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自晦
皇太后謝氏和太皇太后吳氏，都已知道鄂州駐扎御前諸軍都統制的女兒李鳳娘不愿入宮、因為已經心有所屬的事情了。
趙寧兒說的。
趙瑗只此一女，謝氏和吳氏對她寵的很。
有什么心里話，她也愿意對母親和奶奶講。
吳氏聽了趙寧兒的話，并不以為然。
大宋選秀，為了盡量不擾民，所以十三至十七歲的適齡少女，只從臨安及周邊府縣選取。
至于其他地方，則只會從黃冊中調取適齡的官員女兒赴京。
而一旦被選入宮，如果是官員的女兒，那多少是要給個名份的，比如說封個才人。
朝廷是不可能讓官員女兒在宮里做個普通宮女的。
而一旦給了名份，也就注定了會是皇帝的妃子，皇帝不死，便永遠不可能出宮。
因此，明知道這李道的女兒已經情有所屬，那還強留宮中做什么？
皇帝的選擇太多了，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又不少。
再者說，吳氏和謝氏都是女人，在這一點上也是比較共情李鳳娘的。
如今又是寧兒難得求她們一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兩宮到了鐘美堂，區區三十七人的名單，只一眼就發現了李鳳娘的名字。
太皇太后便道：“李鳳娘？名字里有個鳳字，倒是很合本宮的眼緣，先叫她來。”
李鳳娘在名單上排名二十八，不過殿上侍候的宮娥太監見是太皇太后打亂了排序規矩，自然不會挑她的錯。
這位可是太皇太后。
宋朝自康王南渡，近乎相當于重新建立了一個王朝。
而吳氏就是陪著這個新王朝的建立者趙構從顛沛流離到登基稱帝，一路幫扶走過來的。
所以，太皇太后吳氏在大宋的威望極高。
這么點小事兒，誰敢挑她的毛病。
當下就把李鳳娘先帶了上來。
李鳳娘一進鐘美堂，就看見趙寧兒俏生生地站在太后太后身邊。
一見她進來，趙寧兒便向她眨了眨眼睛。
李鳳娘頓時心里一松，放下心來。
這次差點兒玩脫了，早知道這么危險，她當初就弄一柱粗香，在手臂上燙兩個疤了。
那樣的話，體檢環節她直接就被涮掉了，也不至于求到嘉國公主頭上，勞動兩宮出馬。
吳氏一瞧李鳳娘，小小年紀，生得極是艷麗。
更重要的是，她的美極為明艷大氣，倒真有幾分國母的氣質。
吳氏不禁微生遺憾。
這小妮子，長相著實不賴啊。
可惜她早有了心上人，本宮又答應了寧兒，不然的話，倒真想把她點為皇后呢。
謝氏上下打量李鳳娘一番，也露出幾分滿意神色，開口問道：“李鳳娘，琴棋書畫，你可精通？”
李鳳娘道：“回皇太后，臣女資質駑鈍，于琴棋書畫，只是略通一點皮毛。”
吳氏微微一笑：“哦，那你便撫一曲《梅花三弄》吧。”
今天屬于最終的面試，就是問問話，看看談吐氣質，再讓她們展示一下才藝。
所以琴棋書畫一類的，就擺在一旁呢。
李鳳娘恭敬地答應一聲，走到琴后坐下來，挑了挑琴弦試了試音，便彈奏了起來。
“嘭嘭、嘭嘭…”
趙寧兒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聲來兒來。
她這一笑，那些宮娥太監也都忍不住了。
只是他們不敢笑出聲來，只是肩膀不停地抖動，臉龐憋的通紅。
李鳳娘仿佛不知道自己的琴技有多差一樣，還在賣力地“彈著棉花”。
她只好拳腳棍棒，琴棋書畫本來就不算精通，不過多少也是學習過的，不至于一個音都不在調上。
不過，她前三關順順利利地就過了，這時是真害怕了。
一來她琴技就不高，再刻意一點，那就真跟彈棉花差不多了。
“罷了罷了！”
皇太后謝氏皺了皺眉，她多少猜到了這個李鳳娘有作戲的成分。
雖然她已經答應了女兒，也不覺得皇帝非李鳳娘不可，但心里還是有點不太愉快。
就這么不愿意嫁入天家么？
幸好趙愭不是皇太后謝氏的親生兒子，不然這么嫌棄小皇帝，她就更不高興了。
謝氏道：“你上前來，寫一首…游子吟吧。”
李鳳娘答應一聲，爽快地起身，走到另一邊書案旁，便抓起筆來。
吳氏和謝氏一瞧她拿筆的姿勢…
嗯，果然寫的跟狗爬的一樣，本宮預判了你的預判啊。
太皇太后吳氏轉向皇太后謝氏，笑瞇瞇地問道：“太后，你看此女如何？”
謝氏淡淡道：“李鳳娘舉止倒還端莊，只是才藝平平，似她一般，怎么連過三關的？”
這話已經帶著責備的語氣了，一旁的選秀太監和選秀女官慌忙跪下，叩首道：“奴婢知罪。”
吳氏看看李鳳娘，吩咐道：“李鳳娘是大臣之女，留在宮中做個普通宮娥，便是我天家侮辱了大臣。
