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將我對于太陽的記憶和理解交給你,讓你借此重新梳理太陽的法則。”
“雖然它并不一定完全契合卡俄斯固有的秩序,但只要能帶來足夠好的改變,你就能一點點的扳回如今的局勢。”
“黃道星域雖然是星空的精華,但說到底也是先有的太陽才有的黃道。”
“如果你能以此改變、升華太陽的本質,這不僅有助于你阻止它們掠奪你的力量,甚至就連黃道星域本身的力量,你也未嘗不能反過來吸收。”
微笑開口,雖然最后一段有點畫餅的意思,畢竟阿蒙不覺得赫利俄斯能順利走到那一步,可前面的內容他并未撒謊。
以他如今對卡俄斯秩序的初步了解,這的確有利于對方重新奪回掌握太陽的權柄。
眼底閃過一抹渴望,赫利俄斯沉默不語,但他心中已經漸漸有了傾向。
阿蒙說的沒錯,對于卡俄斯的神靈而言,拓寬神職的概念,延伸新的領域,乃至梳理自己的神權,這些種種行為確實能讓他們得到世界的偏愛,進而增長自己最根本的力量。
帶有部分地域神性質的真神通過擴張‘領域’,比如海洋和星空的權利來增長力量本身也是這樣的邏輯。
只不過他們更多的是對世界已經有點概念進行‘存量’的爭奪,而阿蒙所說的是對太陽的概念進行‘增量’的擴張,前者需要與人爭斗,后者卻沒有這個需求。
然而千百年來,諸神之所以寧可尋求信仰也不愿意拓寬神職,自然也是有其原因的。
自從創世之初至今,幾乎除了古老時代遵循神職的指引,在命運的指引下完善概念的神靈以外,就再沒有什么存在能夠憑自己拓展神職的概念了。
律法女神為現世驅逐混沌,天空之主演化最初的父權,乃至諸神創造出人類這一智慧生命。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是神靈自己的行為,實則不過是命運指引下的一種必然罷了。
就像人類的想象再怎么瑰麗奇幻,也絕對無法想象出與自己過去人生中一切見聞都毫無關聯的事物那樣,誕生在卡俄斯世界里的神,自然也不可能憑空拓展出卡俄斯自己都沒有的概念。
至于在自己已有的概念上做出些許完善與拓展…這或許也是一條路子。
不過很可惜的是,通過這種方式就算能夠獲得力量,實際的增長也是微不足道的。
畢竟諸神的神職來自世界,它本就已經相當完整了。就算能夠有所修改,實則也相當于把一道有一百種解法的習題找出第一百零一種解法,不僅難度高的離譜,而且增幅不能說完全沒有,只能說基本可有可無。
如此一來,幾乎沒有神靈會再做這種事情。他們與其花費時間在這些方面,倒不如等著世界體量自然的上升。
直到此時此刻,阿蒙的建議無疑像黑暗中的一盞燈火,在原本的道路以外照出了一條新途。
“阿蒙閣下,恕我直言,無論是閣下也好,還是偉大的猩紅之母也罷,二位的力量毋庸置疑,哪怕是卡俄斯最強大的存在恐怕也難以媲美。”
“只是二位既然最終來到了我們這里,那恐怕你們誕生世界的情況…應該十分不妙吧。”
心下有幾分激動,赫利俄斯想要答應下來。不過當情緒涌上心間,他還是選擇了先穩一下。
不論怎么講,他也是蹲過兩次‘大牢’的存在。兩個紀元過去,他的耐心也隨之增加了。
“據我所知,近些年來,卡俄斯的本源大幅上漲了不止一次。”
“大地,星空,世間萬物都在增強。”
“如果不出所料,世界源力上漲的源頭就是來自異域界面的尸體。”
“所以阿蒙閣下,異域的太陽雖好,但它如果已經化作了世界的一部分,那恐怕對我也沒有什么用了吧。”
“不會——赫利俄斯閣下,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世界的太陽還沒有融入這個世界。”
“在這一點上,我的感知不會有錯,所以你大可對此放心。”
嘴角微微勾起,阿蒙向前欠了欠身,與晶瑩巨樹下的赫利俄斯對視。
沒辦法,上次自己的試探還沒開始就被那個女巫終止,那真正做點什么之前,他也只好換另一種方式進行試探了。
直鉤釣魚,愿者上鉤。
他只負責出餌,至于赫利俄斯是魚還是更大的餌,那就看他自己的運氣吧。
反正對阿蒙而言,他只是想知道這里有沒有魚,自己需不需要更加注意一些,而不是真的想要釣上來什么。
畢竟獵物和獵人的位置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發生調轉,至少到現在為止,阿蒙還沒打算親自入局。
“所以赫利俄斯閣下,對于我的好意,你是否接受呢?”
