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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人頭換寶甲

  嘩嘩——

  戰艦劈波斬浪,靖王世子負手立在船頭,脖頸間因暮秋而盤了一條花白狐尾扎的圍脖。

  輔以與靖王有七分相似的臉孔,于船上那些家室富裕的年輕女子眼中,已算奪目。

  “殿下,前頭就是京城來的官船了。”

  戰船三層小了一大圈的甲板上,只立著數道人影,這會一人走來說道。

  早于數日前,就關注趙都安行程的徐景隆出現在這里不是偶然。

  今天明面上,是靖王世子邀請如今湖亭里諸多年輕男女游船游玩,來江中看風景。

  整個二層臨時改成了適宜游戲的擺設,許多士族、富商的子女聚集在一起,本在玩樂。

  這會也注意到了異常,紛紛望向前方逼近的官船,低聲議論。

  而第一層的甲板上,一名名臨時掌控此船的王府私軍神情凜然,雖未明確擺出對敵姿態,卻儼然已有肅殺的派頭。

  “我看到了,”徐景隆冷漠道:

  “繼續靠近,本世子要看清那個趙都安的模樣。哼,也教他知道,世子與世子不一樣,徐祖狄在京中軟弱的毫無建樹,但他想登岸,先要過了本世子這關。”

  說完,頸間裹著灰白狐裘毛絨御寒的世子扭頭,望向悄然從倉中走出的裹著灰袍的中年男人,笑道:

  “斷水流前輩,稍后煩請您出手了。”

  有著這樣一個氣派名字的中年人卻竟是個矮子。

  足足矮了徐景隆一個頭,四方臉,大鼻頭,滿是滄桑的臉上眼珠竟是罕見的灰色。

  灰袍下略顯敦實的身材看著近乎田間地頭的農夫,腰間不見兵器。

  但只憑“斷水流”三個字,就足以令江湖群雄聞風喪膽。

  “世子客氣,我也想見識下,那勝了天海小和尚的供奉有幾分深淺。”中年人淡漠道。

  視線卻有如利劍,徑直刺向遠處的官船。

  “靖王世子,徐景隆?”

  趙都安吐出這個名字的同時,臉色變得有些微妙。

  他對這個名字并不算陌生,最早得知此人,還是當初他與袁立合作,扳倒了刑部侍郎裴楷之。

  事畢,貞寶與他一起登天子樓飲酒對談,期間了解到些許女帝在三皇女時期的過去。

  其中就包括靖王世子的示愛。

  徐景隆與三皇女都是皇室宗親,按照大虞朝的禮法,自然不妥當,但怎么說呢…翻開史書,宮廷皇室擾亂綱常亦有先例。

  趙都安作為立志欺君罔上的男人,對徐貞觀只隨口提及了一次,便再沒說過的靖王世子也做過簡單調查。

  無論名聲還是能力,外貌,都算貴族子嗣中佼佼者。

  是個勁敵。

  此番來湖亭監察,他早知曉靖王徐聞一家會前來,卻不曾料到這個被貞寶嫌棄厭惡的家伙,竟急不可耐地貼臉沖鋒。

  不等他上岸,就迎了上來。

  “他急著死嗎?”趙都安冷笑一聲:“還是覺得能給我個下馬威?”

  他有點納悶,這一個個王爺子嗣怎么都這個德行,徐祖狄如此,徐景隆亦如此。

  恩,倘若把當初也找過他麻煩,后來算揭過去的郡主也算上,每個王爺子嗣都觸他霉頭。

  老供奉卻感慨道:

  “人家也是有備而來啊,瞅見三層徐景隆身旁那個人了么?”

  趙都安目力驚人,隱約瞥見,納悶道:

  “難道是哪位不世出的高人?”

  老供奉咂咂嘴,吐出幾個字:“武帝城,青山上。”

  “他是武仙魁?”趙都安駭然。

  “…”海春霖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就你也配天人境的武夫狙擊?不過,此人倒是武仙魁的弟子,恩,上回京城里你不是對付了個青山下來的年輕人么?”

  “那個柴可樵?”趙都安對那個拎著斧子上門挑釁的貨記憶深刻。

  “船上那人,就是柴可樵的大師兄了,踏入世間境多年,如今估摸著也是在世間大圓滿站穩腳跟。”老供奉感慨道:

  “此人真名無人知曉,卻有個綽號還算響亮,名為斷水流,武功極為厲害,據說性情怪異,好色卻不沉溺女色,暴虐卻不耽于血腥,行走江湖多年,未嘗一敗…

  呵呵,這條倒是吹噓居多,但起碼公開在外的武斗,的確未曾輸過,最多也是打平。不過知道什么人能打,什么場合能平局,不也是一種智慧么?”

  斷水流?大師兄?這么有梗的名字嗎?

  等會這人會不會大喊一句:在座的都是垃圾?

  趙都安瘋狂吐槽,皺眉道:

  “青山上的人?怎么與靖王攪合在一起?武仙魁難道也投靠八王了?”

