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破敗腐朽的亂石村莊上,尸橫遍野。
燃燒扭曲的尸體在嗚咽哀嚎的癲狂贊歌中蜷縮,燒焦的傷口流不出鮮血,卻有一條條來自顫抖靈魂的火焰匯聚成一條條赤紅的血蛇。
血蛇蜿蜒前行,追向前方的身影。
“啪!”
鐵靴下踩,靴掌與地面接觸的瞬間迸出火焰,血蛇轉瞬即逝,被清理出一片空地。
血蛇不知畏懼,只是盲目的跟著生命的引導,朝著“巨人”靠近,然后又在其一次次腳掌落下,在火焰迸出后被消滅。
林德扛著食腐王妃的斷劍大步前行,獨留下身后兩排燃燒的血腳印。
他已經足夠謹慎,在將體內力量絕對掌控后,靠著食腐王妃的斷劍,靠著身為大騎士的從容,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好,但當血火如暴雨灑落,林德終究難以避免被波及。
體內的力量消退了一部分,不是很多,但這種發現足以讓林德內心不安。
幸好敵人的數量并不多,除了拼命往前撲,以及大喊著“初火的眷顧”然后把手里燃燒的東西砸向林德外,什么也做不了。
村民們沒能從自己信仰的神那里得到更多力量,若非血紅色火焰確實很棘手,恐怕他們連讓林德揮舞斷劍的機會都沒有。
斷劍熄滅了狂歡的篝火,癲智者的村莊里只剩下一些斷腿殘疾的村民還茍延殘喘,每當林德靠近,他們便會瑟瑟發抖。
不是每一個癲智者都失去了理智,還好,總有人知道什么叫害怕。
但也不能排除村民中有人更加狡詐,只是林德不在乎。
“大人”艾斯愛慕湊到林德的身邊,唯有親身經歷,才能感受到戰場的澎湃,體內熱血鼓動著他。
若是吟游詩人在此,必然能將之唱成贊歌。
但若是用不死人的特殊語言,這種心情應該只會有兩個字:我艸。
“他們信奉著某個邪神,可能是魔法之環誕生以前,也有可能是魔法之環破碎以后”林德當即給艾斯愛慕下發了任務:“在村子里尋找他們的祭祀場,教堂,牧師之類的東西,然后銷毀。”
林德掃視著前方矮小佝僂的身影,對方完全躲藏在黑袍之下,似乎還會用眼睛偷偷注視他。
當察覺林德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后,那小身影立即收斂,低下頭,繼續瑟瑟發抖。
算了,只是一個小螞蟻,待會殺了就好。
他絕對不會放任這些癲智者靠近星龍崗哨,瘋狂就是一種難以治愈的絕癥,只有預防,不能治愈。
艾斯愛慕高興的去搜索了。
每個房間都有好東西,就算這些東西要交給領主大人,但探索的快樂是自己的啊。
林德則低下了頭打量自己身上的盔甲。
蘭德第一軍團的盔甲,防御與美觀并重,但當他用火焰燃燒包裹住盔甲之后,焚燒的怒火卻也“重鍛”了盔甲。
如今怒火散去,盔甲溫度卻還未冷卻,在寒風吹過后,飄起一陣滾燙濁流。
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等敵人將自己的盔甲損毀,火焰就會燒毀盔甲。
林德目光從“品紅”色盔甲上收回,裝點的獅頭隱隱有扭曲熔化的跡象。
“發了!發了!”
艾斯愛慕的嗷嗷叫聲引起了林德的注意。
“哎呦喂,就是負重不夠。”
別說好東西要上交,就算不上交,艾斯愛慕也扛不動幾件啊。
想到這里他又想抱怨一下游戲制作組,搞這么真實做什么,連空間儲物都沒有。
艾斯愛慕無奈選擇了將東西都丟到地上,慢慢的,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林德:“…”
他還是低估了不死人的倉鼠行為啊,連人家的破衣服你都要拿回來?還有木頭杯子、馬桶刷子、鐮刀,你可真是不拿村民一針一線。
算了,他習慣了。
玩家是這樣的。
在破爛之中,林德發現了一點,不管是杯子、碗、盤子還是衣服的衣角,都有著一個特殊的符號。
十字架,準確說是“——十——”字架。
中間一橫非常長。
這就是癲智者村莊所信仰的神?
