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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太極

  桂林,艷陽高照。

  一行人沿著迤邐蜿蜒的馬道,穿行在群山翠峰之間。

  “想用小爺當餌,釣楊老二入局?姥姥!”

  楊天勝跨騎著筋肉虬扎若橫煉壯漢的赤炭火龍駒走在隊伍中間,一手把玩著一個鎏金鑲銀、溜光水滑的紅皮酒葫蘆,痞里痞氣的的沖著韋鑫笑道:“真當小爺沒腦子啊!”

  韋鑫聞聲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后迎風招展的“楊二郎在此”紅底黑字大旗,羞恥的以手掩面…若是看得仔細,就會發現“楊二郎”與“在此”五個大字中間,還有一行小字:‘他哥楊天勝’。

  合起來就是:‘楊二郎他哥楊天勝在此’。

  楊天勝注意到韋鑫的小動作,不滿的說道:“你他娘幾個意思?”

  韋鑫在楊天勝面前向來不說假話,所以這次他也選擇了實話實說:“不要臉的人屬下見多,像您這么不要臉的人…屬下還是第一回得見。”

  楊天勝不屑的“嘁”了一聲,說道:“難道被人按在地上暴打一頓就有臉面了?還是讓五毒教拿了人,讓楊老二千里迢迢來南疆贖人有臉面?”

  韋鑫心下一衡量,佩服的向他豎起大拇指:“香主當真是大智若愚、寵辱不驚啊,是屬下著相了。”

  楊天勝“哼”了一聲,嘴角的笑意比AK都難壓。

  韋鑫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他一眼,接著小聲詢問道:“香主,屬下還有一事不明,您既不愿蹚這灘渾水,為何不直接回絕教令?以右…以您的功勞,縱使是回絕了教令,想來教中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那厚土堂的和烈火堂都有兩三年未執行過教令,這活兒于情于理都該落到他們頭上才是!”

  楊天勝搖頭:“教令都壓到小爺這兒來了,小爺若是不接,傳出去外人豈不認為小爺怕了他們五毒教?”

  “就為這個?”

  韋鑫無語的看著他,心說剛還夸你“寵辱不驚”,扭頭你就為了些許臉面身入險境?

  楊天勝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回道:“你懂幾個問題?此行若當真是九死一生之局,小爺會傻乎乎的跑過來送死?你也不想想,五毒教當下有什么理由把楊老二往死里得罪?還有,就他們當下這副到處追雞打狗的草性,你覺著他們會怕我們明教和白蓮教聯手?”

  “要辦好一件事兒,戰略上可以大膽、可以魯莽,但戰術上必須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時勢大局要看、上上下下要斗,頭要顧、腚也要顧!”

  韋鑫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你真是我們香主?你不會是替身冒充的吧?’

  楊天勝假裝不屑的仰著頭,實則心頭舒坦得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鎮酸梅湯那樣。

  適時,遠處青山,一名身穿黑色袍服、唇色烏青的虬髯男子負著屹立于山頂之上,饒有興致的遠遠眺望著楊天勝一行人。

  一名披頭散發的黑衣人挎著牛角彎刀躬身上前,拱手彎腰道:“堂主,動手么?”

  虬髯男人揮手輕笑道:“罷了吧,難得遇到個敞亮人。”

  黑衣人怔了怔,賠笑道:“的確是個妙人!”

  真正的老江湖,從不鄙夷那些講背景、拼人脈的武二代。

  反而很是鄙夷那些明明有背景、有人脈,卻非要藏著掖著扮豬吃老虎的腦殘,以及那些明明靠著背景和人脈在外混吃混喝,卻偏偏想證明自己不靠背景不靠人脈也能打出一片天地的傻缺。

  這些傻逼,不是純純害人害己么?

  要都像明教楊天勝這樣敞亮多好?

  有背景、有人脈,那就直接擺出來,誰要夠膽就放馬過去,誰人丟了性命都別喊冤枉。

  而當下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五毒神教…還真不愿意招惹路亭那頭山君。

  畢竟誰家宗師都不是大白菜,死一個就傷筋動骨了,要是再死一個,架子都要倒了!

