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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修文館學士到來,趙學士身份揭曉

  八三看書,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外園亭子一角的熱鬧,吸引了越來越多賓客的關注。

  因而,當趙都安平靜說出這句話,人群外圍發出議論聲,尤其是聚攏而來的讀書人們,表情各異。

  尤金花母女更是俏臉刷地變了,意識到覆水難收。

  而方才跋扈囂張的“四公子”之首,錯愕后,眼底不怒反喜。

  趙都安將其的神色變化,悉數盡收眼底,道:

  “其實本官知道你的用意,無非是用這種拙劣的手段,試圖激怒我,用言語上的挑釁,換來我行動上的出格。

  尤其在這個地方,今日神龍寺高僧邀請京都名流齊聚的場合。”

  面容桀驁,臉側有胎記的紈绔公子哥愣了下,表情微變:

  “你在胡說什么…”

  趙都安卻置之不理,平靜繼續道:

  “你與我當初有過節,此事許多人知道。所以你來挑釁,可以解釋為尋仇,這符合你的‘人設’,恩,就是在外人眼中的形象。

  但你還是做的太粗糙了,時隔這么久,伱若要找我麻煩,以前為什么不來?偏偏選在今天?”

  董三張了張嘴:“因為…”

  “因為恰好遇到?因為董家最近勢頭猛令你底氣十足?”

  趙都安一口戳破他的謊言,直視這名第一紈绔的眼睛,搖頭道:

  “不,都不是。這最多是給外人看的由頭,你雖然腦子不算好使,但終歸不該蠢到這個地步。

  讓我想想…是為了討好董玄?討好你那位太師爺爺吧…這是唯一勉強說得通的理由了。”

  趙都安淡淡道:

  “董玄對我頗為不喜,甚至尋陛下,諫言遠我這個小人…這在京中不是秘密。

  尤其最近盛傳,這應也是,為何那么多讀書人,敢于得罪本官,攻訐本官的原因…

  呵,讀書人中,的確不乏一些鐵骨錚錚,敢于直言的,但更多的,也還是蠅營狗茍之輩。

  以往抨擊我就罷了,可我不久前,剛廢掉堂堂九卿之一…他們就不怕引得本官報復?”

  周圍,有讀書人臉色微變,似被戳破心事,欲要開口:

  “當…”

  “當然怕,”趙都安說道:

  “但他們還敢,既因法不責眾,也因,坊間盛傳董太師不喜本官的流言。

  而你,作為董家三代孫輩,因疏于管教,也被董玄不喜。

  那跳出來對付我,試圖引導我在神龍寺齋園出手,以此討好董玄,就說得通了。

  所以,你從始至終,只言語上不干凈,甚至從頭到尾,也只針對我趙家,不牽扯旁人半個字。

  只停留在口頭上的挑釁,哪怕被呵斥責罰,終歸也算不得大事。

  呵…而我若在今日,在這里動手,既會得罪神龍寺,又會令朝堂諸公覺得面上無光,說不準,就會被扣上一個破壞朝廷與神龍寺關系的罪名…

  以此,給你身后那群讀書人口實…最終達到,令陛下迫于壓力,疏遠我這個小人的目的。”

  趙都安輕輕嘆了口氣。

  瞥了眼已經徹底變了臉色的紈绔少爺,說道:

  “我現在有點好奇,是誰給你出的這餿主意?被人當槍使,你還洋洋得意?

  看來,董玄的確是年紀大了,沒精力去教你們這些三代小輩。

  要知道,上一個因子弟紈绔,導致牽累了家人的,還是裴楷之…你也不長長記性?哦,你可能壓根不知道這茬…”

  而伴隨他一番話說完,場間的氣氛有了微妙變化。

  董三少爺更是沒了跋扈囂張的勁頭,只覺冷颼颼的。

  全中!

  他的心思,全部被趙都安說中了!

  這時候,感受著周圍人群復雜的視線,一股怒火上涌。

  心中卻知道,計劃已無法實施,頓時進退維谷。

  對方既已說的這樣明白,又豈會上當?

  然而下一秒,趙都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忽然笑了:

  “很拙劣的激將法,但若成功,也很有效的算計。”

  果然,虛假的權謀是高手過招,層層算計,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真實的權謀是鴻門宴埋伏刀斧手,是無腦小卒莽撞沖鋒。

  “但…”

  就在眾人都以為,熱鬧要散的時候,趙都安忽然笑著說:

  “但我,還真就吃這套。”

  什么?