“…當然,我接受。”
沉吟片刻,看著阿蒙的笑臉,赫利俄斯最終給出了答案。
諸神之間,沒有誰是愿意給別人做慈善的,至少面前這個外神不像是這樣的存在。
只是看著這張臉,赫利俄斯就肯定對方絕對別有用心。
‘異域太陽的信息’‘確定還沒有融入卡俄斯里’…兩條消息加在一起,想想就知道里面一準有坑。
然而赫利俄斯同樣能肯定,他就算繼續問下去,也不可能從阿蒙嘴里得到真實的答案的。
呵…畢竟是外神。
而且卡俄斯真正的謊言之神籍籍無名,但世間也從來不缺少欺騙。
認真的說,血肉母樹對自己的幫助不同樣是在覬覦太陽的力量,可在卡俄斯無上偉力下,祂終究無法侵蝕自己的思維。
被人利用不可怕,可怕的是沒人肯利用你。從古老的時代投靠克洛諾斯,進而取代父親駕駛太陽,赫利俄斯就明白了這一點。
千萬年來,他給自己找過不止一個上家。兩代神王,地母蓋亞,血肉母樹…如今也不介意再多一個目的不明的阿蒙。
只要找得老大一個比一個厲害,只要自己改換門庭的速度足夠迅速,那以自己太陽神的身份,仄費羅斯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既然如此,那就提前預祝赫利俄斯閣下脫離封印,重返自由了。”
高大的巨樹下,阿蒙與赫利俄斯相視一笑,好像都在慶祝合作的成立。
明明沒有風至,水晶般的樹木微微晃動,搖曳生姿。
對于自己力量承載者與另一位外神間達成的交易,母樹只是靜靜旁觀,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血日也漸漸安靜下來,好像在舔舐著自己身上的創傷。
自血日暴動,星空大亂,人間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星空之中,一切都顯得十分安靜。
無論是珀爾修斯的身軀被人徹底粉碎,還是諸位長居星界的神靈趕來黃道星域探尋根由。
當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王對此視而不見,久居靈界深處的冥月女神又親自踏入星空結界之后,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死兆之星雖然似乎死去了,不過就像提豐的死亡帶來了一種妖魔和上古邪物那樣,隨著這一巨大的星體土崩瓦解,數不盡的邪物從他的尸體上釋放出來。
然而在冥月之主來到星空的那一刻,整個黃道星域的所有邪物都于瞬間在橫掃星空的月光下化為齏粉。
沒有上古邪物的本質,尋常的邪靈的不死性在女神的面前并沒有太大意義。
除了少數在她到來前就離開了黃道領域的以外,死兆之星的殘余幾乎全數覆滅,只留殘破的星體依舊徘徊不定。
除此之外,整片星空唯一還值得一提的,大概也就只有先一步趕到的天光之神埃忒爾與冥月女神簡短的交手了。
只是兩位強大神力起步存在者的碰撞無人得見,哪怕是諸多英靈也沒有人知道結果是什么。
他們只能根據埃忒爾的離去做出的猜測,也許這位古老的天神有所失手,在大戰了數百回合后惜敗一招。
至于更偏向某一方的猜測…那就不是英靈們敢于做出的猜測了。
即便是珀爾修斯,他對神靈的了解也僅僅局限于神力等級和神職都能影響戰斗的勝敗,而強大神力以上的真神在沒有限制的地方往往要戰斗很久才能徹底分出勝負。
而對于交手的這兩位神靈,他只對之前產生過摩擦的天光之神有一點不多的了解。
畢竟以他的身份來講,也只有奧林匹斯的神靈才能有所接觸。
總之,在神王的忽視下,這場堪稱慘烈的失敗也只局限在了星空的英靈里,人間對此一無所知。
