,梓妍,你跟我說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陳梓妍搖頭,一臉無辜,說:“我也不知道啊。”
陳宏宇:“…”
蔣蘭馬上笑了起來。
她說:“老陳啊,你就別打聽了,雖然你們視頻平臺這些年發展得很好,得益于網絡的發展,把我們這些傳統電視臺的用戶搶走了一大半,不過,姜還是老的辣,真正要說做劇,你還得看我們的。”
陳宏宇怎么都沒有想到,蔣蘭竟然會這么“囂張”。
她到底是有什么樣的資本,讓她這么“囂張”?
四個人散了,看著是各自離開。
半個小時以后,陳梓妍和蔣蘭卻同時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是一個私人會所。
有人將她們帶到一個包廂。
這里的環境有一種低調奢華的感覺,走廊上光線暗淡,地毯柔軟厚實,人走在上面,幾乎不會發出任何的腳步聲。
陳梓妍看了蔣蘭一眼,說:“你剛才跟陳宏宇說那么多,是為了讓他把信號釋放出去?”
蔣蘭臉上已然看不出剛才的囂張,她深吸一口氣,點頭,說:“《十七層》這部劇,有人現在仍然在臺里試圖讓它黃掉,你知道,有人看不慣我這幾年升得快,一直在阻擊我,明明電視臺的收視率整體都在下降,卻偏偏拿我電視劇的收視率集體下跌向我開炮,誰都知道這是大勢所趨,但這就是我工作不利的鐵證,我必須要再拿出讓他們無話可說的東西。”
“你知道的,《十七層》這部劇,從一開始孵化,就遇到了很多困難,幾次差點折戟。《十七層》這部劇你能看中,對我來說是及時雨,而陸嚴河拿了紅河獎提名以后,也救了《十七層》一次,畢竟是陸嚴河人生中第一部男主戲,臺里也看好陸嚴河。”蔣蘭說,“現在,仍然有一股勢力想要讓《十七層》拍不了。”
陳梓妍說:“你選擇這樣一個題材,很冒險。”
蔣蘭點頭,說:“確實很冒險,可我不怕冒險,做內容的,誰能怕做冒險的內容?想要咬下一塊肥肉,就得有把牙崩掉的覺悟。”
陳梓妍看著蔣蘭,笑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生猛,一點不肯服輸低頭。”
“要是我肯服輸低頭,我怎么可能坐到現在的位子上?”蔣蘭自嘲似的笑了笑,又看了陳梓妍一眼,感慨,“我很高興,你還繼續留在這里,沒有離開。”
陳梓妍說:“《十七層》這個劇,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想要拍成季播劇吧?十二集,又是極限逃生題材。”
蔣蘭點頭,眼神中有些堅毅,“做一個王牌,把王牌牢牢握在自己手里,這才是安身立命的王道。”
陳梓妍點頭。
蔣蘭在京臺的升遷很快,快意味著她的實力和能力,也意味著她遭受過的打壓和攻擊絕不會少。
蔣蘭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
她們在包廂里等了大約十分鐘,另一個人過來了。
來的人是陳碧舸,陳梓妍曾經親手帶出來的超一線明星,頂級大牌。
“梓妍——”陳碧舸一進來就滿臉親熱地跟陳梓妍擁抱,其親近和熱情的姿態仿佛仍然還是陳梓妍的藝人,“好久沒有見了!”
陳梓妍笑容滿面地看著她,說:“你保持身材也別太狠了,一點肉都沒有了。”
陳碧舸笑著搖頭,說:“哪有,我最近還胖了一點。”
蔣蘭跟陳碧舸也擁抱了一下。
“蘭臺,你們修改過的劇本我已經看過了,這一次好多了。”陳碧舸說,“真的有很久沒有演電視劇了,怪緊張的。”
蔣蘭:“你還緊張的話,其他女演員就不要混了。”
陳碧舸搖搖頭,說:“這幾年一直在演電影,也許電視觀眾都不記得我了。”
“夸張了啊,影后。”陳梓妍笑著調侃,“你的國民度可是就算你離開十年,這個圈子也不會忘記你的程度。”
陳碧舸笑著擺擺手,隨后看著她們倆,說:“當初梓妍給我介紹《十七層》這部戲的時候,我還挺顧慮的,因為從來沒有演過這種類型的劇,也從來沒有演過動作戲,這一次還有不少動作戲,最近這段時間我在做力量訓練,體力總算提升了一些。”
“我說你怎么看著又瘦了。”陳梓妍說,“你這自律的勁頭,值得所有演員學習。”
陳碧舸問:“我那個小師弟呢?”
