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有無
“這是發生了什么…赫爾墨斯，你去冥界看一看，告訴我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神山之外，片刻前還是光明，現在卻昏沉一片。整個世界的色調一時間都有些發暗，而站在王座前，宙斯的神力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卻沒能驅散心底的那一份。
哈迪斯死了，直到現在神王都有些不太敢相信這件事，甚至他更傾向于這是某種誤判。畢竟自天地開辟以來，他從未聽說有神靈死去。
所以宙斯呼喚起自己的使者，他要讓對方親自去冥界看一看。畢竟論起速度，赫爾墨斯或許并非諸神之冠，但他同樣還是旅行者們崇拜的主神。他獨有的權柄能讓他輕易的穿梭兩界，快速的往來地上與冥土，這也是為何神王讓他做自己信使的原因。
然而過了好一會，神殿內都沒有人回應宙斯的呼喚，于是神王環視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到了赫利俄斯的身上。
“…陛下，赫爾墨斯自七天前離去后，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見宙斯望向自己，赫利俄斯只得回應道。
也許是自救，在這七天內，哈迪斯的意志和逐漸崩解的冥界前所未有的緊密結合在一起，也正是因此他看到了很多本不該看到的東西。
下方的冥土已經不足方圓里許了，對于一個界面來說，這點面積如同沒有。就在萊恩以為哈迪斯就要這樣步入終結的時候，他再次聽到了第三聲詢問。
透過這些被雨水侵染的云層，大地的震響還在持續。神王右手一甩，雷霆上閃耀的銀蛇便如同鎖鏈般從天空墜落，深深陷入大地的四極。
“呼——”
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打算再多浪費時間了。所以沒有等待，萊恩伸出手指，當空微微一劃。
起先沒有什么變化，大地的轟響聲也被原本的震動遮掩了。然而很快的，奧林匹斯微微沉陷，無比廣袤的地層被神王拔起，向著天空而去。
咔——
“是的。”
再次點頭，萊恩神色依舊。
“…外來者？”
下一刻隨著一道劇烈的轟鳴聲，金光從神山的一處宮殿飛來，徑直落入宙斯的掌中，那是他的雷霆。
如果哈迪斯已死，那無論是什么導致了這一切，只要它具備意識，那它和諸神間都絕不可能共存…既然終究是要面對的，那拖延又有什么意義？
卡俄斯的三代神王或許各有不同，但至少有一點他們還是很相似的。至少從始至終當避無可避的時候，他們都敢于向強敵揮劍。
冥王的神體早就崩毀了，它在大日的灼烤下徹底灰分湮滅。但死亡的鎖鏈本就不止能鎖住切實存在的，所以哈迪斯依然沒有逃脫的可能。
它對于絕對的‘無’而言是‘有’的，但對于世界以內的萬物又是不存在的。正是在它的基礎上，由‘一’生‘二’，一同誕生了相互對立而又統一的物質和靈性，兩者交匯，萬物始焉。
他承認，自己剛剛是有那么一點點怕了，哪怕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什么。雖然諸神不死是創世以來的鐵律，可源海中傳來的動靜也同樣沒有過虛假。
短短幾天，幽暗深邃的冥界內，已經變了一副模樣。
冥界的破滅驗證了他的理論，雖然也有那么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比如在他的感知中，幽冥的破滅并沒能給這個世界帶來太大的影響。
轟——
而現在，世界的崩解同樣遵循這樣一個流程。當冥界的范圍越來越小，物質崩解的越來越多，萊恩能夠感受到，它屬于靈性的部分同樣在潰散。等一切終結，這里就會回到創世之初的環境，除了虛空以外，空無一物。
“…你…要毀滅整個世界？”
站立在虛空中，在概念的‘上’方，他能夠看到，大地在緩緩抬升。有人在將它拔起，而那是雷霆的力量，萊恩輕易的辨認了出來。
