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石,出列。”
“屬下在。”
顧大石仍然是那如同石頭般,面無表情的模樣。
周平安還記得這位,當日來到林府拜訪,甚至連笑都笑得勉強,好像臉上肌肉塊僵死了一樣。
他倒是不在乎顧大石表情如何,從這位顧都頭眼里的疑惑探究,就知道,這位都頭心里其實也有著諸多不解。
但顯然,周平安并沒有為他解惑的想法。
只是吩咐道:“整軍,重編名冊,到場之兵,每人找軍需官,領取一兩銀,三石糧,其余衣物鞋帽柴草,另外置辦,依例分發。”
周平安指了指錢三兩。
“你主持此事。”
旁邊的田秀才,剛剛臉上露出狂喜之色,立刻又垮了下來。
錢三兩卻是滿臉興奮,軍需官啊,雖然在城衛軍中任職,也只算是個吏,但是,在普通人眼里,絕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比起林府的護院一職,還要強上不少。
再說了,這一點證明自己入了周供奉的眼,以后用心辦事,還愁前程嗎?
他倒是不擔心做不好差事,幼時家境還好之時,也曾讀過幾年私塾,認字算術,比起一般黔首,那是要強上許多。
這一點,任聘林府護院之時,把履歷也交待清楚的,周平安自然是知道。
錢三兩的興奮情緒,比起在場的所有兵士,卻還是顯得過于平靜了些。
一千二百余人,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周平安,再看看顧大石,發現兩人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同時,還有車駕緩緩進入軍營,開始卸下各類物資銀錢。
眼珠子立即紅了。
“多謝大人。”
顧大石首先俯首行禮。
一千余士卒也跟著興高采烈的喊了起來。
“停。”
周平安壓了壓手掌,把呼聲壓了下去,轉頭看向顧大石,“挑出三百精銳,與我身后護院一同,前去把那些沒來的人,全都捉拿過來。膽敢反抗者,殺…”
“是…”
顧大石眼神微動,只猶豫了半個呼吸時間,高聲聽令,然后,就叫出三百人,與唐林兒等人,返身撲向營房。
一陣大呼小叫,兵器碰撞之聲后。
約莫兩百余人被捉了來。
“顧大石,你竟敢沖我動手,真是反了天了,縣尊那里,我看你如何交待?”
“還有,伱們這些人,竟然擅闖軍營,田大人尸骨未寒,新任縣尉就在廣云趕來的路上,爾等奪權,遲早逃不過頸上一刀…
“周平安,原來是你林家作祟,區區螳臂,豈能擋車,死期將至而不自知,可笑可笑。”
為首的臉色青紫,破口大罵的,不正是身形魁梧的馬軍都頭雷烈,又是誰人。
雷烈身上有著幾處刀傷,還在流血,手臂反絞在身后,一張臉已經腫成了豬頭。
也不知到底是誰下的手。
‘咦,雷烈知道的消息不少啊。’
周平安已經從張家二子張元昊那里得知,李縣令上書求援,把縣尉一職,早就許了出去。
這也正是他沒興趣再慢慢考取武秀才,從正途獲得縣尉一職的原因。
因為探得消息,此事的起因,是縣令之子李元康從中作梗,才心中起疑,想要試探一番。
結果,挖出了五欲魔功這件事情。
事件激發之后,干脆連縣令都干了。
這還能怎么辦?
