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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掌管者。

  熱火朝天的棚子里,打著赤膊、渾身干癟的村民們都在專心致志的捶打著材料。

  須發花白的老頭行走其間,不斷出聲指點。

  “能量,終于全都恢復了!”

  話音落下,正在打鐵的那些人,全都猛地轉過頭,朝周震看去。

  須發花白的老頭同樣回頭看向周震,沒有半點遲疑,老頭語聲低沉、陰冷的說道:“抓住他!”

  “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材料!”

  “能夠打造出更好的鋤頭、菜刀和釘耙…”

  下一刻,原本正在拉風箱、捶打農具、淬煉金屬的村民們,立刻丟下所有正在進行的操作,抓起身邊剛剛出爐的鋤頭、釘耙、鐮刀,朝著周震圍去。

  由于沒有骨骼的支撐,他們現在的形狀非常古怪,行走時也是歪歪扭扭,明明想走直線,卻在身體重心的改變下,走出了波浪線一樣的弧度。

  但大棚占地有限,村民們人數眾多,即使跌跌撞撞,還是很快走到周震面前,鋤頭、鐮刀、釘耙…紛紛高高舉起,朝著周震呼嘯著砸去。

  叮叮叮…

  一陣激烈的金鐵交擊聲響起,鋤頭、釘耙、鐮刀…所有農具,全都砸在了一堵半透明的能量屏障上,迸濺起無數細小的數字、公式、符號,沒有碰到周震分毫。

  數字域,幾何屏障!

  周震的目光從這些仿佛被吸干了汁液的果實般的村民身上掃過,落在了人群之后那名須發花白的老頭身上。

  這個鐵匠鋪,最大的問題,應該就是這名老鐵匠了!

  想到這里,周震平靜的抬起手掌,對準了這名老鐵匠,他的掌心快速凝聚出一個黑紅交錯的能量立方體。

  數字域,聚變立方!

  轟!!!

  能量立方體化作一道黑紅的能量沖擊波,猶如一柄激光重劍,直接貫穿了老鐵匠的身體,將他胸膛轟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

  沖擊波余勢不減,穿透了老鐵匠身后的草席,橫跨大半個院子,重重擊倒了對面棚子的一根立柱。

  轟隆隆…寒風吹入草席的窟窿,帶來右側棚子坍塌的塵灰,夾雜著草席與木棚砸到金屬上的撞擊聲,一時間,院子里煙塵四起。

  老鐵匠慢慢低下頭,看向自己被打穿的身體,蒼老的面龐上,露出一抹難以置信的神情,然后,他整個人直直的摔了下去。

  一聲悶響,緊接著的,是接二連三的動靜。

  棚子里那些干癟的村民,仿佛被瞬間抽光了所有精氣神,全部踉蹌著倒下。

  他們倒下的聲音清脆而微弱,一點不像是成年人的身體,更像是散落滿地的骨殖。

  就在這一刻,周圍的一切猶如雪崩般坍塌,化作了浩浩蕩蕩的數字、公式、符號…它們仿佛是最微小的像素,在虛無之中動蕩游弋,重組成似曾相識的一幕。

  逼仄的空間,腐朽沉悶的空氣,冰冷的溫度…

  細弱的寒風從裂隙里吹入,仿佛無形的笊籬,不知疲倦的反復掃蕩,一點點勾走任何可能存在的暖意。

  與寒風一同進入的,還有一道道朦朦朧朧的光線,仿佛天光被反復過濾之后的殘渣,冰冷而蒼白,讓人想起冬日瓦上覆蓋的霜。

  借助這一抹森冷微光,周震發現,自己躺在一口做工粗糙的薄皮棺材里,棺材的底部崎嶇不平,堆積著很多成年人的骸骨。

  所有骨頭都沒有半點血肉,似乎已經死去很久。

  它們像石塊一樣堆疊起來,冰冷硌人。

  周震有點艱難的轉動脖頸打量四周,然后伸出手臂,按住上方的棺蓋。

  棺蓋壓得很緊,似乎被釘死在了棺材上。

  僅靠普通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將其推開。

  但對現在的周震來說,整個這具棺材,都像餅干一樣脆弱!

  下一刻。

  砰!!!

