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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趙都安邁出屋內一步者,殺

  抵達梨花堂院外的時候,趙都安停下腳步,用覆著白色面具的臉扭頭看向周倉,微笑道:

  “到這里就夠了,有勞百戶。”

  周倉欲言又止,想再次提醒梨花堂的緝司并非好做的,但衙門里廝混久了,都是人精,他又擔心交淺言深,給這位宮里委派的官員留下壞印象,也只好點頭:

  “既如此,我先走了,緝司若有需要,可來總督堂尋我。”

  趙都安頷首。目送周倉離開,他熟門熟路,左手推開垂花門的門扇,右手提起衣袍下擺,跨過門檻。

  獨門獨戶的堂口,古色古香的建筑映入眼簾。

  最醒目的,亦然是庭院中那一株茂密梨樹。因是秋季,梨樹上一顆顆黃澄澄的梨子醒目。

  地上只有少許殘存的樹葉,看得出有人清掃。

  前院很安靜。

  趙都安沒急著往里走,邁步行至樹下,抬手拽下枝條,擰下一顆梨子,用袖子擦了,便要吃。

  “住手!”突然,內堂傳來熟悉的呵斥,“你是何人?膽敢摘公家的梨?”

  趙都安一怔,扭頭望去,只見一個穿錦衣袍服,身材苗條,臉蛋如蘋果般紅潤,眼神卻冷淡、警惕、敵視的女錦衣走來。

  錢可柔劈手奪過梨子,護在手中,眼神不善。

  趙都安看著小秘書護犢子的神情,眼角魚尾紋擴散,笑吟吟道:

  “這樹上梨子這樣多,再不吃,都熟透要壞掉了。”

  錢可柔瞪了他一眼,道:

  “與你何干?你可知,我們堂口的梨子,是留給我家大人的!便是爛在樹上,也不允外人吃!”

  趙都安眼神愈發好奇:

  “你家大人?那位趙少保?呵,你可知本官乃圣上欽點的代理緝司?今日來赴任,你就這般與長官說話?”

  說著,他從腰間取出令牌。

  錢可柔小眉毛擰緊,身為秘書,她提早得到過通知,這會卻只哼了一聲,扭頭甩給他一個后腦勺:

  “總之,院子里的梨你不能動!”

  趙都安頓覺好笑,也不爭辯,邁步跟過去,等進了內堂。

  入眼處,寬大的棕色會議桌旁,一張張椅子整齊擺放,主位后,擺著堂內刑罰棍棒。

  一切都那么熟悉。

  他大大咧咧,在錢可柔不悅的目光中于主位落座,輕敲桌案,道:

  “叫其余幾個緝事過來。”

  小秘書板著臉,將梨子收起來,才扭身去了。

  不多時,幾個熟悉的身影慵懶地從后頭走過來。

  分別是抱著胳膊,一臉桀驁,氣質如孤狼的侯人猛。

  頂著碩大黑眼圈,膚色白皙,打著哈欠的沈倦。

  以及右手端著泡紅棗的濃茶碗,左臂夾著今日邸報的鄭老九——這位老錦衣,按照規定,今年本該退休。

  但因趙都安入職后,梨花堂重整氣象,這位已經頭發花白的衙門老公人硬生生申請了“延遲退休”。

  只是趙都安去前線后,梨花堂一下又清閑起來。

  四人大咧咧坐下,一個個都懶得拿正眼瞧新緝司,敷衍的神色寫在臉上。

  “因梨花堂緝司空置,本官奉命,暫代緝司一職。負責稽查朝堂內奸,你等既為緝事,先各自匯報下情況吧。”趙都安淡淡道。

  無人搭理,四人仿佛沒聽見般,將新上司當空氣。

  顯然是早商議好的,欲要給新上司一個下馬威。

  趙都安雙手交迭于小腹,淡淡道:

  “沒聽清么,還是說,趙少保教導無方,手下帶出的,都是一群聾子?”

