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想要和赫卡忒交流,其實并不只是今天才誕生的想法。事實上,早在逐漸摸清信仰誕生的規律后,他就已經打算要與這位掌控巫術的魔網女神談一談了,今天的事情,充其量只是一個引子。
當然,之所以只是‘談一談’,而不是直接的宣布神王的命令,讓赫卡忒遵從他的命令,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宙斯隱隱間的忌憚。
作為神王,他可從不是什么懂得知恩圖報的人,墨緹斯的下場就是最好的明證。如果不是因為赫卡忒實在太特殊了,宙斯又怎么會對她如此大方,甚至親自承諾她獨立在神庭以外的權利,這一切本就是對魔網女神的拉攏和安撫。
早在一開始,在那場紀元交替之后的酬功宴前,神王給赫卡忒準備的報酬其實是一片星空的掌控權——宙斯本來期望的是冥界,但魔網女神畢竟沒有與冥界相關的權柄,冥土又已經存在了冥月女神和誓言之河,神王也就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浩瀚的星空。
一方面,這可以表達自己與眾神共治天下的意思,另一方面,星空并不真的在宙斯的掌控中,就連月亮女神在那里的存在感都比初生的神庭要高上不少。讓赫卡忒前往那里,也可以令她以月亮為跳板,與星空中的古神們相互制衡,防止在神庭初立的關口,某些星神決定效仿曾經的遠古太陽神,試圖成為整片星空的主人。
無光天體之神科俄斯就是宙斯最提防的存在,雖然這位泰坦主神避世已久,可他畢竟曾經在上個紀元短暫的與克洛諾斯聯手,發動過統一星空的戰爭。這位古老的泰坦行事低調,但他終究是一位并不遜色于大洋神俄刻阿諾斯的古神。對當時的神王而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脅。
在大地上,星空中的光體發散著光明,可只有真正踏足過那里的神靈才知道,沒有光亮的天體才是星空最多的組成部分。而光體的力量四分五裂,星神和日月們都是其中的一部分,但無光天體的主人,卻只有科俄斯一人。
宙斯為此做出了很多打算,那一場看似平平無奇的酬功宴,其實背后是這位神王在墨緹斯的建議下,冥思苦想了很久的制衡藝術。只是當他真的接過神王之位,感知到那波及世界的法則枷鎖后,他就在第一時間調整了曾經的選擇。
赫卡忒被他贈與了格外的榮耀與權利,而轉過身來,神王就暗自聯系上了黑袍女神勒托。沒有了魔網女神,那他只好以另類的方式穩定星空。哪怕這位女神的容貌其實在神靈間談不上出眾,可宙斯依舊發揮了自己言語上十二分的功力,以此讓勒托站在了自己這一邊。
當然,現在宙斯萬分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這本不被他真正重視的女神,居然給他帶來了一個如此無可指摘的長子。
“巫術.真是麻煩的力量。好在等我踏出那一步,很多事情就好辦多了。”
輕聲嘆息,宙斯多少有些頭疼。如今的人間,根本不支持神靈釋放神力久戰,往往一招就已經足以讓他們付出代價,不久前波塞冬的下場就是例子。可對于赫卡忒而言,這卻反而是最大的好處。
神王毫不懷疑,哪怕對方的神力遠遠及不上他,魔網也沒有雷霆更適合直接的戰斗,可自己真在凡間和赫卡忒對上,最終輸得只會是他。因為只要宙斯不能在三兩招間拿下對方,那勝利的天平就會明顯的傾向魔網女神的那一邊。
當然,神庭的神靈不止一位,群起而攻之的情況下,赫卡忒也絕不會是對手。而等到宙斯完成至少半個儀式,獲取更進一步的力量后,這種尷尬的境況一樣能得到緩解。可遠水解不了近渴,至少當下,神王認為,事情還沒有走到那一步的必要。
“先去一趟吧,至少我要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無論如何,勒托和我的長子不能出現意外。”
