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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滑頭

  楊沅還真沒注意李道出現在前方碼頭上,那老家伙溜的太快了。

  不過,楊沅溜的也快。

  他生怕在碼頭上一耽擱,被李道得知,強把他留下做客。

  楊沅對時寒和吳挺,是饋贈貴重禮物,可是對鄂州軍區的司令李道,卻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拉扯上關系。

  楊沅當初赴潼川路上任時,可是受到了李道的熱情款待的。

  所以,和楊沅站在一起的,究竟是時寒、吳拱那種接受了禮物的人呢,

  還是李道這種楊沅主動避嫌,疑似刻意撇清關系以保護他的人呢?

  官家,你猜!

  楊沅坐在艙中,微微一笑。

  大船行于大江之外,開道船在前,亮出楊沅大旗,喝令速度慢的船只左右避讓。

  其實大江寬闊,倒也不是不能并行,可官威是什么?

  李鳳娘的船也被開道船示意靠邊了。

  秀女其實應該由官府統一護送至京,但是官府護送入京,那飲食起居就不可能精致了。

  像李鳳娘這樣的出身,自然有條件也有那個權勢自行進京。

  被人勒令緩速讓行,李鳳娘很不服氣。

  她現在可還沒離開鄂州地境呢。

  而鄂州地面上,還有比她爹官兒更大的人?

  “你們好大的狗膽,敢讓本姑娘給你們讓路?知道本姑娘是誰嗎?只要本姑娘樂意,皇后都能選得…咦?”

  走出船艙,兇巴巴大喝的李鳳娘忽然看到了楊字大旗,忍不住問道:“你們船上,是哪位姓楊的大官?”

  開道船上,楊壽得意洋洋:“自然是川陜暨隴右宣撫使,我小叔爺!”

  很快,兩船相靠,李鳳娘被接上了楊沅的大船。

  楊沅和鹿溪正在艙里研究捕上來的那條二十斤重的大白魚是蔥燒還是清蒸。

  由于主船太大,行的十分平穩,一時還沒注意到船停了一陣兒。

  隨后,楊壽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小叔爺,有位小娘子要見你。”

  李鳳娘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楊家二叔,久違了呀!”

  隨著聲音,艙門一開,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女子就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楊沅沒想到會在半路遇上李鳳娘。

  這還沒有離開鄂州地界呢,一路上要是這姑娘整天在他的船上晃悠,他那回臨安路上見沒見過李道,還有意義么?

  只是,他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不讓李鳳娘上船。

  一見楊沅的眉頭擰成了疙瘩,鹿溪輕笑道:“我去拾掇一下那條白魚,一半蔥燒,一半清蒸好了。”

  鹿溪姍姍地往外走,李鳳娘一聽頓時兩眼放光:“二嬸嬸要親自下廚嗎?好好好,我還真是好口福。”

  她是吃過鹿溪燒的菜的,臨安小食神的手藝,那自然錯不了。

  楊沅聽的撫額,得,這一下更不好攆人了。

  楊沅一見只有李鳳娘一人過來,就曉得李家沒有親族長輩同行。

  楊沅忍不住嘆了口氣:“鳳娘啊,你也老大小的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吧?

  怎么還總是一個人出遠門兒啊,傳揚出去,于你的名聲不好聽。”

  李鳳娘笑逐顏開地道:“二叔不用擔心,人家這回,就是去臨安談婚論嫁的。”

  楊沅一呆,驚訝道:“你的姻緣定了?是誰家的公子?”

  李鳳娘擺手道:“哪有什么公子,人家這次去臨安,是要參加選秀。”

  楊沅這才恍然:“明年官家就要親政,這后宮是該充實一下了。”

  李鳳娘信心滿滿地道:“是的呀,所以人家也不算拋頭露面吶,正經有事情呢。”

  楊沅苦笑道:“那你更該避嫌才是,早早回你船上去吧。”

  “嗨,咱倆誰跟誰啊。”

  李鳳娘擺手:“泰熙呢,青棠阿蠻呢,我還怪想她們的。”

  楊沅道:“此次回京行程匆忙,我的家眷沒有都帶上,她們不在船上。”

  李鳳娘一聽,頓時大失所望。

  楊沅聽說她是去臨安選秀的,就更不想讓她滯留在自己船上了。

  楊沅道:“朝廷選秀,規矩森嚴,如果知道你于途中,常待于我的船上,于你十分不利,還是快回你的船上去吧。”

  李鳳娘顰起眉兒,不高興地道:“二叔,你是不是嫌棄我,你想攆我走?”

  “不是,這不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嗎?以你的花容月貌,說不定有機會選為皇后,可千萬不要有被人攻訐的地方才好。”

  李鳳娘一聽復又興高采烈起來:“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就憑本姑娘的花容月貌,選個皇后,那也是綽綽有余。”

  李鳳娘沾沾自喜一陣子,又擺擺手道:“你怕別人說閑話,那我就待你船上不走了。

  你船上都是你的人,我船上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不出去走動,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能知道?”

  “不是,我這…”

  楊沅還沒說完,李鳳娘已經毫不避嫌地湊到了他面前。

  肌膚如玉,面若桃花,白俏俏嫩生生一張俏臉,明麗照人。

  那亮晶晶的明眸大眼中含著一抹促狹的笑意:

  “以前人家住在你家里時你都不說甚么,現在不過是同船而渡你就這么多事兒。

  二叔,你現在是真把人家當成一個大姑娘看了吧?”

