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槍販子。
彤福市，郊區。
起伏的原野，依稀可見田野阡陌縱橫的輪廓，現在已經全部化作荒蕪。
坑坑洼洼的公路在這片原野上蜿蜒著鋪陳。
路旁，“榮圃鎮人民歡迎您”的招牌已經千瘡百孔，勉強才能辨認出大概的字跡。
這座銹蝕嚴重的鐵架后，還散落著各種大大小小的招牌，有的摔落在地，有的氣若游絲的掛在廢棄店鋪上方，有的鋪子陽臺上還掛著絲絲縷縷的織物，很顯然，這是一座荒廢的小鎮。
小鎮靠近中心位置，一幢未完工的廢棄大樓樓頂，銹蝕的吊車跟纜繩等雜物亂七八糟的堆放著，縫隙里已經生出了叢叢雜草。
大樓緊挨著公路，從樓頂可以輕松俯瞰小鎮兩頭來往的車輛情況。
此刻，路上空空蕩蕩，還沒有人經過。
布滿灰塵的樓面上，一行清晰的足印從樓梯直接通往邊緣。
周震頭臉跟手上的血漬，大部分都已經被擦去，露出原本的面貌。只不過，身上以及衣服上的血，還沒有來得及處理，整個人裹著一股明顯的血腥氣。
陶南歌站在他身邊，由于之前的幽靈戰衣已經破損，無法繼續使用，她現在穿的是周震從二維空間里拿出來的一件綠底白花雪紡連衣裙，白色板鞋，長發扎成一個高馬尾，看起來非常清新，像是還在上學的漂亮女生。
這個時候，周震站在大樓樓頂的邊緣，目光望向遠方，在他的視野中，有一股幾種顏色混雜的微弱能量，正在朝大樓這邊一點點靠近。
數字域，能量觀測！
他立刻說道：“南姐，有人過來了。”
“應該是支車隊，兼容者有5個，但能量強度，都只有‘第一階梯’、‘第二階梯’的樣子。”
“看速度，應該會在七八分鐘之后，就會經過這里。”
陶南歌點了點頭，什么話都沒說。
周震隨即轉過身來，朝大樓下方走去。
踏、踏、踏…
孤零零的腳步聲在廢棄的樓梯間回蕩，時不時的，風化的混凝土粒破碎跌落，在臺階上滾出一連串的轆轤聲。
周震很快走出大樓，來到了馬路上。
他對彤福市的隔離點不熟，但陶南歌卻非常清楚。
只不過，現在距離他們最近的隔離點，開車大概也要1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如果步行的話，行進速度太慢，但用“數字域”趕路，又要消耗大量的“數字能量”，最好的選擇，就是弄輛車來代步。
正思索間，周震的臉色忽然開始掙扎。
迫切想要偷窺、偷拍的念頭，以及想要馬上去交朋友的念頭，同時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好一陣之后，他才恢復了平靜。
周震微微喘了口氣，由于達到“第三階梯”，以及多了一滴“數字雨”的緣故，他現在暫時不用擔心保護機制的問題，但使用“數字域”的副作用，仍舊存在。
不過，昨晚他給陶南歌輸血的時候，用過楚晶妍的“數字域”，但當時并沒有觸發對應的副作用。
這好像是楚晶妍每次出來的時間有限，對方從陶南歌的身體出來之后，短時間之內，就不會再影響到他。
思索間，周震拿出一把烏黑的沖鋒槍，裝填好子彈，做好了攔車的準備。
兩人等了沒多久，前方就傳來了車輛行駛的動靜。
與此同時，視野之中，也翻騰起了一股塵沙，塵沙的最前方，一行車隊的輪廓，正在快速朝小鎮駛來。
那是一支五輛改裝車組成的車隊，除了一輛越野車外，其他都是皮卡。
五輛車的外觀都是風塵仆仆，還有點縫縫補補的破爛意思，車頂、車廂架著重火力，車窗都裝備了金屬格柵，還有一些特種槍械的專用射擊孔，顯然經歷非常豐富。
周震看了眼這支車隊，立刻走到馬路中間，伸手攔住了隊伍的去路。
他一點不怕車隊直接朝他撞來，他的“數字域”幾何屏障，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如果這支車隊比較謹慎，放棄與他接觸，調轉方向離去，他還有超頻干擾，可以強制讓這五輛車都停下。
