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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爭先

  黎明前夕暗淡的天光下,一團熊熊大火,點燃麻衣孝服…

  已經兩天兩夜未眠的李錦成,一言不發的緊抱著其父的靈位站在火堆旁,眼神空洞的看著墓碑徐徐落下,封死墓塋。

  楊戈、楊天勝、項無敵哥仨站在李錦成身后,相互使著眼色。

  最終還是楊戈上前,摟住李錦成的肩頭,將他的身軀掰向來路的方向:“走吧,你家里邊還有一大攤子事等著你弄呢。”

  李錦成最后看了一眼已經封死的墓塋,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沙啞的開玩笑道:“你是會安慰人的。”

  楊戈硬拉著他往回走,笑道:“好聽的話我也沒少說啊,可伱聽不進去啊。”

  楊天勝和項無敵一左一后跟上他二人,也著說些“逝者已矣,你要看開些”之類干巴巴的言語。

  李錦成默不作聲的任由三人拉著他、推著他往回走,走出老遠后,他突然來了一句:“兄弟們,我沒爹了。”

  哥仨腳步一沉,心頭都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正當楊戈與楊天勝面面相覷的,不知道該如何寬慰這廝時,在后邊推著李錦成的項無敵突然悶聲悶氣的來了一句:“你若不棄,可拜某家為義父!”

  楊戈和楊天勝震驚的回過頭,看向這員悶聲干大事的猛將。

  項無敵一臉無辜的攤手:“他自己說的嘛,我這不是想幫他么?”

  李錦成也被這廝氣笑了,轉身一臂膀箍住項無敵的脖子使勁搖晃:“你拜某家為義父還差不多。”

  項無敵任他搖晃,然后又突然來了一句:“你槍法沒有我高明。”

  李錦成愣了愣:“啊?”

  項無敵:“我槍法和你爹一樣高明。”

  說完,他掙脫李錦成的臂膀,一個箭步飛身沖了出去。

  李錦成這才回過神來,一個餓虎撲食飛身追了上去:“狗賊,哪里走!”

  楊戈目送二人飛速遠去,嘴角不由自主的慢慢挑起:“以前看這倆貨互嗆,我還老擔心他們會打起來…”

  楊天勝:“在東瀛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這倆貨鬧歸鬧,但平日里極有默契,一個殺人,另一個就擱旁邊遞刀…”

  楊戈徐徐呼出一口氣:“好事啊!”

  他二人沿著來路慢悠悠的往回走,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你好事將近了吧?”

  楊天勝:“不錯,還記得小爺的婚事,到時候自個兒早點來啊,我就不給你發請柬了!”

  “嗯,我知道。”

  楊戈:“錦成這邊,你和項大少多上上心,幫他盯著點…”

  楊天勝:“你呢?”

  楊戈:“他們爺倆丟的面子,他得自己親手拿回來,拿不回來,這個檻他這輩子都邁不過去,我在這兒杵著,不合適。”

  楊天勝:“這倒也是…行吧,你就別擔心了,小爺和項大少離得近,有事來得也快,要真有小爺與項大少都擺不平的高手下場,再通知你過來支援也不遲!”

  楊戈笑道:“你和項大少聯手都打不過的人,也不多了吧?”

  楊天勝沉吟了幾息,開口道:“小爺自忖如今應當已有接近七雄的實力,只是還沒與七雄那個級數的高過,到底勝不勝得過,小爺心里也沒底。”

  楊戈想了想,說道:“李青除外,那家伙比等閑絕世宗師弱不了幾分,其他七雄級數的高手,你和項大少就算打不過,應當也能自保。”

  楊天勝:“那絕世宗師一級的頂尖高手呢?”

  楊戈:“聽不懂人話?你倆當前連李青都打不過,還想和絕世宗師一級的高手過招?”

  楊天勝:“小爺總得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吧?”

  楊戈思索了許久,最終還是搖頭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我交過手的那幾個絕世宗師,在絕世宗師里都是墊底的貨色,他們不具備多少參考性。”

  楊天勝:“連個大概都說不清楚?”

