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時間靜止】下的一秒
夜幕垂降，月亮隱沒在云層中。
納夫普利翁城外，銀月城的風吹不到這里，低聲吟誦歌謠的赫柏也尚且一無所知。
冥冥中，規則隨著歌聲而律動，青春的力量洗刷著面前的泉水。
盡管對于真正掌管青春的神而言，這些歌謠本不是儀式必備的部分，但赫柏并未因此懈怠。
因為正如舞蹈是最古老的祭司獻給神的禮物一樣，赫柏的歌謠也是她獻給自己母神的奉獻，以此來回報赫拉曾經親口給予她的祝福：
以婚姻的守護者之名，你將擁有這樣一位丈夫——他的勇武和智慧無人能比，他的威名傳遍大地與天空。
“贊美你，忠誠的妻子。”
“贊美你，慈愛的母神。”
默默低語，隨著一段詩歌的收尾，赫柏緩緩起身。
這樣的儀式還有幾天，她可以趁著晚上休息一會…然而就在此刻，明明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股莫名的悚然之感突然涌上她的心頭。
“什——”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赫柏下意識的想要呼救。
只是與此同時，死亡的預兆似乎已經近在眼前。
恐懼于瞬間攥住了她的心臟，赫柏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尸體…在這前所未有的刺激之下，生存的本能直接激發了潛藏在神體下的神力。
嘩——
念動既顯，隔絕內外。
剎那間，淡金色的神輝籠罩周遭，隔斷了外界的一切。
恐懼被從心底驅散，雖然找回了理智的青春女神在第一時間就感到了后悔，但感受著周圍的神力，她也同樣感到了些許安心。
今天之后，她恐怕會遭受重創。但無論如何，凡間的力量都不可能擊破她的神力護盾。
趁著最后這點時間，她足以安全順利返回神山。到了那時候，她一定要上稟母神，讓這個敢于對她出手的瘋子遭受永恒的懲罰！
豁然轉身，赫柏想要在離開前看清兇手的面龐。
可就在這一刻，一道無形的領域瞬間張開。
它覆蓋了整個泉水，覆蓋整個納夫普利翁，覆蓋了這片空間中的一切生靈。
而在這個領域的中央，青春女神似乎變成了一張凝固的相片，哪怕最細微的表情都栩栩如生，也難以挪動一絲一毫。
嗡——
十環巫術·死亡陰影！
十環巫術·時間靜止！
十環巫術·大空間鎖！
遙遠的荒山上，老人的面龐仿佛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蒼老了。
緩緩收回伸出的手指，看著遠方那宛若靜止的一幕，他不禁微微嘆息。
這就是神…哪怕是執掌青春的神，她的神力也足以抵御任何凡間的力量。
甚至如果不是先被萬妖之主打至神力潰散，又被人造魔網不斷汲取新生的神力，那么群星之神也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囚禁的。
以巫師的身份與真正的真神抗衡，或許未成神前的魔網女神可以吧…不過面對著這無法打破的屏障，老者并不氣餒。
因為他知道，想要狩獵神靈，這本身就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一關。
一步邁出，穿過無形的門戶，老者站在天空俯瞰大地。
在他腳下，籠罩在神力護盾里的赫柏如同雕塑，現世的法則卻遲遲未至。
沒有絲毫的驚訝，老者很清楚，時間靜止的力量其實并不能影響一位爆發出神力的神明時間。
所以少有人知，這道巫術的作用根本就不是暫停時間，而是‘時間加速’。
當這個領域內的萬物都被千倍萬倍的加速了，那唯一沒有被加速的赫柏也就等于被暫停了時間。
因此看似過去了很久，實則如果不能主動擊破對方的神力護盾，老者今天的行動就已經失敗了。
所幸就像他之前說的，今天真正最關鍵的人物，從來都不是他本身。
能對抗一個神的，自然只有另一個神。
“一座城市，數百萬生民。”
