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層》雖然只有十二集,但是每一集的體量卻是照著四十分鐘的內容去做的,共拍攝65天,其中,陸嚴河拍攝52天。
按照拍攝計劃,陸嚴河六月底進組,八月下旬殺青。
當然,如果《十七層》一切拍攝順利,不出幺蛾子,陸嚴河的實際拍攝天數可能只要四十多天。
《十七層》講的是一幫年輕人參加一個尋寶游戲,來到一棟位于孤島上的大樓。這座大樓建于二十年前,因為主人離奇死亡,導致這棟大樓裝修到一半就停工了,然后就一直荒廢在這兒。
尋寶游戲由暗網發布,領取任務來到這里的,都是專業的尋寶獵人。然而,當他們踏入這棟孤島大樓,才知道自己踏入了一個真正會死人的追殺游戲。這棟大樓被幕后主使改造成了一個大型的密室逃脫和陷阱叢生的游戲,并在暗網進行現場直播。
他們必須依靠自己的智慧,想辦法從這棟樓中逃生。
這也是他們為什么要提前進行動作訓練的原因。
與其說這部戲有著女主角和男主角,實際上,這部劇是個群像戲,總共七個尋寶獵人,各懷鬼胎,有著各自的本事,不過故事是從陳碧舸飾演的女主角進行展開,最后帶領大家逃出去的,也是陳碧舸飾演的女主角,所以說她是當之無愧的大女主。
而陸嚴河的角色,從戲份上來說也確實是男主角,是僅次于陳碧舸的存在。然而,如果要論跟女主角的感情線,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男性角色,戲份也很吃重,只不過到后面死了。
七個尋寶獵人,七個主要角色。
陳碧舸飾演孤兒李夢,陸嚴河飾演呆毛天才連蔡,李躍峰飾演長跑運動員何懷進,沈玥飾演騙子劉夢娜,江軍飾演退役軍人胖頭李,言知盟飾演王毒師,林嬋飾演王念萍。
七個演員,光是當紅一線演員就有四個。
李躍峰是前不久還蹭了陸嚴河熱度的那個,沈玥則是當下很紅的女演員。而其他三個演員,也都不是無名之輩,都是知名演員。
能在一個十二集的劇里湊齊這樣的配置,可見京臺對這部劇的重視。
李躍峰在過來的路上就有些抱怨。
“又不是多難的戲,搞劇本圍讀做什么?”李躍峰跟自己經紀人吐槽,“一個大部分都要靠后期的戲,這里面哪個演員演這種戲不是隨隨便便。”
經紀人說:“陳碧舸的要求,誰會有意見?”
李躍峰聽到陳碧舸這三個字,也閉上了嘴。
“能夠跟陳碧舸一起主演這部電視劇,對你咖位提升有多大的幫助,你自己心里清楚,在這之后,要跟你搭檔的女演員都不可能比陳碧舸地位更高的了。”經紀人交代,“你在她面前可別耍這些脾氣,老老實實地演戲。”
李躍峰:“我當然知道,這還用你交代?”
經紀人:“你最近有點飄,我得提醒你一下。”
“我哪兒飄了?你別瞎說。”李躍峰說,“我明明已經很謙虛了。”
“伱的尾巴都快翹起來了。”經紀人直接說,“連續播了幾部熱播劇,你看看你現在都不樂得跟那些咖位不如你的人說話。”
李躍峰:“那他們一個個的纏著我,我有什么辦法?我要一人說一句話,我這一天就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反正你別捧高踩低。”經紀人叮囑,“我警告你,你要不好好改一下自己的性格,以后遲早出事。”
李躍峰臉上還有些不服氣。
“之前我們買了一波通稿,蹭了一波陸嚴河的熱度,這次合作,對方的態度未必好,你到時候可別蹬鼻子上臉的啊。”
李躍峰切了一聲,說:“我跟他又不認識,而且,他不是這部戲的二番嗎?他有什么態度不好的,要態度不好,也應該是我。”
對李躍峰這種過度自信又盲目樂觀的藝人,經紀人也感到頭疼。
然而,誰讓他運氣好呢。
一個勢頭直逼一線的小生,換任何一個經紀人都不可能放棄的。
陸嚴河抵達劇組所訂的酒店,正好是中午。
六月底的日頭已經有了失心瘋的征兆,頗有一種不把所有人都曬暈過去不罷休的架勢。
陳梓妍帶著陸嚴河下了車,恰好在酒店門口碰到了飾演退役軍人胖頭李的江軍。
江軍是一個老戲骨了,今年四十二歲,演了快二十年戲了,屬于那種觀眾都認識他的臉、但不是很多人知道他名字的那種演員。
“江老師。”陳梓妍笑盈盈地走上前去,還回頭招呼了陸嚴河一聲,“小陸,快來跟江老師打個招呼。”
陸嚴河連忙跟上去,老老實實地喊了一聲江老師。
