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真正的死亡
站在第四層靈界中，克洛諾斯回想起之前的交談，再次為眼前古神天馬行空的想法感到驚嘆。
預言做不到這一點，這是可以被確定的。如今的克洛諾斯已經不是萬年前的他了，他對現世，對命運，對萬物都有了自己的認識，他很清楚預言能做到什么，又做不到什么。
但從另一個角度講，他也意識到，萊恩曾經也絕不是靠著所謂‘預言’看到的命運，而是用了些其他的什么方法。
不過這反而給對方又添加了一層神秘色彩。未知，永遠比已知更可怕。
“如果不是在這里見到它，我都不知道，原來在我們曾經打生打死的時候，你還有空在這里搞什么——藝術？”
“呵呵，當時我對我父親的舉動，是不是在你眼中就像一場表演，專門用來逗你笑的那種。”
看著地上還在被‘點燃’的畫卷，克洛諾斯自嘲道。
之前，他就是在這種火焰中，被燒去了浮在‘表面’的那一部分，然后看著萊恩將那部分‘披’在身上。
現在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道特殊的化身。
“很傳神，如果畫的不是我，也許我還會升起收藏的想法。”
中肯的做出評價，雖然在地上‘燃燒’，但是畫卷上的內容清晰可見。
天父烏拉諾斯被穿胸而過，神色卻溫和而親切。他好像在低聲細語，如同給自己孩子傳授道理的慈父。
在他的對面，自己手握鐮刀，滿臉驚怒，提坦們的神色各有不同。在畫面的下方，大地的裂隙如同人臉，那是象征著一直在對抗天空的地母。
這幅畫卷記錄了第一代神王的落幕，如今，又用它引燃的‘火’葬送了第二代神王。
無論他本人如何，至少‘神王克洛諾斯’已經‘死’了。
“這種力量就是死亡吧。有一位神王的‘死’，它現在大概可以支撐一位中等神力？”
畢竟如今才剛‘死’了一半，所以死亡概念的上升同樣沒有達到盡頭。感受著那股力量，克洛諾斯像是看到了萬靈的終末。
當然，這不包括諸神，它影響不到真神不朽的根源。但這一刻，他想起來自己人生中唯一的一個錯誤。
像那種被他稱作半神的生命，大概就可以被輕易抹消存在。
“是的。卡俄斯的世界在某些方面畸形的可怕，比如生和死就是這樣。”
點點頭，萊恩伸出手，把一道黑色的力量拽出。
那是之前靈界早已吸納的死亡，他將它們擲入地上的火焰里。火焰跳動了一下，然后以更猛烈的形式燃燒起來。
“開始吧，”他說道：“我獲得我想要的，伱獲得新生的希望，然后我們一起去開始本紀元最大的冒險。”
“一具化身，也算是冒險嗎？”
淡淡的回了一句，克洛諾斯緩步上前。
“蘊含我部分本質的化身，當然算。如果陷在里面，我也要頭疼很久。”
隨口回應，靈界的力量被集中起來，加持到面前的黑火上面。
在萊恩的面前，曾經的‘時空之王’步入死亡的火焰中。之前進行了一半的變化，開始繼續上演。
如果對方不愿意，即便是在靈界中擁有無匹的力量，萊恩也無法奈何一位不朽的真神，這是卡俄斯誕生時的規則所確立的。但當對方主動配合，在偉大神力級別的位格下，一絲絲奇妙的東西開始從克洛諾斯的身上剝落。
那是他的過去，他的存在，他的神職，也是卡俄斯世界，是天父地母所留給他的，作為‘克洛諾斯’這個身份的一切。它們每剝落一分，前神王的存在感就下降一分，而燃燒的黑火也就更加旺盛一分。
死亡很弱小，因為在卡俄斯，諸神不死。但當一位真正的不朽者緩緩步入‘死亡’，它所具備的力量也在不斷上漲。
從腳裸處，到膝蓋間，然后依次蔓延到腰部，頸部，沒過頭頂。神王之死上燃起的黑火越發熾烈，將克洛諾斯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直到某一刻，像是失去了燃料，所有的黑火逐漸熄滅。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枚黑色的多面晶體。
