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高墻。
周震立刻起身，他要去趟濱海市！
越快越好！
想到這里，他拿起手機，立刻撥通了“拾光”的號碼。
嘟…嘟…嘟…
呼叫音響了三聲，電話被接通，周震不等對面開口，直接說道：“我想回一趟濱海市，但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你有沒有什么特別的途徑？”
那次濱海市中心醫院的案件之后，他由于人格分裂再加上實驗體的緣故，被上面指派到了彤福市。
跟陶南歌一樣，從進入彤福市開始，沒有上面的批準，他不允許隨便離開這座高風險城市，更別說返回濱海市。
而現在，濱海市剛剛爆發了“數字病毒”的災難。
官方目前正在全力增援濱海市，就更加不會準許他這樣的“不穩定因素”進入濱海了。
因此，他現在想去濱海市，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要繞開封鎖彤福市的高墻。
等真正返回濱海市之后，他也會適當參與救援。
當然，前提是他的狀態，能夠一直像現在這樣穩定…
聽筒里默了默，“拾光”平靜的語聲響起：“有一條路，但你現在，還只是個新人，權限不夠。”
“如果你想要提升權限，需要完成組織更多的任務。”
權限不夠？
周震聞言，頓時皺起眉，這個“拾光”，戒心也太重了，就好像在防著他向官方舉報一樣！
不過，“拾光”不愿意說，那他就去找“九尾狐”！
心念轉了轉，周震直接掛斷電話，又撥打了“九尾狐”的號碼。
很快，“九尾狐”帶著些許疲憊與睡意的聲音就從電話里傳來：“什么事？”
周震語速飛快的問道：“我想去濱海市，有沒有不留下任何痕跡、繞過高墻的方法？”
“九尾狐”很干脆的回道：“組織有一條特殊下通道，不過，你是新成員…”
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周震馬上說道：“你說過，會幫我做一件事情的！”
“九尾狐”的聲音，頓時充滿了詫異，她非常疑惑的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做出這種承諾！”
聞言，周震皺了皺眉，這個“九尾狐”，忘事忘的可真快。
還好，對方之前給他留過一截紙條。
想到這里，周震迅速說道：“就在差不多兩個小時之前，你還給了我一截紙條，上面有你親自寫的承諾。”
電話里的聲音沉默了一陣，好一會兒之后，“九尾狐”才淡淡的說道：“你過來一趟，我要當面確認紙條是不是我的。”
周震立刻說道：“好！”
通話結束之后，他拿出一張似乎是從什么地方撕下來的紙條，這張紙條上，簡單明了的寫著五個字：答應一件事。
這正是“九尾狐”之前送給他的那張紙條。
將紙條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什么問題，周震正要將其再次收起來，忽然心中一動，思索著要不要在“一”字的中間，加上一豎？
但很快，他就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九尾狐”那邊是用什么方法來辨別紙條的真偽，眼下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最重要的是，以“九尾狐”的記憶力，屆時幫完他的忙之后，很快就會忘記幫過他…
只要這張紙條不被對方收回去，這“一件事”，就等于“一萬件事”。
思索間，周震走出總控制權，前往倉庫挑選裝備和補給。
十幾分鐘后，換了一身花里胡哨、遮得嚴嚴實實的裝束的周震，再次來到“灰燼秩序”的地下基地。
射燈交叉著照出狹長蜿蜒的甬道，單調的腳步聲撞擊到兩側的山壁上，很快回響成稍顯急促的動靜。
甬道里空蕩蕩的，看不到其他人影，透露出一種冷清的感覺。
很快，周震來到那間掛著SH9室的銘牌的屋子前。
有求于人，他的舉動客氣了不少，沒有直接用平面遷躍進去，而是站在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里面很快傳來“九尾狐”的聲音：“進來。”
周震立刻推門入內，這間實驗室，跟剛才看起來沒有什么兩樣。
角落里的休眠艙，蓋板打開，“九尾狐”這次沒有坐起身，而是保持著躺臥的姿勢，她看起來仍舊虛弱，但氣色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體內的“數字能量”，在數字域能量觀測中，也恢復了不少。
看得出來，對方作為實驗體，自我恢復的能力，遠遠超過了普通兼容者。
這個時候，看到周震進來，“九尾狐”沒有起身，直接問道：“找我什么事？”
聞言，周震頓時明白，對方已經忘記了兩人剛剛通話的事情。
