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東海最后的男人
那么。
到底要怎么才能登上萊茵天空城呢？
是有專門的航班嗎？
還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升降梯？
林弦左顧右看…
「嗯？」
他又看到了遠處那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和燈光。
剛才在出生點，他就看到了那個地方。
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平地，大老遠望去，至少圍了有上百號人，像是在搞什么聚會。
而且，那里是視線范圍內僅有的燈光存在的地方，所以異常顯眼；剛才林弦半路上遇見的那個小男孩，分別后也是朝那個方向、那群人跑去。
而林弦之所以發出疑惑的聲音…
是因為在那個人群燈光的聚集處，緩緩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熱氣球！
熱氣球這種東西，林弦還真的只在電影和電視里看到過，現實生活里確實沒有見過。
這是一種利用熱空氣、或者氦氣升空的一種飛行裝置。
但因為沒有足夠的轉向能力、也缺乏水平移動的功能，大多數熱氣球都只能隨風而行…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實用性也并不是很大，更多是用于極限運動或者旅游觀光。
而現在。
在天空之城腳下邊緣專門升起的一個熱氣球。
不用說，肯定是通往天空之城的交通工具了。
「沒想到交通方式這么原始。」
光是熱氣球這東西，能安全的飛到萊茵天空城嗎？
林弦抱有疑問。
但他仍舊邁起步伐向人群那邊跑去，想看看能不能搭一個順風車…啊不，順風球。
然而。
因為自己之前的瞎跑，這段距離實在太遠了。
林弦眼睜睜看著熱氣球漸漸變得豐滿膨脹，然后慢慢升上天空…
等林弦終于趕到人群聚集地的時候，巨大的熱氣球已經拉著下面狹小的載人籃升上了幾十米高空、并且仍在緩緩加速。
林弦仰頭望去。
發現…
這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熱氣球，而是氦氣球。
熱氣球常規而言，氣球里填充的都是空氣，然后利用大型火焰噴槍將里面的空氣加熱、密度降低、以此來獲得空氣浮力。
而氦氣球不一樣。
它沒有任何加熱裝置、也不需要任何加熱裝置。
氦氣的密度本身就低于空氣，所以只需要將巨大的氣球充滿氦氣、密封好，它自身就可以提供巨大的空氣浮力，不需要其他任何設施。
但是…
這萊茵天空城目測也就兩三千米的高度，用氦氣球升空是不是有些大題小做了？
這點距離用傳統燒空氣的熱氣球來升空就綽綽有余了。
難道說…
這萊茵天空城的實際高度，比自己預估的要高？
林弦回憶起初中時學過的地理知識。
感覺高度再高的話，其實就有點不現實了。
他記得地理書上寫過，海拔每上升1000米，溫度會下降6攝氏度左右，所以兩三千米的高度最適合天空之城的居民生活，不至于太過于寒冷。
而且隨著海拔的升高，氣壓也會同步減弱，不僅水的沸點會降低給生活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并且氧氣稀薄也容易出現高原反應。
當然啦。
這都是以2023年的眼光去看世界的。
現在萊茵天空城，毫無疑問已經攻克了可控核聚變，他們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源和熱量，什么溫度氣壓問題壓根就算不上什么大問題，很 輕易就可以解決。
所以，不排除自己真的估計錯萊茵天空城高度的可能。
然而。
很快。
