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伙都開始掰吧!”大秀說完,轉身就開始鉆進玉米地,動作麻利的掰著自己負責的兩壟玉米朝前竄。
韓老三,馬三兒的弟弟操馬等三隊的孩子們,也都每人兩壟朝前推進。
等一上手,楊利民才發現要壞,自己只負責一條壟,都沒有孩子們兩條壟掰得快。
沒一會兒就被幾個孩子拉開了一大截,玉米葉子割的臉火辣辣的疼,玉米花粉掉在頭發脖頸處又有些刺撓,還有飛蟲在眼前晃,這些問題都讓他想停下來抓抓癢。
不知道在玉米地里鉆了多久,楊利民除了自己掰棒子的聲音之外,已經聽不到任何動靜。
這意味著他被幾個孩子徹底甩開,拉開了非常遠的距離,而且鉆在玉米地里,前方永遠是一顆又一顆兩米多高的玉米秸稈擋著他,看不到盡頭,他不知道還要在玉米地里忍受多久的玉米葉割臉和蚊蟲叮咬,才能走到頭。
這種近乎幽閉的空間讓他非常不適應,到最后干脆橫向走了十幾壟,到達已經被清理出來的車道上透口氣。
他剛點燃一支煙想要招呼前面不遠處正好像收割機一樣收割著玉米秸稈的謝虎山三人,隨后猛然愣住。
他掰一壟玉米的速度,居然還不如同時刨四條壟玉米的三人速度快,這三個青年刨車道的速度,比他掰棒子的速度還要快!
這是什么牲口速度?
“前面還多遠到頭?”楊利民抹了一下臉上刺激傷口的汗水,對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謝虎山喊道。
一腦袋玉米花粉的謝虎山頭也不抬的說道:
“這條壟從這頭走到那頭,全長八百六十步左右,現在大概剛走二百多步。”
他說話的時候動作不停,又有七八顆玉米秸稈被刨倒,又拉開了一些與楊利民的距離。
“你們刨到啥時候?”楊利民吸了一口煙,看著別人勞動,自己偷懶的滋味不好受,可他還是想磨蹭一下再鉆回去,里面的滋味實在太難受。
韓紅兵回頭看他一眼,朝他笑笑:“把所有你此刻能看到的玉米秸稈全都刨下來,捆扎好,運回隊里,這是我們傻小子突擊隊的第一個秋收任務。”
“抽根煙嗎?”楊利民朝他晃晃煙盒,想要喊對方陪他一起抽一支。
韓紅兵說完,就繼續追著謝虎山的速度朝前刨去:
“開工前在地頭抽了一根,第二根煙得刨到另一個地頭再抽,這口氣可不能泄,泄了馬上就得被那幾個怪獸老娘們笑話死。”
楊利民猶豫一下,把香煙一掐,自己的覺悟和素質不能被三個農村青年比下去!
他悶頭鉆回了自己負責的那條壟開始繼續朝前掰,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才終于前面隱約看到光亮,這讓已經被玉米地折磨蹂躪到麻木的他精神一振,鼓足力氣強撐著掰完最后幾棵玉米,沖出了玉米地,整個人撲倒在地頭,享受著清晨的陽光。
仍然沒有其他動靜,仿佛這么重要的秋收活動,只有他一個人。
臉上手上都是一道道被玉米葉子割出的細微血印,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細小飛蟲的尸體。
他剛喘口氣,遠處一陣嘩啦啦響動,謝虎山三人已經刨通了八百多米的車道,謝虎山拎著鎬直起腰,韓紅兵則鉆進旁邊不遠處的玉米地,熟門熟路拎出一鐵桶涼水,用里面飄著的瓢舀起來大口喝著。
等他喝完是陳大喜,最后是謝虎山。
三人喝水的模樣都讓楊利民嚇一跳,那不像是喝水,更像是飲牲口,一瓢水一仰脖就那么灌下去,然后再來一瓢…
三個人喝完,水桶里的水沒了將近一半!
陳大喜打了個水嗝,對坐著休息的楊利民問道:“楊領導,體驗知識青年下鄉的滋味不好受吧?知識青年干不了我們這粗活。”
“都他媽是人,為啥農民能干,他們不能干,農民干了幾千年的活,讓他們跟著干點就覺得苦的不行,跟上刑一樣,咋的,是知識青年比農民多個Der,還是種出來的糧食沒給他們吃?”謝虎山抹了一下嘴上的水漬,對陳大喜不滿的罵道:
“說話都不會說,別拿楊領導跟之前那些一到秋收干活就先哭爹喊娘的知識青年比,老楊可沒叫一聲苦。”
如果是自愿去關西省,滇南省那些邊遠山區插隊勞動的知識青年,謝虎山絕對心里佩服。
但他原主的記憶卻非常瞧不起來中坪大隊插隊的城里青年,因為中坪大隊就不需要城里人來幫助勞動生產,來的人都是走后門來的。
都知道中坪村不是什么貧困山村,所以之前有些城里青年躲不開,必須要下鄉時,有的父母就托關系,把自己孩子安排來了中坪插隊。
一個個都以為來個豐收大隊就不用受苦,下地干活恨不得委屈死他們,什么農活都不會干,還一副高傲德行,吃的還比豬多,偷老鄉糧食,偷老鄉雞蛋,甜言蜜語睡完人姑娘回城的時候卻不認賬,都他媽是這幫傻*干的事,這幫貨一回城,中坪大隊就再沒鬧過什么糟心事。
所以中坪所有百姓,幾乎都對這個群體沒什么好印象。
韓紅兵把楊利民的手拉過來看了一眼,又瞧瞧對方那張臉,笑著拍拍他肩膀:
“行啊,以后不喊你楊領導了,改喊你老楊,雖然就掰一條壟,但你第一次干農活,沒半截認慫跑掉,態度可以!”
“改稱老楊,說明他倆瞅你順眼了,你就在隊里好過了。”謝虎山在旁邊直著腰笑道:
“看見那三個怪獸老娘們兒了嗎?”
自從謝虎山創造了怪獸老娘們這個詞之后,陳大喜,韓紅兵等人也開始用這個詞來代指本隊的鐵姑娘們。
“沒有。”楊利民喘著氣對謝虎山說道。
“這幾個娘們準都是沒結婚憋的,火力這么足呢!連口水都沒喝就又開整了?”一聽楊利民的話,謝虎山趕緊走到一塊玉米地附近看了看,無語的說道:
“別抽煙了,開干吧,仨娘們最少已經鉆進去五十米了,再拖下去,就得讓她們笑話了!”
他點了一支香煙叼在嘴里,拎著鎬又開始新一輪的刨車道工作。
這個年代的生產隊秋收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方法。
沒有機器,純靠人力,社員們如果想要多掙點工分,眼下就是最好的表現機會,甚至孩子老人下地干活,隊里也都會給記上工分。
在這種隊內生產重要時期,如果一群大小伙子讓一群年輕姑娘比下去,那么等隊里獎勵秋收工分時,只配得到其他人的笑話,所以要想工分拿的心安理得,就得讓所有人心服口服,活計干得要漂亮,挑不出毛病。
看到謝虎山動手開干,韓紅兵,陳大喜也都叼著香煙跟了上去,韓紅兵邊走還邊對楊利民說道:
“老楊,別掰了,跟著裝車去吧,那活沒技巧,不然你這掰玉米的速度,絕對拖后腿,大秀得跟你急眼,當心她帶著手下組員半夜套你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