他也不廢話，馬上拿出那張“九尾狐”親自給予的紙條，拿到半空，一邊對著“九尾狐”展開，一邊說道：“我現在就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幫助。”
“九尾狐”一看到這張紙條，神情頓時變得認真起來，她立刻從休眠艙里翻身坐起，隔空一招，周震手里的這截紙條，馬上就被一股能量牽引著飛到她手里，緊接著，她又從自己病號服上的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張質地一模一樣的紙條。
兩張紙條被擺放在一起，在靠近下方的位置拼湊起來。
紙條的裂隙處完美對齊，各種細節都證明，它們本來就是一張完整的紙條，由于人為的緣故，才把它撕成兩份。
確認了這一點，“九尾狐”神情頓時放松下來，說道：“這確實是我的紙條。”
周震微微點頭，快速說道：“我要去濱海市。”
“你送我過去。”
“必須不留任何痕跡的繞過高墻。”
“九尾狐”非常干脆的說道：“可以。”
“你等我換身衣服，馬上就可以出發。”
眼見“九尾狐”爽快答應，周震暗松口氣，接著說道：“那先把紙條給我。”
“我擔心你等下會不記得答應我的事情，有這張紙條在，我可以在關鍵時刻提醒你。”
聽到這話，“九尾狐”認真的想了想，覺得周震說的沒什么問題，于是，她立刻把那張寫著自己承諾的紙條還給了周震。
周震接過紙條之后，沒有遲疑，當即轉身走了出去。
甬道里一如既往的安靜。
周震站在門口等了沒多久，SH9室的大門又一次打開，一道灰色的人影出現。
“九尾狐”已經重新換了一身綠色的手術服，就好像一名即將上臺的外科醫生，綠色的手術衣松松垮垮，一點沒有線條與版型的概念，頭發也完完全全裹在一頂手術帽里，戴著口罩，穿著一雙洞洞鞋，整個裝束跟套了條麻袋沒什么兩樣，除了一雙眼睛外，幾乎全部都包裹嚴實，連手上都戴著一雙一次性的手術手套。
她眼神平靜，這種絲毫不將自己的美貌與風情當回事的態度，更加彰顯出一種松弛的魅惑，掃了眼周震之后，直截了當的說道：“走。”
說著，“九尾狐”帶頭朝甬道入口處走去。
周震立刻跟上。
兩人沿著甬道前進，沒多久，就出了這處基地，出現在那座荒山的山坡上。
“九尾狐”雖然有傷在身，但行進速度非常快，周震需要不斷的使用平面遷躍，才能跟上對方。
灰蒙蒙的天色下，荒蕪死寂的大地，像古早的默片，靜靜播放著貧瘠與遺忘。
一路上，“九尾狐”不斷拿出紙條，查看上面的內容。
一段時間之后，前方開始出現淡淡的霧氣。
伴隨著他們的快速深入，霧氣開始變濃。
在霧氣里走了片刻后，一座巍峨的陰影，橫亙了整個視野，正是那堵將彤福市與外界隔開的高墻。
“九尾狐”在這堵墻下停住，周震跟著站住腳。
幾秒鐘之后，四周的景象，忽然悄悄變化。
差不多緊貼著墻角的地面上，毫無征兆的浮現出一個非常隱蔽的入口。
這個入口直徑約有兩米，呈標準的圓形，從外面看去，里面一片漆黑，一點看不到任何景象，如同裝滿了未知的水罐，對比山岳般的墻體，顯得毫不起眼。
入口渾然天成，邊沿尤其的整齊，就好像跟周圍其他正常地面一體澆筑出來的一樣，理所當然有這么一個窟窿。
周震望著面前黑黝黝的入口，目不轉睛，神情非常認真。
這跟“灰燼秩序”的那個地下基地，隱藏入口的方式如出一轍，都是利用周圍環境的“數字”，覆蓋了入口的“數字”。
正常情況下，普通人就算從這里經過，哪怕誤打誤撞的走到了入口的位置，也會穿過去，無法進到里面…
畢竟，這種隱藏入口的方式，不是單純的對入口進行偽裝或者掩飾，而是改變“數字”！
想要正確進入這里的入口，就要先想辦法，還原入口處的“數字”。
又或者，使用一些特殊的“數字域”…
這個時候，“九尾狐”已經舉步，朝入口走去。
周震連忙跟上。
踏、踏、踏…重疊的腳步聲，在幽暗的通道里響起。
兩人都進入里面后，周震稍微適應了一下這里的光線，就發現自己正跟著“九尾狐”，行走在一條不斷向下的旋轉樓梯上。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身后，正常來說，他現在距離入口，僅僅只有一步之遙，但此刻望去，視野里一片昏暗，入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片幽暗深邃的空間中，黯淡的樓梯是唯一確切的景象，它螺旋著下降，一直沒入視線無法觸及的黑暗底部。
安靜無比的環境里，腳步聲似乎永無止息。
這條樓梯格外的漫長，兩人一直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樓梯還在盤旋下降，周圍仍舊沒有其他任何特殊的景象或者事物。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九尾狐”翻看紙條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樣子，兩人終于走下了最后一級臺階，來到了樓梯的盡頭。
