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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臥底被戳穿了

無線電子書    大明話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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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越升越高,林大官人又對公鼐催促道:“勸你早做決斷!

  現在清早行人稀少還沒什么,如果等到人多嘴雜的時候,你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對面船上的公鼐看了眼還在美人中間昏迷的顧憲成,實在無計可施,咬牙回應道:“只要你放過顧君,我這次可以支持你!”

  為了維護顧君,只能把山東出賣了!

  “好!痛快!”林大官人稱贊說:“不愧是我們山東豪杰,就是爽氣!”

  隨后對身后的高長江吩咐說:“老高你過去!寫下文書,然后讓他簽字畫押!”

  公鼐不禁怒道:“我說到做到,豈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林大官人答道:“我自然信得過你,但這里連個可靠的中間保人也沒有,只能先立文書為據了!放心,這只是防小人不防君子。”

  公鼐想了想后,又道:“但要加上一條,今天的事就此揭過,以后你不許再以此要挾顧君!一式兩份,我這里也要保存一份!”

  林大官人一口答應了,“世人以今布號我,就是一諾千金的季布!”

  關于做事的主次,林大官人還是分得清的,當前最重要的是拿下山東版圖,而收拾顧憲成并不是主線任務。

  雙方簽了約定文書后,林大官人指著岸邊一頂轎子,對公鼐說:“連帶轎夫一并借給你了,速速將顧憲成抬回姑蘇驛吧!”

  公鼐捏著文書,無力的嘆口氣,此時此刻已經對“主場優勢”四個字有了充分的認知。

  當他又轉過頭去卻發現,顧君的眼皮不知何時睜開了一道縫隙,正偷偷的朝著岸邊看。

  難道顧君早就醒了,一直在裝昏迷?公鼐疑惑的想道。

  等進了姑蘇驛后,顧憲成就自動醒了過來。

  別人問起來,顧憲成只記得昨晚睡下后,突然有幾個人闖進了臥室,把他綁走了。

  然后又被捏著鼻子強行灌了很多酒水,不知不覺就昏迷過去。

  眾人聚在沈鯉居院的書房內,情緒十分消沉。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突然遭遇這樣的挫折,前景似乎又開始不那么確定了。

  墻壁上掛著一幅地圖,在各重要區域都標示著敵我最新動向。

  天下文壇有四大重點區,江南(包括徽州)、湖北、山東、浙江,這種分布其實也是有規律可循的。

  從地理上看,就是長江沿線和運河沿線。這些地方經濟發達、交通便利,有形成文壇勢力的基礎和快速傳播條件。

  像江西、福建等地方雖然科舉發達,但經濟落后、交通閉塞,讀書的功利性更強,故而文藝就相對差了點意思,能出了個湯顯祖其實是異數。

  顧憲成看著地圖,喃喃自語說:“在湖北,因為吳國倫沒有親自來,對方袁宏道和吳國倫弟子朱師孔是五五開。

  在浙江,我們已經將林泰來和松江府關系密切的事情告訴了屠隆。

  所以屠隆肯定會站在我們這邊,在本次大會上反林泰來,和本省沈明臣差不多也是五五開。

  如果其他重點區域都是五五開,那么只要山東全部在我們手里,我們就能穩贏,可如今卻把山東丟了。

  即便還有其他地方的聲音支持我們,也無法彌補丟掉山東的損失啊。”

  聽到這里,眾人一起暗罵。

  該死的文壇大會,怎么就在蘇州舉辦了,這主場優勢實在太討厭了!

  心性堅韌的顧憲成收拾了心情,又道:“雖然無法說穩贏,但又不是已經輸了!不過這個變故必須稟告給弇州公!

  瞞著弇州公毫無意義,要讓弇州公也做好艱苦斗爭的心理準備。”

  王老盟主同樣住在姑蘇驛,這等于是向世人昭告對林泰來的疏遠,以及對他們清流小團體的支持。

  眾人一起來到另一個院落,與王老盟主就新形勢進行會商。

  “也就是說,伱們已經沒有必勝把握了?”王老盟主問道。

  雖然沒人愿意看到這個結果,但也不得不承認。丟了一個完整的山東,后果就是這么嚴重。

  顧憲成答話道:“雖然失去了絕對優勢,但我們仍然占著上風!