于是他點點頭，承認了這個稱呼 “是的。”
直接踏入冥界，那自然是不可能。勇氣不是魯莽，于是握住鎖鏈的另一端，宙斯用力一拽。
如果不想到地下去，那就把‘蓋子’掀起來，這就是宙斯的想法。于是大地在他的巨力下上升，眾生在絕望的哀嚎。但沒人能阻止他，就連宙斯身后的諸神也一時間震撼于這樣可怕的力量，而忘記了生活在人間的生命。
直到下一刻，一道璀璨的光芒突然從地下升起，令大地左右分離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明明是足以震動天地的響動，此刻卻又顯得那樣不起波瀾。下一刻，冥界虛空上方的大地從中間被一分為二，它的后方露出了天空與太陽，以及那站立在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王。
“這樣說來，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最晚，應該也是在這‘二’誕生之前。”
所以假使一定要給這個‘最初的推動力’起一個名字，那萊恩覺得‘道’或許更適合形容祂。而被‘道’所生出的最初的‘一’，就是承載世界的虛空。
這只是一個虛幻的世界…所以最終，他只是淡淡的說道：
如果兩個‘絕對’相互沖突，那顯然有一個被違背了，而他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
“你是那個外來者…你對冥界做了什么！”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使用它了，因為自提豐之后，這世間也再沒有幾個值得他動用全力的對手。這一刻，握住陪伴自己一路征戰的神器，宙斯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
相比起冥界來，徹底毀滅這個世界反而用不了多久。就像曾經說過的，他之所以要等這七天，根本原因還是為了驗證世界崩解的過程，否則在世界對他力量的限制不生效的情況下，萊恩完全可以很輕松的結束這一切。
“當外部的壓力足夠大，內部哪怕再小的傷害，也會被千萬倍的放大出去。”
因此宙斯第一時間想讓人先去試探一下，這也是他一貫以來的習慣。可當冷靜下來后，他還是放棄了這種想法。
“我想，這就是原因。”
“結束了。”
“伱…為什么要毀滅我們？”
偏過頭，萊恩看著那即將徹底消散的概念。他有想過要不要說點什么，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是的，是有這么回事，他是奉我的命令前去的。”
他不知道世界為何會誕生，絕對的‘無’中又是怎么產生的第一縷概念，就像后世的人類也不知道天地宇宙最初是怎么出現的那樣。他們只能盡自己的一切努力，試著猜想萬物最初時的狀態，可最終也解釋不了這個最初是怎么來的。
或許是為了展現自己的力量，也或許就是拿大地來當做自己的‘盾牌’，更有可能是不想步入未知的險地，總之在宙斯的力量下，大地的確在緩緩抬升。
輕輕一捏，如同破碎一個蛋殼那樣…至于宙斯的質問，他不需要解釋。
虛空沒有大小，甚至相對于世界以內的物質而言，它連存在都并不具備。如果說世界以外是‘無’，世界以內是‘有’，那承載世界的虛空就是‘無’中的有，‘有’中的無。
那就像世間的物理規則一樣，它們是客觀存在的東西，如果一定要有個理由，那就是‘一切天生如此’。
大日的虛影高懸在天空上，甚至越發的凝實了起來。它釋放著越發強盛的光與熱，令灰色的大地像是要被凈化一樣，露出了少許黝黑。
該做的事情已經完成，雅典娜那邊的安排也都做下了。那么當這里結束，萊恩就打算干凈利落的結束這個世界。所以在發覺這一點后，他倒也不介意聽一聽對方在想什么。
神王淡淡的說道。
最后一點殘渣消散殆盡，虛幻源海的震蕩與冥王最后的警告一同在世界間回響，可萊恩并沒有在意這些。
此刻，站在天空向下看，原本浩瀚的冥界已經只剩下了不足百里大小的方圓，甚至在最邊緣，還在不斷的崩解與消磨。原本廣袤的空間已經空無一物，在那里的，只剩下了承載世界存續的無盡虛空。