大熱天的,江軍手里卻還抱著一個保溫杯。
他有點壯,不笑的時候看著有點兇,但是笑起來以后,還挺和善的。
“小陸同學,咱們終于見面認識了,以后咱們多交流!”江軍一說話就能感覺到,這是一個豪爽的人,拍了拍陸嚴河的肩膀。
陸嚴河笑容燦爛,說:“好,請江老師多指教。”
“談不上指教,你都提名紅河獎了,我還一次提名沒有撈過呢。”江軍哈哈大笑。
陳梓妍說:“你這公認的無冕之王,我看他們不給你提名,就是因為你頂著這頂帽子,評委們覺得不給你提名也不影響你。”
“那可千萬別,這無冕之王誰愛當誰當去,趕緊給我提名。”江軍笑聲非常洪亮。
關鍵是,他對于自己沒有提名這件事似乎非常豁達,嘴上說著介意,但一點不介意拿這件事開玩笑。
陳梓妍問:“嫂子身體怎么樣?”
江軍:“還是老樣子,沒辦法,沒法兒根治,只能養著。”
“小莊呢?”
“還在上學呢。”江軍說著,看向陸嚴河,“哎呀,要是小陸是我兒子多好?振華,嘖嘖,那兔崽子好不容易考上了一個本科,還是我拿棍子抽出來的。”
陸嚴河:“…”
陳梓妍哈哈笑了兩聲,“小莊聰明,長得又好,心又正,以后發展不會差,你可真是,要求太高了,多好的孩子啊,以后你要是不待見他,把他送我這兒來,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你不待見我待見。”
江軍馬上說:“那是,我送過來第一天,我媳婦兒就會把我趕出門去。”
陳梓妍再次大笑。
陳梓妍和江軍的關系看上去格外好。
等江軍離開,陸嚴河好奇地問陳梓妍,“梓妍姐,你跟剛才那位江老師很熟嗎?”
“很熟,我入行的時候,他幫過我一把,后來一直保持著聯系。”陳梓妍說,“他是真正的無冕之王,以前話劇演得多,這些年影視劇演得多些了,不過,都是一些不太起眼的配角,所以,也沒有拿過什么有分量的獎,挺可惜的,以他的能力,應該獲得更高的榮譽的。”
“這部戲是你介紹的嗎?”
陳梓妍點頭,“是的,當時讀劇本就覺得這個角色適合他,所以給劇組推薦了他。”
陸嚴河:“那看來江老師是真的很好啊。”
陳梓妍:“以后有機會,你也多給他留意點好機會,他確實是個好演員。”
陸嚴河驚訝不已,說:“我自己一個小演員,哪有資格給江老師留意好機會。”
陳梓妍白了他一眼,說:“你能接觸到的機會比他多多了,你少妄自菲薄。”
陸嚴河:“…”
下午兩點,大家就碰面了。
《十七層》的導演連備,三十歲出頭,在導演中屬于十分年輕的存在,但之前執導的《百歲譜》大爆,讓他直接進入了一線導演的行列。
這一次《十七層》,也是京臺的副臺長蔣蘭欽點,親自出面請過來的。
蔣蘭是這部劇的出品人和總制片人,今天沒有來。
京臺派來的監制胡思維坐鎮。
一個大會議室,里面擺著一張橢圓形的長桌,陸嚴河抱著自己的劇本、拿著水杯進去。
他幾乎算是頭幾個到的,在他之前的也就只有林嬋和言知盟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也都是二十多歲,從上大學開始就演戲,小有名氣。
林嬋正在跟言知盟說說笑笑,見到陸嚴河進來,兩個人都站了起來。
“嬋姐,盟哥。”陸嚴河加快腳步過去跟兩個人打招呼,“你們好,我是陸嚴河。”
“你好,你好。”林嬋的聲音有些秀氣。
言知盟似乎也是比較拘謹的性格。
他們三個人寒暄了一會兒,江軍就過來了。
“你們三個小朋友在聊什么呢?”江軍很自然地過來了,加入了他們的話題。
“我第一次見嬋姐和盟哥,來自我介紹。”陸嚴河笑著說。
江軍一巴掌拍在陸嚴河的肩膀上,“你小子不愧是陳梓妍帶出來的啊,就是熱情。”
陸嚴河笑了笑。
言知盟和林嬋顯然都已經認識江軍了,喊了聲江老師,姿勢更乖巧了。
江軍指了一下言知盟,說:“小陸同學,你應該不知道吧,這個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嗯?”陸嚴河驚訝地看向言知盟。
“他是正兒八經學武的,學了十幾年的武術。”江軍跟陸嚴河說。
陸嚴河驚訝地看向言知盟。
言知盟看著很年輕,濃眉大眼,是一個看上去一身正氣的英俊小伙。被江軍這么一夸,他臉頰似乎都有些因為不好意思而泛紅。
“盟哥這么厲害!”
