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丹楓廣場。
咚咚咚…
周震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即便已經脫離危機，仍如擂鼓。
剛才的戰斗，只是一個照面，也不算有多激烈，但不知道為什么，卻讓他心里感到極度的不安！
那仿佛是一種發自基因深處的戰栗。
深吸幾口氣，周震漸漸平靜下來，他現在用的是“第七階梯”的“數字域”，方程回放，回放的是楚晶妍的“數字域”，夢幻神國。
這個“數字域”，是一座擁有莫比烏斯環的“數字森林”。
現在這座廣場，是“環”的開頭；
與領袖者的戰斗，是“環”的結尾。
開頭與結尾交叉相連。
如果接下來的戰斗，他敗了，“環”就從結尾跳轉到開頭，一切重新開始。
如果他贏了，結尾就是結局，“環”會直接消失！
領袖者的防御力，高的有點離譜。
聚變立方一點傷不到對方，那就用夢幻神國，一點點的耗死對方！
想到這里，周震舉步，再次朝著千年古楓后方那片霧氣走去。
踏、踏、踏…
空曠的廣場上，腳步聲漸漸密集。
紀雪薰、楚晶妍、任睿…伴隨著周震的前進，一道道身影出現在他身畔。
梁曉蝶、馮雯雯、范念、陸菡…人越來越多。
“數字域”，噩夢鏡像！
走了一段路，周震身前忽然浮現出鋪天蓋地的黑紅立方，這些立方出現的剎那，立刻化作一道道能量沖擊波，朝著前方的霧氣呼嘯轟去。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里，地面劇烈的顫抖著，粘稠的霧氣頃刻間被沖擊得煙消云散，遮蔽視野的塵沙嘩啦啦灑落滿地，很快現出了原本隱藏在霧里的景象。
十幾頭剛剛從金屬繭里破殼而出的成長期感染者，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被聚變立方轟得千瘡百孔，再無半點聲息。
一具具失去活性的軀殼，被纖細的金屬絲線吊在半空，保持著直立的姿態。
半空，密密麻麻的金屬絲線，仿佛是蜘蛛洞穴般，遍布這片天穹。
它們彼此糾纏，掛著累累的金屬繭，繭子堆積如山，仿佛倒懸的峰巒。
在這片絲線與繭山的上方，巨大的金屬人面靜靜沉浮。
這一次，周震沒有絲毫往上看的意思，但不知道為什么，霧氣剛剛散去，他眼前出現的第一幅畫面，就是面部一片光滑、猶如沒有五官的青銅人臉的領袖者！
他不管是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還是往其他任何方向看，都只能看到領袖者，以及難以計數的金屬絲線，從他體內延伸而出，沒入虛空，穿過浩浩長風，與領袖者背面連接，化作對方“發絲”操控的一員。
這一幕充斥了他的視野，他連就在自己身側的其他人格，都看不到。
知道情況不對，周震頭頂上方，立刻升起八個不同顏色的金屬圓環。
“數字域”，方程回放——模擬天體！
八個金屬圓環剛剛出現，立刻按照太陽系的八大行星軌跡開始運行，它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從周震頭頂迅速升起，保持著整個星系的形態，飛越高天，狠狠砸向領袖者。
天穹上一片靜默，領袖者紋絲不動，沒有收到任何傷害，只能看到八枚金屬圓環以相同的速度倒飛出去，似乎被硬生生彈開。
轟轟轟…
周震聽到身旁傳來劇烈的轟鳴聲，伴隨著能量的劇烈震蕩，他的其他人格，似乎也都出手了。
但他只能看到領袖者，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領袖者完好無損的高懸在天，從周震體內發出的金屬絲線仿佛雨后春筍般快速增長。
很快，周震的四肢、背部、腰腹…都布滿了纖細卻柔韌的絲線，他現在就好像是一具制作完成的傀儡，所有關節都掛著操控的線索。
周震再次閉上眼睛。
睜開的時候，他又回到了丹楓廣場的入口處。
望著面前空空蕩蕩的廣場，以及千年古楓后方的霧氣，周震深吸口氣，他“第七階梯”的聚變立方，威力完全不亞于“祥達”商場案件中，那一次小型核彈的爆炸！
而且，聚變立方在他的控制下，能量要比小型核彈更加集中！
但現在，無論是他的聚變立方，還是回放段立鶴的模擬天體，居然連完全體感染者的皮都破不了！
完全體感染者的防御力，似乎不是“第七階梯”的兼容者能夠打破的！
“不對！”
“如果‘第七階梯’的兼容者，連完全體感染者的防御都打不破，這個任務，根本不可能派發給我。”
“應該是我忽略了什么…”
“領袖者…追隨者…”