“嚴河啊?”陳梓妍搖頭,說:“他在學校上課呢。你別跟商永周一口一個小師弟的喊,瞎鬧。”
陳碧舸嘖了一聲,說:“好歹出了個振華的高材生,還不讓我跟他攀點關系,梓妍,你真是只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啊。”
陳梓妍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蔣蘭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想,能夠在跟自己帶的藝人分手以后,還能保持這種關系的經紀人,也就陳梓妍一個了。
陸嚴河再度回歸《城市游記》這件事,被辛子杏安排上了熱搜。
最近幾期的《城市游記》播放量每況愈下,也不能說質量變差了,實際上口碑還可以,但是播放量這種數據卻是實打實地下跌,而且,每一期節目也少了那種引起出圈熱度的話題。
明明之前那些話題也不都是陸嚴河弄出來的,但那就算跟陸嚴河沒有什么關系,那也是在陸嚴河錄制的那幾期出來的。
再這么弄下去,辛子杏都不知道《城市游記》還能夠做幾期。
看到這樣的數據表現,葉脈網一開始堅持要讓《城市游記》擺脫陸嚴河痕跡的高層也不說話了,面對辛子杏堅持要把陸嚴河給請回來的要求,不再反對。
很多人都跑到陸嚴河的評論區歡呼,說他終于回歸《城市游記》了,說前面沒有他的那幾期,都很無聊,看不下去,還有問他為什么會缺席錄制的,問他是不是以后還是常駐?
陸嚴河回復了幾個人:
1.之前在拍戲,然后又開學上課,很忙,所以沒有辦法參與每一期的錄制。
2.《城市游記》是一個很有地理文化意義的節目,他是否常駐都不影響這個節目本身的質量,實際上,即使是他沒有參與錄制的幾期,他也看了,辛子杏的團隊將節目做得很好。
3.有時間的話,如果辛子杏團隊邀請,他一定會參加的,因為他對這檔節目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陸嚴河的這些回復算是解答了很多粉絲的疑惑。
辛子杏看到陸嚴河的這些回復,也很感慨,沒有想到陸嚴河竟然會這么幫她們說話。
她忽然意識到,可能陸嚴河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葉脈網之前有想要把他從《城市游記》摒除的想法。
五月份,陸嚴河難得過了一個比較清閑的周末。
沒有任何拍攝任務,也沒有要寫的課程論文。
因為《十七層》的拍攝需要,他也開始跟著劇組安排的動作指導開始學習各種技能,比如爬墻、攀巖等等。
陸嚴河也終于知道了《十七層》的女主角是誰。
這還是他在網上看到的。
有個營銷號說,《十七層》的女主角是許多年沒有演過電視劇的陳碧舸。
一開始,還有很多人都覺得這個消息很不靠譜。
畢竟陳碧舸是真的有很多年沒有演過電視劇了。
很多人甚至都懷疑,陳碧舸還會演電視劇嗎?
然后,三天以后,《十七層》官宣男女主角,陳碧舸和陸嚴河,整個演藝圈被這個消息給震到了。
陳碧舸回歸電視劇,陸嚴河第一部男主戲。
這兩個噱頭引發的關注,讓《十七層》一夜之間也成為了眾人關注的大劇。
“哎呀,我的小師弟!咱們總算見面了!”
在第一次跟陳碧舸見面的時候,陸嚴河還在想著該怎么跟這位頂級的女演員打招呼,結果人家一上來就上手,雙手捧著陸嚴河的臉捏了捏。
陸嚴河吃驚地瞪大眼睛,沒想到陳碧舸竟然是這個樣子。
在平時的拍攝中,陳碧舸都是妥妥的女神范,高貴冷艷,在鏡頭里,陳碧舸也有大氣和親和的那一面,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個莫名其妙的大姐姐,一邊捏著陸嚴河的臉,還一邊笑。
陳梓妍無語地看了陳碧舸一眼,說:“你消停會兒,第一次見面,別給小陸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陳碧舸松開了手,卻一臉輕松,說:“怎么可能?像我這么美麗又可愛的女人,哪個男人見了不愛?對吧,小陸。”
陳碧舸給陸嚴河拋了個媚眼。
陸嚴河尷尬地紅了臉頰。
“嚴河,你坐吧,別理她,她是個人來瘋。”陳梓妍直接對自己之前帶的這位女演員進行吐槽,“你可千萬不要因為她的名氣和塑造出來的形象,就真的緊張,任她拿捏,你要這么被拿捏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陸嚴河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陳碧舸哈哈大笑,說:“好吧,我不逗你了,坐。”
陸嚴河坐下來。
“小陸,我問你,梓妍她平時有沒有跟你提過我?”陳碧舸馬上問。
“啊?”陸嚴河一愣。
“果然沒有吧。”陳碧舸馬上瞪了陳梓妍一眼,“我就說你肯定不關心我了,你還否認,你看小陸,他的反應可騙不了人!”
陸嚴河見狀,馬上說:“不、不是,梓妍姐她平時經常提起你。”
“你別幫我找補,我才不會提起她,提起她就是個麻煩。”陳梓妍毫不客氣地說,“我帶的第一個藝人,也是最麻煩的一個藝人,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看要幫她擦什么屁股。”
陳碧舸:“…哪有那么夸張。”
陳梓妍:“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