  片刻后,黑衣人再次開口道:“堂主,毒蛇堂傳書,言‘全真劍仙’李青已騎驢南下,推測飛云道君已出秦嶺,請求吾蝎堂火速馳援。”

  虬髯壯漢捋了捋下顎蓬亂的胡須,笑道:“不急,且容那老陰貨再耍耍!”

  黑衣人聞聲,面上也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路亭,大雪紛飛。

  楊戈頂著雞窩頭站在自家臥房門前,保持著拉門的動作已經默立許久。

  這是路亭的第一場雪。

  一夜之間,銀裝素裹。

  天地之間飄蕩流轉的天地元氣,也隨著這場雪,從深秋的蕭瑟一步邁入初冬的肅殺。

  這種明明循序漸進卻又異常強烈的變化,對于楊戈他們這些對天地元氣的感知異常強烈的宗師級高手而言,就如同是常人推開厚重的隔音玻璃,從安靜、舒緩的環境之中一步走進嘈雜、熱烈的夜店…

  喧囂之意,震耳欲聾!

  “我懂了!”

  不知站立了多久的楊戈忽然開口,輕輕的自言自語道:“五行歸一的關隘,壓根就不在于平衡,而是在于相生相克,在于運轉不休。”

  “五行相生相克、運轉不休,水滿則溢、溢則生變,生生不息、方有生機,強行去讓五行保持絕對的平衡,非但不能令這個體系加快運轉速度,反倒只會打破這個體系原有的運轉效率…”

  “這么簡單的道理,我先前怎么會想不明白呢?”

  “相生相克、運轉不休…不就是陰陽魚嗎?”

  他忽然記起,《道德經》上有記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講虛無生混沌,混沌分陰陽,陰陽交合生出變化,變化衍生出天地萬物…

  在他的理解中,這就好比計算機的所有信息,全都是由0和1構成的一串串代碼組成,但卻能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變化,最終呈現出文字、音樂、圖片、影像等等。

  此刻楊戈將諸多玄奧晦澀的理論融會貫通,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明悟。

  ‘五行…既可以是三、也可以是萬物!’

  ‘而五行相生相克、輪回不休所產生的一切變化,都可以總結為陰陽兩氣交合衍生出的變化。’

  ‘而這種無休止的變化,也即是五行相生相克、運轉不休的源動力!’

  他脫口而出道:“也即是…太極!”

  他話出口的瞬間,天馬行空的思緒,也應聲他的腦海中勾勒出了無數壯闊景象。

  他仿佛看到盤古大神,揮動斧頭開天辟地,清者上升為天、濁者下沉為地,清濁之氣變幻,衍生出了火土金水木…

  一點通,萬法皆通!

  楊戈當下松開院門,就地盤膝坐下,迎著凜冽的寒風深吸一口氣,而后徐徐吐出,一身磅礴真氣隨著他吐氣的動作徐徐向外逸散,在極短的時間內彌漫了整間院子,仿佛一個倒扣的大碗將整個院子籠罩在了其中,將凜冽的寒風格擋在小院兒之外。

  院子里玩雪的小黃歪著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光罩,有些不明白的院子里怎么忽然間就安靜下來了,末了轉過身搖頭擺尾的靠向自家老爸,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擋著怎么都爬不上臺階,只能趴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眺望門口的老爸,委屈的嚶嚶嚶…

  漸漸的,它發現地上的雪花越來越少、院子里越來越暖,它警惕的抬起頭來四下張望,但找了好幾圈也沒能找到那個偷雪賊,倒是驚訝的發現,墻角的葡萄藤長出了鮮嫩的綠葉。

  它驚奇的湊上去,咬了一口鮮嫩的葡萄葉。

  咦…竟然還甜絲絲的哩!

  葡萄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長越快、越長越大,不一會兒就形成了綠蔭,遮住了葡萄架下的石桌。

  小黃也停止了啃咬葡萄葉的動作,趴在綠蔭下,眼巴巴的望著老爸…它早飯還沒吃呢!

