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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趙都安本公子陪你手談一局如何

  冬日的冷風,從人群打開的縫隙中吹卷進來。

  伴隨著一聲聲“陳國手”的,欣喜、激動的驚呼,小小棋攤周圍的看客們麻木的臉上泛起喜色。

  趙都安眉梢挑起,隱約記起這個名字。

  歷代皇帝有養才儲望的傳統,如翰林院諸翰林起初便是如此來歷。

  其中,棋力高超者給皇帝召入宮中,時常陪伴皇帝,皇子下棋者,名為“棋待詔”。

  民間俗稱“國手”。

  非單指一人,當今大虞朝幾名國手中,卻尤以這陳九言隱隱為尊。

  “陳國手竟來了!莫是誰人專程請來的?”旁邊,一名棋手大喜過望。

  仿佛迎來主心骨。

  趙都安卻顰起眉頭,并無喜色。

  “林公子似不很驚喜?”文珠公主察言觀色一流,敏銳捕捉到身旁林克明顯有別于其余看客的神態。

  按理說,身為大虞人,看到自家國手現身,來滅西域僧人的威風,該是喜悅才是。

  嘖…姑姑你很敏銳嘛,盯我反應這么緊…趙都安輕輕吐了口氣,低聲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陳國手若不出場,還有余地,若出場,就不能輸了。”

  這話猛一聽,有些玄奧,但文珠公主冰雪聰明,眸子一亮,對趙都安的評價又抬高了一分。

  丹澈毫無預兆來挑戰,的確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

  但只要國手不下場,影響就不會大,人們只會以為,小和尚的確厲害,但也就在黃庭巷殺一殺市井棋手罷了。

  而棋待詔的下場,卻會將局勢逼到一個極端境地。

  若勝了,一切好說。

  若敗了,便是足以在外交上大做文章的事情。

  和平年代里,圍棋外交…也從不是新鮮事,趙都安身為政治嗅覺靈敏的官員,近乎篤定地判斷出,這個陳九言,絕不是朝廷派來的。

  大概率,是有人通知后,沒有上報給宮中,或級別足夠的官員,而是獨自跑了過來。

  但凡上報,任何有腦子的官員,都會立即下令禁止“棋待詔”出面。

  “今日冬雪休憩,聽聞黃庭巷里有位外來棋客大顯神威,倒是稀奇。”

  名為陳九言的青年,容貌尋常,氣度卻有一股大國手的驕傲,額前一縷發絲微微泛白。

  于人群拱衛中而來,眼神睥睨,看向丹澈,嘴角微微上揚:

  “陳某倒想領教下西夷僧侶手談之功。”

  穿著紅色僧衣,少年模樣,看似謙和有禮實則同樣眼高于頂的丹澈小和尚將手中的飯盒放回竹篾箱子,神態終于自到來后,第一次露出了鄭重的模樣。

  只是那雙色彩與虞國人略顯區別的瞳孔中,透出強烈的戰意。

  顯然對陳九言這名棋待詔的名字,并不陌生。

  “請。”

  丹澈做了個“入座”的手勢,陳九言欣然入席。

  眨眼功夫,二人相對而坐,陳九言笑道:

  “你可以先吃飽了再下棋,免得外人說我大虞以大欺小,車輪戰你一人。”

  丹澈笑容質樸,卻針鋒相對地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只是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陳九言不再廢話,雙方各自在對角星位擱置兩子,占了座子,如此限制先手優勢。

  而后陳九言以挑戰者身份,執白先行,起手三六。

  丹澈坐姿端正,如一名棋館中初次學棋的新人般,動作標準地捏起黑子,應在九三。

  “嗒。”

  “嗒。”