當然是涼拌了。
周平安懶得聽雷烈叫囂,轉頭看了一眼唐林兒。
二狗立刻領悟到他的意思。
長刀“鏘”的一聲出鞘,閃過一道寒光,掠過馬軍都頭雷烈的脖頸。
一顆偌大頭顱滾落。
血如泉涌。
撲通…
隨著雷烈尸身撲倒,唐林兒高聲厲斥道:“竟敢對周大人無禮,該殺。”
“何至于此,都是同袍,打個三十大棍,趕出青羊城,任其自生自滅,也就可以了,殺頭,真的沒必要。”
周平安抬了抬手,遺憾說了句,似乎很是惋惜。
“聽到了嗎?周大人說了,沒來之人,打三十大棍,趕出青羊。”
這一次,沒人領會錯周平安的意思。
林府護院立馬行動起來。
把那些先前還顯得倨傲的馬軍以及頭目,一個個按倒,打得背上血痕森森,再用馬車,一車車裝好,扔出青羊城。
于是,城衛軍就此歸心。
看向周平安的眼神,無比忠誠,哪怕是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根本不敢表露出半點。
月俸一兩銀,三石糧,別說比較城內普通人等,強上許多倍,就算是比起郡兵,甚至邊軍,也是要高上許多了。
只要不是花天酒地,單單吃喝,一家三口,都能吃得肚兒溜圓,還有剩余。
更何況,還有各種補助物資分發下來。
這種待遇,若是傳了出去,不但是青羊本城,野外十里八鄉,聽到消息的青壯,恐怕都會哭著喊著想要加入。
要知道,他們以往,很久以前就沒見過什么月俸了,能一個人在軍營之中混口飯吃就算不錯,偶爾,能找到機會偷拿點糧食給家里度過饑荒,算是運氣好。
在這種災荒年代,什么最重要,錢糧最重要。
說理想,說道德,基本上是對牛彈琴。
領著沉甸甸的錢糧衣物,再看看那些哭嚎著被趕出軍營的士卒隊正,留下來的人,自然心里無比滿足。
這人,無論何時何地,怕的就是一個比較。
哪怕是同樣蹲坑,有紙的比沒紙的,就是要多出一些優越感。
心情要好上許多。
馬軍都頭一職,周平安許給了唐林兒。
這位如今也是洗髓中期,往日的積累,看來也算豐厚得很,雖然實力算不得太強,但是,在青羊城中,總算可以獨當一面。
這還是沒有計算“凈世蓮華身”的原因。
一旦爆發起來,周平安甚至覺得,剛剛踏入換血境不久的顧大石,也不定能把他拿下。
當然,這只是如今的實力。
據周平安觀察,唐林兒的修行速度,似乎很快。
他的“凈世蓮華身”已經修到了第二重了,能爆發六倍力量,就是,損耗壽元和氣血的難題,還有他身體里可能存在的“噬心丹”,卻是一個隱患。
不過,這是以后的事情。
到時再說。
周平安微微有些憐憫的看了看這個干勁十足的小伙子,心里暗暗嘀咕著。
“顧大石職務不動,依然擔任步軍都頭,其余隊正什長伍長,報上名冊,勘察之后任用即可。”
周平安隨意安排了職務,并且,還抽調了幾個精干的護院,任隊正一職。
就不再理會這些雜務。
只是接著吩咐道:“立即貼出告示,招兵買馬,先按照五千人的人員定額來,不用擔心錢財糧秣。
此事,只留下兩隊人操辦即可,其余人等,整編之后,全都給我出城,搜尋藥草,錢三兩,你負責操辦此事。”
周平安快刀斬亂麻。
城衛軍的事情,倒不算太過重要,按部就班,就可盡收人心,如今或許只能靠著錢糧豐足,來收買人心。
等到以后,再頒布功勛獎賞條例,經過大戰之后,有人嘗到甜頭,這支靠著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奪取而來的軍馬,就算徹底成型了。
如今當務之急,卻不是什么操練兵馬。
而是。
找藥…
“三小姐厚積薄發,四年積累一旦成就,如今五臟已然大成,下一步,就得考慮如何聚血成丹。”
周平安想到那位并不常把心事表露在外的林三小姐,心里默默盤算。
聚血成丹這一關,可以說是凡階九煉之中最重要的一關,關系到以后的道路。
江湖中人,一般來說,只要能夠達到聚血的關口,自然不會等待,化出體內真氣,實力增加五倍,這是基操。
無論是強行突破也好,還是以粗淺功法進境也罷。
到了這一關之時,沒人會等。
但是,林懷玉卻是不愿意這樣,她還想要走得更遠。
不但是她,周平安也是這樣想的。
等到自己換血圓滿,祭煉五臟之后,也必然不會隨便選一本大路功法,成就一個實力不怎么樣的真氣境強手。
據林懷玉說,練成刀丹獨特真氣的,比起普通真氣,攻擊力上面,要強上三五倍。
這還只是基礎真氣的質量差距。