  畢竟我們這邊還有沈公、趙公,而林泰來那邊缺乏能對應的人物!”

  一個是原禮部尚書、清流勢力精神領袖,一個是入閣種子選手、蟬聯兩屆復古派五子,影響力絕非一般。

  但聽到壞消息的王老盟主面不改色,對左膀右臂之一馮時可吩咐說:“你再去找林泰來,就說主會時間不著急了,我要推遲幾日!”

  馮時可對這個命令莫名其妙的,昨天老盟主還急著催促盡早開主會,今天卻又不著急了?

  這種朝令夕改的亂命,實在是有點亡國昏君之像啊。

  還有,這種純跑腿的事情為何不讓左膀右臂的另一位鄒迪光去?

  接下來,老盟主肯定要和顧憲成這幫人說些機密話,他也想留下來旁聽。

  見馮時可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動,王老盟主臉色冷了下來,又開口道:“馮文所啊,我從來待你不薄吧?”

  馮時可連忙道:“弇州公提攜之恩永世難忘。”

  老盟主淡淡的說:“那你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投靠了林泰來?”

  馮時可:“.”

  自己辛辛苦苦臥底四年,到底從哪暴露的!

  另一個左膀右臂鄒迪光跳了出來,似乎怒不可遏的叫道:“難怪弇州公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林泰來能夠了如指掌!原來都是馮文所你泄露出去的!”

  馮時可答道:“在下只能說,在下對得住弇州公。例如若無在下從中轉圜,弇州公當年能否走出揚州平山堂都是個問題。”

  王老盟主阻止了鄒迪光繼續呵斥,對馮時可說:“罷了罷了,主從一場,好聚好散!

  你現在走吧,別忘了最后替我向林泰來傳個話,主會推遲幾日!”

  沈鯉、趙用賢、顧憲成突然親眼看到復古派宗門“巨變”,不禁愕然不已。

  他們沒想到老盟主身邊就剩兩人了,還能有一個是臥底。

  更沒想到,王老盟主似乎早知道了,但一直挨著林泰來毒打也隱忍不發,好像還有點東西啊?

  等馮時可垂頭喪氣的走了后,王老盟主便對沈鯉、趙用賢、顧憲成、公鼐、鄒迪光這個小團伙說:

  “當年我們復古派稱霸文壇,靠的就是三樣東西,第一不便說,第二不好說,第三就是高端戰力多!”

  其他人面面相覷,老盟主講起這些是何意?

  如果是說“高端戰力”這個詞,他們倒是能理解,大概指的就是文壇巨頭的意思。

  當今文壇公認的巨頭只有三個,除了王老盟主,就是為復古派坐鎮湖廣的吳國倫,還有數十年來與復古派分庭抗禮、聽調不聽宣的徽州汪道昆。

  至于林泰來,也許算個偽巨頭吧?

  但吳國倫、汪道昆這兩人年事已高,都沒有來參加文壇大會。也可能是物傷其類,不忍心看到同時代的王老盟主黯然謝幕。

  吳國倫只派了弟子朱師孔過來,和同省袁宏道殺的難解難分,而汪道昆只派了弟弟汪道貫前來赴會。

  “誰說他們兩個不來?”王老盟主淡淡的說:“他們只是拒絕了林泰來的邀請,但我從太倉州出發之前,已經勸他們赴會了。

  預計他們兩位過幾日就能到,但他們的行蹤是保密的,現在僅限于我和你們知道。”

  臥槽!顧憲成等人頓時大喜過望,竟然有這等奇兵!

  不愧是縱橫文壇數十年的老盟主,還隱藏著這樣瞞天過海的手段。

  一個文壇巨頭的影響力是跨省域的,若兩個文壇巨頭馳援,足以彌補失去全部山東的損失了!

  更別說,林泰來對這兩個文壇巨頭的到來完全不知情,以有心算無心,勝率更大!

  形勢再次一片大好,絕對優勢又回來了!

  王老盟主強調說:“現在林泰來必定自認已經獲得優勢,成了驕兵之勢,他就是這樣的性格。

  以你們自身實力,再加上吳國倫、汪道昆助拳,如果還不能阻擊已成驕兵的林泰來,扶持孫繼皋上位,那可就太廢了。

  但是吳國倫、汪道昆赴會之事必須保密,他們只能在主會上突然現身,之前絕對不許讓另外的人知道!”