  二人相繼交替落子,速度相較之前幾名棋手,堪稱神速。

  陳九言向來以“快棋”著稱,只是這西域初次入大虞,便挑戰京城棋手的紅教小和尚竟也絲毫不落下風。

  人群驟然安靜下來,鴉雀無聲,一名名觀戰者屏息凝神,生怕打擾了這位宮中棋待詔。

  更有人杵在寒冬里,將凍硬的毛筆放在口中哈氣,扯出空白棋譜,眼睛不眨地抄錄這局很可能名垂史冊的棋局。

  趙都安負手站在人群中,瞇起視線觀棋。

  扮做婢女的錢可柔低聲朝侯、沈二人耳語,兩人飛速退去,不多時,一人拎著兩只馬扎返回。

  趙都安與文珠公主一人一只,恰好可以坐下觀戰。

  “多謝。”文珠公主愣了下,輕聲微笑。

  繼而以手輕輕掀開羊絨裙擺,豐滿的圓臀繃起驚人的曲線,雙腿并攏,坐于小馬扎上。

  趙都安笑了笑,想著周圍人怕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這個趙閻王,與這位西域地位尊崇的長公主以這般姿態蹲坐在棋攤旁。

  高大的女武士則懊惱于自己沒眼力勁,虞國的奴仆當真懂伺候人。

  而很快的,當沈倦從附近的酒樓里,拎著打包好的大食盒回來,支起小餐桌,將熱騰騰的醬牛肉,溫熱的果酒,羊肉餅子和大碗熱湯拿出來的時候。

  不只是女武士等人,周圍其他的看客們眼睛都直了。

  心說:好家伙,還是你們大戶人家會享受!

  棋局還在繼續。

  在開局階段四平八穩,并未走出前人路數的十幾手快棋后,二人對弈逐步慢了下來。

  陳九言于第十三手初露鋒芒,率先擺出攻勢,意圖搶占先機,令人群中爆發出第一次聲浪。

  丹澈面容平靜應下,接下來幾手看似被動防御,可在趙都安眼中,卻是不急不緩,逐步積攢大勢的苗頭。

  果不其然,雙方落子至五十手時,丹澈小和尚平淡無奇的一子飛出,局勢剎那間風云變色,天塌地陷。

  始終一副自信派頭的棋待詔也終于初次顯出少許凝重神色,陷入長考的時間,也比之前都多出數倍。

  “危險了…”

  “怎么會?方才局勢分明很好啊。”

  人群有了小范圍的騷亂情緒,甚至有人低聲爭辯起來,這里終究不是秩序很好的棋館。

  難以約束人們議論。

  不過陳九言儼然已經陷入專注狀態,對外界的噪音毫無察覺,擰緊眉頭,皺眉苦思。

  倒是丹澈小和尚,竟有余暇再次從竹篾箱中拿出用布包裹的肉餅,一口口地吃了起來,伴著冷酒下肚。

  趙都安眉頭皺緊,這高下立判的對比,未免有些鮮明了。

  他扭頭看向蹲坐在旁邊,認真凝視棋盤上黑白二子的“姑姑”,輕聲說:

  “您覺得如何?”

  文珠公主這才回神,扭頭看向他,婦人眉宇間凝著沉甸甸的憂慮,說道:

  “陳九言不妙。”

  趙都安默然,這與他的判斷吻合。

  文珠公主仿佛在解釋,亦或感慨:

  “我在…那邊,雖也聽聞過小和尚棋力名聲,但也沒想到,會這樣厲害。”

  恩,根據微表情可以判斷,她這句話不像說謊,并且也沒有說謊的必要…所以,西域佛門當真是藏了一手大殺器啊,是嫌與神龍寺辯經熱度不夠?

  先手動買個京城頭條的熱搜?為后續造勢?