  棺蓋整個被一拳打飛,遠遠的摔了出去。

  一道純粹由數字構筑的瘦削身影,從棺材里緩緩站了起來。

  周震一步跨出棺材,站到夯實的泥地上,游目四顧。

  他現在站在一座廣闊的農家院子里,院子上方有編織細密的草席遮掩,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天光。

  即使在白天,整個院子也顯得陰暗幽冷。

  泥土地雖然有著夯實的痕跡,但在歲月摧殘下,仍舊有一些地方生出了雜草,混入了碎石、砂礫,有些地方還積了水,破敗,荒蕪,死寂,森寒。

  如果沒有四周的土墻,以及頭頂的草席,這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亂葬崗。

  院門外,一張褪了色的小幡迎風招展,偶爾露出四個小篆:“管氏壽材”。

  周震站在他出來的那口棺材旁,在他四周,到處都是一口口薄皮棺木。

  這些棺木色澤古舊,似乎已經經歷了相當漫長的歲月,卻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有入葬。

  他收回看向院子大門的視線,目光落在入口處附近的一具棺材上。

  那具棺材的棺蓋是打開的,棺口和外面,都散落著一些陳腐的稻草。

  周震立刻朝著這具棺材走去。

  嗒、嗒、嗒…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院子里靜靜回蕩。

  踩過一個水洼,來到這具打開的棺材旁邊,周震低頭往里看,頓時看到,棺材底部鋪了一層薄薄的稻草,還有一床破破爛爛的土布被褥。

  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望著那床熟悉的被褥,周震頓時明白,這具棺材,就是他之前一直住著的那間簡陋的茅草屋。

  越氏鐵匠鋪。

  北風吹動柘樹,樹梢搖晃間,發出呼呼的響聲。

  越鈸抬頭看了看天色,從屋子里取出一把半舊的鋤頭,開始給角落里的菜畦松了松土。

  在他身后,左側棚子前,老鐵匠蓋著羊皮裘,躺在躺椅上小憩。

  烘鍋里,殘存的燃料不緊不慢的燃燒著,熱量與橘子的香氣一點點逸散。

  老鐵匠似乎睡得很沉。

  越鈸松完了一垅地,正要繼續勞作,老鐵匠忽然睜開了眼睛,似乎被什么一下子驚醒,他醒來的動作太激烈,直接將蓋在身上的羊皮裘打落在地。

  聽到動靜,越鈸回頭看去,見老鐵匠醒來,立刻問道:“大父,怎么了?”

  老鐵匠沒有遲疑,迅速說道:“仙人賜下了考驗!”

  “把鋪子里所有的鐵器統統拿出來!”

  “敲鐘,召集全村的人!”

  “人齊之后,分發鐵器,迎接仙人考驗!”

  越鈸臉色一變,馬上應道:“是!”

  說著,他直接扔下鋤頭,快步跑向右側掛著草席的棚子。

  不一會兒,激烈的金屬敲打聲從中傳出:鐺鐺鐺鐺…

  鐘聲響亮,瞬間傳遍了整個村子。

  管氏壽材鋪。

  周震站在入口處的棺材旁邊,低頭打量著自己之前待過的薄皮棺材,他正要收回目光,這個時候,整個棺材鋪里的棺材,忽然都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

  乒乒乓乓…

  一陣悶響聲后,原本緊緊扣在棺材上的棺蓋,紛紛打開。

  一具具血肉褪盡的骷髏,從棺材里爬了出來。

  這些骷髏都穿著破舊襤褸的衣裳,手里拿著銹蝕嚴重的農具,仿佛流水一樣朝周震涌來。

  周震抬起頭,看向它們。

  四周的環境如同水紋般動蕩了一下,本就不多的天光,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遮蓋了整個院子的草席不見蹤影,出現在周震頭頂的,是一片無垠的夜空。

  夜色如幕,冰冷深邃。

  那些密密麻麻擺放的棺材,變成了一座座簡陋的茅草屋。

  從棺材里爬出來的骷髏,則化作了一名名剛剛沖出屋子的村民。

  無論男女老少,所有村民或舉著釘耙、鋤頭、扁擔…或提著菜刀、鐮刀,一聲不吭的朝周震圍了上來。

  剛剛已經被周震用聚變立方殺死的老鐵匠,不知何時,出現在村民之中,對方越眾而出,走在人群的最前方,目光幽冷的望著周震,看起來,老鐵匠似乎是這些村民的首領。

  周震目光掃過人群,除了村長一家外,這座村子里的村民,幾乎都已經出現在這里!