  豁然間,四道凌厲視線同時投來。

  錢可柔冷聲道:“這位大人,說話還請放尊重些。”

  沈倦也打著哈欠,眼神冰冷:

  “小柔說的是,大人且要記住,你只是代理緝司,梨花堂從建立到現在,只有一位主官,你若好言好語,我等也不會刁難你,但若對我家大人不敬…”

  侯人猛面無表情,“砰”的一聲,將刀鞘按在了桌上,哼道:

  “藏頭露尾,必是鼠輩。”

  “咳咳…”鄭老九放下茶杯,吐了口沫子,笑呵呵打圓場:

  “這位大人莫要激動,咱梨花堂一群刺頭,名聲惡劣慣了…”

  說了一半,鄭老九忽然頓住,因為他發現這個戴著面具的空降緝司神態淡然,絲毫沒有動怒的樣子。

  只是抬起右手,將臉上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

  趙都安似笑非笑,盯著侯人猛:“你說誰是鼠輩?”

  堂內驟然安靜。

  唯有秋風席卷落葉,穿過廳堂。

  “啊!”下一秒,錢可柔屁股好似安了彈簧,一下跳起來,圓臉上浮現錯愕,結巴道:

  “大…大人?!”

  沈倦目瞪口呆,好似見了鬼,繼而臉上下意識露出驚喜!

  其余兩人也一般無二。

  大人回來了!

  巨大的驚喜,席卷四人心頭,好似被驚喜砸暈了,一改方才倨傲散漫,一下站的筆直,眼睛發亮,旋即,又是巨大的茫然。

  趙都安笑瞇瞇將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噓,小聲些。我回來的消息暫時不想大范圍公開,少數人知道就可以了。這次我明面上還是在臨封西線坐鎮,只是借助皇宮內的鎮物,以術法回歸。”

  四人驚詫莫名,繼而恍然大悟:

  “我們方才還在討論,為何要空降個緝司過來,原來是大人您要隱藏身份。”

  旋即,他們想到方才的舉動,又緊張起來。

  侯人猛支支吾吾,將桌上的刀收起:

  “我是鼠輩,我是鼠輩。”

  趙都安從他身上收回視線,又看向錢可柔:

  “梨,我能吃嗎?”

  小秘書臉蛋一下紅透了,忙將藏好的梨子雙手奉上,鼻頭一酸,略紅著眼眶道:

  “大人要吃,屬下這就去摘。”

  鄭老九嘆息道:

  “第一批熟的梨子都爛了,我們想吃,小柔攔著不給。說要等大人凱旋。”

  趙都安心頭一暖,梨花堂的人是他第一批嫡系老部下,多次出差,跟隨他出生入死。

  這幾個月不見,他也有些想念。笑著說道: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日,我都會常駐京師。這次也是因清流黨內奸一案,受陛下委派,回來主持此事。”

  四人精神一震,皆是一掃慵懶,戰意高昂。

  臉上洋溢真摯笑容,閑了這么久,他們終于可以活動下筋骨了。

  趙都安沒有浪費時間寒暄,問道:

  “小柔,關于此案的進度如何?詳細情報說給我聽。”

  “是!”

  錢可柔用手背抹了下眼睛,破涕為笑,飛快拿出一迭資料:

  “咱們這段日子雖沒做什么大事,但也盯著這案子。

  昨晚督公也將資料送了過來,這是眼下衙門里掌握的,疑似與反王勾結的清流黨內官員名單。

  上頭畫著圈的幾個已經抓了,都死咬著說是袁立指派…”

  趙都安翻開資料,一頁頁飛快掃過,紙上的名字按官職品秩,從高到低排列。

  足足有十幾人。

  而這絕對不是全部,定然還有尚未暴露的。

  “很好,”趙都安丟下其余的紙頁,只留下第一張,用手指了指名單上排在第一位的名字,道:

  “準備一下,叫上人,隨本官去抓人。”

  四人都愣住了,大人回來第一天,就直接抓人?而且是跳過小魚。

  直接抓最大的一條?

  鄭老九低聲道:

  “大人,這個彭文良,乃是都察院的四品僉都御史…亦是清流黨內支柱之一,若直接逮捕,是否…”

  趙都安抬手,將面具重新戴上,起身道:

  “只管抓人,天塌了,我擔著。”

  總督堂外,庭院中的石桌旁。

  英姿颯爽,眼角點綴淚痣,腰間懸著飛刀的水仙堂緝司海棠望向馬閻:

  “督公,那位代理緝司,究竟是什么來頭?”