“你們的城邦因天后的女兒而繁衍壯大，那現在因她而死，想來也是死得其所。”
聲音平靜，在那座城里，除了原本的平民與貴族，因一年一度的天后降臨而聚集過來的信徒，還有被老者的學生親自抓捕的數萬名神裔。
他們曾經是學者和貴族，也或許是法官或騎士。
但現在，他們只有一個身份。
“那就是祭品。”
再度抬手，古老而繁復的陣紋沿著城墻蔓延，最終覆蓋了整座城市。
在儀式的中央，一點星輝湛然生光。
“謹以你們的生命與所有，敬獻給群星之父，天墜之光，偉大的泰坦之子，尊容而不朽的阿斯特賴俄斯！”
“既然諸神是你們榮耀的開始…”
“那他們也將是你們一切的終結。”
儀軌正式開始運行，站在無名荒山上，老者手指點下。
人的一切可以獻祭，屬于神的還得留下一部分。
于是在他的操縱下，在納夫普利翁城內，在神裔的身軀上燃燒起獻祭之火的同時，微不可查的神血精粹最終無聲留在了他們身前。
銀月城，廢城區。
地下地宮。
骸骨累累，無盡無窮。
踏在白骨堆疊而成的一座座山丘上，大巫師埃爾溫一路向前。
點點燭光給這片巨大的空間帶來了些許光亮，可當若隱若現的火光映照在地獄一般的地宮中時，光明反而成為了黑暗的幫兇。
面無表情，對于眼前這一幕，中年人一開始還是很不適應的。
不過作為老師最聽話的弟子，面對著越發衰老而不愿動彈的老者，他只能將所有需要親自動手的實驗攬在自己身上。
一次，兩次，三次…次數多了，他也就習慣了。
直到今天，他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拋開野獸的腹腔，將發育不過數個月大的神裔胚胎活著取出，然后一邊維持著二者的生命，一邊從中提取出生靈孕育誕生時最本質的生命殘液。
亦或者在吃飯之余進行著一些更禁忌的實驗…那種只要凡人聽到一點，都有可能幾天睡不著覺的那種。
時間啊…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
在足夠漫長歲月面前，什么也都可以被適應。
有的時候想想，埃爾溫也很詫異。
自己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由一個老實奮發的少年走上這樣一條路呢？
“…不記得了。”
“不過老師說得對。”
“只要有無盡的時間，螞蟻也能變成巨龍。”
“等獲得了永生再好好想吧…先把老師交代給我的事情辦好。”
將腦海中雜亂的思緒甩凈，埃爾溫一步步走上白骨堆砌的高臺。
似乎終于注意到了來者，那被蠕動的血肉管道貫穿的身影微微一顫，緩緩抬起了猶如枯骨一般的頭顱。
“阿斯特賴俄斯殿下，尊貴的群星之神，我又來看你了。”
砰——
“為了感謝您夜以繼日的奉獻，將自己數不清的后代提供給我，甚至連自己的神軀都不放過，我再次來給您獻上祭品。”
砰——
“這是凡人對您的敬仰，是我等對尊貴神靈微不足道的貢獻——等等，我知道您已經迫不及待了，但是還請先別亂動。”
砰砰——
“還要再等一會，您的祭品才能送到…而等您品嘗了那些大補的血食，新一批的母獸已經在等待您的臨幸。”
砰砰砰——
“別急…我知道您已經迫不及待了。但在很多時候，等待也是一種美德。”
咣——！
無法發出聲音，干枯的軀體瘋狂的撞擊著無形的屏障，可他始終無法撼動分毫。
看著這一切，中年人依舊面無表情，就好像剛才話中的語氣根本不是他說的一樣。
埃爾溫知道，此時此刻，群星之神只剩下聽力還能勉強運轉了，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樣子。
而以他此刻被血祭侵蝕，被仇恨覆蓋的大腦來說，也不可能靜心思考他的目的。
在過往的日子中，為了避免好不容易搜集來的祭品被浪費，使神靈寶貴的力量消耗在同人造魔網的對抗中，埃爾溫一向都會避免進一步刺激對方的精神。
可此時此刻，他的語言卻鋒利如刀。
從對大地上神靈生活的描述，到自己實驗過程中發生的‘感人趣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年人冷漠的看著那愈發虛弱，卻又愈發憤怒絕望的神靈。