做出決定,神王隨即踏出宮殿。他準備前往大地的東南一探,不過在離開前,宙斯還是揮了揮手,招來了自己慣用的使者仄費羅斯。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聞召而來,西風之神恭敬的問道。
“看好奧林匹斯,不要讓赫拉做多余的事情。如果她派了什么人出去,就先攔下來,如果她自己要出去,就告訴她,事已至此,她已經改變不了什么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沉聲說道,宙斯的話其實很多地方說的并不清楚。不過西風之神只是微微躬身,表示明白。
“我會的,陛下,可如果天后執意要離開——”
“.把我的話帶到就好。”
揉了揉太陽穴,神王不再想這些讓他頭疼的事情。見仄費羅斯明白了他的意思,下一刻,他就化身雷電,向著奧林匹斯山外飛去。
大陸東南,星落湖畔。
原本在德墨忒爾神力下匆匆長成的樹木宛如在瞬息間經過了百年,變得高大而挺拔,化作了一片廣袤的古樹林;飛鳥受到無形的吸引,在森林周圍戀棧不去,甚至其中有幾只潔白的天鵝,繞著地面盤旋飛舞。
在這里,一場對凡人而言無法理解,但對神來說卻并不罕見的奇跡正在發生。明明是應該同時降生的兩位神靈,姐姐卻在給弟弟接生。在湖中生活的水澤仙女們不由探出頭來,看著這奇特的一幕,甚至有不少同樣腹部微微隆起的精靈,有些害怕而向往的看著這一切。
無形的光芒從虛空中照射出來,帶來如同晝夜交替般的景象。九次閃爍后,一切又都歸于平靜,只有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女孩,用樹葉做自己的衣裙,手中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世界漸漸完善,第三紀降生的諸神也不再像過去那樣,能夠輕易的讓現界的法則為之歡歌。可世界賜給真神的榮寵依然如故,他們有著天賜的權柄,也有著與生俱來的真名。
阿爾忒彌斯,荒野之主,狩獵之神,洞穴、山巒、森林、野獸和接生都是她的領域,甚至在她的額頭處,還有著一道銀色的月痕,不斷散發著與星空中的明月截然不同的氣息,顯得深邃又神秘。
阿波羅,光明的化身,他沒有自己姐姐那一系列繁復的神職,但只是光明本身,就是世間最頂級的神權之一。從泰坦古神忒亞的身上分割而來的光明權柄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另類的體現,哪怕只是剛剛出生,身為嬰兒的阿波羅就無意識的散發著朦朧微光,治愈了勒托在生育時受到的傷害,甚至連周圍的水澤精靈們,也感覺身體更有活力,往日的疲憊一朝散盡。
隨著紀元的推移,甚至是九界中亞爾夫海姆的融入,卡俄斯光明的力量本就隨之上漲,哪怕被多方分割,可落到阿波羅身上的那一部分依然足以支撐他邁入強大神力的領域。這一刻,看著這個天生不凡的兒子,勒托感覺自己之前受到的苦難都有了回報。
視線掃過周遭,那些偷偷觀察的生命們瞬間被女神的目光嚇得離開了附近。驅走了外人,勒托重新看向了遠處的女兒。
“阿爾,快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弟弟。”
沖自己的女兒招了招手,勒托的心中滿是喜悅。阿爾忒彌斯還好說,可阿波羅身上繚繞的力量,讓女神回憶起了曾經光明之母的強大和尊貴。哪怕不依靠信仰的力量,他也注定站在神族的頂點。
相比之下,女兒剛一降生就有幾歲大的情況,勒托倒不是很意外。如同尚未降生的另一位女神那樣,被法則強行遏制在母神腹中的女孩并沒有停止生長,她從自然中汲取力量和智慧,并在降世之后本能的幫助自己的弟弟來到人間。
上前幾步,阿爾忒彌斯將手中血脈相連的嬰兒交給勒托。她明亮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母親,女神也回以一個溫和的笑容。
溫暖的感覺從懷中嬰兒的身上傳來,勒托正準備夸獎一下女兒的能干,然而下一刻,她的神色突然變得驚詫,甚至隱隱間還有一分難以察覺的恐懼。
“母神——”
“住口!”