但陸嚴河轉念就皺了皺眉。言知盟在《十七層》演的角色是王毒師,是一個靠智慧取勝的人設,手腳功夫卻不太行,尤其在一些體力、競技類的關卡,他都是拖后腿的那個。
這樣一個人,為什么演的是王毒師而不是李躍峰演的那個運動員角色。
那個角色屬于整部戲中第二能打的。
最能打的是陳碧舸飾演的李夢。
人陸陸續續地到齊了,兩點十分,沒有一個人遲到,全員集合。
連備向所有人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后介紹了一下這部戲,最后一個個介紹在場的主要演員們。
除了李躍峰和沈玥,其他演員陸嚴河私下都打過招呼,認識了。
沈玥是一個看著有些傲慢的女孩,陸嚴河都還沒有跟她說過話,就從她身上感覺到了傲氣。
而李躍峰…他給陸嚴河的感覺,有點莫名的裝腔作勢。
每一次連備說到對這部劇的期望,對品質的要求,李躍峰都會煞有其事地點頭表示認同,滿臉誠懇,還說了一句:“我們都是對藝術有追求的人。”
那一刻,陸嚴河感到莫名尷尬。
他恰好在那個時候跟言知盟對視了一眼。
言知盟坐在他正對面。
言知盟估計也是沒有忍住,竟然抬起手,捂了捂自己的嘴。
陸嚴河看到他這個樣子,自己差點沒有忍住,馬上低頭。
兩個人連眼神交流都不敢有,怕笑場。
已經不是第一次拍戲,對進組拍戲這件事,陸嚴河已經沒有之前那么緊張和擔憂了。
一番介紹和認識之后,大家就開始走劇本。
之前陸嚴河也參加過劇本圍讀,但是沒有像這一次一樣,在正式開拍前,專門搞幾天時間,所有人坐在一起讀劇本。
大家就是從第一集開始,一條一條地過。
連備會時不時地打斷他們,跟他們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哪怕是陳碧舸,連備也一樣會打斷,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讓陸嚴河對連備挺佩服的。畢竟是陳碧舸,一般的導演敢這么做嗎?當然,導演必須要這么做,再大牌的演員,到了你的劇組里,那就是要歸導演來調度的。陳碧舸顯然也非常明白這個道理,對連備的意見有反駁、有解釋,但沒有任何不愉快。
這樣的創作氛圍讓陸嚴河挺驚訝。
陸嚴河飾演的這個角色,一個最大的特征就是呆毛。不是真的呆和癡,而是因為性格的原因,反應并不是特別的快。
陸嚴河一時有些把握不準,擔心自己很容易把人演成一個癡呆。
連備就說:“嚴河,你演的連蔡這個角色,他的智商非常高,是一個天才,他只是囿于自己的性格內向,導致很多反應無法第一時間表達出來,像你念臺詞,他應該要有他自己的節奏的,他對他要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楚,他只是有點無法正常地表達出來。”
陸嚴河點頭,說:“導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有點不知道怎么把握,我總覺得我把他的臺詞念得像個傻子。”
“確實像個傻子。”連備也笑著說。
陳碧舸說:“你可以去找一些講天才的影視劇看看,看看別人怎么演的。”
天才總是有他特殊的地方。
在很多影視劇里,有過很多不一樣的天才類型。
而在這個劇本中,連蔡是一個智商奇高、性格溫和善良但是表達方面有缺陷的呆毛,而他之所以呆毛,就是因為知道自己表達不流暢,往往會選擇不表達,在別人眼中就成了呆毛。
陸嚴河之前已經做過很多功課,包括陳碧舸所說的,參考其他影視劇里的那些天才形象,但到目前為止,他都還是沒有找到一個讓自己完全信服并進入的表演狀態。
他沒有在自己這里耽誤太多時間,繼續往下走劇本。
有的問題不是現在就能夠解決的。
他要自己解決。
而這樣面對面地進行劇本圍讀,也能幫助演員們更好地理解劇本,理解人物關系。
晚上,蔣蘭出現了。
她張羅了一個飯店,帶著大家一塊兒去吃晚飯。
