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我也想下海
顧久玥所謂的“好吃的”，是凌晨六點多鐘的時候，餐桌上板板正正的八菜一湯。
走到餐廳時，蘇淮人都有點發懵。
好家伙，大早上的就開始吃席？
顧久玥倒是很平靜，招呼蘇淮：“你想喝粥還是吃米飯？”
“額…我吃大米飯吧。”
大廚做得和正餐似的，蘇淮決定好好干。
武姐、Andy、小護士坐在長方形餐桌的另一側，齊刷刷面對著蘇淮和顧久玥，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看熱鬧有癮，是吧？
蘇淮心里吐槽，表情卻端得很穩。
然后，接過米飯低頭一看，又有點端不住了。
“從家里自帶的米？”
“嗯。”顧久玥點點頭，“爸爸不讓我吃外面的米。”
暈，你出來溜達一趟，后勤部門到底給你帶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不過她很習慣擁有的一切，本著分享的態度，親手給蘇淮盛了一碗湯：“你嘗嘗大骨湯，王叔昨天夜里就開始熬了。”
大廚王叔端著一個小盤子，忽然出現在蘇淮身后，殷切建議：“湯上面可以撒一點配料，小蘇你自己挑。”
蘇淮禮貌道謝：“謝謝王叔。”
然后低頭一看，好家伙，小蔥、香菜、迷迭香、椒塊、不知名的葉子沫…林林總總，7種用來配湯的調味菜。
奶白的濃湯散發著馥郁的香氣，蘇淮隨手往上面撒了一點蔥葉和香菜，拿起勺子輕輕一嘬…
嘿，真好喝！
濃香馥郁，清香絲縷，入口熨帖，口齒生津。
蘇淮感覺自己根本不用吃菜了，拿它泡石板米飯，哥能造一鍋。
相比之下，學生食堂里提供的那些湯，感覺就好像涮鍋水。
不過桌上最下飯的還不是湯，而是那一小碗濃油重赤的紅燒肉——具體是紅燒肉還是東坡肉，蘇淮沒分出來，反正連肥帶瘦入口即化，加上湯汁一起拌飯，兩口一碗。
“好吃嗎？”
顧久玥問出問題的時候，眉眼柔和彎曲，喜悅外溢。
“好吃！”蘇淮猛猛點頭。
“那就好，這道菜是王叔特意給你做的。”
蘇淮有些受寵若驚，急忙道謝，王大廚笑呵呵擺了擺手。
“不麻煩，麻煩什么啊？家里沒人能吃重油的菜，我這一身大菜功夫閑了得有快十年，巴不得伱能吃愛吃呢。”
蘇淮自然是順著聊：“那可巧了，我口重，清淡精致的菜式能吃但不解饞，還得是大魚大肉最爽快，您這紅燒肉我是真喜歡。”
“好好好！”
王大廚被哄得合不攏嘴：“回頭有機會了，我給你弄兩道真正的大肉功夫菜，咱爺倆再喝一杯！”
蘇淮發現了一件事兒——顧久玥小團隊里的人，都有一種強烈的愛屋及烏傾向。
她對誰好，那么根本不需要再拉關系，大家都熱情。
她反感誰，那么怎么討好他們都沒用。
而拿到顧久玥極高好感度的蘇淮，享受的完全是最高級別的貴客待遇，夸張到盛飯的時候都不允許他動手的程度。
什么叫做頂級軟飯啊？
跟著小顧，蘇淮算是感受到了。
不過以狗淮的情商，自然不可能真把他們當仆人，拿出了極大的耐心和尊重，和團隊成員們建立起了互信和了解。
7點出頭，蘇淮吃爽了，帶著顧久玥到前面公寓去找大家。
昨天定下來8點半出發，同學們大多數都在睡懶覺，只有少部分人起床了。
“怎么辦？”
“咱們也出去轉轉吧。”
蘇淮帶著顧久玥出了度假村，也沒往遠處走，就在酒店前面的沙灘走了走。
話沒講幾句，漫步了大約1.5公里，回家。
此時，同學們基本都已經準備妥當了，然后蘇淮一聲令下，直接出發去海棠灣。
到地方之后，在兩位地接導游的帶領下，坐上租來的“水上漂”巨型氣墊船，一群少年少女哇哇叫著深入大海。
海棠灣的水質已經很好了，但是出發來到海上后，大家才明白什么叫真的好水。
深水區的海面是一種深沉的藍色，一點不臟，像一塊巨大的寶石。
而越接近蜈支洲島，海水越是呈現出一種玻璃質地。
導游拿著大喇叭給大家介紹：“咱們蜈支洲島四周海域清澈透明，能見度極高，可以直視6～27米的深度，高透明度帶來一種玻璃般的質感，是全世界都極其罕見的玻璃海，半潛的風景極佳…”
班里50個人，帝都再加上內陸省份的學生占了80以上，都沒怎么看過海。
限于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泛北方人去海邊度假的第一選擇必然是秦皇島青島等渤海灣沿岸城市，而北方海的美麗程度，和三亞的差距猶如天壤之別。
一群來自內陸的新嫩大學生哪里見過這種美景？
當時就興奮得不行。
“太漂亮了！”
“哇！媽媽我看到大海啦！”
“臥槽臥槽！海里有魚！快看，好清晰的魚！”
“媽的智障，別叫了，不要暴露咱們是一群內陸鄉巴佬好不好？”
“天啦！簡直像做夢一樣…”
