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家地盤上搶收,總要跟人家家長打個招呼。
因此余陽連夜秘密約見濟水總管。
雙方一個從十里營出發,一個從濟水市出發,很快在濟水梁縣與嘉縣交界的岔路口相遇。
時值晚上11點。
星空無月,曠野無風。
倆人依靠在AMG虎頭奔的一側,叼著煙卷,一起看向烏七八黑的豆田。
余陽開口道:“這800萬畝大豆,是三一豆油立足市場的唯一依仗。
現在三一豆油已經上市,如果ADM洞悉三元農業的戰略,發現咱們前期是為了搶占高位,他們肯定會不顧一切的打壓三一豆油。
這個時候,必然會爆發商戰。
什么火燒大豆,什么三一豆油吃出蟲子、吃出胃癌,甚至吃死人…”
“沒這么嚴重吧?”
“聽起來確實有些夸張,但前兩年,同樣有個帶三的口服液,就是這么被搞垮的,那些瘋狂的媒體,為了奪人耳目,官方壓都壓不住,甚至東方電視臺和南湖高法出面澄清,也無濟于事…這都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啊!”
“我同意搶收,但800萬畝大豆涉及上百萬農戶,一旦引起民憤,咱們壓不住啊。”
“早在三個月前,三元農業就開始籌備現鈔,現在可以拿出43億,我打算以村為單位,安排人員當場發放保收費。”
“你的意思是,一邊以發錢的名義,把村民聚集起來,一邊搶收村里的大豆,等村民領完錢,地里的大豆也被收走了?”
“跟拆遷一個道理。”
“事后呢?畢竟距離三一大豆理論成熟期還有15天左右,我們總要找個搶收的理由。”
“濟水、泰市、萊鋼城、濰城,同時讓氣象部門發布紅色預警,就說未來一個月內,多風、多雨。
然后三元農業給各地市捐贈幾筆抗洪費用,修湖堤、固黃河、通京杭。
這個時候,菜販子們會散播一些謠言,比如有可能重現98大洪…
對農戶來說,這都是陰影,肯定心焦,也肯定會同意搶收大豆。”
“怎么了?放心,我還會跟聊市、濮陽、菏市進行商議,許諾一些利益,讓他們發布類似天氣預報。”
濟水總管深吸一口煙,“你不做泰市總管,是泰市最大的損失。”
“現在也挺好。”
“問題是,這么搞,怎么給上級交代?”
“一切都是東山氣象的錯。”
“放心,東山氣象的管理層被罷免后,我會把他們招到三元農業,畢竟咱是大型農業公司,怎么也要有個氣象研究所,一切待遇從優。”
濟水總管聞言,沉默著昂頭看向星空,不知想些什么。
余陽再次道:“如果您不放心,我聯系董哥,讓他允許三元農業滯留在遙墻機場的兩架Y8運輸機飛起來,到十里營裝載人工降雨用的干冰和碘化銀,咱們來幾次小范圍降雨,讓農戶瞧瞧氣象準不準。”
“不行?”
“不,我的意思是,你準備的也太全乎了吧?”
“沒辦法,我面對的是ADM。”
“十里營可以起降重型運輸機?”
“路修好了,寬220米,東邊一個完整跑道,西邊兩個完整跑道,并且中間去掉了綠化帶,別說起降兩架,哪怕京城猛虎把即將交付的第三架開過來,咱也能同時起飛。”
“既然剎不住車,你又有這么牛比的方案,那就開干!”