林弦又注意到了另一個不太正常的地方——
他看到，站在巨大氦氣球下方、載人籃里的那個「乘客」…此時此刻竟然是全副武裝！
他全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厚厚敦敦的，就像是穿著一套簡易的密封航天服。
這個比擬并不夸張。
那個「乘客」全身鼓囊囊，就和米其林輪胎的廣告小人一樣，最重要的是他頭上還扣著一個大大的航天頭盔，真的很像一位宇航員。
這就讓林弦更不理解了…
氦氣球航天服，這人到底是要去干嘛？
他難道不是去天空之城的？干嘛搞這么麻煩和浮夸？
林弦決定找個人問一下。
他不斷掃視人群…
很快。
他發現了三個意料之外、卻又是意料之中的三個熟悉身影！
阿壯！
二柱子！
三胖！
是大臉貓曾經的三個小弟！
他鄉遇故知，林弦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三個小弟，在第一夢境里被自己和大臉貓槍斃了無數次；第二夢境里，他們都改邪歸正，跟著大臉貓和黎老板干活…真沒想到在第三夢境里還能看見他們。
這一瞬間，林弦感覺或許歷史真的有一定的必然性。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是必然的歷史節點一樣…
必然存在。
必然發生。
這難道…又是一條全新的時空法則？
林弦還暫時琢磨不透。
不過現在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還是先去問問他們，這里聚集這么多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吧。
「阿壯！」
林弦熱情向前打個招呼。
比林弦低一頭、但身材健碩的阿壯目光從天空中收回，上下打量著林弦：
「你誰呀？」
「這不重要。」林弦笑著拍拍他肩膀，都見過那么多次了，林弦一點都不認生：
「我臉哥呢？他在哪？」
聽到臉哥這個詞從林弦口中說出來…阿壯的表情也舒緩了不少。
而且看林弦這游刃有余自來熟的樣子，想來估計是臉哥的朋友，阿壯也就沒什么戒備，指著天空中已經升至數百米高空的熱氣球：
「你來晚了啊，臉哥已經出發了。」？？？
林弦不可思 議歪歪頭，仰頭向天空中那快速上升的熱氣球看去：
「那上面穿著宇航服的人是臉哥？大臉貓？」
「啊，不然呢？」
「他是要去萊茵天空城嗎？」
「那肯定呀。」
阿壯看了看林弦，繼續說道：
「你肯定是知道這些才來的吧？專心看吧。」
說罷，他不再搭理林弦，抬頭看著天空：
「哎…希望臉哥這次能夠成功吧，要不然…」
他咬著嘴唇，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弦莫名其妙看著阿壯。
都全副武裝成那個樣子了，這還能有什么危險嗎？
算了，他也暫時不問了，默默看著大臉貓表演吧。
今天純粹是因為自己耽誤了時間，沒趕上大臉貓的熱氣球，如果一會兒大臉貓真的成功登錄萊茵天空城，那自己明天早點趕過來搭便車就是了。
林弦也沒放在心 上，就和周圍沉默的眾人一起，抬頭看著天空中那個快速上升的小白團。
現在來看…
大臉貓乘坐氦氣球已經升到了至少2000米以上的高空，那巨大的熱氣球現在看起來已經只有拳頭大小。
但好在天空之城下方那數千臺日可控核聚變引擎日夜不停，在給萊茵天空城提供足夠升力懸空的同時，也釋放出照亮半邊天空的光亮，得以讓地面上的大家看清楚逐漸縮小成小白點的大臉貓。
林弦瞇著眼睛，看著大臉貓的熱氣球升高…升高…升高…
都升高到看不見的高度了。
他湊到握緊拳頭如臨大敵的阿壯身邊，小聲說道：
「好像…飛過頭了…」
現在大臉貓的高度明顯已經高出天空之城太多，再飛都要飛到平流層去了，這明顯偏航了啊。
「你在說什么？」
阿壯扭過頭，看著林弦：
