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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總旗

  一盆低配酸菜魚。

  一包老鹵豬頭肉。

  楊戈與沈伐相對而坐。

  楊戈盯著豬頭肉。

  沈伐盯著酸菜魚。

  楊戈:“您平日不常吃這樣粗劣的吃食吧?也是委屈您了。”

  沈伐:“你想啥呢,更差的我也不是沒吃過!”

  楊戈提筷夾起一塊豬頭肉塞進嘴里,搖頭道:“這可不差!”

  沈伐也提筷夾起一筷子酸菜和魚,一起喂進嘴里,鄙夷的道:“你這人就沒意思了,我誠心交你這個朋友,你反倒還擺上譜了。”

  楊戈搖頭:“屬實是你們這潭子水太深了,我單單只是往里瞅一眼,都覺得眼花繚亂、頭大如斗,想象都想象不了,我要是攪和進去,得活得多累、得是個什么下場…”

  沈伐專心的吃著酸菜魚,漫不經心的說:“昨晚的任務,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嗎?雖然我這人口風向來都緊,但今日只要伱問,我都答,并且保管不說假話!”

  楊戈笑著放下筷子:“然后呢?問完我要么跟您回繡衣衛,要么您拿我下大獄對吧?我這人雖然讀得書不多,但我懂‘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

  沈伐抬眼看他:“真沒什么想問的?”

  楊戈堅定的搖頭:“沒有!”

  沈伐也放下筷子:“好,那我就說點我想說的!”

  在楊戈疑惑的目光中,他輕輕的拍了拍手掌。

  下一刻,幾條身穿短打的壯漢便翻墻跳入院中,見了楊戈,一聲不吭的就一頭磕在了地上。

  楊戈:…

  沈伐頭也不回的指著那幾條壯漢:“眼熟不?”

  楊戈晃眼掃過這條陌生的漢子,一頭霧水的搖了搖頭。

  沈伐:“他們都是你昨夜救下的商船護衛。”

  楊戈眼皮子一抖,連忙強笑道:“什么叫我救下的,明明是您和繡衣衛的諸位大人高抬貴手,饒了他們一命,我不過就是個湊熱鬧的,與我有什么關系?”

  沈伐提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進嘴里,咀嚼著漫不經心的說:“昨夜若不是你那一嗓子,他們之中至少有一大半人見不到今日的太陽,剩下的,還不如昨夜就死…是因為你,他們、以及他們的家眷,才能活!”

  末了,他忽然笑道:“你不會真以為,我繡衣衛口中的‘夷三族’,是嚇唬他們的大話吧?”

  迎著沈伐的笑臉,楊戈卻笑不出來了。

  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

  他既都見過那些活蹦亂跳的漢子了,自然無法再輕飄飄的說上一句‘與我何干’。

  瞅見楊戈漸漸僵硬的面頰,沈伐眼中笑意更濃了。

  他直起上身,越過飯桌拍了拍楊戈的肩頭,笑道:“看,我都說了你比你想象中的金貴吧?動動嘴皮子就救下上千條人命,哥哥我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都不及你功德無量啊!”

  楊戈只能低頭吃菜,掩飾復雜的心緒。

  沈伐也悠哉悠哉的繼續吃了幾口菜后,輕輕放下筷子,抱起雙臂好整以暇的說:“現在,衛里對于他們的處理結果有兩種,就看你怎么選了!”

  楊戈不得不再次放下筷子,納悶道:“這又有我什么事兒?”

  沈伐:“當然有你的事兒,人是你救的,你不給他們出頭,誰給他們出頭?沒人給他們出頭,那只好按法度行事嘍!”

  楊戈張了張嘴,又緊緊的閉上了。

  沈伐見他不捧哏,卻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就謝家干那檔子破事兒,就算他們都有過棄暗投明的情節,我能網開一面給他們一個從輕處理,最好的結果也是貶為賤民、闔家流放嶺南!”

  楊戈頭大如斗:“按您這么說,我立功還立出錯了?”

  沈伐似無動于衷:“不滿意我的處理結果?那要不然你教教我,該如何處理他們?”

  楊戈看了一眼院中跪著的那幾條壯漢,說道:“出來混,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他們做錯了事,該貶就貶、該流放就流放,這誰都沒話講,但您能否看在他們有過自首情節,再抬抬貴手饒了他們的家眷?禍不及家人嘛…”

  沈伐沒好氣兒的撇了撇嘴:“你當大魏律例是我定的?我想怎么判就怎么判?他們摻合的可是通敵賣國、謀逆造反的不赦之罪!能給他們弄個流放,哥哥都得豁出老臉去四處求情,你還想怎樣?”

  聽到沈伐的話,院中跪著那幾人,身子登時趴得更低了,都快五體投地了。

  楊戈:“那也不能賴上我啊,我自己都還給人打工糊口呢,我哪養得起他們啊!”

  沈伐耐心的給他解釋:“只要你肯出頭,哥哥還是能給你想到辦法的!”

  楊戈:“什么辦法?”

  沈伐:“就是和你現在一樣,在衛里造一份名冊、拿一份兒工錢,就當他們原先都是衛里提前安插在謝家的諜子!”

  楊戈:“您這不是有辦法嗎?哪里有我的事?”

  沈伐一拍手:“辦法是有,可沒人肯擔這個干系啊?你又忘了,他們摻和的可是夷三族的不赦之罪,誰肯拿自己的榮華富貴、身家性命,去給他們擔保啊?”

  楊戈:“您也不肯?”

  沈伐:“當然不肯!”

  楊戈:“那誰肯?”

  沈伐:“你肯啊!”

  楊戈:“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肯?”

  沈伐:“你連死都不怕,還怕擔干系?”

  楊戈終于破了大防:“好好好,合著就可我一個孤家寡人欺負是吧?”

  “話也不能這么說!”

  沈伐放緩了語氣,認真道:“換個角度想想,這未嘗不是一劑救你出泥潭的解藥…你年紀輕輕的,不會真想爛在這里吧?”

  楊戈才不會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我怎么就爛了?我有家有狗有工作,每天勤勤懇懇上工、開開心心回家,怎么就爛了?大多數人不都是像我這樣過的嗎?”

  沈伐盯著他,嘴唇蠕動著似是想說點什么,卻又閉上了嘴。

  好一會兒后,他才索性擺出一副無賴的姿態說道:“反正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你要不肯為他們出頭,我也拿你沒辦法,反正也不過就是流放嶺南而已,也就是日子苦了些、長了些,想死倒也沒那么容易,你救過他們一回,的確也沒必一直管他們死活,他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識人不明、跟錯了主家兒,怪不到你我頭上…”

  楊戈再次破大防:“你這是道德綁架、道德綁架你知道嗎?”

  沈伐從腰間摸出一塊浮雕著“總旗”的生鐵腰牌,拍到飯桌上:“你就說你怎么選吧!”

  楊戈崩潰:“我上輩子是造了多大的孽,這輩子才會遇上你哦!”

  “咚。”

  又是一聲悶響。

  楊戈回頭一看,就見院子里那幾條壯漢又重重的一頭磕在了地板上,血都流出來了。

  楊戈捂臉。

  沈伐:‘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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