  老供奉搖頭道:

  “天人境的武夫,豈會投靠什么王爺?斷水流的立場也代表不了那座大青山,呵,武帝城傳承一脈有些不同,雖也講求師兄弟情誼,但并不具有約束力。

  凡是拜入武帝城一脈的,‘出師’后,便不再代表武帝城的立場,過往也經常出現,武帝城一脈的師兄弟,下山后加入了不同勢力,彼此刀劍相向的例子。”

  趙都安神色稍緩,撇撇嘴道:

  “所以,我們打廢了這個斷水流大師兄后,也不用擔心武仙魁下山來給弟子報仇對吧?”

  海公公:“…”

  海棠:“…”

  好家伙,人家還沒真要怎么樣呢,你已經惦記給人家打廢了。

  海棠更是翻了個白眼,心說你是真不知道“世間境圓滿”的含金量?

  到了這個境界,除非天人境出手,否則已經是很難重傷了的,大不了打不過就跑,沒有數倍以上的強者圍攻,幾乎攔不住。

  交談的功夫,兩艘船只終于拉近到一定敏感的距離。

  江面上遠處其余的貨船瞥見戰船出現,早已調整風帆,遠遠避開。

  于是四周廣闊的水域就只剩下這孤零零對峙的兩艘船。

  而伴隨雙方船只默契地停下,戰船在江面投下的巨大陰影,幾乎籠罩矮小的官船。

  “戒備!”

  海棠不用提醒,已吩咐錦衣官差與隨船的禁軍于甲板上列隊。

  對面樓船上那些聚會的男男女女也驚訝地看過來。

  下一秒,只聽戰船三層那一桿迎風飄動的蟒龍旗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聲震如雷:

  “趙都安可在船上?速速歸還我武帝城六符寶甲!”

  武者開腔,聲震如雷。

  分明并未嘶吼,炸雷般的轟鳴卻掠過兩船間的寒冷江水,水面都泛起波紋。

  趙都安?

  京城那個女帝面首?

  新晉紅人?

  這一刻,未等趙都安如何,戰船二層上那些出來聚會游玩的年輕人發出喧聲,紛紛給這個名字吸引注意力。

  尤其不少年輕小姐,更是踮起腳尖,扶著欄桿抻長細嫩的脖頸,朝前方望去,想一窺傳聞中“白馬趙使君”的風采。

  趙都安臉色怪異,喃喃道:“這么找茬的么?”

  徐景隆來找茬,因“情敵”關系也好,為了湖亭之會下馬威也罷。

  總之在八王與朝廷尚未開戰的關節,對方駕戰船而來只是個威懾作用,不可能真瘋狂到直接用鐵甲艦將官船撞沉撕裂。

  哪怕找麻煩,也會尋一個過得去的由頭。

  但他沒想到,靖王世子找茬的切入點竟是女帝當初賞賜給他的護具法器六符寶甲。

  趙都安還記得,彼時貞寶曾說,這件法器乃是皇室在于武帝城賭斗中贏來的戰利品。

  因此,其對武帝城弟子而言,便別有一番恥辱的意味。

  千方百計想要將“丟掉”的法器拿回去。

  這次外出自然攜帶著,此刻就穿在身上。

  不想消息泄露了出去,引來斷水流出手索要。

  “哈哈,”趙都安忽然大笑起來,聲音經由氣機震蕩也放大許多倍,等壓下喧囂聲,才收斂笑容:

  “不想本官駕臨湖亭的消息,竟已鬧得人盡皆知,難為靖王世子親自來迎,不過,本官倒沒想到,靖王府何時養了青山上的門客,徐景隆,你這又是鬧什么花樣?”

  不裝了,直呼其名!

  在京城時,趙都安表面上還給徐祖狄面子,此刻卻直呼同為世子的徐景隆大名。

  戰船上,裹著狐裘圍巾的徐景隆臉色一沉,旋即卻是雙手扶著欄桿,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俯瞰姿態,笑道:

  “趙使君的名聲,本世子久仰,早聽聞行事囂張,今日倒是見識到了。

  怎么沒有半點證據就給人定了罪?斷水流前輩何等樣人物?江湖上鼎鼎大名,乃是半步神仙級的人物,豈會做我靖王府的門客?

  只是恰好相識,今日一同出船游玩罷了。

  我倒才知道,趙使君還偷了前輩的寶物,倒也是驚奇。本世子勸你還是還了吧,莫要惹得前輩動怒,沒入湖亭就先丟了顏面。”

  呵呵,我真給了才是顏面掃地…趙都安也不動怒,淡淡道:

  “那寶甲乃是陛下賞賜,徐景隆,你是說陛下盜竊?還是說你徐氏皇族盜竊?”

  他又看向裹著灰袍,方臉巨鼻,眼珠呈灰色的斷水流,揶揄笑道:

  “斷…什么來了?你聽清沒有?拿你家寶物的是徐氏,你找本官一個姓趙的要什么?這樣吧,你想要也行,我做主了。”

  他抬起一根手指,遙遙指向徐景隆,嘴角上揚,神色驟然肅殺:

  “你將他人頭摘下,換我手中寶甲,你看如何?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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