  “大概…”

  楊戈想了想,回道:“就以當初淮安汴河上那個老太監童英為例吧,你二人若與他交手,三十招之內你二人估摸著還有走的機會,三十招開外,連走的機會都沒了。”

  楊天勝臉一垮,不敢置信的說道:“不是吧?小爺還以為小爺當下的實力,與你那時候相差無幾了!”

  楊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楊天勝正想開口,就忽然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心悸,好在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楊戈收回目光,點頭道:“單以功力來講,你當下比我那時候的確是差不了多少了。”

  楊天勝:“那差在哪兒?”

  楊戈:“你心中無劍!”

  楊天勝:“啥玩意兒?”

  楊戈搖頭:“你別問我,你聽得懂就聽得懂,聽不懂我就是說得再細,你也不懂!”

  楊天勝張了張口,又閉上了。

  他已經摸到了武道真意的門檻,所以他知道,有些東西的確是聽得懂就聽得懂,聽不懂怎么說都聽不懂。

  準確的說,聽得懂是建立在海量的思考、感悟和經歷之上的水到渠成。

  而聽不懂,就是缺少了那些思考、感悟和經歷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就好比他那一招八劍齊飛,他對他爹掰開了、揉碎了講述過不下十遍。

  可即便他們爺倆的武功同出一脈,他爹聽他那些武道精義仍跟聽天書似的,別說八劍,一劍都飛不起來。

  “平日里別光顧著練武,武功翻來覆去也就是那些東西,你就是練十萬遍、練一百萬遍,它也練不出花來!”

  楊戈想了想后,又說道:“得空也多看看書,諸子百家、史書傳記,都可以多看看,武功練到最后,練的其實已經不只是單純的搏擊技法,而是人的本身,人變強了,武功自然也就跟著變強了,相反,人如果支棱不起來,武功練得再高明,也終究也不堪一擊…”

  “換個角度想想,秦皇高祖、老子孔丘,哪個是因為蓋世的個人武力而萬古長青?”

  前半句楊天勝聽明白了,后半句楊天勝卻是聽得有些糊涂:“這能是一回事嗎?”

  楊戈笑道:“等你明白,這其實就是一回事兒的時候,你的武道差不多就成了!”

  楊天勝:“這…這么玄乎的嗎?”

  楊戈笑而不語。

  晌午過后,楊戈與李錦成、楊天勝、項無敵三人作別,動身返回路亭。

  而悅來客棧內,早已有人候他多時。

  “楊大人!”

  楊戈前腳邁進客棧,一張似曾相識的黝黑面孔就迎了上來捏掌作揖。

  楊戈盯著來人看了兩秒,才陡然憶起此人來,他一邊將用灰布包裹著冷月寶刀放到柜臺后,一邊笑著說道:“是你啊,今年過年怎么沒回家?”

  來人正是化名王大石的謝玉。

  王大石再次揖手:“今歲朝中事務繁忙,未得空來與舍妹團聚,多謝楊大人對舍妹的拂照。”

  “談不上拂照,也就是鄰居之間的互相照應。”

  楊戈一手扶起王大石,末了問道:“有事兒?”

  王大石點頭:“是有些公務要與楊大人商議。”

  楊戈看向一側喜笑顏開的迎出來的趙猹:“樓上有客人嗎?”

  趙猹使勁搖頭,腦后的馬尾也跟著左右搖擺:“沒人。”

  楊戈伸手按住她的小腦袋,笑著說:“給我沏壺茶上去,這一路可渴死我了!”

  趙猹應了一聲,扭頭一陣風似的往后院奔去。

  楊戈伸手對著樓梯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走吧,樓上說!”

  王大石:“楊大人先請!”

  二人一前一后上樓,剛一落座王大石便開門見山道:“稟楊大人,在下此來,乃是為江浙稅務一事。”

  楊戈一聽,登時就想起此事來:“官民一體賦稅納糧之事?”

  王大石揖手:“楊大人好記性。”

  楊戈慢慢擰了起眉頭:“年前我曾托沈伐給王中堂帶了幾句話過去,那廝沒將我的話帶到嗎?”

  王大石挑了挑唇角,又連忙壓了下去:“可是囑咐中堂大人要徐徐圖之之言?”