“那些繭子里的成長期感染者，應該都是領袖者的追隨者。”
“這一次，先解決那些追隨者試試…”
想到這里，周震繼續朝霧氣走去。
轟轟轟…
聚變立方開路，磅礴的沖擊波滌蕩霧氣，古楓后的景象，又一次變得清晰。
周震沒有遲疑，立刻對著那座倒懸在半空的繭山出手。
成千上萬的黑紅立方體懸浮半空，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瞄準繭山，呼嘯發射。
轟轟轟轟轟…
濱海市，高新區。
布滿各種路障、關卡以及檢查站的道路上，一輛掛著“特許通行證”的改裝中型客車，正在停停走走的開著。
車內隱約彌漫著一股血腥氣。
靠車門的這一側，最前面坐著一名皮膚白皙的中年男性，應該事業有成，他的頭發、西裝、皮鞋都有著考究的痕跡，手腕上還戴著一塊設計簡約大氣、LOGO如雷貫耳的手表。
盡管眼下神情郁卒，但這名男性的坐姿仍舊腰背挺直，似乎是自幼養成的規矩已經刻入骨髓。
相比之下，在他斜后方的那名年輕男性，身上還穿著快遞制服，頭發也是亂糟糟的，雙手布滿老繭，顯然境況普通。
不過，不同于中年男性的心事重重，這名年輕男性盡管安靜的坐在那里，眼中卻有著一股如釋重負的興奮，似乎心情還不錯。
這兩人后面，客車的中間部分，三三兩兩坐著幾道帶著血腥氣的人影，有男有女，或纏著胳膊、或抱著腿、或頭上綁了繃帶，此刻都是雙目緊閉，臉色灰敗。
這些傷員里情況最好的是一名女性，她看起來約莫三十歲，穿著藏青套裙，低圓髻，腳上是一雙黑色中跟皮鞋，打扮的非常干練，似乎是一名上班族。
臉上原本的淡妝都已經被不知道汗水還是淚水沖散，手臂上還有一些輕微擦傷的痕跡，現在面無表情的望著車外的風景，一聲不吭。
客車最后一排，躺著兩名似乎傷勢比較重的傷員，身上蓋著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碎花被，一動不動。
靠駕駛員一側的最前排，則是一名青春靚麗、漂亮的畫風跟普通人相去迥然的女孩子。
譚雯玉低著頭，看向手機屏幕上由于長時間呼叫無人應答，自動熄滅的屏幕。
屏幕倒影出她前方的兩名司機。
這輛中型客車經過改裝，駕駛座是雙人位，并肩坐著兩名司機。
這兩名司機，應該都是男性。
之所以說應該，是因為他們全身都隱藏在一套黑色戰斗服中，連頭上也戴著一頂全封閉式頭盔，頭盔上有黑色火焰環繞著銀色骷髏頭的標志。
這副打扮，完全辨認不出對方的年齡、性別，只能從上車時對方簡短開口時，嘶啞的聲音來判斷。
這是護送幸存者出城的專車。
車上的乘客，包括譚雯玉自己在內，都是劫后余生、經過反復檢測不會傳播“數字病毒”的幸存者。
而開車的司機，以及司機身畔的副手，都是官方的“幽靈”。
由于墨菲定律的減弱，官方已經開始安排非戰斗人員撤離濱海市，以免造成無謂的損失。
譚雯玉雖然剛剛成為兼容者，但畢竟只有“第一階梯”，在這種席卷全城的災難中，同樣屬于被救援人員。
此刻，車內安靜如死，氣氛非常低落。
前方數重掃描通過，關卡的欄桿抬起，開車的“幽靈”打了把方向盤，駛離這座臨時搭建的檢查站后，忽然開口說道：“等下送大家出了濱海市之后，會有專人接待你們。”
“如果有其他城市的親朋好友可以投奔，或者是有具體的去處，可以找他們登記。”
“按照流程，所有離開濱海市的幸存者，需要在郊外的營地休整半個月，確定沒有問題后，才能離開。”
“這也是為了你們和親友的安排，希望大家配合。”
車里的人此刻情緒都非常不好，一時間無人應答。
譚雯玉同樣心急如焚，她手里的手機正停在了通話記錄的界面上，“爸爸”、“媽媽”這兩個號碼的呼叫，已經積累了幾十個，卻始終無人接聽。
眼見無人說話，“幽靈”司機與同伴都是微微皺眉。
這些經歷“數字病毒”的幸存者，以后成為兼容者的概率，要比普通人高出很多。
但同樣的，“數字病毒”的災難，會給幸存者帶來很大的心理陰影。
那些無法從陰影中走出來的人，最后很容易變成極端分子。
國際上的那些非法組織，還有高風險城市的那些兼容者罪犯，最開始的時候，都只是“數字病毒”災難中，最普通的幸存者…
想到這里，“幽靈”司機有意讓車里的人多說說話，紓解情緒，便忽然問道：“譚同學，聽024號說，你以后，想要加入官方？”
聞言，譚雯玉回過神來，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對！”
“我聽周長官說，加入官方，可以變強！”
譚雯玉年紀很輕，長的非常漂亮，到哪都是視線中心，作為藝術學院的學生，即使不是播音系，嗓音也甜潤好聽，她一開口，車里的人即使仍舊心緒不佳，也都下意識的抬頭朝她看去。