  眾人一起應了下來,這時候也都明白,老盟主剛才為何把臥底馮時可趕走了。

  此時王老盟主感到了疲倦,便端茶送客。

  雖然他和這些主混政治圈的后輩人物交情不深,但只要是真心反林泰來,就可以信任和合作。

  另一頭的馮時可帶著行李離開了姑蘇驛,心情十分郁悶,直接來到了林府。

  此時林大官人恰好正在前堂接見幾個松江府士人,作為東道主和企圖有所作為的人,林大官人也是很忙的。

  看到同鄉前輩馮時可進來,那幾個松江府士人連忙見禮,并把馮二老爺請到了上座。

  重新落座后,林泰來繼續和那幾個松江府士人說著吳淞江疏浚工程以及以后的商業利益問題。

  馮時可不想當眾說自己被老盟主趕走的丟人事情,暫時以聽為主。

  這時忍不住對林泰來問道:“眼下文壇大會正在如火如荼,你還有多余閑心關注其他?”

  林大官人很輕狂的說:“文壇大會已經不足為慮了,可以分心多關注吳淞江工程!”

  馮時可暗自搖頭,林泰來各方面行動力都很強,就是太容易驕傲了。

  為了繼續拉近和松江府士人的關系,林大官人又道:“前日我見到屠隆時,屠隆想讓我斷絕與松江府的關系。

  我為了與你們松江府之間的友誼,果斷拒絕了屠隆,寧可為此損失半個浙江文壇的支持!”

說到這里時,林泰來心里又發現了一個知識點,顯然這知識點完全沒卵用  徐階是六年前去世的,那么從時間來看,浙江文壇大佬屠隆可能是徐階這輩子最后一個整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那幾個同鄉士人離去,沒有外人在場,馮二老爺再也繃不住了,精氣神瞬間失去,癱在了椅子上。

  林大官人送客回來,看到馮二老爺半死不活的模樣,詫異的問道:“你這是怎么了?你的行李怎么放在門房了?”

  馮時可聲音苦澀的說:“四年之功,廢于一旦!所得名望,一朝全休!”

  林泰來恍然大悟,看來應該是馮二老爺的臥底身份被發現了。

  所以“復古派最后孤忠守墓人”這個人設,已經立不起來了?

  就是這兩年越來越像老糊涂的王老盟主,怎么忽然精明起來了?

  林大官人也不知道怎么勸,想了想就說:“你不就是想留名后世么?以后讓你做吳淞江商會第一任會長,亦可留名也!”

  馮時可長嘆道:“這什么破會長,能跟高大上的文壇相比嗎?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唐代李白父親就是富商,但千年以后的如今,人人都知道詩仙李白!

  又有誰還能記得,李太白的富商父親叫什么?已經沒人知道了!”

  “叫李客。”林大官人很及時的答道,“這就是李白父親的名字。”

  馮時可:“.”

  別人正在抑郁憤懣的控訴,你林泰來能不能正經的配合一下?

  “可惜四年時間全都白費了,以后再也沒有在文壇刻下印記的機會了。”馮二老爺又郁郁寡歡的說。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又不是林泰來這樣的天縱文才,沒了“復古派最后孤忠”這塊極具個人色彩的招牌,就只能泯然眾人矣。

  被王老盟主戳破畫皮后,以后文壇不會再有自己的名分了,人生后半場,就只能回去搞搞商業活動,當個無聊的富家翁了。

  看著宛如行尸走肉的馮二老爺,林泰來不以為然的說:

  “這次文壇大會還沒結束,一切皆有可能,你現在完全沒必要灰心。”

  馮二老爺慘笑道:“你不會安慰人就別強行安慰了!我這個臥底身份都被識破了,還能有什么可能?”

  林泰來冷笑道:“什么老盟主識破了臥底?分明是老盟主受到奸賊蠱惑,聽信讒言驅逐了你這個忠臣!

  你不能這樣頹廢下去,你要振作起來,與奸賊斗爭到底,讓王老盟主回歸到正確道路上!”

  啊?還能這樣解讀?馮二老爺不禁陷入了迷茫,這個世界還能這么魔幻嗎?

  林大官人沒再細說,只道:“先不要多想了,就準備開主會吧!醞釀了這么久,也該到收獲的時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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