是夜。
中原多個地市在凌晨1點,發布氣象警報。
未來一個月內,多風多雨。
與此同時,遙墻機場的角落里,兩架Y8運輸機在地勤人員忙碌下,準備起飛。
一個小時后。
三元農業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向周邊多個地市,總計捐助5億藍色偉人鈔。
分別用于鞏固黃河、修建平東湖湖堤、疏通京杭大運河河道…
不為人知的是,黃河與小清河之間的巨型水閘緩緩抬起。
滾滾黃河之水涌入平東湖,持續下降半年的湖面,開始上升。
與此同時,平東湖周圍的16座水閘,也開始抬起…
凌晨3點。
連接萊鋼城之后,長達兩百里的十里營街道,燈火通明。
數不清的平板軌道車,滿載沙石水泥,奔流不息…
即便廢棄的萊鋼鐵路,也被臨時征用。
凌晨4點。
菜販子們帶著瓜果蔬菜,或跟隨運輸車,或跟隨列車,或獨自駕車,奔赴四面八方。
凌晨5點。
伴隨收音機反復播報的氣象預警。
夜幕泛白,風雨欲來。
濟水嘉縣黃垓鄉的魏老漢,坐在趙王河堤壩上,叼著旱煙袋,死死盯著河面。
昨晚半夜三點,跑三元農業做零散活的魏大猛,給村里小賣部打電話。
其語氣焦急,說讓老母往高處走,最好去縣里的小蒙山。
賣部老板不明所以,一再詢問之后,方才知曉北邊在抗洪。
很快,村干部們率先動起來。
一邊商議如何挖土筑堤,一邊商議如何挖溝防洪,一邊派人打聽北邊的情況。
魏老漢作為副主任,被派來查看堤壩。
許久。
插進河水的測量尺,隱隱約約被埋沒了一毫米。
又過了許久。
測量尺被埋沒了足足一厘米!
“漲水了!”
另一邊。
洪水的消息沒打聽到,黃垓鄉卻迎來了一輛輛巨型聯合收割機、一輛輛重型運輸車,以及一輛金杯大海獅。
緊接著,各個村子的大喇叭再次響起。
“收大豆了!”
“三元農業來收大豆了!”
“快去村委會領錢,先全部按畝產保收450斤計算!”
“別擠,都有,記得帶上領豆種的合同!”
“領了錢的,收好憑據,不然你下一茬拿不到三一豆種。”
就在這時。
魏老漢的孫子,氣喘吁吁的跑回村子。
“漲水了!”
“趙王河漲水了!”
伴隨呼喊,起早趕集的村民,也帶回了菜販子傳播的消息。
北邊下大雨了,據說又要發大水…
“快讓收割機下地啊!”
“進不去,路窄。”
“填溝!”
“發水了怎么辦?”
“再挖開啊,快,都搭把手!”
濟水,金鄉。
倆架酷似航班的飛機,劃過天空之后。
原本多云的穹頂,忽然飄灑下磅礴大雨。
遍地的大蒜苗,在雨水的滋潤下,變得更加翠綠。
起早除草的農戶,罵罵咧咧的往家趕。
“踏馬的,這天氣預報忒不準了,昨天傍晚還說今天多云轉晴。”
“不是不準,是太準了,早上收音機說局部大雨,我還以為不是咱這。”
“誒,你們沒看新聞?”
“起來就下地了,哪有時間看新聞。”
“回去看看吧,北邊都開始抗洪了。”
這時。
一輛輛重型運輸車,運載著一袋袋沙石,奔向遠處的萬福河。
“真要發大水啊?哎,你跑那么快在干啥,反正都淋濕了。”
“去小賣部打電話,我老岳父在他們那承包了50畝大豆。”
“草,我二姨家也承包了幾十畝大豆。”
香江,ADM亞太總部。
“夫人,三元農業開始搶收大豆。”
史密斯夫人尚在睡夢中,忽然收到下屬的匯報。
包括氣象預警的操作。
其拿起床頭的臺歷看了看,“這才85天,首批三一大豆成熟了?”
“經我們研究,三一大豆的鼓粒期是70~80天,之后開始衰老,或者說,剩余的二十天是豆莢在植株上完成晾曬,三元農業現在收割,之后把大豆枝干放在農場晾曬,也可以完成脫粒。”
“小家伙太警惕了。”
史密斯夫人感嘆著,穿著睡衣走進辦公室。
隨后在文件柜翻找片刻,抽出幾份文案。
包括已經部署的收買當地人火燒大豆、利用掌控的豆油廠提前搶購三一大豆、阻攔三元農業收割大豆、挑唆部分區域的村民提高三一大豆產量…
總經費:5000萬藍色偉人鈔票。
相比三一大豆的價值,這點經費看起來很少。
但在濟水的某些村子,給閑漢2000塊,對方就敢買上幾桶汽油,燒掉全鄉的大豆。
所以5000萬在東方可以辦很多事。
“可惜了!”