在女孩抬頭的那一刻,勒托突然看到了阿爾忒彌斯眉間的月痕,淡淡的銀色紋路是那么明顯,而源自冥河的約束則表露了它的本質。
那是月的力量。盡管不多,但它的存在卻清晰可見,這讓黑袍女神想起了自己游走在天地間時一個意外的經歷。她曾經在星空的邊緣遇到了一個特殊的殘破碎片,而在那里,就有著類似的力量存在。勒托之前并沒覺得它與月亮相關,因為它與卡俄斯真正的月亮并不類同,可現在事實告訴她,一切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樣。
那不僅是月亮,甚至還因為她意外的闖入,而以某種方式轉移到了阿爾忒彌斯的身上。
勒托并不知道,她最開始的判斷沒有錯誤,那并不是卡俄斯的月亮,而是另一個早已毀滅的世界中月神殘留的部分殘片。在現世命運的吸引下,它來到了本來注定與月亮相關,如今卻再無機會的女神身上,化作她力量的一部分。
它本會成為一件伴生的神器,與阿爾忒彌斯一道降生,可它的力量破碎而松散,遠不足以在短短的幾年內就化作另外的形態,以此重獲新生。它只得沉睡在了自己主人的體內,與她融為一體。與此同時,阿爾忒彌斯部分天生的神職也漸漸轉嫁到了神器的身上,成為了它塑型的養料,并進一步加深二者間的聯系。
對阿爾忒彌斯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壞事,伴生的圣物并無損神靈的力量,它們與后天打造的截然不同。當這件神器成型,原本屬于她的都會回來。但對勒托而言,這卻是真正可怕的麻煩。
冥河的誓言不能被違背,當它成立的那一刻,它就纏繞在立誓者的身上。在此之前,無論是提出要求的赫卡忒還是勒托,她們都以為與‘月’相關的東西是個物品。她們的判斷其實是對的,它的確是個物品,可這個物品卻還沒有誕生。它與自己的主人合二為一,這也就意味著勒托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她的誓言很可能再難以達成了。
這甚至不是將這個孩子送出去就能解決的問題,因為阿爾忒彌斯是一個神靈,對世界而言,她并不屬于誰。沒有神能用另一個神的‘所有權’履行誓言,畢竟卡俄斯的神明間哪怕是父母和子女,也絕非一個從屬于另一個。
“母神,你怎么了?”
看著勒托,幼小的女神有些害怕,又有些不明所以,她只是看著望著母神變換的臉色,上前想要尋求安慰,然而看著這一幕,勒托卻后退了一步。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恐懼與彷徨——她即將成為卡俄斯第一位違背冥河之誓的神靈,在此之前從沒人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所有神都知道冥河的可怕,也因此他們都不愿意在擁有永恒的前提之下,去試探這未知的風險。也許背誓者會被動搖神職,打落神力,或受到某種來自冥河的懲罰,勒托對此不得而知。她的神職本就弱小,也許她將會被徹底剝奪所有,甚至從此陷入永眠。
“不,不會的!”
再次倒退一步,女神緊緊抱住懷中的嬰兒。大起大落之下,她已經有些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不會的我還有阿波羅要養大,他會給我帶來榮耀和地位!是的,他會讓赫拉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他將成為宙斯的左膀右臂,成為神庭的柱石,只要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感受著冥冥中誓言給心靈帶來是壓迫,勒托越發無措了起來。某一刻,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女兒,她突然咬了咬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屬于神靈的力量被不加限制的釋放而出,神力震動間,阿爾忒彌斯毫無反抗之力的昏迷了過去。剛剛來到人間不過半天的女孩躺在地上,臉上猶自掛著不解和疑惑,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自己的母神又為什么會突然對她動手。
而在她身前,隱隱間,勒托鎖定了那個神器胚胎。
神器的力量還與阿爾忒彌斯的本源緊密相連,它們是一體并生的神圣。感受著這一切,勒托的臉上閃過遲疑和后悔,可最終,她只是低聲說道:
“.不要怪我這或許就是命運。你的神職本就弱于你的弟弟,也許平凡一些也沒什么不好的。”
五指虛空攥緊,勒托用力一抓,那道還在孕育的神器胚胎便被她強行取了出來。隨之而來的,則是阿爾忒彌斯身上劇烈動蕩的氣息,哪怕是在昏迷中,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痛苦,可面對一個早已達到自己巔峰的真神,剛剛出生的她顯然毫無反抗之力。
下一刻,動用神力的惡果隨之而來,現世法則的反噬落到了勒托的身上,可黑袍女神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了。她將自己取出的銀光一擲,讓它順著冥冥中的聯系飛向赫卡忒所在的方位。