在之前的過程中，時空的源力已經匯入世界，七層界面的界空更加穩固。而靈界核心處，一面早已經成型的鏡子猛然氣息上漲了數成。在它旁邊，時間的本源震蕩一二，但最終沒有凝聚歸一。
就像之前萊恩低估了原始神一樣，他也低估了完整的創世神器。這件屬于時間的圣物想要誕生，還需要一個契機。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在上個紀元末說這件象征時間的圣物需要一兩個紀元的孕育，倒也恰如其分。
“啪嗒——”
另一邊，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在黑火熄滅后，有些模糊的畫卷掉落在地上。它的材質被改變了，經歷了一次命運和回環，它在某些方面的‘象征’得到了增強。但經過之前的燃燒，它現在也不再擁有屬于神器的威能。
不過萊恩當時創造它，為的本來就是今天。見證了他親手終結上一位神王的畫卷，自然也能終結他自己。
如果沒有這份特殊的命運象征，單憑那弱小的‘死亡’想要做到這一切，還真有些困難。
“相比起來，你現在倒更像是真正的‘隱秘’。”
“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已經被萬物所遺忘。”
此時的第四層靈界，前神王似乎已經被焚燒而死。不過在萊恩的視角中，克洛諾斯依然還在那。只是現在構成他的，只剩下了作為神靈的不朽源頭。
那是萊恩至今無法理解的本質，源自比偉大神力更強的卡俄斯本身。用前世的話說，這種無上的本質存在，又不存在。它不垢不凈，不生不滅，不增不減。
“恭喜你，完成了重獲新生的第一步。”
走上前，撿起布滿灼燒痕跡的畫卷，萊恩將其攤開。隱約間，畫中克洛諾斯的身影變得有些虛實不定。
于是他把不涉及力量的，屬于克洛諾斯這個身份的存在丟進去，重新充實那個畫中的身影，然后隨手一拋，將畫卷擲向一旁。
但第四層靈界中，時空尚且混亂而無序，只有萊恩周圍與三神結成的光繭附近被秩序支配。于是在靈界混亂的時空中，這件失去了力量的畫作只是一個閃動，就不知道掉去了哪個角落。
“什么時候出發。”
沒有聲音傳來，但萊恩‘聽’到了克洛諾斯的話語。現如今，只有接近偉大神力的存在，才能注意到失去一切的前神王了。
萊恩能察覺到對方的急迫，就像是一位已經付了全款的客人，哪怕明知道對方不大可能違約，但還是有些心緒不定。
這與身份和心境無關，畢竟他付出的是所有。
“別急，我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準備。”
伸手一抓，在一個瞬息間，靈界的力量籠罩了卡俄斯現世的絕大多數地方。循著與靈體間微妙的聯系，萊恩直接鎖定了自己的目標。
這么多年過去了，除了少數險地，比如原始神的周圍，或海域的邊緣，星空的盡頭，靈界表層已經覆蓋了幾乎所有地方。
于是在靈界之主的影響下，無形的力量擴散出去。所有死亡的白銀人類靈魂被收集起來，化作一個光球，落入萊恩的掌中，只有極少數在諸神交戰中幸存下來的人類逃過一劫。
不過這未必是什么好事。畢竟被萊恩帶走未必沒有好下場，可留在大地上的人類，卻一定會被新王清算。
“一些靈魂，可以用來給你做個預演，驗證一下我想法的可行性。”
“如果最后能夠成功，索性就把這些罪惡的靈魂留給你。想來你能讓他們對你俯首帖耳，是吧。”
微微一笑，黃金白銀兩代人類的靈魂，萊恩都沒有用靈界力量分解消化的想法。
就像他之前說的，單純的把靈魂當做種子收割，這種做法太粗暴了。持續的循環，才是正途。
但鑒于前兩代人類不能繁衍，循環這種事，還是落到他們的后繼者身上吧。