他并不能從中得到什么快樂，但這是他的任務。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地宮當中，凡人的言語同神靈的掙扎奏響樂章。
直到某一刻，人造魔網周圍的虛空微微震蕩，一縷縷殷紅從中透出。
“…嗯？好像到時間了。”
“尊敬的殿下，你的大餐來了。”
嘲弄的語調，冰冷的眼神。
不知何時，同樣早已準備好的時間靜止的領域在這里張開，甚至借助著人造魔網的存在，連阿斯特賴俄斯也被加速的時間輕易籠罩在了其中。
在中年人的注視下，地宮中央干癟的身軀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
這就是神啊…哪怕被折磨千年，一旦有足夠的神力在身，軀體上的損傷輕易就能被治愈。
只是埃爾溫知道，按照過往的規則，到了這一步，祭祀就可以完結了。
畢竟凡物的血祭是為了給神軀補充生機，而不是為了讓群星之神恢復力量，擁有掙脫他們的可能。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過往每一次祭品的數量都經過了千挑萬選——然而這一次卻與以往不同。
地宮的中心，源源不斷的血祭之力從虛空滲出。
它們爭先恐后的涌入阿斯特賴俄斯的身體內，然后隨著脈搏的跳動緩解每一寸經絡血肉的干涸。
與此同時，作為被祭祀的目標，遠勝曾經上百倍的怨恨也一同作用在了群星之神的精神上，讓他原本達到極限的理智再次潰散。
這一刻，感受著不知為何比過往強大的了很多倍的血祭之力，阿斯特賴俄斯本能的驅使起全身的神力。
即使剛剛恢復飽滿的軀體再次失去生機，即使冥冥中法則的鎮壓會在他神力離體的下一刻鎮壓而下，可這一瞬間，當他苦等了千年的凡人‘失誤’終于出現，群星之神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奮力一搏。
“…人類…人類——！”
“我——要——你——死——！”
星光璀璨，爆裂而出，將人造魔網‘輕易’撕裂。
它徑直貫穿了面前的一切，打破了這里被加速的時間領域，穿過了‘埃爾溫’的身體。
然后在中年人平靜的表情下繼續向后，射入了那早已打開的空間之門。
納夫普利翁城外，一切如故。
萬物靜止不動，唯有老者站在空中。
不知何時，上百道充能達到極點的菱形晶柱正排列在他的身邊，一枚漆黑到極點的晶石被拖在手中。
一道空間門戶打開在青春女神的身前，四周的虛空中涌動著難以想象的元素潮汐。
時間靜止，它把現實時間中的一秒拉長為了老者眼中的一天。
即使它真正持續的時間不足一秒的十分之一，即使它的使用其實限制重重，但在如今的人間，這就是大巫師們手中最鋒利的矛和盾。
哪怕不是第一次體會這種力量，老者也不禁再次感嘆起時光的偉大。
如果這道巫術不是十環，而是能夠被人升華到十二環的領域…那縱使不在人世，也足以讓真正的神靈震撼于它的威能吧。
然而沒人能做到這一步，畢竟巫術源于對萬物的解析和模仿，可既然這世間不存在執掌時間的不朽者，那就算是魔網女神，也只能望而興嘆。
嗡——
“嗯？”
“終于來了。”
精神微動，面容一肅。
感受著空間之門的波動，老者一口飲下最后一支‘星之血’，隨即捏碎了手中的黑色晶石。
下一刻，時間靜止的領域轟然破碎，一道貫穿一切的星光越門而出。
在老者身旁，真正的學徒匆忙趕來，他心有余悸的看著那撕碎了自己血肉傀儡的星光。
而站在青春女神的視角，她只是眼前微微一花，一道裹挾著憤怒、殺意、瘋狂的光柱就向她一撞而來。
霎時間，神力與神力撞擊在一處，原本準備逃回神山的赫柏為之止步。
同一時刻，上百道璀璨的流光劃破天空，向著青春女神所在的方向而去。
伸手一指，作為施法材料的黑色晶體化為飛灰，又無聲的在赫柏的身旁重新凝集。
幾乎在神力護盾與星光同時破碎的第一時間，一個漆黑的空間渦流與青春女神的身形合一。
反制靈光再生壓制神性擊穿弱點偵破防護裂解 十一環巫術·崩滅奇點！
