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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請客

  春節過完沒多久,楊利民就忙著組織人手對中坪膠印廠進行擴建,又通過縣僑聯的關系把中坪膠印廠的名字改成了中坪輕工加工廠。

  膠印廠如今是縣領導眼中的心頭好,楊利民如今是縣領導眼中的好同志。

  掛歷雖然是去年秋天才開始生產,但到春節前停產放假統計時,靠著程云飛的關系,共計賣出了十四萬本。

  這個數字不止讓全大隊震驚,就連縣里都被嚇了一大跳。

  就算前期成本控制沒有做好,但一本掛歷仍然能掙到三塊錢,十四萬本就是四十二萬。

  哪怕被謝虎山搗鼓出來的港商拿走一半,中坪大隊手里還剩下二十一萬。

  當然,如果只是因為增加了縣里稅收,膠印廠和楊利民不太可能讓縣領導贊不絕口,主要是程云飛幫膠印廠介紹的客戶讓縣領導激動。

  這么說吧,膠印廠給客戶送貨,都是縣里安排領導跟著膠印廠一起去的。

  膠印廠拿到了衛生部委的訂單,生產了一批掛歷和一批印刷壁掛,壁掛是印刷著醫療衛生常識的宣傳海報,主要是用來在燕京各個社區,街道衛生所之類張貼。

  掛歷則是當成福利,發給衛生部委以及直屬部委領導的燕京京畿這些醫院,療養院工作的同志。

  縣領導怎么拍衛生部委馬屁的,謝虎山不知道,但他聽說浭陽縣醫療系統得了些實惠。

  謝虎山要給程云飛分一筆,這家伙死心眼不肯要,沒辦法,只能投其所好,謝虎山讓港島自己那家大地印刷公司幫忙給程云飛的師傅出版了《拳擊運動》這套教科書,又用膠印廠的名義采購回來,程云飛拿著書去燕京四處送人。

  就這樣,中坪大隊的韓老狗等人都覺得對不起程云飛,覺得人家沒要好處,最終韓老狗又讓楊利民出面,拿出兩萬塊,代表廠里當作工廠體育專項資金的名義撥給了自家中坪膠印廠的拳擊運動隊,這才覺得心里踏實不少。

  即便如此,韓老狗看著賬上剩下的這筆巨款,照樣翻來覆去好幾天沒睡好覺,因為他作為大隊書記,不知道該怎么跟大伙說,更不知道該怎么花。

  中坪本分種地幾十年攢的家底,連兩年副業的零頭都比不上。

  這讓他怎么跟大伙張嘴,說國家過去讓農民安心種地是錯誤的?

  但好在有謝虎山這犢子,能掙錢,更敢花錢。

  桌上的飯菜在中坪算是太豐盛了些,兩瓶光瓶汾酒,四個葷素搭配的涼菜,桌上還擺著兩盒牡丹香煙。

  更別說廚房此時還茲拉茲拉的響著翻炒聲,準備著熱菜。

  公社書記尹千峰坐在主位上,拿起桌上的煙盒,拆開自己點了一支,捏在手里說道:

  “抄嘍?都得砸嘍,群眾沒吃上飯,干部敢吃夜草?原來的公社書記老李,過生日,他媳婦自己從家帶了點面條,用公社伙房給他煮了碗面條,就這樣,都被群眾把公社伙房的鍋給砸了嘛,誰讓你吃面條的,大伙都吃不起白面,你敢吃?”

  “還有這事呢?”謝虎山在旁邊好奇的說道:“我在隊部大魚大肉好幾天了,也沒見群眾要砸我的鍋。”

  就在三人坐在酒桌前說話時,還不時有來隊部取信件或者路過喝水的社員,瞧一眼桌上的吃食,眉開眼笑和三人打招呼:

  “尹書記,韓書記,謝大隊長,多吃點兒多喝點,不行我給你們添個菜呀?”