可要是給她一個身份，不免又要讓天家受天下人恥笑。”
吳氏揮了揮手，道：“此女不符合秀女標準，送出宮去吧。”
那選秀太監有些為難，只是卻欲言又止。
這次選秀就是為了充實后宮而舉辦的，所以現如今剩下的這三十六位秀女，一大半都是各州府縣官宦之女。
如果當眾說出皇帝對李鳳娘另有關照，違反了皇室選秀的規矩，豈不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帝都不滿？
在場的這些官宦家女子聽了，心里又會怎么想？
想到這里，他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趙寧兒馬上道：“沒有聽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吩咐嗎？把李鳳娘送出宮去，早早送回本籍，聽憑嫁娶吧。”
趙寧兒揮揮手，又向李鳳娘眨眨眼睛，便有兩個小太監上前，引著李鳳娘出去了。
但凡過了前三關的秀女，除非有重大的缺陷，否則基本不存在再被涮掉的可能。
就像如今的科舉，只要考中了禮部試，那進士身份，幾乎就是板上釘釘了。
所謂殿試，主要是給皇帝一個面試機會，決出一二三甲來。
之前北宋時候，有個貢士張元，就是在殿試的時候被涮掉的，一氣之下投奔了西夏。
如今大宋宮廷選秀，竟也出了這么一個奇葩。
這種事要是傳揚出去，是有損于李鳳娘的聲譽的。
但是以她的性子，認準了一個理兒便不回頭，又豈能在乎這些。
趙愭沉著臉從勤政殿回來了。
東宮一班屬臣，按照品級大多是要在午門外行禮的。
可這是他的班底，是他以后要倚重的一群人，又不能不在乎這些人的想法。
方才他去親自處理了一下，吩咐禮部官特事特辦，特許這些東宮官在大慶殿見禮。
這本來是極不合規矩的，可皇帝親自發話，那便是圣上的旨意。
有了推卸責任的理由，禮部官也懶得計較了。
擺平了這件事，趙愭便又往鐘美堂趕來。
李鳳娘出了鐘美堂，找到幾個在鶴林宮時相處融洽的幾個秀女一一道別。
她正拉著一個秀女說話，就聽遠處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官家駕到！”
正候在鐘美堂前的眾秀女紛紛福禮。
她們都是有機會成為這位小皇帝的女人的，對趙愭好奇的很。
所以福禮之際，便紛紛悄悄向他看來。
李鳳娘對趙愭也有點好奇，雖說她確實是情有所鐘了，但是對一國之君，還是有點好奇的。
李鳳娘正想悄悄抬頭，看看這皇帝的模樣，就見一雙明黃色的龍紋靴停在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李鳳娘下意識地抬頭，就迎上兩道灼熱的目光。
只這一看，李鳳娘心目中的天子形象就崩坍了。
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貌相不能說丑，卻也談不上英俊。
尤其是和楊沅那種內外兼修的武者相比，身姿、氣質更是差的遠了。
他兩頰上還有不少粉刺，李鳳娘見了便更覺不喜了。
“臣女李鳳娘，見過官家。”
趙愭一聽，便是微微一呆。
如今留下待選的三十七位秀女，姿色都很出眾。
但人群中，趙愭一眼就注意到了李鳳娘。
實在是過于明艷了，宛如群星中那輪明月，只看一眼，他便再注意不到其他人。
原來她就是李鳳娘…
趙愭眼神兒飄去忽了一下，微笑頷首。
“李鳳娘，好名字，朕記得了。”
太皇太后吳氏和皇太后謝氏幫著趙寧兒“救”出了李鳳娘，對其他人就沒必要再打亂了審查了。
所以，謝太后直接就念了名單上排第一個的秀女名字。
趙愭看到鐘美堂上喚秀女進去，便向李鳳娘點點頭，淺淺一笑，走進了鐘美堂。
這李鳳娘，很好。
他決定，要破例把李鳳娘封為上六嬪之一。
太皇太后正要向喚進的秀女問話，忽見趙愭走進來，不禁笑道：“皇帝來了。”
趙寧兒向趙愭福了一禮：“皇兄。”
趙愭微笑了一下，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見了禮。
皇太后謝氏讓趙愭一并坐了，把名單遞給他，笑道：“皇帝來的正好，咱們一起看看。”
趙愭道：“母后，這秀女是哪一個。”
謝氏道：“扆夢蝶，第一個便是。”
趙愭往名單上一看，李鳳娘排在二十八的位置上。
趙愭便微微一笑，從容地打量起了扆夢蝶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