「萊茵天空城周圍，有高達一萬米的激光防空區域，一旦觸碰到就會立刻被激光鎖定，直接蒸發掉…整個防空區域是呈圓錐形將天空城封死，唯獨只有錐形的最頂部、在一萬米高空城市的最中間處有一處死角，要想突破萊茵天空城的防御，只能從那里進去才行。」？
林弦感覺像是再聽玄幻：
「一萬米？激光防御系統？這天空城防備這么森嚴？」
「那當然啦。」
阿壯扭過頭，繼續盯著天空中已經接近看不見的小白點：
「所以，要想突破防御進入萊茵天空城，必須乘坐熱氣球升到接近兩萬米的高空，然后跳下、通過滑翔找到準確的位置俯沖下去、打開降落傘…才能安全進入天空城著落。」
林弦眨著眼睛，不敢相信。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乘坐氦氣球升到兩萬米高空、然后進行滑翔跳傘？
這尼瑪這操作，在《極限國度里也不敢這么玩啊！
仔細想想，怪不得大臉貓要全副武裝穿全密封的航天服。
因為兩萬米的高空中，溫度絕對在零下三十度之下，如果不穿厚實的衣服，肯定會在凜冽的寒風中凍死。
畢竟他不僅僅是要在那里呆著，還要迎著風、迎著自由落體跳下去。
而且，兩萬米高空的氣壓，只有現在地表的五分之一，氧氣含量遠遠不足以呼吸。所以可想而知，在大臉貓的背后，也一定背著氧氣瓶等供氧恒壓裝置。
「太瘋狂了。」
林弦由衷感嘆。
即便是他已經在夢境中作死過無數次、也體驗過很多次無限接近死亡的極限運動，但是作死和找死還是有區別的。
他曾經在夢境中挑戰過最高八千米高空的跳傘，很多次也都因為各種情況摔成了肉餅。
甚至多次在自由落體過程中就不知原因的昏迷了。
八千米高空都還這么難。
更何況大臉貓要從兩萬米高空跳下來、然后還要通過自由落體滑翔瞄準防空系統唯一的缺口、俯沖下去及時開傘緩降。
這種危險至極的挑戰，任何一點點失誤都會喪命！
這是干嘛啊大臉貓…
林弦嘆口氣。
你只是一只大臉貓，又不是蝙蝠俠，呈這種能耐干嘛？不要命了？
「你們怎么確定，在萊茵天空城最中間的地方，是有一個防空缺口的？」
「因為有人進去過。」
阿壯輕聲說道：
「雖然…只有一次，最終還是失敗了。但我們確實看到他進去了。」
「進入萊茵天空城就只有這一種辦法嗎？」林弦問道：
「沒有其他安全一點的辦法嗎？」
阿壯搖搖頭：
「如果有的話…我們這些人、這么多年、犧牲這么大，又在忙什么？」
說罷，阿壯伸手示意林弦閉嘴，他額頭上開始出現細汗，瞇起眼睛，緊緊盯著天空中已經看不見的熱氣球。
林弦一時間還真不弄不清楚這一切是因為什么、為了什么。
但看周圍大家的樣子，都一言不發捏緊拳頭。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開口詢問，也只得跟著阿壯的目光漫無目的看著天上。
所以…
這其實還是另一個形式的新東海市唄？
新東海市用高墻阻止他們進入；萊茵天空城則更絕，直接飛到天上去，還拉起來了一萬米高度的防御網，從根本上杜絕了入侵的可能性。
但是。
為什么唯獨要在城市最中間的上空，留下一個缺口呢？
這樣做法的目的是什么？
林弦可不相信是什么技術原因…
萊茵天空城和虛有其表的新東海市不同，這里已經攻克了可控核聚變，是高度發達的未來城市，按理說怎么可能會留下一個防空死角？
封死的話很難嗎？
為什么要專門留下一個破綻？
等下。
林弦聯想起來這不尋常也不正常的一切…
難道…
那個缺口！
就是故意留給自己的后門？
可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到底是誰這么看得起自己？
如果林弦沒有記錯的話，時至2023年，世界跳傘高度記錄的保持者，應該是谷歌的一位副總裁。
他在2014年，乘坐氦氣球升至4萬多米的高空，然后自由落體長達四分鐘之后，才打開降落傘安全降落。
這就是極限運動挑戰的魅力。