  “坐下吃點兒?”韓老狗笑著招呼對方,對方也會擺擺手:“不吃了,孩子給我占著座兒呢,看電影去。”

  尹千峰望著走出去的社員,嘴里感慨道:“多好的群眾,打死老李都不能信,當初砸他鍋的那人居然也有坐在大隊部吃肉喝酒的一天。”

  “少說這個。”韓老狗瞅了尹千峰一眼:“性質不一樣,中坪老少爺們跟他鬧公糧呢,他還有心情過生日吃面條,不砸他砸誰?”

  要問中坪這伙刁民為什么對如今大隊干部吃夜草的行為熟視無睹,那自然是油水有他們一份。

  春節當天,中坪六百多戶人家,近三千人,每家不論人口多少,統一發了兩百塊的分紅。

  相當于大隊給各家多發了一個男性壯勞力的全年工分款。

  所以現在別說謝虎山在大隊部晚上值班喝點酒,就是去社員家里吃飯,各家都心甘情愿給他炒幾個硬菜。

  嘴里好處說的再多,都不如發錢實在。

  更何況謝虎山通過鐵路的關系,從鐵路工人俱樂部弄來一臺二手電影放映機和十幾部電影拷貝,在大隊的大會堂里架著,把大會堂當成了電影院,每天晚上七點鐘準時放電影,一晚放兩部,一部抗戰老電影,一副外國老電影。

  至于搞個電影院的理由,這家伙說的也是冠冕堂皇,主要是響應國家號召,控制人口,免得大伙晚上吃完飯沒事就鉆被窩忙著生孩子。

  家里有糧食,口袋里有錢,出門就看電影,老百姓才懶得盯著謝虎山值班的時候吃什么,再說,就沖發錢這一點,他吃什么都不過分。

  “老楊這犢子還沒升官呢,架子就擺起來了?”謝虎山看著桌上的涼菜,拿起酒瓶作勢要擰掉瓶蓋倒酒,嘴里對尹千峰和韓老狗笑著說道:

  “尹書記,二大爺,這得收拾啊,不然這小子膨脹了咋整,現在都敢跟你喝酒遲到,明天就敢騎你們脖子拉屎。”

  “你看,要升官果然就不一樣了,說話開始帶腔調了。”謝虎山叼著煙,朝幾人酒杯里倒著酒說道。

  膠印廠年前掙了一大筆錢,也讓楊利民春節回來上班沒兩天,就接到了組織讓他做好工作交接,六月份去省團校進修學習的通知。

  謝虎山和韓老狗雖然都只是個大隊干部,不算正經官兒,不懂官場,但公社尹書記卻馬上就說讓老楊請客,理由是楊利民這小子要升官了。

  而且他說,按照慣例來判斷,去省團校進修學習結束,楊利民同志的職務必然有所調整,要么調回縣里工作,要么去小型公社當一把手。

  “你怎么就沒什么危機意識呢,尹書記,他搞不好就把你搞下去,自己當中坪公社書記了。”謝虎山等楊利民挨著自己坐下之后,遞給他一杯酒,嘴里和尹千峰笑著說道。

  尹千峰朝嘴里送了口菜:“虎三兒,這就是你小子政治不成熟的表現,組織上怎么可能干出這事,如果組織要讓小楊接我的班,那肯定得提前跟我打招呼,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對不對,總不能中坪搞這么好,我啥功勞沒有,招呼也沒一個,就擼啦?你當組織是你大隊這個草臺班子,今天誰當副隊長,明天誰當婦女主任,都是一拍腦門的事兒?”

  “二大爺,尹書記已經膨脹到來咱村說咱們大隊組織是草臺班子了,這是病,得治啊,是要等鬧公糧的時候咱大隊跟他算總賬嗎?”謝虎山把一杯酒放在尹千峰旁邊的空位上,對韓老狗說道。

  韓老狗手里搓著干花生,朝嘴里送了一粒:“這還用我教你?大你現在是大隊長,主持大隊工作,鬧公糧的時候再算賬那不得等嘛,中坪人哪有那個耐心,開春公社就得組織各大隊交統籌款,假如啊,我是說假如,你說中坪大隊開春錢緊,交不起統籌款,拖個三個月半年啥的,尹書記得吃多少心臟藥?”