  董三還未回過神,就見趙都安身前桌上,忽有細密的冰霜蔓延擴散,那是轉為寒冰的氣機在沸騰擴散。

  趙都安緩緩起身,袖中的金烏飛刀倏然延展,化為一柄覆蓋寒氣的古樸短劍。

  邁步,朝對方走去。

  周圍響起驚呼聲,人群驚恐退散。

  董三更是愣在原地,感受到了真切的殺意。

  他不明白,為何趙都安明明看破了,還會動手?而且,上來就動刀?

  是誰給了他底氣?就真不怕自己的爺爺遷怒嗎?

  “大郎…”尤金花母女也面露驚恐,卻不敢去拉。

  就在此刻,人群外圍,忽然傳來呵斥:

  “你在做什么?!”

  人群讓開一條路,只見從茅房返回的董大,正臉色鐵青地朝這邊望來。

  董三少爺身子一顫,轉身一看,頓時猶如老鼠見了貓:

  “哥…”

  趙都安表情一下變得怪異。

  其余人也難掩詫異。

  哥?能令董家三少爺這般低眉順眼,叫哥的,大概唯有一人…

  “我問你!你在這…做什么?”

  董大沉著臉,大步走過來,這才看到提劍站在二女身前的趙都安。

  這會,因太熱,方才的寒霧已消弭,趙都安也壓下氣機,董大瞧在眼中,也只以為是他提著尋常佩劍。

  “他是你弟弟?”趙都安神色怪異。

  董大汗顏拱手:

  “趙兄,舍弟缺乏管教,不知這是…”

  趙都安“哦”了聲,平靜道:

  “我之前得罪過他,他過來,侮辱我姨娘和妹子聲譽。”

  董大臉色驟變,難以置信看向親弟弟。

  瞬間腦補出整套劇情:

  必是性格頑劣的弟弟來找麻煩,見色起意,趙兄無力阻攔,被迫拔劍抵擋。

  而他一看董三心虛的表情,就知道,趙都安所說非虛。

  當即怒目圓睜,一股血氣沖頭,額頭隆起青筋,怒火攻心:

  “你…死性不改,死性不改!”

  “哥…我…”

  “閉嘴!”

  一聲怒斥,董三也真垂下頭,閉嘴不言。

  董大強壓怒火,一臉羞愧地朝尤金花母女拱手告罪。

  而后扭頭,不知從哪里撿了條木棍,眼神失望地看向弟弟:

  “跪下!”

  “哥,我…”

  “我讓你跪下!”

  “砰!”

  一棍朝后背打過去,京中名聲赫赫,無人敢惹的第一紈绔,竟在眾目睽睽下噗通跪倒。

  分明其身材遠比文弱書生模樣的董大壯碩,且也修武道,且愣是不敢還手。

  董大一臉怒其不爭:

  “你上次與我怎么說的?說痛改前非,要令爺爺刮目相看,你就是這樣刮目相看的?”

  這一刻,董書生已是失望至極。

  當眾如此訓誡弟弟,無疑對董家名聲影響極差,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可見是心中失望透頂,寧肯讓外人看笑話,也要給三弟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跪在地上的紈绔公子想要解釋,但見兄長模樣,又說不出口。

  趙都安見狀,將金烏飛刀收入袖中,似乎用不著他了。

  “董公子,息怒!”

  突然,圍觀人群中,一人走出,大聲道:

  “三公子雖有些魯莽,但出手亦有原委,大公子何必如此,折辱自家人?”

  出聲的,赫然是一名約莫二十七八的讀書人,舉止談吐不凡。

  “許翰林說的對,莫要因外人傷了自家兄弟感情。”又一名讀書人附議。

  “大公子,你發怒也要問清楚原委,三公子言辭或許不好聽,但咱們這位趙緝司,卻也是半點不留情面,對太師更無半點尊重,竟口呼其名,更要拔劍斬向三公子…”

  更多的讀書人站出,表面勸阻,實則發難。

  趙都安見狀,哪里還察覺不出異樣?

  他看向那名許翰林,恩,對方就是這段日子,攻擊自己的排頭兵,“李黨”成員?

  終于跳出來了么…他絲毫不慌,靜靜看這幫人表演。

  “什么?趙緝司?”

  董大一愣,也從眾人七嘴八舌中,聽懂了經過,不禁愕然望向趙都安:

  “趙兄,你是…”

  趙都安輕輕點頭,微笑道:“是我。”

  董大懵了。

  心頭一時有千頭萬緒,他想問,為啥你會去嫖小雅姑娘…

  但考慮到場合不對,忍了下來。

  繼而,想到自己不久前,當著對方的面,談論針對趙都安的罵聲,頓時尷尬無比,怒火也消了數分。

  再然后,才后知后覺,心想自己記憶中的趙兄,與傳言里那個比三弟還丑惡的酷吏…

  大相徑庭。

  “原來大公子竟不知他身份?”