“玥女神，愛你！”
穿著厚厚長袖衣服的顧久玥有點暈船，正躲在蘇淮后面避風，聞言懵懂回頭，露出一個極其難得一見的懵嗶表情。
“哈哈哈！”
看到這一幕的同學們放聲大笑，青春期莫名其妙的歡樂盡情揮灑，整個隊伍都沉浸在一種強烈外放的喜悅中。
接近蜈支洲島的時候，那種情緒來到巔峰。
“哇…這比電影里更漂亮！”
“在屏幕上看差老意思了。”
“對對對！根本不是一回事兒嘛！”
“好想看到那個淡水泳池，我要把內存拍光！”
聽著同寢女生嘰嘰喳喳，顧久玥好奇的問蘇淮：“她們在講什么電影？”
陳瀾扭頭大笑：“私人訂制啊！”
黃夢婷看著蘇淮，忽然跳起來振臂高呼：“姐妹們，看到蘇淮，你們能想起一句什么臺詞？”
接近一半的同學齊聲大叫：“群眾里面有壞人啊！”
“哈哈哈哈！”
喊完之后，整個船艙都沉浸在一片爆笑中，坐在后面的武姐她們也笑瞇瞇看著蘇淮被起哄。
蘇淮倒是一點不急，起身叉腰，沖著黃夢婷指指點點：“我們領導都被你這種人給帶壞了！”
看過《私人訂制》的同學們頓時都笑趴了，周圍幾個女生在黃夢婷的帶領下，七手八腳的拍著他。
“班長，你現在連女生都欺負了，是吧？”
蘇淮一邊躲，一邊揮著手即興發揮：“噯噯噯，不要封鎖我，讓社會的不良風氣吹進來！”
又是一陣爆笑，氣氛歡快極了。
不過，在這片歡樂中，滿臉茫然的顧久玥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等到蘇淮坐下，她悶悶不樂的嘟囔：“你們在聊什么，我都不懂…”
“是一部電影。”
蘇淮在下面悄悄握住她的手，不緩不急的解釋著。
“馮小鋼導演兩年前拍的賀歲片，算是一個段子大集合，里面的梗現在挺流行的…”
其實越到后面越流行，很多00后根本沒看過電影，但也不耽誤他們經常用。
“噢。”
顧久玥應了一聲，又問：“很有意思么？為什么你們都看過？”
她好像挺在意的？
蘇淮終于察覺到了她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但是一時間沒想明白為什么。
——現在也沒時間想，安慰她才是重點。
“就是一部圈錢的爛片而已，不值得特意去看。但是呢，小剛導演在京城地界的影響力很特殊，老帝都人一邊罵他，一邊習慣性的拖家帶口去看他，看完了繼續罵…
咱們班大部分同學都是帝都人，所以基本都看過，不過再往南就不一樣了。
你看，淺淺和表弟他們就不知道，這不是某個人的問題，而是特別典型的地域文化細分，如果你能接受京城侃爺的貧，回頭找個時間我再陪你看一遍…”
蘇淮舒緩磁性的聲音，再加上有理有據有溫度的語言，瞬間驅散了顧久玥心里那一絲不安。
其實她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從不快樂到快樂只用了一席話的時間。
“好！”
顧久玥抿嘴點頭，表情認真：“寫進計劃里，陪我看一遍！”
那就看唄，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蘇淮沒當回事，拉著她起身：“走吧，下船！”
在踏上海島的一瞬間，大數據班同學們被震住了——不是因為美，而是因為擠。
“臥槽…”
“今天是有大集嗎？”
“暈死了，哪來的這么多人？”
蘇淮也有點頭皮發麻，受到了被國人旅游大軍支配的恐懼。
小小的海島渡口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
附近的海面上就跟下餃子似的，噼里撲通，各種海上項目一刻不停。
不過到處響起的歡笑聲還是很有感染力的，大家一邊麻，一邊又眼饞的看著那些盡情玩水的人，恨不得馬上加入。
“班長班長，咱們咋安排的？”
“先去酒店！”
蘇淮讓導游帶著他們直奔珊瑚酒店。
這是島上最大的酒店，五棟主樓，若干別墅和木屋，平時房價1300，十一期間至少翻倍。
到了大堂，呼啦啦辦理入住的時候，打里面快步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被人擁簇著出來，笑容滿面的直奔顧久玥。
武姐在一旁低聲提醒：“那是蜈支洲島開發商孫總的愛人吳愛華，同時也是珊瑚酒店的持有人，孫總背后的投資人和顧總有商業合作，來之前我向對方要求了直升機待命，因此知道你要來玩。”
顧久玥輕輕點頭，平靜站定。
“小顧！”
吳愛華伸出手，滿臉的笑容轉成唏噓感慨：“你出落得真漂亮，和你母親當年一樣…”
顧久玥平靜伸手：“吳阿姨您好。”
再沒別的話。
現在的她，不耐煩應付父母輩的社交，并且明確展示出來。