只有少數擅長觀星的學者憂心忡忡,他們將那一日的天象繪制下來,或呈遞給君王,又或者封存起來留存后世。
雙日同現,血陽當空,赤星化作褐星,隨即又有流火天降,星墜于野。
有人認為這是神罰的征兆,所以為此向神靈祈禱;也有人舉家遷移,決定尋找遠離現有諸國的領土。
因為他們認為這是命運在向凡間的神人示警,寓意世間將爆發有如提豐之禍那樣的災劫。
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對于人間的絕大部分凡人而言,天象的變化終究還是太遠,人間的動蕩在近在身邊。
雅典的國土上,一場又一場交鋒此起彼落,人間的英雄們也在戰場上弘揚威名。
諸神尚未下場,戰爭的烈度也就不過尋常。
在真正的有識之士眼里,看似熱鬧的人間其實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只待真正的火焰燃起,便會席卷一切人神。
當然,人間也好,星空也罷,大地之上的喧囂都絲毫影響不到大地之下。
冥月高懸,火河烈烈。
誓言之河斯提克斯的河道旁邊,白骨如山如海,幽藍色的魂火在顱骨里閃爍,照亮了河畔的花藤。
漫步在河邊,樣貌與神山上的神王有些不同的中年男人打量著哈迪斯治下的冥府大地。
這些年過去,冥界的本源也上漲了不少,而且也許是因為地下世界更接近黑暗的緣故,本就不愿增長太多力量的厄瑞玻斯也向其分享了些許來自世界傾斜的源力。
只可惜冥界的核心并不是黑暗,它也遲遲未能凝聚出獨立的‘象征’,進而將整個界面的力量推入偉大神力的領域。
在這種情況下,冥界所能接受的力量著實有限。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它現下承載的力量其實已經遠遠超出黑暗之主的意料當中了。
明明沒有突破那一層界限,可它為厄瑞玻斯分擔的力量卻幾乎比塑造一尊強大神力頂峰的真神還要多的多…然而赫麥努的力量源源不斷,冥界的承載也終究有限。
除非整個冥府跨過了那關鍵的領域,否則單憑它的體量,不可能緩解厄瑞玻斯遭遇的麻煩。
“…不在這里嗎?”
“是在躲著我,還是一個單純的意外…”
并不知道原始神也有煩惱,更理解不了‘力量太強’的難題,目光掃過冥河之畔,宙斯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也不知是剛好不在這里還是有什么其他的緣由在,斯提克斯本人似乎并不在這里。
這倒是讓神王有些遺憾,畢竟如果可能的話,相比起海神涅柔斯,宙斯倒是更希望她能代替波塞冬成為奧林匹斯新的主神。
一方面,原始海神一系如今本就是奧林匹斯的一員,但又游離在神庭之外。
與其增大他們的勢力,宙斯更希望能給他們找一個在大海上的制衡者,然后再從容擺平海洋的問題。
在這個時候,身為大洋神之女卻又與神系關系平平的斯提克斯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了。畢竟她可不僅能平衡四海,甚至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貫穿冥界的河流,是執掌冥界本源權柄的最重要的神靈之一…
“可惜了。”
又等了一會,宙斯終于放棄。
時候差不多了,他這道用自身血肉塑造的特殊化身也該出發了。
冥界如何,且留待之后再論。
和四海一樣,只要冥界一日不誕生偉大神力,那在宙斯的眼里,哈迪斯也不過就是另一個波塞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