  那名許翰林大驚,調轉槍口,冷笑道:

  “好一個趙大人,竟隱瞞身份,接近董家大少,卻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幸好今日三公子撞破,否則豈不是給你得逞?對董家不利?對太師不利?”

  好帽子…趙都安都想給他敏捷的才思鼓掌。

  他猜測,背后鼓動董三找自己麻煩的,就是“李黨”這群讀書人。

  對方早“埋伏”在附近,只等他還擊,就跳出來,卻不想橫生枝節。

  如今見董大出場,只好臨時換了個理由。

  “不是…”董大就想解釋,這事有點復雜…

  但周圍早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讀書人們不給他機會,當即紛紛開口,斥責趙都安:

  “方才你拔劍動手,意欲做什么?真當神龍寺齋園,是可以撒野的地方?你置神龍寺于何在,你置后園諸公臉面何在?”

  “是誰指派你這樣做的?你奉了誰人的命令?”

  “你還當眾誣陷三公子…說他故意挑釁,實在令人不恥…”

  群情激憤。

  讀書人厲害在嘴皮子上,這會以許翰林為首的讀書人紛紛開口,怒斥趙賊。

  趙都安一言不發,只是冷眼看他們。

  “陳大儒來了!”

  忽然,有人喊了聲,只見遠處有一名腐儒打扮的老人走來,似被這邊吵鬧聲吸引。

  正是翰林院大學士之一,陳正儒。

  趙都安對這個名字不熟悉,第一次聽到,還是董大不久前給他說過。

  陳正儒走到近前,先皺起眉頭,喝道:

  “住口!齋園內呼喝,成何體統,發生何事?”

  許翰林“大喜過望”,忙道:

  “老師,你可來了…”

  接著,他飛快將經過描述了一番,在他的講述中,董三的惡行被輕輕代過,形容為“說了幾句怪話”。

  趙都安的行為,卻被痛批。

  仿佛十惡不赦。

  “竟有此事,”陳正儒勃然大怒,抬眸看向趙都安,冷然道:

  “早聽聞京中出了個能吏,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在中元祭神之日,這佛門清靜齋戒之地妄動刀兵,只因些許言語,便欲殺人,更膽敢侮辱當朝太師,欺瞞董家公子…

  好一個能吏,好一個趙使君,老夫今日卻是開了眼界,京中竟有你這等狂徒…

  先前聽聞有人將你與韓半山相比,老夫還以為是個人物,如今看來,將你二人相提并論,才是辱沒了韓粥,辱沒了修文館眾青年學士,更辱沒了太師威嚴。”

  趙都安耷拉著眼皮:

  “說完了?”

  陳正儒見他一副無所謂姿態,沉著臉:

  “孺子不可教,你有何話說?”

  趙都安正要開口,終結這場鬧劇。

  忽然,人群之外,齋園入口方向,傳來騷動,有人喊著“修文館學士”的名號。

  漸漸清晰。

  人們才知,修文館的學士們抵達了。

  霎時間,許多圍觀看熱鬧的人們移開視線,伸長脖子,好奇打量這群新貴。

  陳正儒,許翰林等人面露喜色,心說來得好,正好將事坐實。

  他們不怕鬧大,就怕鬧不大。

  “爺爺他們來了?”

  董大臉色微變,一時也不知如何收場。

  地上跪著的三公子悄悄爬起來,鬼鬼祟祟往外挪,今天的事鬧的太大了,已超出他預想。

  “韓半山!久仰久仰…”

  “郭解元,可還記得我?”

  “王公子…令尊近來可好?”

  許多人攀附過去,笑臉相迎。

  那邊的熱鬧,與趙都安這邊的劍拔弩張,形成鮮明對比。

  而這時候,剛為新政收尾完成,前來赴會的一群修文館學士也被這邊聚攏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

  不禁好奇地走過來,想一探究竟。

  陳正儒微微一笑,遞給學生許翰林一個眼神,后者心領神會,堆笑主動上前:

  “半山兄…”

  韓粥一頭霧水走過來,看到大學士陳正儒,與同僚許翰林時,微微皺眉。

  繼而,視線落在了亭中某人身上,臉上頓時綻放親切笑容。

  徑直邁步走來。

  外人只以為,是韓粥與許翰林同袍情誼,不禁羨慕。

  許翰林卻有些詫異,他與韓粥關系只算一般,為何對方這般熱情…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原委。

  只見韓粥徑直與他擦肩而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而是來到趙都安身前,拱手笑道:

  “趙學士,方才我等還猜你會在哪,卻不想,進門便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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