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從去年年底到現在,林弦自認沒有一天是踏實的。
不是被謎團纏繞,就是被七宗罪這群變態惦記著,玩捉迷藏游戲。
即便是暫時沒有什么危險發生的前段時間,還被凱文·沃克嚇了一跳。
可現在這幾個月時間…
實在是太平靜了吧?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那只掉落在地的萊茵貓。
這可是現在萊茵公司的財神爺。
可得供好了。
林弦拍掉可愛萊茵貓玩偶粘上的灰塵,重新放在桌面位置。
那里整齊排列著一排各種造型、表情、服飾的萊茵貓玩偶,都是現在的熱銷款,即便是玩偶工廠夜以繼日的超功率制造,目前在全球范圍內依舊是供不應求狀態。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只貓能持續火爆600年不過時,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
別管未來世界如何天翻地覆變化。
我萊茵貓顧自不變,獨斷萬古。
放置好萊茵貓后。
林弦再度彎下腰。
撿起那只剛剛被自己甩飛的水筆。
然后夾在指縫之間,繼續左手撐著下巴思考,右手嫻熟轉動。
他有點想不明白。
既然現在已經確定,第四夢境里的那個神秘老人就是凱文·沃克,而且少年版凱文·沃克,也大致在2023年鎖定了自己…
那這段時間他在干什么?
自己這邊一直都是如臨大敵、居安思危的狀態。
一邊讓VV不停學習迭代進化;一邊貴州天眼那邊,劉楓也在全功率全天候找尋時空粒子的蹤跡。
這幾個月的平靜生活。
林弦在等VV和劉楓取得突破,那凱文·沃克在等什么?
怎么和消失了一樣?
完全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總不能真和VV猜測的一樣…
這位天才黑客少年就單純為了炫技和裝筆,所以才侵入自己藍牙而已說出那句「Iseeyou」吧?
林弦始終不相信這件事會這么簡單。
尤其是在確定神秘老人就是凱文·沃克的現在,林弦不相信這個被公認為世界最強黑客、地表最強天才少年、極具壓迫力的黑手…沒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一定還有什么大事件在后面。
現在,林弦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好像…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什么事情發生、
所有事情都在等待什么時間到來、
「到底…」
林弦手中的水筆轉的飛快:
「是在等什么呢?」
內濛古,阿拉善機場。
一架白色空天飛機斜向下降落,滑翔一段時間后,安穩停在在阿拉善機場跑道上。
無數工作人員和專業車輛立刻向前,做好各種準備。待一切就緒后,空天飛機艙門打開,數位穿著全副武裝宇航服的宇航員從艙室走出,坐進另一輛醫護車內,接受各項檢查。
「真是一場完美的首飛試驗。」
塔樓上。
穿著棕色大衣、戴著墨鏡的黃雀抄兜站立,對著旁邊一身制服的長官說道:
「這次空天飛機在近地軌道執行了為期六天的實驗任務,所有測試數據都非常優秀,祝賀你章長官。」
旁邊。
身材魁梧的章長官,摘掉黑色護目鏡,笑了笑:
「黃雀女士,感謝你的祝福,這 其中也托了你不少福,這些事情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實…你當初對我們提出借用空天飛機要求時,我們本以為你會讓這架空天飛機提前試。但沒想到,一直到現在為止,你的計劃都還沒開始,所以…我們就按照原本的計劃,讓空天飛機在六天前進行首飛試驗了。」