  這幫禿驢所圖不小…趙都安心頭諸多念頭閃爍,沒有說話。

  棋局越下越慢,可黃庭巷子里聚集來的人,卻越來越多。

  不知何時,整條巷子幾乎都被聞訊而來的人填滿了。

  “大國手與西域番僧對決”的話題,實在吸睛力度拉滿。

  時間早已到了正午,不少人餓的饑腸轆轆,卻壓根擠不出去,或也舍不得離開。

  趙都安與文珠,各自隨便吃了點肉,喝了湯,將其余的餅子分發給三名梨堂錦衣,與女武士等人湊合了一口。

  此前說好的請客,意外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對弈耽擱。

  棋子敲擊木制棋盤的聲音在嘈雜的聲音中,顯得很是清晰。

  許是因人太多,四周的寒氣被驅散,趙都安甚至感覺到了熱,扯開了領口。

  旁邊的文珠公主,也是熱的玉面緋紅,摘下圍巾,解開領口衣扣。

  陳九言渾身汗濕,后背一點點被打濕,臉色卻愈發泛白。

  過了一百手后,他此前穩操勝券的自信就已蕩然無存。

  一百五十手后,陳九言額頭青筋綻起,局勢呈現膠著潰敗之態。

  一百八十手后,大敗虧輸,白子被切割成一段段,氣若游絲。

  雖未至收官終局,看似仍可掙扎一二,可在場棋力較高的棋手,都已看出,大國手已是無力回天。

  “啪。”

  丹澈拿出汗巾,擦了擦因密不透風,而紅熱的光頭,同時隨意落下一子,說道:

  “你輸了。”

  一片死寂。

  仿佛情景再現,不久前的棋院院長,這一刻,好似與額前一縷白發的棋待詔完美重疊。

  陳九言死死盯著局勢,額頭上豆大汗滴滾落,滑入眼眶,令視野驟然模糊!

  他的臉色一點點灰敗,夾雜著恐懼!

  那不只是輸了一盤棋的恐懼,身為御用棋待詔,虞國國手,他一生輸過很多盤棋。

  但面前這一盤不一樣!

  他何嘗不知,自己身為棋待詔,擅自輸給西域人,將會造成何等惡劣的影響?

  只是因驕傲自信也好,政治不成熟也罷,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輸給一個西域名不見經傳的少年。

  他幾乎已經能想到,當消息傳回宮中,女帝得知后,將會迎來怎樣的雷霆之怒。

  而周圍的人群,也已隨之轟動,難以置信的聲音,瞬間淹沒了整條黃庭巷。

  “陳國手也輸了!”

  這六個字,猶如一柄利劍,洞穿了在場所有虞國棋手的心臟。

  透體冰涼!

  本朝御用棋待詔中,聲名最響的陳九言,大國手,竟當眾輸給了西域人!

  這是無論廟堂上的大人物,還是民間販夫走卒,都無法接受的結果!

  “再下一盤!再下一盤!”

  陳九言突然激動地扶著棋盤,大聲說道,他模糊的雙眼盯著丹澈:

  “下一局,我不會再大意!”

  少年僧人平靜地坐在自己凳子上,卻已是緩緩站起身,指著插在地上,那枚并不顯眼的木牌上“每人一局”的四個歪歪扭扭的字。

  朗聲說道:“按照規矩,你可以明天再來。”陳九言身體后仰,幾乎摔在了地上,渾身無力,不發一語。

  少年僧人俯瞰這名失態的大國手,皺了皺眉,認真道:

  “棋手不該如此,你讓我很失望,虞國沒有比你更強的人了么?”

  不…他不是因為輸掉一局棋而破防,而是想到了接下來,將要承受的殘酷后果…趙都安輕輕嘆了口氣。

  文珠公主也露出夾雜憐憫與失望的復雜神色。

  作為一名外嫁的公主,她在立場上無法傾向任何一方,但內心中,無疑期待陳九言守住虞國的顏面。

  丹澈環視周遭一張張臉,與擠得密不透風的黃庭巷,平靜說道:

  “下一個,還有誰?”

  無人應答!

  連堂堂大國手都一敗涂地,哪里還有人敢上來。

  “有人已經去請其余幾位國手,小和尚莫要囂張!”有人呵斥。

  旋即,有寥寥幾人附和。

  可更多人沉默悲觀——這么久過去,其余幾位國手,必然早已得到消息,卻無一人到來。

  哪怕真有人毅然趕來,可陳九言都輸的這般毫無懸念的情況下,換成其他“棋待詔”,又能翻盤么?

  今日之后,虞國棋壇被一西域少年橫掃的消息,只怕要傳遍大街小巷。

  奇恥大辱,卻無力抵抗。

  文珠公主深深嘆了口氣,一時意興蕭索,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丹澈小和尚,再次環視眾人,微笑道:“無人應戰了么?”