默默做出判斷，萊恩雖然不知道這有什么用，但并不妨礙他將之記在心里。關于自己最初沒有意識的那段歲月，他向來多有留意。
神情一動，萊恩微微抬頭。循聲望去，原來是在他的下方不遠處，那鎖住一團無形之物的黑色鎖鏈上浮現了一條小小的裂紋。
“嗯？”
長袖一擺，將這里殘余的一切收起。完成最后的收尾后，萊恩微微抬首。
“如果一定要一個理由的話…”
如果哈迪斯的‘死’確實是假的，那沒什么可怕的。而如果是真的…
“…是你？”
身形如同泡沫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間，一道難以形容的巨影籠罩了世界。祂伸出手，就握住了大地和天空。
他還以為對方已經回來了，可現在看顯然沒有。雖然已經過去了數天，可赫爾墨斯依舊還在人間。
“那么諸位，現在一起隨我去看看吧。”
質問聲如雷霆般炸響，萊恩卻沒有回話，他看向宙斯，也是在看著神王權柄所勾連的現世源海。他們看上去都是那么強大，卻又顯得那么空洞。
于是走出宮殿，站在神山之巔，宙斯向大地望去。
沉默片刻，宙斯想起了這件事情。
畢竟這個虛幻世界里的諸神和他們真實自己的差距，就如構筑這個世界的一縷力量之于完整卡俄斯的差距一樣巨大，他們的強更多只存在‘設定’上。萊恩準備的‘技巧’是為了應付赫麥努的，單純的為了這個世界，其實用不上這些東西。
或許對于凡間的生態來說，這已經是近乎徹底的破滅，但世界本身只是短暫的受到了削弱。萊恩甚至能看到，如果沒有更進一步的干涉，那些侵入人世的本源還會在漫長歲月中在世界的循環下被排擠出來，然后重新統合在一起，在這片虛空中組合成為新的冥界。
雖然這注定是一段漫長的歲月，但這終究是會發生的事情。冥界的力量到底是世界的一部分，祂會因為某一部分結構的崩潰而受損，但只要這些‘材料’還在，一切就還能被修復。
黑色鎖鏈交匯的地方，某種概念微微波動。它傳不出聲音，但當萊恩想要‘聽’的時候，他還是可以聽到的。
冥土似乎失去了原本的某些特性，它在漸漸的向著尋常的‘大地’靠攏。這看起來是一件好事——如果忽視它的另一重變化的話。
吐出一口氣，神王心底的遲疑散去了。
更長久的沉默，隨之而來的，是鎖鏈一道道的‘咔咔’斷裂聲。
他口中的‘外來者’就是其一，冥王雖然依舊沒能意識到自己虛假的本質，但他依舊看出了萊恩不屬于這個世界。
先是一層層灰色的云朵，它們由下至上次第排開，仿佛隔絕了天域和人間。
在萊恩看到宙斯的時候，對方也看到了他。而在第一時間，神王就認出了這就是前幾天那個虛影的主人。
至于現在開始崩斷的鎖鏈…那并不是鎖不住他了，相反，這宣告著他的結局。
死亡的黑鏈只會鎖拿生者，當冥王不可逆的走入終末，那失去了作用的它自然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當鎖鏈完全崩解，就是哈迪斯死去的時候。不過這一刻，萊恩意外的發現，冥王的意識好像還很清醒。雖然已經看不出形體，但他能夠確定，對方在‘望’著他，甚至還在‘說’著什么。
“第七日。”
“來吧，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祂…已經來了！”
“不過，這就已經足夠了…畢竟對那個世界而言，卡俄斯才是祂哪怕現在都還在對抗的大敵。”
在這里，沒有任何物質，這也是世界最初始誕生時的樣子。而此刻站在虛空中，在即將親手毀滅一個世界之后，萊恩對創世之初也有了些更深的認知。
或許在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之后，他又去別的地方游玩了，這也是他平日經常做的事情。這本來沒什么大事，可現在，自己顯然不能花時間去等他了。
畢竟毀滅這個世界，又和他們有什么關系呢？
應該算是。。。打完了？姑且當是吧，后面還會有點描寫，但不會太多，打個假宙斯不需要過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