不過吳總久經商場，自然有辦法，她轉頭擺手，讓下屬們散去，嘴里道：“你們去準備午宴，我親自帶我侄女去房間。”
然后就陪在顧久玥身旁，輕聲細語的和她拉著家常。
顧久玥下意識的往蘇淮身邊靠了靠。
吳愛華用眼角余光一瞥，馬上轉移話題：“大學生活怎么樣？我聽說你適應得挺好，交到了新朋友。”
“嗯。”
顧久玥的談興略有上漲，主動介紹：“這是蘇淮，我們班的班長，有什么安排您和他聊。”
吳愛華瞬間理解：這是全權代表的意思。
心里的驚訝急速暴漲，想的是：真稀奇，顧同書那個控制狂魔居然肯讓一個男生如此靠近小顧？
她對顧同書接觸有限但了解頗多，不止一次的聽說那是一個女兒奴，因此對蘇淮的興趣馬上超過了顧久玥——小顧是一個很單純的孩子，拒絕交流，但不難懂。
“小蘇你好。”
吳愛軍向蘇淮點點頭，滿臉善意。
“接下來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講，整個島都是咱家的，來了家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面對她，蘇淮秉持著不多話的原則，沉穩笑笑：“那就麻煩您了。”
吳愛軍給顧久玥安排的住處不在酒店主樓，而是隔壁的度假別墅。
然后路上經過一棟很精致的小木屋，顧久玥多看了兩眼，眼底流露出絲絲向往。
蘇淮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仍然第一時間感應到了，輕聲道：“我住木屋吧，待會你可以過來玩。”
然后笑問吳愛軍：“吳總，方便嗎？”
吳愛軍心里已經被驚訝填滿，就感覺這孩子不但眉眼通透，而且有一種在這個年齡上極難得的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當然。”她笑著點點頭，“我馬上讓經理給你換房。”
接下來就沒什么好提的了，這些安排終歸只是基于禮儀性質的重視，而不是真能聊得來。
顧久玥的別墅坐落于山間處，可以直接看到海，風景很美。
而蘇淮的小木屋勝在精致，房體要單薄一些，前后更加幽靜。
吳愛軍忽然改了主意，沒讓經理折騰，親自安置好蘇淮，期間和他聊了不少——主要是拐彎抹角的打探情況。
看得出來，她好像真把蘇淮當成顧家女婿了，話里話外總是帶著顧總、顧老和王院士。
嘿，你能打探，我也能打探。
蘇淮如此想著，多聊了兩句老王頭，巧妙的從側面了解著咱顧哥的性格。
比如提到長輩們的身體，蘇淮笑道：“王老和程老活力十足，只要顧總別喊小顧回家，他們干什么都有力氣。”
吳愛華哈哈大笑，回了一句：“那不可能，顧總現在是捏著鼻子忍著呢，寒假一到，肯定把大侄女喊回去天天陪著。”
吳總不經意間的用詞可太有意思了，對于岳父岳母，叫做“捏著鼻子忍著”，盡管有很大的開玩笑成分，可是也能感受到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接下來又聊到了愛好，蘇淮繼續拿老王當筏子。
“王老的身體時刻處于薛定諤狀態，切茶的時候手指紋絲不動精準穩定，給外人倒茶的時候整個上半身都在哆嗦，這事兒主要怪顧總，好茶給的太少。”
“這還真怪不著顧總。”
吳愛軍搖搖頭：“顧總自己不喝茶，只喝咖啡和水，好茶估計都送給長輩們了，只能說頂級名茶確實不好買，誰收到了都舍不得往外拿。”
頓了頓，又道：“小蘇，既然你和王老是茶友，那我們兩口子給王老準備的禮物就麻煩你轉交一下，不是什么貴重東西，是我們海南的名茶，五指山茶，回去之前我給你送過去，留個聯系方式？”
這又是試探，試探蘇淮在王院士家里的地位。
蘇淮有地位但不會逾越，急忙擺手：“您還是交給顧顧吧，我不好越俎代庖。”
有營養沒營養的話扯了一大堆，直到顧久玥安置好，回來找蘇淮，方才結束。
吳愛軍有沒有收獲到預想中的信息，蘇淮不知道，反正他有收獲。
五個字：老顧很難搞。
一個典型的中年商業精英，投資領域的水下大鱷，控制欲極強的女兒奴。
蘇淮默默嘆了口氣，還是把老顧扔到了一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現在，當然是玩爽了最重要。
當所有人都安頓好住處，時間剛好10點出頭，正是島上最熱鬧的時候。
蘇淮帶著穿上防曬服的顧小久，來前面找到同學，就見到一群沙雕嗷嗷叫著沖向海邊。
張仁慧向個鴨子一樣沖在最前面：“三亞的海，我們來啦！”
顧久玥看著他們往海里撲騰，輕輕拉了拉好朋友的手。
“蘇淮，我也想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