于是虛空中涌來的誓言之力頓時消失不見,那冥冥中壓迫在心靈上的警覺也跟著消失,就好像從未出現過那樣。勒托大口的喘著粗氣,臉上露出了一絲劫后余生的表情。
她到底是避免了最壞的結果,只是這一刻,女神也有些茫然。少頃,她依靠在樹干上,呆呆的看著頭頂的星空,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又或許什么也沒有想。
“哇——”
寂靜的林地里,嬰兒的哭聲越來越大了。作為神明,哪怕剛剛降世,阿波羅本也不會如同凡人般哭泣,可作為天生的神靈,敏銳感知讓幼小的他隱隱察覺到了這里先后降臨的冥河與現世法則的力量。
于是剛剛降世的神子只得用哭泣表達自己的恐懼,而愈發洪亮的哭聲也終于將勒托的注意喚了回來。
“阿波羅,我的孩子。”
伸手將嬰兒抱在懷里,溫暖的感覺給了她少許慰藉。從剛剛大起大落的心情中回過神來,勒托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立下了本不可能完成的誓言,然后以女兒的本源為代價終止了它。看著倒在地上的阿爾忒彌斯,一種荒誕的感覺涌上女神的心頭。
她后悔了,也許她不該和赫拉爭奪所謂長子的位置。她還沒有來得及獲得什么,就先失去了一個女兒——當阿爾忒彌斯醒來,勒托已經可以想見她會如何看待這個在她剛剛降世,就狠狠傷害了她的母神。
她和自己的妹妹一樣,都因為女兒的降世面臨了災禍,然而這無端的災禍,又偏偏不是因為她們的女兒自己所帶來的。
一切都好像命運是在嘲弄她們,光體女神福柏想要權利和地位,她讓自己的丈夫和二代神王合作,于是作為雙方關系媒介的琉星女神阿斯忒瑞亞生下了沒有神職的赫卡忒;勒托沉浸在宙斯對未來的描繪中不可自拔,于是她在無意中立下了無法達成的誓約,最終以傷害自己的女兒宣告終結。
“所以說,這就是父神的告誡,遠離神王嗎?”
低聲自語,但勒托知道,她已經付出了這么多,又怎么可能再放下所有,回到那冰冷的星空中去,和自己的妹妹作伴?
“阿波羅,你就是我的希望我失去的所有,你都會替我找回來的,對不對?”
“勒托,你做了什么?”
女神在對著懷中哭泣的嬰兒說話,而另一邊,借助靈界穿梭的力量,赫卡忒和塞勒涅的身形無聲的出現在了這里。
在她的手中,一道銀光變換不定,隱隱與地上的女孩間相互呼應。
“.我完成了我的誓言,現在,它是你們的了。”
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勒托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爾忒彌斯。如果能夠重來,她絕不會做下這樣的誓約,可一切都已經晚了。抱著懷中的阿波羅,懷著對很多很多存在的恨意,勒托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了大海的方向。
而在她身后,看著遠去的勒托與被遺留在原地的女神,赫卡忒也瞬間明白了前因后果。
如果是一個陌生人,如果這件事從頭到尾與她無關,魔網女神會毫不猶豫的對那個遠去的神靈動手,可現在,紅裙少女完全沒想到,只是一次在神職指引下再尋常不過的尋寶活動,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塞勒涅,伱需要這件神器胚胎嗎?”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赫卡忒輕聲問道,而在她身旁,塞勒涅只是搖了搖頭,對此表示了拒絕。
月亮女神讀出了好友話中潛藏的意思,就算沒有,她自己也不想要這件寶物。如果早知道這是另一個神靈還和神體相融,相互依存的伴生神器,她根本不會對此動起心思。
“就讓它回到自己主人的手里吧可是這種孕育被強行打斷,恐怕就沒法再繼續了。”
接過銀光,塞勒涅輕輕嘆了口氣,讓手中的胚胎重新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側。不過正如月亮女神所說,它只是環繞在自己的主人頭頂,如同一頂銀色的冠冕,卻遲遲沒有回到本來的位置中去。
“不,還有機會。除了給你的那份禮物,不是還有一件嗎?”
第一次因為自己的緣故制造了這樣的事情,雖然這并不是赫卡忒的本意,也并不能怪到她的身上去,可看著自己實際上的表妹,與曾經的自己有著近似經歷的女孩,魔網女神還是做出了決定。
她知道奧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不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誕生,而他也必然會做出相應的行動,可赫卡忒覺得,相比起那座神庭,或許柯恩所在的城市更值得作為阿爾忒彌斯長大的地方。
她有過的,這個不幸的女孩也應該有。而她曾經意外遇到的石板,就由她和塞勒涅來代替吧。
“或許未來,那座城可以起一個別名,就叫它銀月城怎么樣。”
將阿爾忒彌斯從地上抱起來,赫卡忒突然說道。
“啊?”