“當然，一些凡物的靈魂，我會讓他們老實的。”
有些不懷好意，雖然這些人類和自己沒什么直接的仇怨，但誰讓他們是地母和自己交惡的象征，何況他們靈魂上的罪惡氣息，在靈界的特殊環境下簡直清晰可見。
克洛諾斯保證，無論這些家伙有多‘天生反骨’，他都有很多種辦法，教會他們什么是服從。
“那就出發吧。”
“說來我還有點期待。如果不是作為靈性的主宰，在我身上‘意識’的主體是統一的，我還真不太敢和你一起過去。”
順手取來一道起源之井的井水，萊恩一步踏出，和虛幻不存的克洛諾斯一道消失在第四層靈界。
于是這一層靈界再次安靜下來，只有三道孕神的光繭，與體量達到強大神力的死亡，還在虛空中緩緩搖曳。
就在萊恩攝取白銀人類靈魂的時候，無光之域，站在邊界處的黑暗之主厄瑞玻斯神情一動。
右腳抬起，他幾乎就要邁出去了。整片無光之域隨著他的舉動而動蕩，只要他愿意，整個冥界都會在原始神的面前分開，而他會親自去試試那個‘神王’的深淺。
但下一刻，厄瑞玻斯又止住了腳步。因為他發現，自己留在白銀人類靈魂里面的那部分力量并沒有被人觸動。
它們依舊好好的待在靈魂中，既沒有被人發現，也沒有與靈界的根源產生接觸。
“呼——不能急。”
“上萬年都等過來了，又何況這么一會。就先讓他再做一些無用功吧，在一些弱者面前揮灑力量，又有什么意義可言？”
眼神變化了一瞬，旋即恢復如常，他繼續坐觀變局。厄瑞玻斯其實能看出來，那道身影與諸神間的交手只是表象，實際上，他在以某種形式試探現世的規則容忍度。
但這并不妨礙黑暗主宰暗自嘲諷一句，畢竟他知道，對方很快就會發現，死板的現世沒有容忍度可言。或者說，祂的容忍度就是零容忍。
自己的姐姐就是到現在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哪怕蓋亞本身就是構成現世的基石之一，但當她以半個偉大的身份行走于世，迎來的依然是不斷的分割與削弱。
甚至哪怕看不到命運的軌跡，厄瑞玻斯都能猜出來，在蓋亞被徹底打散偉大神力的位格，或者回歸本體之前，這種削弱都不會終止。
“我那親愛的姐姐尚且如此，又何況是你呢？”
“當然，你不在祂的掌控之內，所以祂無法直接左右你，但祂可以拒絕你，就像拒絕我一樣。”
淡笑一聲，不過黑暗主宰知道，神王權柄的妙用其實不止于此，不然他之前也不會對此大為贊嘆。只是這份作用更多是針對靈界的，而不是某個個體。
可現在的厄瑞玻斯還沒有屬于自己的世界，所以對于這種作用，他也不怎么羨慕。
繼續站在領域的邊緣，感受著自己分離出去的那一道黑暗，厄瑞玻斯靜靜等待。直到他感應到，它們出現在了距離自己不遠的，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塔爾塔羅斯其實我也挺好奇，我這位無知無覺的兄弟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東西。”
“且讓我看看吧，你究竟要做什么。”
眉頭微皺，那部分靈魂被帶入深淵，無疑出乎了黑暗主宰的意料。在那里面，雖然他還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但更多是被動的。
他依舊能知道它們本身經歷了什么，可大概率是在事情發生以后，而且可能存在一點小小的延遲。
但白銀人類的靈魂會被如何處理，本來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所以厄瑞玻斯沒有多余的反應，他只是雙手背負，默默等待。
與此同時，大地上。
神王之力是現世加持的體現，別人也許看不出問題，但世界本身可很難被蒙蔽。
所以在‘克洛諾斯’身上，每一分每一秒，這種力量都在不斷流逝。哪怕什么都不做，它也最多堅持七天。