汽車馳騁時的引擎聲由遠及近，地面上的一些砂礫已經開始了輕微的震動，車隊顯然也看到了周震和陶南歌兩人，很快開始了減速。
就在車隊最前方的一輛皮卡距離周震和陶南歌還有百米左右的時候，五輛車全部剎停，錯落排列在公路上。
很快，最前面那輛皮卡上，一名全副武裝的中年男人拉開車門跳了下來，對方望著周震，對車隊打了個手勢，等待幾秒鐘后，似乎車隊里有人給出了回應，這名中年男人端著胸前的木柄沖鋒槍，大步朝周震走來。
與此同時，車隊里的車窗紛紛降下，伸出槍管；皮卡車廂里改裝的重型火力也開始調整方向與角度，紛紛鎖定了周震，似乎是做好了隨時發生沖突的準備。
很快，那名端著木柄沖鋒槍的中年男人來到距離周震差不多10米左右的地方停下，非常警惕的問道：“你是什么人？攔下我們，想干什么？”
周震看了他一眼，對方中等身材，穿著土黃色作訓服，長相屬于大眾臉，但眼神堅毅，雖然警覺，卻沒有什么畏懼，似乎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頓時明白，這名中年男人，是車隊里的五名兼容者之一。
他沒有浪費時間，直截了當的說道：“我想買輛車。”
中年男人皺了皺眉，迅速問道：“你用什么買？”
周震剛要回答，陶南歌已經從路基旁提起一個沉重的筐子，走了過來。
這個筐子看起來很牢固，但此刻也被撐得微微變形，里面裝滿了長短不一的槍械，以及各種口徑的普通子彈。
這些槍械和子彈，都是周震從二維空間的照片里拿出來的，至于筐子，則是在路上隨便撿的。
陶南歌走到周震旁邊，淡淡說道：“注意點，他身上綁了炸彈。”
說話間，她把這只裝滿了槍械跟子彈的筐子直接扔到了那名中年男人的腳邊。
周震對陶南歌點了點頭，然后望向那名中年男人，說道：“這些槍跟子彈，換你們一輛車，換么？”
看到這些槍支跟彈藥，全副武裝的中年男人臉色頓時緩和了很多，他松開胸前的木柄沖鋒槍，立刻半蹲下來，開始仔細檢查筐子里的槍支彈藥。
咔咔咔咔咔…
砰砰…
很快，這名中年男人連續抽查了十幾支槍，而且試射了很多發子彈，確定這些槍械的成色都非常不錯，子彈也沒有做手腳，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來，望向周震點了點頭，說道：“可以換。”
說完，他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個改裝過的對講機，按下通話鍵后說道：“是個槍販子，空一輛車出來給他。”
聽到“槍販子”這個詞，對講機里的聲音頓時放松了下來：“行！”
“艸！早說，嚇老子一跳…”
“就是啊，莫名其妙的攔在路上…”
“行了，都別啰嗦了，趕緊去搬東西！”
說話間，百米外的車隊頓時又有幾個人拉開車門跳了下來，走向隊伍最后面的一輛皮卡，開始搬運里面的物資，以及拆除車上的一些火力。
這個時候，中年男人掐斷對講機的通話，把對講機塞回腰間，拿出一盒皺巴巴的煙盒，從里面抽了兩根煙出來，一根叼在自己嘴里，另一根扔向周震。
周震接過煙，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抽煙。”
中年男人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煙圈后，才神情舒緩的說道：“你是剛出來自己干的吧？”
“在這種鬼地方呆久了，就算是女人，也會喜歡上這東西。”
“不喜歡抽的人，通常都是經歷的事情太少，還沒有那么多的煩心事。”
“不過，我們就喜歡跟你這樣的新手做買賣。”
“東西便宜不說，而且基本上不會做什么手腳。”
聞言，周震看了眼陶南歌，見陶南歌神情平淡，絲毫沒有要抽煙的意思，頓時把煙又扔還了給中年男人。
他平靜的回道：“謝謝，但我現在還不需要。”
正說著，車隊里響起一聲引擎咆哮，一輛皮卡沖出隊伍，朝他們開了過來。
嘎吱！