《十七層》的總投資超過2億,其中超過三分之一都用在搭建十七層那棟樓的各種密室場景和游戲制作上,力求在整個世界觀的打造上給出一個精良的、真實的視覺效果,而不是滿屏游戲特效的廉價感。
演員們的片酬不高,畢竟只有十二集,最高的陳碧舸最后也只拿了200萬一集的價格,遠低于她的市場價,陸嚴河就更不用說了,拿的20萬元一集,比李躍峰還低。
沒辦法,雖然陸嚴河是男主角,但是李躍峰已經是三部熱播劇在握的小生,資歷比陸嚴河深,也更受投資方和電視臺的認可。
當然,這也是陳梓妍不太計較片酬的原因,否則,以陸嚴河現在的名氣,這個片酬想要往上提一提,也是能掰扯的。還是當時簽合同簽得太早,如果是在《黃金時代》播出以后簽的,就肯定不是這個價格了。
陸嚴河跟陳梓妍一樣,并不太在意這一時的片酬。
當時接這部劇的時候,他還一部戲沒有播,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演戲觀眾會是什么反應。如果不是徐半天惹出了那么大的禍,為了給陳梓妍熄火,以當時陸嚴河的地位,還拿不到這樣一部二番男主的S劇。
這種飯局,少不了喝酒,不過陸嚴河現在也很明確,頂多二兩,再不喝多了。
跟誰喝酒,他都只是小酌一口。
幸好,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在酒桌上遇到那種酒品不好、非逼著他喝酒的人。
不過,有陸嚴河這種不是很愛喝酒的人,自然也有很愛喝酒的人。
李躍峰端著酒杯打了個圈,然后就時不時地敬導演一杯。
導演看上去也是一個愛喝酒的,興致越喝越高。
江軍是這里頭最年長的。
喝了幾杯以后,他就開始拉著每一個人說心里話。
到陸嚴河這里的時候,江軍就更加誠摯了。
“我吧,混得不好,這個年紀了,我的同輩都混出來了,但我呢,還在演一些七七八八的小角色,本事不大,但只要有我能幫到你的地方,我一定幫。”江軍拉著陸嚴河的手,“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我看著你就跟看著我兒子一樣。”
“江老師,梓妍姐跟我說過,您是一位非常值得我學習的老師,在演戲上,名氣再大也沒用,我不是科班出身,演戲沒有接受過專業學習,您多指導我。”
陸嚴河在江軍面前把自己姿態擺成晚輩,給了江軍十足的尊敬。
江軍也自然感受到了陸嚴河對他的尊敬。
他這一瞬間有些惘然。
有些上頭的腦子,也有一瞬間的清明。
一個人對他是真尊敬還是假尊敬,江軍在演藝圈混了這么多年,當然感受得出來。
而江軍怎么都沒有想到,會從陸嚴河這里感受到這種赤誠的尊敬。
畢竟,江軍見到過很多那種一夜爆紅的年輕人,都會經歷一段目中無人的驕傲時期。
在這個時期表現出來的禮貌也好、得體也好,都只是礙于社交禮儀下的偽裝。
江軍也從來沒有指望從這些人這里感受到真心的尊敬。
他不是什么大咖,在這個利益至上的演藝圈,他沒有什么值得別人尊敬的。
就像那個李躍峰,江軍在跟他說話的時候,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敷衍。
李躍峰今天晚上一直都重點在跟連備和陳碧舸套近乎,想要打好關系,這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
至于其他人,李躍峰顯然并不放在眼里,或者說,都不在他覺得值得花時間去交好的范圍里。
陸嚴河跟江軍聊了好一會兒,主要是聊關于這部戲。
“我有點找不到節奏,導演跟我說的那些問題,其實我自己也意識到了,可我找不到一個辦法去解決它。”陸嚴河說,“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方式,才能讓大家覺得我演的不是一個傻子,而是一個有表達障礙的高智商天才。”
江軍認真地說:“其實碧舸她說得很對,當你不知道怎么演的時候,你就去找一個你認為最貼近你想象中這個角色的演法,先模仿,再做加減法。”
陸嚴河說:“這樣不會讓我的表演跟別人很雷同嗎?”