  對上那雙點漆似的明媚大眼,她的呼吸似乎就輕輕拂在自己的臉頰上。

  楊沅忽然意識到,鳳娘,確實長大了!

  楊壽把李鳳娘送到楊沅的主船,便回到了自己的開道船上。

  船上親兵道:“少將軍,方才那女子,你怎也不摸清底細就送過去了,如此莽撞,也不怕宣撫責怪。”

  楊壽擺手道:“你沒看她生得那般漂亮么?那送過去就準沒錯。摸清底細的事兒,還是小叔爺他自己來吧。”

  他這些親兵都是他從楊政太尉府上帶出來的老人,和他關系非比尋常,有什么事情也敢勸諫。

  實際上,他們心中是以叔伯自居,有意調教這位性情直爽、為人有些憨直的少將軍。

  那親兵便推心置腹地道:“少將軍,你我負有楊宣使安全之責,以后可不能如此冒失了。萬一錯了…”

  楊壽自以為掌握了關鍵似的微微一笑:“我怎么會錯呢?總之呢,似這般美貌的姑娘,那就是寧殺錯,莫放過!”

  李鳳娘還真就賴在楊沅船上不走了。

  楊沅拿她沒辦法,見她不上船頭招搖,也就由她去了。

  只是這位李家大小姐,不好琴棋書畫,不好針織女紅,只好舞槍弄棒。

  閑來無事,她便央求楊沅指點她的拳腳。

  她現在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此番又是進京選秀去的,楊沅哪肯親自指點她拳腳。

  這要是鬧的不明不白的,李道那老東西還不提著刀追到臨安去?

  別到時候官家的刀沒砍下來,李道的刀卻砍下來了。

  所以,楊沅就讓吳幼瑤去指點李鳳娘武藝。

  吳幼瑤自幼出家于伏虎寺,心地單純,哪是李鳳娘這種心眼多如篩子的姑娘對手。

  她雖有“他心通”,卻不是神話故事里的“他心通”,只是能分辨他人隱藏著的真正情緒罷了。

  比如善意、惡意、仇恨、恐懼…

  李鳳娘想用話術從吳幼瑤嘴里套出點什么“情報”,這位梵清小師太可招架不住。

  大船一路行去,李鳳娘從吳幼瑤這里,可是把楊沅的許多事情都套問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來我二叔是個這么悶騷的人呀…

  李鳳娘獨自在艙中休息的時候,托著香腮,癡癡而笑。

  她覺得,要想買攻略二叔的話,似乎…

  也不難呢。

  船到金陵浦口碼頭的時候,楊沅沒想在此多做停留。

  雖然鹿溪和幼瑤、玉葉等一眾女眷挺想去金陵城里逛逛。

  因為建康府留守是張孝祥。

  楊沅與他是君子之交,不想拖他下水。

  所以他只打算在碼頭上簡單采買些東西,便繼續東行。

  不料,船到浦口碼頭,尚未泊岸,便有建康留守府的小船兒主動迎上來。

  船上人說建康府張留守已在碼頭上恭候多時了。

  楊沅聽了頗為感動,真是患難見真情啊。

  他現在看似風光無限,實則處境頗有些尷尬。

  這些,下層官吏們是看不出來的,中上層官吏中有些愚鈍的,若沒個明白人指點,也未必看的明白。

  但張孝祥這個狀元,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他還是毫無顧忌公開來迎了,此人果然是個光風霽月的偉丈夫。

  既然張孝祥來迎,再不相見倒顯得刻意了。

  楊沅略一猶豫,便囑咐鹿溪道:“既然張留守來迎,那我就與他去。

  如此一來,你們想逛逛金陵城,便去好了。

  只是鳳娘那丫頭…,你給她好生喬扮一下,可千萬莫要把她的身分張揚出去了。”

  鹿溪莞爾一笑:“二哥放心好了,我讓羽嬋和冰欣幫她喬裝一下,保證不會叫人識破她真面目。”

  楊沅安排妥當,這才走上碼頭。

  碼頭上,停著一輛牛車,七八個侍衛。

  張孝祥穿著便袍,獨自站在前面。

  顯然,張孝祥今天是以摯友身份而來,并不打算以建康府留守的身份過來。

  所以,也就沒有建康府諸多官員的陪伴。

  一見楊沅走上碼頭,張孝祥便快步迎上來。

  一別經年,張孝祥原本就沉穩凝練的氣質如今愈發凝實了。

  楊沅含笑拱手:“安國兄,久違了。”

  張孝祥激動地上前,把住楊沅的手臂,慨然道:“子岳,為兄很想你呀。

  只是,為兄真的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回來呀!”

  張孝祥苦笑道:“為兄本以為,今年年底,就能向朝廷請旨,往長安去做一任留守。

  可惜、可惜…”

  張孝祥在楊沅的臂膀上重重地拍了拍,遺憾之情,溢于言表。

  楊沅聽的眉眼一跳。

  不愧是敢在秦檜權勢滔天時上書為岳飛辨冤,拒絕秦檜拉攏、拒絕秦檜黨羽曹泳聯姻之請的狠人。

  這位仁兄放了外任也有些年頭了,那剛直不阿的性子,竟是一點也沒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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