  然而,就在一片寂靜中,癱坐于原地的陳九言只覺肩膀上,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

  繼而,失神的大國手只聽耳畔響起一個陌生,又有些許熟悉的聲音:

  “侯大,你扶他去一旁休息。”

  趙都安撣了撣衣袍,占據了尚溫的座椅,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眼愣神的丹澈小和尚,笑道:

  “請吧,本公子陪你玩一局。”

  丹澈眨眨眼,目光越過他,看向正要離開的文珠公主。

  “林公子?!”

  文珠公主表情呆滯了下,吃驚無比地看向趙都安。

  她覺得,這個林公子在胡鬧,你一個連黃庭巷都第一次來的公子哥,何必要當眾出丑?

  任俠之氣,也要量力而為。

  這可不是打幾個潑皮,救幾個貧民那般簡單。

  丹澈卻誤會了文珠公主的意思,以為是她找來的厲害棋手,不敢大意,點了點頭,抬手輕輕一撫。

  黑白棋子簌簌回落棋盒。

  “請指教。”少年僧人說道。

  話音未落,趙都安一子打出:“別廢話,我趕時間。”

  西域使團下榻在京城的一座專門接待西域官員的驛館中。

  名為“金風館”。

  連日的落雪,將整個驛館建筑屋頂也蒙上了一片雪。

  太陽出來時,屋頂的積雪融化,反而格外冷些。

  “吱呀。”

  金風館內,一座樓閣的窗戶被打開,顯出一名站在窗邊的皮膚黝黑,如老猴子般的僧人。

  紅色的僧衣與頭頂紅色的僧帽在雪景中格外鮮艷,脖頸上懸掛的由白象牙穿成的珠串泛著盡管股,凹陷進去的眼眶中,滿是思忖之色。

  紅教僧團上師“圣僧”感受著屋外涌進來的冷風,精神一震。

  他的身后,桌案上擺放著一疊厚厚的“資料”。

  其中既包含神龍寺近來境況,動向,以及相關人員的詳細調查。

  更多的,卻還是今年以來,京城內聲名鵲起的人物名單。

  為了尋找“慧”,老和尚進城后,就命人搜羅調查。

  名單上的名字很多。

  并不意外。

  女帝登基滿打滿算,才不到三個年頭,今年朝堂動蕩的厲害,單是倒臺的官員就一長串,有人倒下,自然有人青云直上。

  而朝堂上的勢力更迭,傳遞到底下,則是更大范圍的權力更替,比如裴楷之倒下,那京中依附他的諸多勢力,人物也都換了一遍。

  這就令許多新人嶄露頭角。

  而在這份名單上,排在第一位的,毫無意外便是趙都安。

  “女帝面首…會是世尊于人間化身么?”

  紅教上師輕聲低語,而后自己都笑了,搖了搖頭,將這個最大嫌疑人劃掉。

  雖說趙都安完美符合“慧”出現的時間點,但在老僧仔細查閱后,率先排除此人。

  其中一個原因,與文珠公主的判斷類似,都認為,趙都安身上立下的功績,水分太大。

  有很明顯的,女皇帝刻意為其鍍金的痕跡。

  另外一個更重要,更核心的原因在于:

  佛門世尊乃是心懷慈悲的神明,豈會化身為一個品行不端,惡貫滿盈,被滿城百姓稱為“閻王”的奸臣?

  這太不合理。

  更不要說,趙都安在佛道斗法中,壓制神龍寺了…哪怕“慧”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佛門世尊”。

  綜上,紅教上師將更懷疑排在趙都安身后的一些人。

  比如修文館的才子“韓粥”,就很符合想象,唯一不大對勁的是,韓粥雖是今年才進入修文館,地位提升,但之前就已是有名的大才子,且也沒有太大變化。

  “果然,‘慧’無法那么容易被我等信徒找到,若一眼便看出,反而虛假了。”

  紅教上師輕聲說,他那有如老猴子般的皮囊下,透出近乎狂熱的皈依:

  “不過,只要等與神龍寺的‘辯經’開始,‘慧’定然會出現。身為行走人間的世尊,哪怕失去了身為神明的記憶,但卻必然有著強大的佛性與智慧,且會被佛法吸引…”

  “所以,只要‘辯經’的聲勢足夠大,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曉,‘慧’肯定會到來。”

  紅教上師壓抑住急不可耐的沖動,深深吐了口氣,忽然聽到樓梯處傳來腳步聲:

  “上師,神龍寺辯機僧拜見。”

  老和尚挑起眉毛,轉身將桌上的資料收起,而后親自下了小樓。

  很快的。

  他在金風館的會客廳中,見到了等在這里,一身白色袍僧衣的辯機法師。

  辯機一如既往的豐神俊朗,唇紅齒白的模樣,與被西域粗糲的風摧殘多年的紅教上師對比鮮明。

  “阿彌陀佛。”辯機微笑與祖庭的人行禮。

  紅教上師也雙手合十,誦念佛號回禮。

  西域祖庭與神龍寺一脈雖沖突激烈,但場面上還是維持著表面和平。

  雙方見禮后,紅教上師笑了笑,道:

  “辯機法師竟親臨,莫非是要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今日就在這里,與我辯經論法么?”

  辯機灑然一笑,好似沒聽出對方的揶揄,笑道:

  “圣僧哪里話,你我雖分居東西,卻終歸同屬一脈,共尊佛法,莫非除了爭斗,便不可來探望么?”

  紅教上師哈哈一笑:

  “自無不可,法師想來,盡管來,若你想,來西域才好,相信法王必然歡迎之至。”

  辯機緩緩收斂笑容,嘆息一聲:

  “說來,貧僧的確已好多年不曾去西域,上次出塞,還是陪同玄印住持。

  一晃已多年,不知塞外風光可好。不過貧僧在京中呆久了,俗事纏身,卻是難以行走,不似我神龍寺的大凈上師,行走自如。”

  紅教上師表情微變,也緩緩收斂笑容:

  “法師此話何意?莫非你們認為,大凈去了西域不成?”

  辯機笑笑,不說話。

  紅教上師認真道:

  “我們入京后,才知曉貴寺大凈上師竟行刺朝廷官員,不知所蹤,更惹得虞國皇帝大怒,舉國禁佛…深表同情。”

  呵呵…還同情,你們幸災樂禍還來不及吧,說的好像這個時候來辯經,不是為了打壓一樣…辯機面無表情。

  只是這種事,對方不承認,便只能是一筆糊涂賬。

  “此事不必再提,我此次來,乃是奉玄印住持之命,通知圣僧已確定了辯經日期與地點…”辯機從袖中抽出一張帖子。

  可就在這時候,廳外有一名西域僧人急匆匆走進來,用西域話道:

  “上師!丹澈在黃庭巷,與虞國大國手陳九言對弈,大獲全勝!”

  “當真?”紅教上師起身,露出燦爛笑容:“丹澈何在?”

  那名僧人道:“還在那邊,接受棋手挑戰。”

  “已是勝了,還不回來?”

  黝黑的老和尚說道,然后看了旁邊皺眉頭的辯機一眼,忽然笑道:

  “也好,如此大勝,我親自去接他回來,法師,不如一同前往?”

  丹澈?

  這老家伙的那個弟子?

  下棋勝過了陳九言?什么時候?

  辯機臉色微變,起身道:“好。”

  黃庭巷外。

  已經近乎空空蕩蕩的京都棋館門口。

  “小天師”鐘判站在棋院的匾額下,他身后斜背大劍“赤潮”,兇神惡煞的臉孔用面巾遮擋。

  “君子六藝,有趣。”鐘判揚了揚眉毛,大手抓住一名從棋院中奔出的棋手:

  “發生了什么,這般熱鬧?”

  那棋手嚇了一跳,說道:“黃庭巷里,有人和西域和尚下棋,都去看呢。”

  小天師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

  與此同時,黃庭巷中。

  趙都安又落下一子,望向對面如臨大敵的丹澈。

  棋局已過半。

先更后排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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