江軍搖頭,說:“一千個讀者的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樣一個動作由不同的演員做出來也有不同的效果,更何況,你當然不會選擇照搬,你要融入自己的理解,你只是要找到一個方式先進入那個角色,當你找到了你自己的節奏,之前的當然就可以拋到一邊去了。”
陸嚴河認真地想了想,說:“我得先試試,我現在心里面很沒底。”
江軍點頭,“試試是對的,嚴河,你要知道,沒有任何一個演員在演之前是心里面有底的,因為任何一個角色,在你演之前,都沒有人知道演出來會是什么樣子,沒底才是正常的,有底說明你對角色的想象也就那么點池子淺了。”
陸嚴河馬上笑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陳碧舸過來找陸嚴河,一只手直接摟在了陸嚴河的肩膀上,小聲問:“你那兩個劇本寫得怎么樣了?”
陸嚴河說:“初稿已經寫出來了,但是我還在修改,有點拿不出手。”
陳碧舸點頭:“不著急,慢慢來,我不催你。”
陸嚴河忍不住笑。
陳碧舸這人,接觸多了,發現她其實有點“神經大條”。
她沒有想象中那種影后、頂級明星的架勢,明明她其實在氣場全開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全世界都在她的腳下的感覺。
陸嚴河對陳碧舸的想象就是一個大女人,而陳碧舸在私下給他的感覺卻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人。
不過,陸嚴河也知道,這是因為陳梓妍的關系,所以陳碧舸把他當小師弟看,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會隨性很多。
陳碧舸又說:“演戲上有什么不懂的、疑惑的,可以來找我,別的不說,經驗還是比你多很多年。”
陸嚴河點頭。
“嗯,謝謝碧舸姐。”
陳碧舸:“我昨天見到王重了,他給我看了一段你去客串他那個戲的片段,剛才大家都在,我就沒說,你演這個有表達障礙的天才,我覺得你就可以參考一下你在《三山》里的那種語言節奏,跟下雨似的,一會兒急促,一會兒緩慢,我感覺你現在就是特別想要從你的認知上去構建一套符合你對角色判斷的心理,但實際上,你如果不能先從外形改變,塑造出這個高智商天才的感覺,要靠信念來演這種角色,很難很難,它不是情感戲,它就是技術。”
陳碧舸的話讓陸嚴河若有所思起來。
這天晚上,陸嚴河回去以后,躺在床上,認真地回想著江軍和陳碧舸跟他說的這些話。
其實認真想一想,他們都提到了一個共同點,得先從外形去塑造出一些特征來。
這個外形指的肯定就不是五官了,而是聲臺形表這些外在呈現出來的東西。
《三山》?
陸嚴河怎么都沒有想到,陳碧舸竟然會建議他參考一下他在《三山》中的演法。
他在《三山》演的本來就是一個有點不正常的、難以正常與人交流的算命先生…
難以正常與人交流!
陸嚴河猛地一瞬間從床上坐起來。
對啊,連蔡也不是不跟別人交流,而是難以正常與人交流!
他為什么一直給連蔡假定成了一個不能好好說話、說話不敢跟人直視的傻子?
陸嚴河這一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出在哪。
他理智上知道連蔡只是一個有著表達障礙的天才,卻在情感上把他認定成了一個有些不正常的、甚至有些低幼智障表現的天才。
于是,一邊是高智商,一邊又是智障,讓他左右矛盾,始終處理不好這個平衡。
陸嚴河這一瞬間突然就興奮了起來,又開燈,拿劇本,重新從頭讀一遍。
那些不知道斷句的臺詞、那些捋不清楚清楚節奏的戲,突然就都有了一個朦朧的章法,好像有了去鉆研的方向。
陸嚴河把所有之前給自己加的那些小動作、小細節,全給刪得干干凈凈。
他就是一個正常人,可以正常地說話,正常地做反應,正常地跟人相處。
陸嚴河決定只做一個處理,一般情況下不開口說話,而一開口說話,就會因為說話的速度跟不上自己思維運轉的速度,而讓他說話的語氣帶著些許的急促和惱火,而眼神和表情也會在這一刻發生變化,變得急促和惱火,像在生自己的悶氣。
他決定好這個處理以后,就拿去跟連備溝通。
“導演,你覺得我這樣演怎么樣?”陸嚴河問。
連備聽陸嚴河講完,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他卻沒有急著做判斷,而是說:“回頭我們排練的時候看看,怎么樣?”
陸嚴河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