史密斯夫人,將文案丟進粉碎機。
旋即拿出三一豆油吃死人的策劃書。
余三元的反應,尤其氣象預警的操作,讓她不得不鄭重考慮,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一是會不會激怒東方上級。
二是相關消息會不會被中原幾個地市壓下去。
三是余三元會不會給自己更兇猛的反擊。
畢竟對方連氣象預警都能搞出來。
萬一ADM炮制了三一豆油吃死人的事件,余三元憤怒之下,讓十里八鄉的數萬老頭老太圍堵金龍魚,甚至躺尸ADM掌控的糧油公司,樂子可就大了。
“此事待議。”
助理點點頭,匯報其它工作:“夫人,大豆價格居高不下,令中亞和歐區的許多國家很不滿,許多地方已經放棄今年的大豆訂單,如果再不降價,顧問團擔心會損失更多訂單。”
“目前流失了多少訂單?”
“約五分之一。”
“再等等,至少要等三元農業搶收完所有的三一大豆,我們才能降價。”
平東縣南部,濟水汶縣。
艷陽高照,塵土飛揚。
20臺大型聯合收割機,在20輛重型運輸的陪伴下,瞬間清空近300米寬的豆田,然后一路向前…
余陽穿著花褲衩、老漢衫,戴著遮掩半邊臉的蛤蟆鏡,站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中,手持望遠鏡,遙望遠方。
其身后站著十數名年齡各異的本地村長,腳下堆積著成捆的藍色偉人鈔,四周圍著五十多名身穿軍用背心和軍用迷彩褲的長矛兵。
“余董,小王莊1.6萬畝大豆,收割完畢,村民也拿到了保收款,沒人說閑話。”
“余董,后楊樓3萬畝大豆,收割完畢,村民全都拿到保收款,目前一切都很好。”
“余董,李樓1.8萬畝大豆…”
其實這些消息,全都已經匯總到本地的鄉大院,然后再匯總到縣城,接著匯總到市總管手里。
但村長們被拉過來,面對傳說中的大當家,壓根不知道該說什么。
余陽放下望遠鏡,回頭看向各村領頭人,“諸位辛苦了,我來這沒別的意思。”
說著,拿起一沓藍色偉人鈔在手里拍一拍,“只是想犒勞犒勞諸位,這樣,不能用兜,能拿多少,拿多少。”
“拿完之后,各回各家,如果誰的孩子沒考上大學,找我,一本有點難,二本沒問題,如果誰家孩子想找工作,找我,啥崗位都能安排。而你們呢,今后少喝酒,多讀書,好好給我做事,安心從我這拿錢,就這么簡單…好了,開搶!”
雖然如此說,但周圍站著一圈壯漢,并沒有哪個村長敢動手。
余陽當即擺擺手,示意長矛兵們跟隨自己前往別處。
而等其離開后。
本地的二十多個村長,一擁而上。
或拉,或拽,或拖,或扭,只為搶到更多藍色偉人鈔。
當然,沒人敢用兜裝,全都揣懷里。
“十五萬啊!”
“十八萬!”
“草,狗鈤的王樓村長,把我的三萬還回來!”
不多時。
收到消息的各個村子,議論紛紛。
“他媽的,早知道當村長有這好事,去年我傾家蕩產,也要買票上去。”
“說啥也晚了。”
“其實不晚,咱們盯緊點,把他送進去,咱們哥幾個就有機會當村長。”
“弄死不好嗎?”
“人家在三元農業掛了名,伱弄死他,瞞不住啊,你以為咱們這還是兩年前,犯點事沒人管?”