  楊戈點頭:“既然那廝將我的話帶到了,王中堂為何還這么快就舊事重提?”

  王大石正色道:“回楊大人,自打去歲年中楊大人提及稅務改革后,中堂大人便開始著手鋪陳此事,至今已經半年有余,雖時機仍算不得成熟…但您也知曉,這種事,又哪有萬事俱備之時?不想應賦納稅之人,永遠都不想應賦納稅,這里邊的水到底有多深,總得去腳踏實地去探過才知曉。”

  楊戈聽后,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心頭仍覺得忐忑。

  正如沈伐所說,當下大魏的勢頭,太好了!

  四海靖平、國泰民安,雖然仍有許多地方不如人意,但大體上終歸是在變好,百姓的日子也有了盼頭…

  他也害怕橫沖直撞擾亂了大魏當下的勢頭!

  可如果為了不打亂當下的勢頭,而不敢去對那些沉疴弊病下刀子,又有些因噎廢食的味道。

  楊戈左思右想了許久,直到趙猹送來兩碗熱茶退下之后,他才再次開口道:“此事可已有試點?”

  王大石:“好叫楊大人知曉,江浙富甲天下,一省稅收堪比數省,但江浙又是十四省抗稅最為嚴重的行省,一說稅務改革,各省的眼睛就都盯著江浙,若是江浙稅務改革執行不下去,其余各行省縱然能夠執行下去,也必然民怨沸騰…事倍功半啊!”

  楊戈撥動著茶碗沉吟了片刻,沉聲道:“此事我可以幫你們,但丑話先說在前頭…借了我的招牌,就得公平公正!”

  “一、說官民一體賦稅納糧,那就必須得官民一體賦稅納糧,如果你們打的是借我的招牌去哄騙江浙百姓的鬼主意,趁早打住,你們擔不起這個后果。”

  “二、以江浙為試點開始稅務改革,我沒意見,但你們必須得一碗水端平,別把江浙的稅收上來了,扭頭其他行省的稅又按照老辦法來,我也不答應。”

  “三、雖是稅務改革的試點,我也希望你們能深思熟慮、三思而后行,決不能再搞出稅吃人,要是再讓我聽到你們逼死人或者逼得人賣兒賣女,我也找你們算賬。”

  “四、賦稅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要借我的招牌,我就得知道你們把稅收上來的干了些什么事,至少大體去向我要知道,別錢收上來上上下下分一分,遇著事兒了又去向老百姓攤手…那我豈不成幫兇了嗎?”

  “做得到,此事我就應了。”

  “做不到,就請免開尊口。”

  說完,他低頭小口小口的喝茶,心頭還在思索著有沒有什么要補充的。

  王大石聽完后也是沉吟了許久,才正色的捏掌揖手道:“此次江浙稅務乃是在下親自南下督辦,在下愿以人頭擔保,官民一視同仁、公平公正,也絕不會出現稅吃人,但有差池,楊大人盡管取在下首級,給江浙百姓一個交代!”

  “而江浙試點之后,其余各省是否會依照稅務改革施行,也請楊大人相信中堂大人和朝廷的決心,連最難的江浙都施行下去了,其余各省沒道理不施行!”

  “至于稅收去向,在下只能試試去向中堂大人請求,以在下對中堂大人的了解,此事中堂大人應當不會拒絕才是。”

  楊戈聽完他的保證后,輕輕呼出一口熱氣,說道:“你能把事做到這個份兒上,也是難為你了,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想清楚再答,此事若是出了差池,你一個人的首級怕是不夠,加上你家中堂大人的首級,可能都濟不了什么事。”

  王大石垂下眼瞼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楊大人以為,在下為何要隱姓埋名投入中堂大人門下為其奔走?總不能是因為在下與中堂大人同姓吧?”

  他說得含糊,楊戈卻聽得很明白,當即將手里的茶碗放到桌上:“你們既然有這個決心,那我就幫你們這一回,請你們務必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江浙百姓失望!”

  王大石激動的揖手行禮:“楊大人肯賞臉,在下縱千刀萬剮、粉身碎骨,也絕不給楊大人的金字招牌抹黑!”

吶,二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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