  旁邊,面癱臉卷王張晗也好奇道:

  “能被派來接趙緝司的班,據說還戴著個面具,好生古怪。”

  馬閻端坐石凳上,閉目等待。

  他在等那個新緝司會鬧出怎樣的動靜,時刻準備,一旦梨花堂出事,就去馳援。

  海棠和張晗則是好奇來湊熱鬧。

  聞言睜眼開,平靜道:

  “此人應是宮外供奉,身份未知。陛下亦不曾告知。隱藏面容倒不意外,皇室在京城外各地的影衛中,有少數供奉潛伏活動,此人既是代理,便不會常駐,為方便日后繼續活動,的確該掩藏面容。”

  頓了頓,他繼續道:

  “至于目的,陛下意思明白,便是由此人來處理清流黨內奸一事。你等只要配合即可。”

  “處理清流黨?這人有這個能力么?”海棠有點不服氣:

  “那可是要與袁立較量啊。真以為誰都是趙都安?呵,只怕這人連梨花堂那幫刺頭都鎮不住,到時候還要從我們這調人手。”

  她有點幸災樂禍。

  張晗認真道:

  “既是為了肅清內奸,我等也該幫襯此人一二。海棠,不如你我去一趟梨花堂,幫他壓一壓場子。”

  話音方落,忽然遠處傳來騷亂聲,院子外頭有馬蹄聲轟鳴掠過。

  三人錯愕,繼而就見百戶周倉急匆匆跑過來,大聲道:

  “督公。那位信任緝司…他…他率領梨花堂大群精銳,傾巢出動,不知去哪里了!”

  什么?

  海棠與張晗面露錯愕,調集整個梨花堂?

  這人竟用了短短時間,就壓住那群刺頭,還令他們肯配合行動了?

  影衛中還潛藏著這種人物嗎?

  怕是潛伏多年,背刺曹茂的影衛羅克敵都不如。

  馬閻也驀然睜開了眼睛,掠過少許錯愕,沉聲道:

  “派人跟上,我要知道他們的動向。”

  都察院的官署距離詔衙不遠。

  當趙都安率領四朵金花,率領梨花堂傾巢而出,抵達衙門氣派的建筑群外。

  立即吸引了守門吏員的注意。

  身為“三司”之一,都察院在朝堂中的地位極高,與詔衙類似,皆掌控監察百官之權責。

  更有獨立的監獄“臺獄”。

  當初趙都安斗大理寺卿,就曾被關押在臺獄中。

  再加上,有袁立坐鎮,都察院是京城中少數幾個,不怎么畏懼詔衙的“活閻王”們的地方。

  “各位有事?”一名吏員謹慎詢問。

  趙都安翻身下馬,率領一群錦衣,負手淡淡道:

  “我乃梨花堂代理緝司,為追查朝中內奸前來,立即滾開,膽敢阻攔者,以內奸同黨論處。”

  說完,他腳步不停,便朝都察院內闖。

  守門吏員看到一群殺氣騰騰的活閻王,心知無法阻攔,扭頭飛奔回去通報。

  趙都安也沒搭理,率眾就往里走。

  都察院內院落極多,一間間官署錯落。

  僉都御史辦公的“值房”很好找,趙都安目的明確,沒有繞彎子,直奔目標而去。

  沿途裝上的一名名青袍御史皆錯愕地望過來。

  有人從房間中走出,有人從窗口彈出頭,有人站在回廊中,議論紛紛。

  一伙詔衙錦衣,如同闖入池塘的泥鰍,以蠻橫霸道的姿態穿過一個個小庭院。

  “怎么回事?詔衙那幫人怎么來了?”

  “莫不是協助辦案?可瞧著不大對啊,總不會是來抓人吧?”

  “呵…來我都察院抓人,豈非笑話?當袁公不存在?”有人嗤笑。

  更有人眼睛毒辣,驚愕道:

  “是梨花堂的人?怎么可能?趙都督不是在前線坐鎮?誰能驅使梨花堂?”

  趙都安沒理會周圍的指指點點。

  很快,來到一間雕梁畫棟的值房外,屋子黑瓦綠窗,紅漆木柱,院內還栽著竹子。

  他來到門前,一腳“砰”地踹開房門,邁步進屋。

  只見,值房內橫七豎八,擺著約莫四五張桌案,有一名名御史正在辦公,而在最里頭的位置,單獨擺著一張桌,后頭正坐著一名中年人。

  此刻,屋內眾人錯愕抬頭,有人手里還捏著毛筆,驚疑不定。

  趙都安環視眾人,視線鎖定最里頭中年人身上,倨傲道:

  “你是僉都御史,彭文良?”