平陽縣南側,濟水兗州大安鎮。
“胡兵,6.6畝,每畝保收450斤,每斤市價一塊兩毛五,總計3712.5元,去掉每畝8斤豆種的費用,也就是每斤5塊錢,264元,實得3448.5元,你要現金,還是信用社匯款?”
“現金。”
“簽字,摁手印,拿這個條子,去旁邊領錢。”
“真的都給俺?”
“都啥時候了,還磨磨唧唧。”
“明年還讓俺種嗎?”
“等你領了錢,收好另一個條子,如果明年愿意繼續種植三一大豆,就拿這倆條子去縣城三元快餐領取大豆種子。”
“好的好的。”
胡兵樂呵呵的簽字摁手印,很快就拿到3448.5元。
其離開村委會,買了瓶濟水今年為旅游重點打造的孔府家白酒,又買了一包華貴好煙,開心的回到家。
尚未炫耀34張紙鈔,老伴忽然拿出九張條子。
“這是啥?”
“今年的公糧,還有八個費用。”
胡兵拿起瞧一瞧,再在地面上用手指劃拉著算一算…
“當家的,收拾東西干啥?”
“去十里營。”
“去哪干啥?”
“我在那找個活,足夠養活咱倆,等熟悉了,你也找個零散活,然后把爸媽和孩子接過去。”
“地咋辦?”
“不要了。”
“供糧呢?”
“不交了。”
“咱這宅子?”
“放這又丟不了,況且,種大豆的錢,足夠在那邊租個大房子,如果住滿二十年,根據廠區規定,房子就是咱們的了。”
“能行嗎?”
“不然怎樣?忙活一整年,兜里好不容易有倆錢,九個條子給我干沒了,最多剩600塊,能干啥?在十里營做零工,一個月都比這賺得多。”
胡兵說著,紅了眼,一口悶下半瓶白酒,“去不去?”
婆娘擔心被打,“俺聽你的。”
“走!”
十里營。
新修好的主干道,不僅堆滿了大豆,還擠滿了從各地趕來的人們。
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拖家帶口,也有的駕駛滿載家具的農機…
街道辦的三劍客,忙的大汗淋漓。
宣傳系統負責人,也就是曾經的招商辦主任,“老黃,咋來這么多人?”
黃鄉長一邊招呼工作人員登記編冊,一邊回應的:“可能要交供糧了吧。”
“逃難的?”
“咋說話,會不會說話?”
“哦哦…可咱們剛用塑料大棚安頓好全鄉,這怎么搞?”
“小清河,開辟小清河社區。”
“那邊不是養殖場嗎?”
“大豆收割,豆油量產,飼料也差不多可以上市了,養豬場的小董,養牛場的谷總,可都等著呢,一旦兩個廠子全面運轉,需要的人工可不少,再就是牧場也需要人,或許還會打造小清河塑料大棚種植區。”
“怎么安置?”
“繼續用居住型鋼構塑料大棚,我已經聯系三元建設,明早就能交付一批…哎,那邊有抽煙的,讓他滅了,再抽就打,萬一燒了大豆,整個街道都要喝西北風。”
三天后。
新修好的主干道,已經完全化作大豆晾曬場。
包括佛陀廟384、十里營385、拳鋪386、梁縣387、嘉縣388路段的高速公路,也被合理利用。
而兩架來了又走的Y8運輸機,則再次滯留在遙墻機場。
從外面歸來的余陽,首先面對的不是十幾萬新增人口,而是…
“余董,大豆降價了,期貨市場暴跌三分之二,現貨暴跌一半。”
“預料之中。”
“金龍魚大豆油降價了,2.5元一升。”
“2塊5?”
一升豆油,約等于1.85斤。
雖然浸出油的出油率,需要參考大豆品種,但用于生產油脂的轉基因大豆,出油率基本不會低于45%。
粗略算算,1.85斤豆油,需要4斤大豆。
算上生產費用,按照之前大豆價格,1升豆油的成本,少說5塊。
自家即將銷售的三一豆油,也是5塊錢一升。
而對方卻賣2塊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