于是為了讓身上正與現世的秩序交錯，不斷衰竭的神王之力能多堅持一會，‘克洛諾斯’心中一動，解開了一道遠處的封鎖。
一時間，維持封印的力量回歸，他身周的氣息立時穩定下來。
滿意的點點頭，‘克洛諾斯’看了眼身前。他右手輕輕用力，原本還在苦苦支撐的諸神，頓時被一寸寸的壓到地上。神力所化的雷電與汪洋撞擊在巨手上，卻絲毫不能撼動它一分一毫。
“蓋亞，真是老朋友了”
抬眼望去，在大地東方，黃色的光芒照亮了天空，那是地母正在趕來的跡象。
相比起還遠沒有達到巔峰的宙斯，這位同樣沒有衰落到極限的原始神，才是一個值得正視的對手。
“這才有點意思。現在的宙斯，也不過如此。想要讓現世感受到來自諸神的‘威脅’，光靠他可不夠。”
輕哼一聲，‘克洛諾斯’身形一晃。下一瞬，隨著時空之力的涌動，一道銜接天地的虛相拔升而起。
頭頂蒼天，腳踏大地。神山不過是腿邊的雜草，山川不過是身前的蟻附。適應了一下新視角，巨大的虛相氣機一動，與地母遙遙相對。
“你是誰？”
遠方看到這一幕，蓋亞牙關緊咬，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克洛諾斯被人替代了，而在大地的感應中，任何其他的地方都找不到屬于自己小兒子的氣息。
萊恩或者厄瑞玻斯，只有這兩個人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此刻蓋亞心里再次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相信弟弟的鬼話。
什么針對靈界的白銀人類，也許就像預言中說的，這完全是針對神王的毒藥。
不過在她的身前，‘克洛諾斯’可并不在乎她在想什么。
他只是微微彎腰，云海就被次第排開。看向自己此刻名義上的‘母神’，‘克洛諾斯’淡淡的說道。
“我是誰？你看的還不夠清楚嗎，蓋亞。我就是神王，是統治天空，大地與海洋的至尊。”
“當然，如果你們愿意叫我最開始的名字，也沒什么所謂。”
巨大虛相的抬起頭，他望向星空的方向。似乎隨著自己解開封印，那里產生了什么意料之中的變化。
但這沒有意義。過去，太陽的主人還是個對手，可現在，太陽本身也只是個玩具。
于是他看向地母，看向眾神，看向所有本應效忠于神王的存在。
既然他現在是神王，那就該說一個神王應該說的話。
“高頌我的名字吧，我愚昧的臣屬們。”
無上的力量匯聚，伴隨著他的聲音傳向世界。
“我是克洛諾斯，我是時空之王！”
凝聚到極點的力量在巨大的虛相身邊繚繞，如同銀白色的光帶一般。下一刻，‘克洛諾斯’雙手攥緊，向著大地狠狠錘去。
沒有任何花哨，這是就是位格與力量間的碰撞。浩瀚無盡的土黃色光暈牢牢擋在面前，面對這傾世一擊，蓋亞與大地相合為一，原始神的權柄顯露無疑。
世界仿佛寂靜了一瞬，當兩道超乎強大神力之上的力量轟擊在一起，虛空開始崩解，余波將諸神震退。蓋亞終究稍遜一籌，于是以她所在的位置為中點，大地凹陷下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盆地。無數山神河神在瞬間歸于塵土，但這還沒有結束。
在眾神驚恐的目光中，剛剛制造了這一切的虛幻的身影，在反震的力道下后退一步，與那高高聳立的神山轟然碰撞。
下一刻，奧迪爾斯山，這世上最高的山，離天空最近的地，在一陣劇烈的顫動后，向著西北緩緩傾塌。
之前太陽神打架那段我后臺看大家不怎么喜歡，大概是我不太擅長這個，不過打架不是重點，索性我也就穿插寫一點，之前泰坦戰爭略過也是這個原因。（最后，別問我第二章在哪，兩章合一起了，紀元末這幾章不適合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