  彭文良人如其名,是個頗有文人氣質的官員,一身青袍色澤相較旁人更深一些,官袍細節顯示其四品的品秩。

  他眉目較淡,蓄著胡須,沒有戴烏紗,正捏著毛筆,身后的墻上懸掛字畫。

  此刻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消失,鎮定自若地將筆擱置在筆架上。

  這才站起身,負手盯著同樣穿著青衫,卻戴著一張白色面具的官差,沉聲道:

  “本官正是彭文良,你是何人?來此何意?”

  趙都安兩根手指從腰間夾出緝司腰牌,晃了晃,笑道:

  “本官乃是詔衙新任代理緝司,因接到舉報,彭大人涉及勾結反賊,特來逮捕。如何?請彭大人隨我們走一趟吧。”

  輕飄飄的話語落下,引起軒然大波。

  彭文良還沒反應,屋內其余幾名御史不干了,紛紛起身。

  一人勃然大怒:

  “什么代理緝司?我等怎么沒聽過?竟詆毀彭大人!?”

  另一名年老御史語氣稍緩,卻也表達了立場:

  “都察院與詔衙皆為監察百官之處,你們應知曉,我都察院御史乃言官,何時被你等隨意傳喚?”

  彭文良面色一沉,盯著趙都安,怒極反笑:

  “污蔑本官勾結反賊?好好好,我沒聽過你這號人,姑且算是真的,但你詔衙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燒到我都察院來了!”

  他怒道:“你要逮捕本官,緝捕令何在?”

  趙都安淡淡道:

  “事急從權,為免彭大人跑了,先抓了,再補就是。”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當初剛進詔衙的時候。

  那時,他為了抓云陽公主的姘頭,一個沒有實權的侯爵,都要去找馬閻申請拘捕令。

  但如今,根本懶得去走程序。

  彭文良氣笑了:

  “沒有緝捕文書,就來抓一個四品言官,好大的膽氣,以你一個區區緝司的權柄,還不配來見我!送客!”

  他氣呼呼揮手,屋內幾名御史板著臉,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態。

  “鏘!”

  無需吩咐,沈倦、侯人猛等人便果斷抽刀,頓時,一大片拔刀聲連綿如海潮,令御史們紛紛變色。

  趙都安面具下,傳出笑聲。

  他輕輕邁步,徑直走到彭文良身旁的一張桌子旁,拽過來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下。

  翹起二郎腿,神色淡然地端起桌上一方鎮尺把玩:

  “本官素來敬重言官御史,加之都察院與詔獄同氣連枝,因此,也不愿在都察院動粗,舞刀弄劍,傷了同僚和氣。彭大人若問心無愧,隨我走一趟又如何?”

  他這副態度,擺明了是不肯走。

  彭文良心中一沉,深深盯著他,這時候,這邊的動靜已經鬧大了。

  值房的門窗外頭,趕來一大批御史,都聚集在院子里,議論紛紛。

  彭文良扭頭,從敞開的窗子給外頭的一名御史遞了個眼神,后者心領神會往后衙去。

  彭文良盯著趙都安的白臉面具,眼含怒火,義憤填膺道:

  “你可知曉,你在做什么?大鬧都察院,沒有陛下旨意,逮捕四品言官!莫說你,馬閻都沒這個膽子!”

  趙都安笑而不語,只是垂眸把玩那只明黃色澤,晶瑩剔透的鎮尺。

  一副只當聽了耳旁風的態度。

  彭文良忽然一跺腳,拂袖而走,邁步朝房門走去,大聲道:

  “本官這就要進宮!覲見陛下,參你詔衙一本!”

  趙都安翹著二郎腿,依舊垂眸把玩鎮尺,忽然淡淡道:

  “慢著。”

  “鏘!”

  門口,侯人猛的刀驟然拔出,橫著攔在了敞開的門扉中央,也阻斷了彭文良的去路。

  趙都安手一用力,“咔嚓”一聲,這鎮尺竟龜裂破碎,掉在地上。

  他望著地上的玉石碎片,輕聲說道:

  “邁出屋內一步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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