盡頭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堵冰冷的高墻，結結實實的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堵墻的質地，兩人都不陌生，正是一直封鎖著彤福市的那堵高墻！
“九尾狐”頓時停住腳步，望著面前的這堵墻，露出非常疑惑的神情。
周震也看出了情況不對，有些遲疑的問道：“接下來，怎么走？”
“九尾狐”注視著墻體，微微搖頭，奇怪道：“我們剛才沒有進入瓶子。”
“現在沒路了，出不去！”
瓶子？
周震疑惑的問道：“什么瓶子？”
“九尾狐”又從口袋里翻出紙條看了一眼，這才解釋道：“官方封鎖彤福市的高墻，采用的是研究‘數字雨’得到的一項成果。”
“曾經有不少人嘗試過，想要乘坐飛行器，直接從高墻上方飛過去。”
“然而，無論是什么飛行器，只要飛到高墻附近，就會發現，不管這個飛行器的極限高度是多少，高墻都會跟著暴漲，正正好好擋在了飛行器的前方，導致飛行器無法飛越高墻，從而離開彤福市。”
“但這只是飛行器的視角。”
“在其他人的第三視角看去，高墻其實一直沒動，只不過，飛行器飛到高墻附近之后，會自發下降高度，將飛行高度壓制在比高墻低上一截的位置。”
“不管飛行器的操作者怎么加速，怎么拉升…都無法繼續升高。”
“這是跟‘相對論’有關的定理。”
“也有人試圖挖掘一個地下通道，從下方穿過高墻，逃離彤福市。”
“但結果也是一樣，不管挖的有多深，都沒有用。”
“正因為這個緣故，這堵雄偉的高墻，才能夠攔住高風險城市里那么多的感染者。”
“不過，組織里也有一項源自于‘數字雨’的研究成果，叫做克萊因瓶，可以用來越過這堵高墻。”
“我們剛才進入的那個入口，其實就是克萊因瓶的瓶口。”
“在克萊因瓶中，只要朝著一個方向前進，就可以一直從瓶子的內部，走到瓶子的外面。”
“也可以從瓶子的外面，走進瓶子的內部。”
“現在整個彤福市，相當于是克萊因瓶的瓶內世界。”
“高墻相當于瓶子的瓶壁；而瓶子的外面，就是高墻外面的世界。”
“所以，正常情況下，我們只要從瓶子里面走到瓶子外面，就能越過高墻，直接出現在彤福市的外面。”
“但現在，不知道為什么，克萊因瓶，失效了…”
克萊因瓶？
周震頓時眉頭一皺，聽“九尾狐”的意思，官方封鎖高風險地區的高墻，是研究“數字雨”的成果。
而“灰燼秩序”的克萊因瓶，也是研究“數字雨”的成果。
在以前，“灰燼秩序”用這個成果悄悄穿過了官方的封鎖高墻，得以自由出入高風險城市。
但現在，克萊因瓶失效了！
也就是說，他現在出不了彤福市了？
思索間，周震忽然看到，掛在自己肩上的兩條大白腿，似乎非常悠閑的晃了晃。
周震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刻抬頭，看向穿著大紅連衣裙的“數字雨”。
“數字雨”雙手扶在他的腦袋上，正非常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周震頓時明白過來，克萊因瓶失效，是因為克萊因瓶的成果，是研究“數字雨”得到的。
而現在，一滴“數字雨”，就騎在他的肩上！
這應該是他們剛才進來的時候，“數字雨”幫他把克萊因瓶的“方程式”，給解了！
意識到這點，周震臉色微沉。
但他很快就想到，同樣出自于“數字雨”，克萊因瓶既然失效，那么，跟克萊因瓶一樣來源的高墻，多半也是一樣！
想到這里，周震馬上問道：“這堵高墻的地基，正常情況下，有多深？”
“九尾狐”看了眼紙條，說道：“140米。”
周震微微點頭，立刻說道：“我知道了。”
“這次克萊因瓶失效，我出不去了。”
“你答應幫我的事情，并沒有做到。”
“紙條先繼續放在我這里。”
“下次我有別的事情需要你幫忙時，再去找你。”
說著，周震直接使用平面遷躍，從這里離開。
“九尾狐”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幽暗里，短暫的迷茫后，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周圍，自己一個人在這里干嘛？
思索間，她下意識的從口袋里摸出紙條，看了一眼，頓時想起了原因，她要帶“歲始”離開彤福市！
不過，“歲始”人呢？
意識到這點，“九尾狐”當即抬頭看向前方。
卻見剛剛結結實實擋住了她去路的高墻，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一條向上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