“幽靈”不知道譚雯玉說的“周長官”是誰，但他現在的目的只是活躍一下氣氛，于是也沒細究這個“周長官”，只用輕松的口吻說道：“想要加入官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樣吧，如果你掰手腕能夠掰贏車里的所有人，我回去之后，就幫你申請！”
話音落下，副手“幽靈”帶頭發出一陣戲謔的笑聲，車里的人都勾了勾嘴角，有些失笑。
一個年輕嬌弱的小女孩，細胳膊細腿的，幾乎掐一下就能折斷，想要跟他們這些壯年人掰手腕，別說掰贏車里所有人了，就是想贏那個手臂擦傷的女傷員，都不太可能！
當然，大家都知道“幽靈”是在開玩笑，所以也沒人當真。
倒是車內原本緊張、低落的氣氛，大大的緩和下來。
只不過，就在眾人想看譚雯玉怎么反應的時候，譚雯玉忽然一陣失神，緊接著，車內的警報系統，瞬間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
開車的“幽靈”臉色一變，有感染者！
“幽靈”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已經伸向腰間摸上槍柄，副手“幽靈”則是一抬手，一抹綠芒在掌心快速聚集，似乎要化作什么兵器。
兩名“幽靈”目光鷹隼般快速逡巡，正要尋找感染者的位置，譚雯玉猛地從座位上坐起身，一點沒有理會旁邊人的意思，拿起手機，手機在她掌心快速變化，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周震的那部手機！
譚雯玉飛快劃動屏幕，點開“相冊”，“相冊”里，第一張照片，就是丹楓廣場。
廣場上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躺著各種感染者。
她舉起手機，將那張照片對向前方，下一刻，車外景象大變，本來是開向城外的道路，忽然四周景象一陣扭曲模糊，再次清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丹楓廣場旁的路。
“幽靈”司機一腳剎車，輪胎拖拽出凄厲的鳴叫，堪堪停在了丹楓廣場的邊緣。
與此同時，車內所有電子設備，包括警報系統在內，全部失靈。
這里是丹楓區！
他們莫名其妙來到了丹楓區的丹楓廣場！
“幽靈”司機急忙回頭，對車里的人說道：“這是護送幸存者的專車，車身使用了隔離材料。”
“從現在開始，全部留在車里，不要下…”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看到，譚雯玉已經大步流星的走到位于車身中部的車門旁，輕輕一推，直接把堅實厚重的車門，整個掀飛出去！
霧氣如同層疊的紗幔，從高天直垂大地，遮蔽視野。
踏、踏、踏…
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在霧氣中不緊不慢的行走著。
白色的中山裝上，金色綬帶在夜色里折射星星點點的微光，正是段立鶴！
他來到了一個地方，忽然停了下來。
霧氣在這里格外厚重，能見度降到了只有半米左右，一點看不清楚四周的環境。
段立鶴對著前方，用力吹了一口氣。
呼…呼…呼…
下一刻，這口氣化作狂風天降，眨眼間降所有霧氣刮得干干凈凈。
周圍的景象，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
巨大的金屬人臉，靜靜地矗立在夜空下。
它的正面是刀削般的平坦光滑，背面則是一個宛如后腦勺般的橢圓體，上面連接著密密麻麻的金屬絲線，仿佛長發般垂落下去。
在絲線上面，掛著一個個金屬繭，它們纏裹在一起，堆積成倒懸山峰的樣子。
金屬絲線穿過金屬繭繼續下落，末端有十五頭成長期感染者，此刻都被能量沖擊波貫穿出一個個窟窿，徹底失去活性，全靠絲線的拉扯，才能維持站姿。
在這些成長期感染者包圍的中心，站著一道瘦削的身影，穿著淡青色中山裝，正是周震。
周震仰著頭，目光呆滯的與領袖者對視。
他的身體，已經有一小半，被金屬絲線纏裹。
“周震！”段立鶴低頭俯瞰大地，看到這一幕，立刻喊道。
周震沒有任何反應，繼續一動不動的跟領袖者對視著，就好像完全聽不到他的話一樣。
段立鶴臉色一沉，頭頂上方，當即浮現出八個不同色澤的金屬圓環，朝著領袖者下方的繭山砸去。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