  “我說,你們大隊請領導吃飯,是先嚇唬一頓,唯恐領導多吃兩口菜是嗎?”尹千峰在旁邊氣得夾著煙的手直哆嗦:“這哪是誠心喊我吃飯,這是剛過完年準備氣死我,好讓你們中坪大隊雙喜臨門吶,我哪個事鬧心你們提哪個!”

  這個年代,公社的財政除了上級領導撥款,有很大一部分資金是需要公社跟治下各生產大隊統籌,從各大隊手里拿點錢可太難了,平時都是好群眾,好干部,一到收錢的時候全是刁民。

  年年收錢都得苦口婆心的跟這些祖宗解釋,公社收錢不是為了自己裝口袋里,公社治下的農機站,農技站添器具,各個灌溉機井的保養維修,一些基礎路段的修路,防洪抗旱,哪哪都得用錢,絕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可是年年這些刁民都裝傻,能拖就拖,扯著脖子喊國家有錢,讓國家出錢,我們沒錢。

  找上級領導訴苦還不管用,因為縣里不會多給你一毛錢,更不會幫公社去跟群眾做工作,只會跟群眾站在一塊批評公社:你公社收不上來,是你公社領導沒能力,群眾工作沒做好。

  所以尹千峰每年有兩大憋屈事,一是統籌款,一是交公糧,每件事都得差不多憋屈半年。

  “你看,尹書記還急了,我跟你說,尹書記,我有個主意,能讓大伙積極交統籌款。”謝虎山看到尹千峰氣急敗壞的模樣,諂媚開口。

  “等會兒,你師傅呢?”尹千峰警惕的看看酒桌前眾人,忽然對謝虎山問道。

  一般這犢子請客吃飯,甭管有事沒事,他師傅張誠都肯定得收到邀請,今天居然沒看到老張,老張跟他尹千峰還是一條心的,真要是有什么算計,能給他提個醒,可是現在桌上,楊利民,韓老狗這一老一小,都是跟謝虎山這個王八犢子穿一條褲子的,他怕稍不留神,就被這倆敲邊鼓忽悠著,讓謝虎山給埋了。

  “這呢這呢,熱菜來了,手藝就這樣了,湊合吃,就倆熱菜。”聽到尹千峰的話,張誠套著個圍裙,端著兩盤炒好的熱菜從伙房走過來,隨后挨著尹千峰坐下。

  “好家伙,到底誰膨脹了,你當個大隊長,讓你師傅給你下廚伺候飯局來了?”尹千峰看到張誠端著菜出來,對謝虎山震驚說道。

  “誰給我翻譯翻譯,這他媽是嚇唬嗎,這不明目張膽的徇私嗎?”尹千峰看向張誠,感覺對方是不是對嚇唬這個詞有些理解錯誤。

  張誠拿起香煙點了一支:“屁,他說,給我家發五百,然后就用大喇叭廣播,說是我強行以干部身份恐嚇他這么干的,煽動群眾,到時候讓中坪憤怒的群眾把我收拾掉。”

  “這倒是這小子能干出來的缺德事,不過你媳婦那脾氣,不可能讓虎三兒唬住。”尹千峰理解的點點頭。

  “我媳婦聽完之后跟他說,虎三兒啊,別等明年了,今年大隊如果補發給師娘發五百,師娘愿意主動去大喇叭廣播,帶著大伙把我收拾掉,拿著錢再找個新師父。”張誠笑著說道:

  “要不我能拎著褲帶追一路,追到隊部來抽他一頓嗎?”

  尹千峰端起酒杯,招呼眾人一起喝一口:“行啊,又是一年,中坪大隊勢頭不錯,公社跟你們沾光不少,老張也炒完菜了,虎三兒啊,說說,你剛才說怎么個意思,順著交統籌款這事接著說。”

  謝虎山喝了一口酒,環視著眾人說道:

  “我覺得吧,主要是中坪去年就沒怎么掙到錢,所以大伙一聽交錢就腦袋疼,今年如果能掙的更多,統籌款那都不是事,我尋思尹書記你幫我們大隊琢磨琢磨,廣交會咱能去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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