皮卡疾馳到中年男人身側，猛地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這輛皮卡看著差不多三成新，涂裝是深藍色，在灰撲撲的環境里比較隱蔽。
它幾乎所有部分都進行了改裝，車窗加了一層金屬網格；車頂跟車廂原本都有重火力，但現在都被拆除一空，只留下了部分支架；輪胎是特種防爆的；車身也有鋼板加固的痕跡。
此刻，一名穿著戰斗服的年輕短發男人從皮卡駕駛座跳了下來，手里拎著一把老式車鑰匙。
年輕短發男人看了眼筐子里的槍支彈藥，頓時眼睛一亮，馬上望向正在抽煙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微微點頭，年輕短發男人沒有遲疑，立刻把鑰匙隔空拋給了周震，大大咧咧的說道：“錢貨兩清，這些槍支彈藥，都是我們的了！”
周震一把接住車鑰匙，望著這兩個人交車的利索，頓時明白，自己的價格，給高了！
一輛三成新還拆了所有重火力的皮卡，換不到這一筐子的槍支彈藥！
他在交易之前，其實是咨詢過陶南歌的。
但陶南歌對這里的物價行情，也了解不多。畢竟她以前進入高風險城市，很少需要在隔離點交易，就算交易，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物資，而是就地取材…
就好像他們剛剛進入彤福市時，向繡湖集團購買情報跟食水一樣…
想到這里，周震平靜的說道：“我們還需要一批食物跟飲用水。”
車隊的兩人沒有遲疑，中年男人馬上再次拿出對講機，吩咐道：“再送點水跟食物過來。”
很快，又一輛皮卡開了過來，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下車，沒有半點遲疑，從車廂里快速搬出一箱飲用水，以及一箱壓縮食物，全部放到了地上。
正在抽煙的中年男人笑著問道：“這些夠了么？”
周震看向陶南歌，陶南歌點了點頭。
周震馬上應道：“夠了！”
說著，他走過去，把水和食物都搬上了自己購買的那輛皮卡。
這個時候，陶南歌也走到皮卡旁邊，開始仔細檢查這輛車的狀態。
可能是高風險城市的緣故，這輛皮卡沒什么科技感，方向盤、中控之類都是中規中矩，還是手動擋，所有的操作都需要人工，甚至連導航都沒有。
沒多久，陶南歌拉開主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熟練的點火，在儀表盤上摸索了一陣，立刻降下車窗，告訴周震：“車輛狀況正常，沒做什么手腳。”
周震微微點頭，他已經把物資都搬上了車，接下來沒有其他事情了，于是也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見車隊的三人還站在原地望著自己，他降下車窗，客套的道了聲別，陶南歌便發動汽車，很快揚長而去。
皮卡掀起一陣塵沙，轉眼順著公路消失在廢棄的大樓間。
望著這輛熟悉的皮卡越開越遠，中年男人、年輕短發男人以及最后送來食水的魁梧男人站在原地，一時間神情都變得非常奇怪。
“這個新手槍販子，怎么坐在副駕駛上也能開車？”
“不知道，可能是他的‘數字域’比較特殊。”
“他敢一個人跟我們交易，‘數字階梯’肯定不低，我們也趕緊離開！”
說到這里，三人立刻動手，把一筐槍支彈藥都搬到了剛剛開過來送食物跟水的皮卡上。
車隊很快重新匯合，再次出發。
他們前進的方法，跟周震剛才離開的方向一樣。
公路上再次揚起飄飄灑灑的塵沙，短暫打破了廢棄大樓中的沉默。
灰蒙蒙的天色下，車輛仿佛螞蟻般行進在蜿蜒的公路上，很快遠去。
原地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靜。
風過時，雜草輕搖，萬籟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