林德快速收回了視線,他知道很多宗教符號都來自神的知識,只要能窺見其中一二,便會被狂熱信徒們當成用以信奉的形象寄托。而外人過多的去凝視,要么成為信徒,要么成為癲智者。
很顯然,如果想要好好利用這個村莊,就必須仔細把控,消滅一切可能存在的問題,最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直接推平,重建。
林德不再理會艾斯愛慕,轉而來到了農田。
癲智者也是需要食物的,稀稀拉拉的農作物在田地里野蠻生長,看得出理智不存的村民們已經很難做好種植這件小事,可“肥沃”的災厄陰影區域,卻讓變異植物不用照料,就能瘋狂生長。
他彎腰撥開土,果真看見了手指肚大的塊莖,連串的“小土豆”被林德拽著荊棘提出來。
變異糧食。
這才是本次最大的收獲。
食物的種類果真很多,甚至林德還看見了成片生長的火舌草,這里的災厄陰影區域濃度,恐怕比食腐者巢穴還要更高。
好一片種植地啊。
“也許不死人們可以試著在這里開荒種地”林德走回了正撿破爛的艾斯愛慕身旁。
說好的種田玩家,你怎么對撿破爛如此投入,真那么有意思嗎?
“是!”艾斯愛慕點頭。
他已經換上了一身癲智者的“套裝”,破爛的黑袍,布鞋,腰間掛著鐮刀和火把,若不是一張俊俏的臉蛋,就是林德也會誤以為是癲智者來了。
cos才是玩家的樂趣啊。
其實破爛堆里真沒什么有用的東西,林德準備安排不死人過來種地,所以還得回去發任務。
剛走沒幾步,他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身后。
艾斯愛慕正美著呢,察覺到“有劇情”后,也停了下來。
“我靠!”他看見矮小的村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砍一劍,不過被林德拉住了。
食腐王妃的斷劍落在地上,荒土顫抖。
“你是?”他察覺到對方似乎想要跟隨自己。
矮小身影將黑袍摘下,露出了一張兩腮無肉的臉,是個看著大概十一二歲左右的男孩。
“我、我是倫佐”他聲音嘶啞:“請問,您是貴族大人嗎?”
他使用了跪禮,來自文明興盛時期,平民正式被貴族召見時所需要使用的禮節。普通人無法模仿,因為在需要使用這種禮節前,會有宮廷女官進行封閉式的特殊培訓。
手指的擺放、幅度乃至于自身眼睛該看什么地方,都必須達標。
甚至在正式開始之前,還會幾十次的進行“彩排”。
縱然是未穿越時的前林德也很少見這種禮節。
使用這種禮節對覲見平民有極高的要求,平民必須要有突出貢獻,就像是地球的首相、總統公開接見普通人。
其身上的政治意義超乎想象,某種程度上代表著貴族自己領地內的絕對政治傾向。
林德也只是當年跟著王子殿下混的時候,見過王子為了爭取更高權利,接見過那么幾個平民代表。
所以當眼前的少年突然使用跪禮時,林德第一時間擺正了自己的態度,幸好接見禮不會對貴族有約束,畢竟貴族是規則的制定者。
他要做的只是表明身份。
“我,林德·阿爾曼(lead·Arman),王城歌利亞的貴族,阿爾曼男爵之子,星龍崗哨領主…”林德以貴族的高傲姿態回應。
貴族的回應必須高傲,這也是面前用跪禮少年所期盼的。
可惜身旁沒有侍從官,否則該有人幫他報名號。
林德稍稍停頓,說道:“…體內流淌著貴族之血的真正貴族!”
“咚!”少年一頭磕在地上:“我、我…請您,讓我效忠!”
“我為什么要接受你的效忠?”林德搖頭。
他雖然是個“窮酸”貴族,甚至姓氏已經失去了魔法之環帶來的力量,但不代表著他要接受從癲智者村子里的人。
就因為對方懂得“跪禮”?確實,在遙遠邊境,恐怕普雷鎮的羅寧都不懂跪禮是什么。
繁文縟節也不如一塊麥麩面包重要。
“我已經完成了貴族老爺的命令”倫佐抬起頭,面帶祈求和期盼:“您既然是歌利亞的貴族,肯定也知道,我已經完成了,完成了,所以,可以向您效忠了,向貴族效忠!”
傻孩子,舊貴族都快死絕了,現在是新貴族時代。
“你完成了什么?”林德隨口一問。
倫佐保持著跪姿,雙手手掌朝上,以“捧”的姿勢,慢慢往前送。
然后。
“轟——!”紅色火焰于雙手手掌之上凝聚。
這團火焰比林德之前遇到村民們爆發出的更強,或者說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眼前的人應該很虛弱,可當他手捧血紅色火焰時,林德心中竟然隱隱催生出了壓力。
能讓大騎士產生壓力,那么對方一定也是“大騎士”等級。
套用玩家視角,倫佐很可能是十級以上,而且還是BOSS級的。
倫佐:“我完成了對癲秘主宰的侍奉,對癲狂之火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