  而那廂的楊戈,在梳理完自身的五行真氣之后,根據自身對于陰陽的理解凝練太極真氣。

  聽起來很玄乎,但其實操作起來,其實并不困難,甚至有種水到渠成的意味兒在其中。

  概因五行真氣與人體經脈五臟六腑,本就有陰陽之分。

  甲木真氣屬陽、乙木真氣屬陰,丙火真氣屬陽、丁火真氣屬陰,戊土真氣屬陽、己土真氣屬陰,庚金真氣屬陽、辛金真氣屬陰,壬水真氣屬陽,癸水真氣屬陰。

  膽、胃、大腸、小腸、膀胱、三焦,六腑屬陽。

  心、肝、脾、肺、腎,五臟屬陰。

  陰屬真氣起于五臟,經手三陰經、足三陰經走陰蹺脈、陰維脈匯于任脈。

  陽屬真氣起于六腑,經手三陽經、足三陽經走陽蹺脈、陽維脈匯于督脈。

  任督二脈合于沖脈,下沉丹田,借清濁二汽觀想法化陰陽魚凝練太極真氣!

  時間飛速,外界風雪漸盛,而庭院之內已然溫暖如春。

  庭院之中,忽有風雷之聲起。

  忽然,一道青黃二色交織的粗大光柱自楊戈頭頂百會穴沖天而起,洞穿低沉的鉛云,直入青冥。

  天穹之上,隱現太極陰陽魚!

  靜坐許久的楊戈突然張口,如長鯨吸水般一口氣吸進庭院內彌漫的磅礴真氣,頭頂之上的光柱也隨著落回他百會穴之內,仿佛從未出現過來那般。

  唯余一道金黃色的燦爛陽光,順著鉛云中間的那個大洞筆直的垂落在了庭院中…

  已經從入定之中醒來的楊戈定神內觀,就見丹田之中原本分作五方靜坐的五尊五行真氣小人兒,此刻已經化作一個眉眼與他一模一樣的小兒,那小人兒也如他當下一般閉目盤膝靜坐,背后一副太極陰陽魚凌空運轉,自動攝取著外界的天地元氣,將其轉化為精純的太極真氣。

  他盯著那個小人兒看了許久,終于如釋重負的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終于成就宗師之境了!”

  是的,直到這一刻,他才能真真正正的自稱一聲宗師!

  自東渡遠征完美收官之后,他的心神力量便已超出宗師之境許多許多。

  但他練氣進境,卻一直卡在“五行合一”這一關,邁不過去。

  而宗師境與氣海境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宗師境高手的心神之力,能操控天地元氣大幅度的增幅自身招式的威力,而氣海境高手只能憑借自身真氣爆發力量…

  他心神力量超出宗師之境許多,自然也就擁有了強于等閑宗師的爆發力,而他所修五行真氣又是以深厚和沒有短板稱著。

  再加上,從未有宗師接下他那三板斧…

  這才讓外界誤以為,他早已躋身宗師之境。

  但其實只要有一個抗揍的宗師,來多接他幾招,他自己都能把自己耗崩。

  好在宗師不是大白菜,個個都有絕頂高手的覺悟,誰都不肯輕易下場肉搏。

  到如今,他最后這一塊短板,也補齊了。

  他以五行真氣為基礎進化而來的太極真氣…要養生能養生,要爆發能爆發,要續航有續航。

  今后無論是熬死敵人,還是打死敵人。

  他都可以信手拈來!

  中神真君的名頭,到今時今日,才算名副其實!

  楊戈站起身來,小黃委屈的嚶嚶嚶著撲過來…它都餓得口水直流了。

  楊戈彎腰抱著狗頭一頓狂搓,欣喜的笑道:“咱家今天有喜事,加兩個菜!”

  說著,他看了一眼庭院中迎著料峭寒風綠葉起舞的葡萄藤,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一株葡萄,來年活不了了…

  練武練到他今時今日這個地步,的確已經做到許許多多在常人眼中神乎其神的事。

  若是不要臉一點,關起門來稱尊做祖、裝神弄鬼,也能做得以假亂真,毫無破綻。

  但他自個兒心頭清楚,他依然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武夫,頂多也就跑得快點、力氣大點、抗揍一點…

  他抗衡不了天地大勢,也很難更改自然規律。

  就好比那株葡萄藤,他的確是能激發它的生命力,讓它在不該發芽的季節發芽,令它在不該開花的季節開花。

  卻很難助它渡過這個漫長的寒冬,也無法給它補充已經消耗一空的精髓。

  不管旁人是如何看待他。

  但他自個兒知道,自己修的還是武,而不是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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