  而且,老鐵匠身后的幾道身影,周震看得非常清楚,他們都是剛剛在鐵匠鋪里參與打鐵的那幾名村民,也就是官方幽靈小組的成員!

  不過,現在看上去,他們應該都已經成為這個時空的一部分了…

  想到這里,周震轉頭看向老鐵匠,冷冷的問道:“你是這個村子,實際上的掌管者?”

  村長家。

  茫茫白霧浸染萬物,仿佛密集的蛛網,網住了這方天地。

  寒風的呼號,與草木的摧折,時不時在霧中響起,勾勒出一幕天寒地凍的冷寂。

  正屋通往后房的布簾被一把掀起,“四維烏托邦”的四名成員互相掩護著,謹慎的走了進去。

  這間后屋非常窄小,除了一張踏腳般的床、一個柜子外,幾乎沒有什么落腳的地方。

  土坯砌筑的墻壁沒有任何遮掩,小股的寒風不斷從唯一的窗戶縫隙里漏進來,吹得四壁灰塵簌簌而落。

  唯一的柜子上面擺放著一盞油燈,此刻點著,散發出橘黃色的微弱光線,跟光線一起充斥滿室的,還有一股動物油脂燃燒時的腥臭氣味。

  床上的被單破洞里露出稻草的痕跡,被褥中躺著一個瘦小的身影,看起來差不多六七歲的年紀,對方閉著眼,一動不動,似乎睡的很沉。

  “四維烏托邦”的四名成員,目光立刻看向那名小孩。

  兩名女性成員中的一個低聲說道:“這個小孩,應該就是村民傳聞中,村長家那個生病的小兒子。”

  另一名男性成員微微點頭,迅速說道:“有小兒子,就肯定有大兒子,或者大女兒。”

  “不過,這一點很奇怪。”

  “我這兩天在村里調查過,所有人都只知道村長家的小兒子。”

  “每次我問到村長家的另一個孩子,又或者村長家小兒子有沒有哥哥姐姐,所有村民都會自發忽略這個問題。”

  “就好像無法識別我詢問的內容一樣。”

  “太反常了!”

  為首的“冕雕”平靜的說道:“疑問有很多!”

  “我們現在進入的,是真正的時空隧道?還是一座特殊的‘數字森林’?”

  “這個華國古代的村子,又到底有著什么秘密?”

  “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現在就在我們的面前。”

  “這個小孩,是村子里真正的活人。”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說著,“冕雕”微微側首,對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女性成員說道,“‘蕉鵑’,你移植過很多華國傳統的中醫記憶,去給這個小孩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注意動作輕點,別吵醒了他!”

  “蕉鵑”立刻點頭,她現在的形象是一名面皮發黃的矮小村婦,穿著襤褸的裙裳,聞言先把裙擺掖了掖,防止在昏暗中行走被絆倒,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她先是借助油燈的光照,仔細觀察小孩的氣色與呼吸頻率,然后又伸手探向對方的額頭。

  小孩靜靜躺著,額頭冷的像塊冰。

  “蕉鵑”微微皺眉,繼而輕手輕腳的拉開一點被子,按住小孩的脈搏,開始把脈。

  把著把著,她的臉色漸漸奇怪起來,皺眉思索了一段時間,這才回過頭來,小聲說道:“華國中醫的傳承,斷代嚴重,在很多中醫藥材進入保護范圍后,失傳的秘方、秘術更多。我移植的記憶雖然數量不少,但那些中醫本身的醫術,都很普通。”

  “目前無法確定這個小孩的具體情況。”

  “只能說,他的癥狀,有點像華國古代記載中的疫病,又有點不像…”

  話還沒有說完,“蕉鵑”立刻停住,狹窄的后屋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開闊了一點。

  站在進來的地方的“冕雕”以及其他兩名同伴,毫無征兆的消失不見。

  北風的呼嘯從逼仄的窗外傳來,油燈顫栗般的搖曳了幾下,才勉強恢復如常。

  躍動的光影里,整個房間只有“蕉鵑”和躺在床上的小孩,此外再無半個人影。

  “蕉鵑”眉頭緊皺,立刻扭頭望向床上的小孩。

  瘦小的孩童已經睜開眼睛,正幽幽的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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