空間無聲碎裂，無情的割裂著神靈的身軀。
在白塔首席磨煉了上千年的施法技藝之下，即便是赫柏的神力護盾還在，恐怕都無法安然視之。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老者知道，這場‘獵神計劃’最容易的部分完成了。
青春女神已經跑不了了，她不是中等神力以上的神靈，沒有拼著反噬在人間第二次動用神力的機會。
她也不是那些擅長戰斗的神靈，即使不算屬于神的部分，依然是人間頂級的半神。
薄弱的意志，稀松的技巧，在整個過程中幾乎毫無反抗之力…如果她是人而不是神，這樣的人類哪怕出身顯貴，恐怕也連成為高階職業者的機會都沒有。
當十一環大巫術粉碎了她最后的抵抗能力，她就已經是個俘虜了。
然而老者知道，整個‘獵神計劃’最核心的部分從來不在于怎么針對一個毫無戰意的青春女神，而在于怎么擺脫后續可能存在的神庭震怒，怎么讓自己消失在諸神的眼中，怎么把一切意外掐死在萌芽當中。
雖然以上的一切都只是‘可能’，也許奧林匹斯會像應對那個被凡人囚禁了數十年的神靈一樣，對赫柏的失蹤視若無睹…但老者只要一定，不要可能。
尤其當一切終于塵埃落定，老者不禁回想起了‘獵神計劃’之所以會出現的開端。
“…赫柏，你知道嗎，我本來沒打算走到這一步的。”
“盡管我是如此渴望你的‘青春’，渴望你的力量，但這都不是我冒險的理由…我們本應相安無事，而不是相見刀兵。”
無奈搖頭，老者的眼中閃過一抹疲憊。
就像他說的，他從不是崇尚‘富貴險中求’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更想讓用永恒的生命積攢勝利，而不是妄想著一步登天。
“多好的機會啊…讓教會背后的天使與奧林匹斯打生打死，在神靈的戰爭中汲取知識，積攢力量。”
“最終當他們引來一場真正的大戰，像提豐之災時那樣席卷世界的紛爭，然后等到勝負分明，這難道不好嗎？”
“我們已經有了經驗，對神也有了了解。這一次，哪怕沒有一個像群星之神那樣倒霉的神靈，我們也能‘制造’一個出來…‘制造’一個無人在意，最終不幸落到我們手中的神靈，甚至不止一個。”
“如果真有那一天，作為神王與天后之女，哪怕你們失敗了，我也絕不會把目光放到你的身上。”
“只是很可惜，你的運氣不好，我的運氣也不怎么好…我們的運氣都不好。”
“老師。”
老者身旁，似乎注意到了老師嗡動的嘴唇，中年人上前恭謹的問道。
“老師，我們終于成功了…您是有什么吩咐嗎？”
“…沒什么，已經沒什么了。”
嘆了口氣，沒有看向身旁的學生，老者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我成功了，不過也沒什么可吩咐的了。”
“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如果你們但凡能爭氣一點，又怎么會走到今天呢。”
發完一小時，補充一下吧。
本書法術等級不是完全按照dnd一比一對照的，因為我一直覺得那個等級劃分毫無數學美感。具體的內容其實之前松散的提過，只是沒有系統說過。
原本dnd一環1級，二環3級，以此類推，九環17級，然后后面就開始跳躍了，所以本書里是這樣的：
如果把凡人階段分為四階，每一階五級的話，那么14，69，1114，1619分別擁有18環施法能力，遵循32的規律，九環傳奇五階，十環高等傳奇六階，十一環半神七階，十二環就是觸及神靈領域的存在，屬于超模階段，正常人不在其列，而且同階法術一般殺傷性會更高一些，這是因為法術借助了外界力量，戰職者不成神基本靠自己能力。
總的來說，雖然有些設定縫合了dnd中合理的一部分，但不代表一個桌游的規則就是本書的真理。具體設定以本書邏輯自洽為準，如有異議，請拿本書之前的設定來質疑，而不是我根本沒有寫過的內容，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