再加上配套的武學刀法,其中差距根本無法衡量。
可以說,練成滄海刀氣的真氣境高手,隨手揮出一道離體刀氣,就可以斬殺普通真氣境高手。
雙方簡直不是一個層次。
因此,周平安也是比較贊同林懷玉的計劃,七葉曇志在必得。
至少,在凝丹這一關,最有可能得手,也是最強的功法,莫過于[滄海刀典],前面所打下的根基,包括潮汐吐納法,以及斬浪伏波刀勁,全都是為了[滄海刀典]打下基礎,不學這門,太過可惜。
因此,動用再多的人力物力,只要能搶先一步,找到七葉曇,煉成七色丹,那都是值得的。
只要得到[滄海刀典],凡階九煉一馬平川,功法修行方面再無阻礙。
就不說凡階九煉后續道路,只是單單成就真氣境。
無論是林懷玉,還是自己,有一個人達到此等境界,青羊城這里,才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也不擔心,隨便來一個莫名其妙的高手,就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把青羊城這塊盤子打散了。
黑山深處。
雙溪坳口,郁郁蔥蔥一片藤蔓遮掩住的山洞谷口,林子奇踉踉蹌蹌奔了出來。
手里還抱著一具尸體。
“我沒能救出小狼,差點連自己都出不來,馬三,你快快下山,尋三小姐報信,把這里的事情稟報上去,就說,發現的這幾株七葉曇花,很快就會再次開謝。
但是,此處疑似有著迷陣,需要陽氣十足的高手,才能牽制住陣勢運轉,讓其他人摘得奇花。”
“統領,你…”
馬三有些猶豫。
又有些擔心。
他看出來了,林子奇臉色蒼白,眼袋發黑,就像是征伐過度,連戰七天七夜一般。
這要是沒事,他能把自己的眼睛踩下來當泡踩。
“我這里,只是氣血有些虧損,沒有什么關系,等會,你快馬加鞭回去報信之后,我會就近隨便找一個村落養一養身體,快去吧,別耽擱了。萬一被人得知,壞了此事,三小姐那里,該得多么失望。”
“行,那我去了。”
馬三顯然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當下不敢遲疑,下了坡之后,牽馬走了好一段路,找到稍稍平緩之處,才上馬揚鞭,急急往青羊城趕去。
對于七葉曇,以及石頭陣的事情,林子奇倒是沒說假話。
能發現幾株七葉曇扎堆聚集,也是一個意外。
當然,這也跟他自恃修為實力,哪里難走就往哪里鉆有關系,其余的采藥師,對于一些險惡之處,并不會冒險進入,更不會特意探查此處有著大蟒守護的深洞。
他藏起來沒說的是,山洞深處,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石頭陣里,竟然有著玄機,進去了死活出不來,若非自己機靈,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恐怕不只是損失十年壽命這么簡單。
‘周平安,你真該死啊。’
林子奇仰天低吼一聲,眼里全是瘋狂。
“這七葉曇花,單憑我一個人也采不到,原計劃是行不通了,不過,幸好我早有準備,廣云來人,想必也離著不遠了,我去迎上一迎。”
算算路程,再算算日期,林子奇心知肚明,廣云主家那里,若是得了消息,肯定已經離著不遠。
而且,以那些人能坐船就不坐車,能坐車就不騎馬的習慣,身邊肯定還帶著隨侍下人,極有可能,就是與廣云郡府人馬一起行動。
縣令請援的事情,在林府之中也不是秘密,甚至,在青羊城中都不算秘密。
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他還知道,廣云林家,與郡府十分交好,雙方已然開始商議親事。
這次前來青羊城,他們不結伴而行就怪了。
一念及此。
林子奇再次看了一眼,那若隱若現,藏在石頭陣一側的幾株七葉曇,轉身就下了山崖,艱難走了一陣,找到自己的坐騎。
牽馬再行一陣,找準方向,林子奇打馬狂奔,卻是沒有回去青羊城,也沒有如他自己所說,找一個附近的小山村休整,而是直奔漓江方向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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