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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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多分？」

　　林弦記得很清楚，在他們高考那一年，300多分連個大專都上不了，距離分數線還有好遠…更別提能被胡南大學錄取了。

　　「是的。」班主任眼神有些憂郁：

　　「你們那年都已經是網上填報志愿了，他這個分數都沒有過專科錄取線，所以連填報志愿的資格都沒有…因此怎么可能會被胡南大學錄取呢？別說是湖南大學了，任何一個大學都沒辦法錄取他。」

　　林弦明白了。

　　他在那個檔案盒里翻找，里面都是班主任打印出來的錄取通知書照片，很多熟人的都看到了，林弦也看到了自己的，還有高陽的大專錄取通知書。

　　一直翻到最下面，有一個唯一對折起來的打印紙。

　　林弦打開一看…

　　果然。

　　是周斷云的錄取通知書。

　　胡南大學，計算機專業。

　　單從這個打印的照片上，林弦也分辨不出來真假，各種要素應有盡有，還有校長的簽字、學校的紅章。

　　但在現在的網絡上，制造一張假的錄取通知書沒有任何難度，無非就是PS一下、費點功夫彩印一下罷了。

　　主要是這東西偽造是沒有用的…

　　拿著通知書到學校報道只是走一個形式而已。

　　關鍵還是要學校那邊有你的錄取信息，其實就算錄取通知書弄丟了也不影響去大學報道。

　　所以。

　　林弦大致也弄清楚了周斷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大概率是虛榮心作祟、或者因為其他什么原因，所以造了一張假的錄取通知書。

　　因為周斷云在班級里沒什么朋友、也沒什么交流，大家也都沒關心過他。

　　而班主任給大家要錄取通知書照片時，周斷云肯定是不愿意給班主任發的。

　　但他母親知道后，千里迢迢跑過來，把自己最驕傲兒子的錄取通知書展示給了班主任。

　　班主任自然知道周斷云這張錄取通知書是假的，他比誰都清楚周斷云到底考了多少分。

　　只是…

　　面對這個開心又激動的苦命母親，他沒能把真相說出口，也就這么瞞了過去。

　　「后來，我也找一些同學了解過周斷云。」

　　班主任扭過身，繼續說道：

　　「畢竟他這張錄取通知書是假的，肯定是不能去大學報道，我肯定擔心這孩子走彎路、到外邊出事，所以側面找人了解過他。」

　　「但大家對他都不太了解，都以為他去上大學了，并且還有人說他高考后就中了彩票，買了一身名牌衣物、蘋果手機、高檔電腦、一條腰帶都很多錢。」

　　「但其實…中彩票這件事，也是假的。」

　　林弦瞇起眼睛：

　　「也是假的？」

　　這周斷云身上，到底有什么東西是真的嗎？怎么全是假的？

　　「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假的，是因為他母親來送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和她聊了很多。她母親辛苦一輩子也沒攢下什么錢，但是周斷云父親死的時候有一些補助金，她一直留著給周斷云上大學用的。知道孩子被名牌大學錄取后，她就全拿出來給周斷云了，讓他好好上學。」

　　「周斷云買的那些名牌衣服鞋子、手機電腦什么的，都是用這些錢買的。至于為什么大家都認為他中了彩票，那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清楚是不是周斷云自己說的。」

「自此之后，你們也都走遠了，周斷云也離開了老家，有時候你們同學來看我，我就隨口問一句。絕大多數都不知道周斷云在干嘛，有些知道的，也都是些閑言碎語，說他在搞傳銷　　、說他退學了、說他發達了…總之說什么的都有，我也不知道現在他具體怎么樣。」

　　林弦沒有說話。

　　聽班主任這么說，周斷云的人生遠沒有他描述的那般光彩、甚至有些狼狽，但哪怕錄取通知書和彩票都是假的，可那輛勞斯萊斯幻影總不是假的吧？

　　這玩意兒就算是租，一天也得好幾千塊錢，能租得起的人也絕非等閑之輩，更何況周斷云的車可是天天開著，很顯然是他自己的。

　　現在周斷云確實發達了，這是事實。

　　但具體是怎么發達的，依舊是個謎，而且還是一個不尋常的謎，里面一定藏著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現在的周斷云混得不錯。」林弦如實說道：

　　「很有錢，應該是個大老板，開著勞斯萊斯幻影，還有專門的司機。」

　　「是嘛！」

　　班主任聽到這個消息，很開心的笑了出來：

　　「真的嗎？要是真的我那就放心了！」

　　「是真的。」林弦點點頭：

　　「我們同學聚會見過，周斷云算是咱們班同學里混的最好的了。」

　　「那就好…那就好…」班主任的神情徹底放松了，又笑呵呵的點上一根煙：

　　「哎，別管怎么說，你們這群學生在我看來就和自己孩子一樣，老師都希望你們過的好。別管之前如何…只要現在過的好就行！周斷云也是個苦孩子，他當年那種做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林弦問了問班主任，當初有關周斷云中彩票和搞傳銷這些謠言是從誰那里聽說的。

　　他直覺…

　　或許這些不光彩的事情，才是周斷云真正的人生。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失敗貫穿始終，不得意才是常態；哪有那么多光彩和傳奇？

　　即便是名人自傳也是避重就輕馬后炮，更何況是普通人的一生呢？

　　班主任告訴林弦，這些都是從周樂口中聽說的。

　　周樂和周斷云在一個村子里長大，上的杭市本地的大專，畢業后也在家鄉縣城里工作，所以和班主任接觸比較多。

　　告別班主任后，林弦就聯系上了周樂。

　　周樂因為過年時有事，并沒有去參加同學會，林弦就借口剛好路過這邊，喊著老同學一起吃個飯。

　　林弦在高中人緣很好，周樂也是非常高興，中午找了個地方小酌。

　　同學見面，總是說不完的話。

周樂問了很多同學會上的事情，所以話題自然很容易就轉到了周斷云身上…因為　　他身為整個同學會最亮眼的仔，避不開的。

　　「聽說你倆一個村子？」林弦問道。

　　「對，雖然都姓周，但其實不是一支。」周樂喝了一杯酒，咂咂嘴說道：

　　「周斷云父親從小就生病去世了…家里過的非常苦，而且農村那邊你懂的，家里沒有頂梁柱總是被人欺負。」

　　「這些事我也是長大后才知道的，周斷云家的田地，基本都被周邊的鄰居們給占完了，和強行霸占沒什么區別，每次犁地都往那邊靠點、靠點、最后給周斷云家剩的就剩一點點了。」

　　「宅基地也是，周斷云家沒錢蓋房子，周邊鄰居蓋房的時候也是不講道理，各種占地。但是周斷云和他媽媽有啥辦法？母子倆相依為命，沒人撐腰，就這么一直被欺負著。」

　　「那他們哪來的收入啊？」林弦問道。

　　聽著周樂的講述，林弦這才明白周斷云當年為什么那么窮，難怪連個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農村那邊蓋房搶地的事情也是常有，很多矛盾都是因此而起。但周　　斷云沒有父親，遇到那種霸道的鄰居，是真的一點辦法沒有。

　　「周斷云母親也真的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周樂嘆氣道：

　　「她就自己開墾一些別人不要的荒地，種花生。」

　　「時間長了，她把地開墾好了，別人就把地給收回去，她就又要去開墾其他的荒地…就這樣，周斷云媽媽是真的不容易…」

　　「硬用一顆一顆花生，把周斷云給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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