有些跟不上好友跳躍的思維,剛剛還在感懷面前女孩的命途多舛,塞勒涅不知道對方怎么就想起要給人類的城市起名字了。
“那就叫這個名字吧,不管正式的叫什么,一個別稱,柯恩會答應的。”
透明的門戶在身前浮現,赫卡忒一步當先邁出。見好友不想多說,塞勒涅也緊隨其后的離開了。
這處僻靜的林地再次安靜下來。沒人知道,就是在這里,本應關系親密的姐弟兩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個依著原本的命運,一個則走向了岔路。
不過這或許也是注定的事情。沒有今天的變化,也會有另一個,阿爾忒彌斯與神庭,本就會漸行漸遠。因為早在上萬年前的某一天,當虛幻的月亮升上尚顯空曠的天空,成為卡俄斯夜晚唯一的光體,與‘月’有關的命運,就已經脫離了原本劇本,走向未知與奇跡。
至于是好還是壞,沒有人知道。那未來銘刻在歷史上的痕跡,都對這一切做出裁決。
世外,中庭,中央浮島。
大地上,巨大的坑洞中央,一眼泉水形成了小湖,在它的旁邊,生有八枝的神木已經高約百米。
而在浮島上面,簡約的木屋前,環世之蛇意識的投影正坐在石桌旁,靜靜的看著銀鏡中的一幕幕。
他本是在關注自己贈送禮物的下落,然而就連他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向著這樣的軌跡發展。原本關系親密的姐弟,從一開始就分道揚鑣了。
“所以說,就連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呵呵,那可真是深謀遠慮啊。”
再此踏足這里,阿斯摩蒂爾斯本是為冥河突然的變動而來。橫穿世內與世外的斯提克斯第一次涌起這樣明顯的力量,還是在惡魔之母即將醒來的檔口,作為地獄的主人,他不可能不加以關注。
然而剛剛來到中庭,九獄之主就看了一場好戲。他至今還記得自己給對方承諾的日與月,雖然過去了一個紀元,冥日的影子還沒有見到,可月相的影響卻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你多想了,不定命運的本質是變化,即便是所謂它象征的體現,我也不會知道變化的方向。如果我真的能夠把握它,那所謂的‘不定’,也只會淪為笑柄。”
輕聲開口,萊恩揮了揮手,面前的圓鏡隨之散去。
無論命運如何變化,結果永遠是由力量本身決定的。屬于阿爾忒彌斯的故事就讓她自己去書寫吧。
不過銀月城,倒確實是個好名字。
“還是說說你自己吧,阿斯摩蒂爾斯。第一個魔神降世了,他本能的護衛在莫亞的身側,汲取她自現世帶來的智慧和思想,而剩下的五個也不會太久。”
“當他們一一誕生,惡魔之母就會蘇醒,所以現在,你做好面對他們的準備了嗎?”
“你說的不對,應該是‘我們’做好面對他們的準備了嗎。”
糾正了一遍,阿斯摩蒂爾斯沒有再繼續糾結之前現世的事情。
月亮如何,與他無關,宙斯自己制造的麻煩,也終將吞下苦果。相比之下,眼下深淵第一次,也注定是威脅最大的一次入侵,才是他面對的真正挑戰。
“我能做的就那么些,面對深淵本身,只有力量間最純粹的碰撞才是唯一應對的方法。至于剩下的,就看他們吧。”
目光穿透界壁,九獄之主能夠看到,在地獄的前幾層,某些布置早已經在準備了。
“魔神的事情,自有他們來解決,可我那曾經的姐姐,就要靠你來對付了。”
“當然。”
點點頭,不過萊恩覺得,莫亞對他最大的威脅,大概不是力量,而是那不可名狀的容貌。
雖然她還沒有蘇醒,可萊恩已經能預想到,當她看到自己的面貌,究竟會對身處靈界的本體產生多大的惡意了。
對本體而言,莫亞其實算不了什么,但對這具化身則未必。想要在深淵中戰勝對方,多少也是件很有難度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