也是國外普遍人口稀少的原因。
雖然在谷歌副總裁這4萬米高空跳傘的記錄下，大臉貓這2萬米高空跳傘看起來不怎么困難。
但他們兩個之間的難度簡直是天差地別！
簡單而言，谷歌副總裁只需要在4萬米跳下來、然后找準時間開傘就可以了。
而對于大臉貓…
他還需要通過精準的滑翔，把自己的速度和方向控制在防空缺口處，然后才能找機會開傘降落。
但凡偏移一點、位置差一點、速度快一點，可能就會直接觸碰到防空掃描網，直接被激光蒸發！
林弦認為，大臉貓不是這樣一個沒事找事、挑戰極限的人。
這萊茵天空城對于他而言…
為什么非去不可呢？
忽然！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
「跳了！跳了！」「大臉跳了！」「在滑翔！」「千萬要記準位置啊！」…
大家的擔心聲驚訝聲此起彼伏，林弦卻什么都看不見。
他環顧四周，發現絕大多數人都拿出來了望遠鏡。
扭過頭，二柱子和三胖手里都拿著望遠鏡、仰著頭、看著上方。
林弦走過去，拍拍二柱子肩膀：
「二柱子，嫂子來找你了。」
「哪呢！！」
二柱子一把拿掉望遠鏡，左顧右看！
「那呢那呢，后面呢。」
林弦隨便指了一個人多的 方向，然后從二柱子手里搶過來望遠鏡，頂著眼睛向上方看去。
這望遠鏡竟然還有夜視功能。
正好今天月光很亮，天空無云，隨著大臉貓墜落高度的降低…望遠鏡里漸漸可以找到那一個模糊的白影。
那應該就是大臉貓了。
此，那個模糊的影子正在調整身姿，身體展開，似乎是在控制滑翔的方向。
就在林弦都有些熱血開始沸騰時…
忽然！
一道火光在在萬米之外的夜空中猛然乍現！
一個小小的火球冒出。
隨后…
一切趨于寧靜。
「那是…」
林弦放下望遠鏡，想到之前阿壯說過的話，以及那猝不及防火光蒸發的一幕。
就這？
就這么簡單的，大臉貓就被防空激光給殺死了？
他看向四周。
果然，從大家的臉色上，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阿壯嘆口氣。
三胖也搖搖頭。
整個上百人聚集的場地里，鴉雀無聲，誰都沒有說話。
林弦感覺很奇怪。
這種氣氛真的很奇怪。
說是悲傷，但卻感覺大家也沒那么悲傷。
就好像是麻木了一樣。
又好像是習慣了這種犧牲。
每個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空洞。
一位蹣跚的老人走上前，拍拍阿壯的肩膀，臉上的黑色瘡斑濃水不止，有一股臭味：
「阿壯，該你了…」
阿壯點點頭。
扭頭走向另一邊的場地。
那里…
有一個正在開始充氣的氦氣球，以及一套和死掉的大臉貓一模一樣的裝備。
「不是，你們在干嘛？」
林弦越來越迷茫。
排著隊送死？
還是說臉幫成員做了什么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事情，這是對他們的懲罰？
就算真有什么不得不進入萊茵天空城的理由，也不能一直薅臉幫的羊毛吧！
人家老大剛剛死了，尸骨直接蒸發掉，就不能換個其他幫派的人來？
林弦對這種群體性的麻木感到不適。
他內心為大臉貓感到不平。
可是。
當他轉著圈環顧四周。
卻發現…
這周圍聚集的人群里，竟然沒有任何一個青年或者壯年男人！
女人，老人，小孩…
唯獨沒有男人。
他又看了一遍，真的是一個男人都沒有！
「其他男人呢？」
林弦不由得問出口。
這時。
一個面容熟悉的少女，黎寧寧，站在林弦右邊，搖了搖頭：
「他們三個…」
「就是東海最后的男人。」
林弦眉頭皺起。
看著四周沉默的人群、看著另一邊開始穿宇航服的阿壯、看著天空中閃爍著數千顆藍色星辰的萊茵天空城、看著更高的天上那被黑色手影所覆蓋的月亮…
這個世界。
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