「不過這對你而言,也不是什么壞事。」
章長官扭過頭,看著眼前這位神秘女人:
「至少通過這次完美的試飛,證明這架空天飛機無論是在性能還是安全性上,都不存在問題。等你以后使用它的時候,多少也會放心一些。不過現在智能化和自動化都越來越先進了,計算機技術越來越發達,除了緊急情況之外…一般都不需要切換到手動操作模式,單是自動模式已經足以應對各種情況、執行各項任務了。」
「你放心吧黃雀女士,國家答應你的事情,是絕對不會食言的。我們既然答應把空天飛機借給你一次,那這個承諾就永遠有效,你想什么時候兌現都可以,我們絕對不會推辭拒絕。」
黃雀聽言,也摘掉臉上的黑色墨鏡。
晶藍色的雙眸猶如彩砂般流動,晶瑩,閃亮,又深邃。
她直視前方,看著正被牽引車拖拽的空天飛機:
「那就先謝謝章長官了,很榮幸能被您如此信任。」
章長官呵呵笑著,點了點頭:
「彼此彼此,這都是應該的,你對我們的幫助也很大,我們也都在期待以后更加廣泛的合作。」
「其實說到這個了,我個人是有些好奇的。自從那日在帝都分別后,你絕大多數時間都呆在九泉衛星發射中心里…很少出門、很少離開。我當然沒有任何催促你的意思,只是出于好奇想問一下,你大概打算什么時候使用這架空天飛機呢?」
「你明明那么早就布局這件事、甚至在半年前就和我們預定了這架空天飛機的使用權,可是直到這架空天飛機按照原計劃首次試飛為止,你都沒有什么動靜…是出什么問題了嗎?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助、并且我能幫上忙的地方,請務必不要客氣,隨時向我們提出來。」
黃雀聽罷,輕嘆一口氣:
「我也沒辦法章長官,我也想早點執行我的計劃。」
「只是很可惜…」
她轉過身,面對發射中心外部,唯一一條通向這里的廣闊大道:
「我等的人還沒來。」
章長官若有所思,最終沒有細問,只是輕笑一聲:
「遲到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尤其是讓一位女士等這么久。」
「倒也沒關系。」黃雀將吹散在臉頰的碎發撩至耳后:
「遲到總比不到好。」
停了幾秒,她笑著低下頭:
「反正…我早就習慣了等他。」
嘩啦。
萊茵公司大樓,林弦辦公室。
趙英珺將兩張邀請函放在辦公桌上:
「楚山河要在后天舉辦《科學慈善晚宴,去年你也參加過,只是今年舉辦的時間稍微晚了一些。以往的話,基本都是在年末舉行的。這一次聽楚山河說,有位海外慈善家也對龍國、對東海市的科學發展事業非常支持,也想來參加這次《科學慈善晚宴。所以協調之下,楚山河就把這一年的慈善晚宴放到了元旦之后,這都一月中旬了。」
林弦點點頭,拿起那張寫有自己名字的請帖。
上面楚山河親筆書寫著自己的名字。
現如今,自己在東海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不僅獲得了見義勇為青年、十佳市民這些榮譽稱號;更是加入了楚山河擔任會長的東海商會,成為了其中一名 正式會員;所以…看著這張專門對自己發出、并且還是名正言順發出的邀請函,他不禁有些感慨、有些唏噓。
去年的那一場《科學慈善晚宴,還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晚宴。
拘謹,僵硬,還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那時候的他,根本就連獲得一張邀請函的資格都沒有。完全是沾趙英珺的光,被帶過去蹭飯的。
偌大的會場里,沒有任何人認識他,沒有任何人和他說話,他就是一個小透明、一個小芝麻、一個站在趙英珺后面為她擋掉跳舞邀約的工具人。
而現在。
一年過去。
物是人非,同時也是今非昔比。
他的人生發生了巨大轉變,有好事有壞事,有收獲也有失去。
半個月前。
2024年1月1日。
元旦。
他去陵園里,許云教授的墓碑前,帶了一瓶酒,帶了一捧花,祭奠了一下這位故人、老師、朋友。
元旦這一天,就是許云的忌日。
他沒有忘。
在許云教授的墓碑上,刻著一張年輕時的許云開懷大笑的照片。一時間恍如隔日,仿佛讓林弦看到了那張博士畢業紀念相冊上,他和季心水師徒二人一同歡笑的場景。
他在墓碑前告訴許云,說許依依這一段狀態不錯,沒有什么擔心的;他和趙英珺會把許依依安排照顧的很好,平時也會有專門的護士給她做康復運動、洗澡、曬太陽、換衣服等等。
隔壁病房的鄭想月也搬進了許依依的病房,兩個同病相憐的小女孩也算是相互有個照應。
「許老師,你之前的預測沒錯,人類的潛力本就是無限的,這才僅僅過了一年時間,冬眠艙的人體測試實驗就已經完成,除了失憶以外,其他絕大多數副作用都被攻克了。預計今年之內,就可以開放第一批次的冬眠艙預約,我也和龍科院的高延院長說好了,會給許依依預留下一個名額,到時候會安全的把許依依送進冬眠艙。」
「這個世界上,對許依依而言,幸福的記憶并不多,所以…我覺得忘掉就忘掉吧,一干二凈的忘掉,對未來成功蘇醒、重新開始人生的許依依而言,也并不一定是件壞事。」
「如果我那時候還活著,我會幫你照顧下蘇醒并治好植物人狀態的許依依的。至于那個時候許依依是叫我哥哥、叫我叔叔、叫我老爺爺、還是給我上柱香…那就看我的造化吧。」
嘩啦嘩啦。
林弦蹲下身子,將那瓶白酒倒在許云墓碑前的碎石上。
他知道,許云教授生前經常喜歡喝點小酒。
別管是真的喜歡喝酒,還是借酒消愁,總歸,他經常喝酒。
咕嘟咕嘟…
傾斜的酒瓶里,巨大的氣泡一個一個浮起,帶動瓶子里的白酒上下翻滾,液面逐漸降低。
最終。
還剩最后一口的時候,林弦將酒瓶正立豎起來,面對許云的墓碑舉起來:
「干杯,許老師。」
他仰起頭,一飲而盡。
將酒瓶蓋擰好,放在墓碑旁:
「希望我明年再來看你的時候…能給您、給唐欣、給為這一切不該流血而流血的人,一個真正的交代。」
直起身子。
一陣寒風吹過,陵園里林立的墓碑,似乎都訴說著生命的離去與遺忘。
林弦哈了一口氣。
呼出一團淡淡白霧。
今年的東海沒有下雪,但卻依舊冰冷。
辦公室,回過神。
弦發現,今天穿著白色棉服的趙英珺,正饒有興趣看著自己,耳邊銀色的耳墜閃閃發光:
「是不是有種今非昔比、歲月如梭的感覺?」
「這你都看出來了。」林弦干笑一聲,將手里的邀請函放下:
「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呢,在那個我什么都不是、也沒什么本事的時候是,送我了一套那么貴的西裝。」
趙英珺笑了笑:
「現在的你,可以買一套更貴更合身的,甚至可以找國際大師定制一款。去年因為參加晚宴的時間就在晚上,來不及定做,你穿的是成衣簡單修改后的版本,可能版型上并沒有那么貼身。」
「那倒也不用。」林弦答道:「那一套我還挺喜歡的。」
「放心吧。」
他抬起頭,看著趙英珺:
「這次我會把領帶系緊一點的。穿好我的盔甲,拿好我的寶劍。」
噗嗤——
趙英珺難得笑出聲,蔥白的手掌捂著半張臉忍俊不禁:
「你還記得呢。」
「那當然。」
林弦看著辦公桌上,屬于趙英珺的那張邀請函:
「你的這張不拿去嗎?」
「到那天一起去吧。」趙英珺指了下日歷:
「后天下午,萊茵公司和MX公司要一起開年度總結會,你總是要參加的吧?我們這邊所有副總也都一起來,王哥說你也來。」
林弦點點頭:
「王哥給我說過了,這個會我肯定要去的。只是…」
他看著趙英珺:
「只是萊茵公司和MX公司的年度總結會后,王哥還安排我給萊茵公司的中層干部們開個精神轉達會,簡單說幾點新一年的計劃和要求。恐怕要耽誤一會兒時間,然后才能去參加《科學慈善晚宴。」
「沒關系。」
趙英珺習慣性的把臉頰碎發用食指掛在耳后,微笑看著林弦: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