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要接聽

　　羅宇晨！

　　周震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他立刻問道：“什么事？”

　　羅宇晨似乎一點沒有察覺到問題，他的語氣還是那樣爽朗熱情，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活力與朝氣：“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對了，你的手術，有沒有成功？”

　　“如果效果不怎么樣的話，來吉威電影院，我有辦法治好你！”

　　聞言，周震皺了皺眉，羅宇晨的記憶，好像重置了。

　　急速思索了一下，他很快回道：“好，我等下就過去。”

　　電話掛斷，周震深吸一口氣，繼續朝虹山集團的總部走去。

　　虹山集團的總部位于濱海市沖陽區，這個區是濱海市最核心的區域，寸土寸金，匯聚著大量的名企，也是濱海市的地標建筑所在。

　　從濱海市外圍過去，沿途是越來越繁華的建筑與街道，平時這個時候，雖然已經過了上下班的高峰期，也是處處車水馬龍。

　　但此刻，卻安靜的出奇。

　　道路兩側的建筑，大部分還保持著完好的狀態；全息屏幕里，光鮮亮麗的廣告自顧自的播放著；路口的紅綠燈除了少數因斷電熄滅外，絕大部分都在正常運轉。

　　路上拋錨了大量因車禍導致的車輛，單只的鞋子、手提包、飾品到處可見，似乎是在倉皇逃竄下的遺留。

　　新刷的人行通道上，有暗紅色的血漬，一路拖入街角。

　　半空零零星星的懸停著各種顏色的飛行汽車，隱性竊聽將暗處的聲音匯入周震耳中。

　　有感染者的嘶吼；

　　神志不清的自言自語；

　　癲狂失智的對話；

　　古怪囈語般的呢喃…

　　周震面無表情的仔細辨別著，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可以救援的正常人。

　　穿過一小片街心花園的樹林之后，他來到了高樓林立的CBD，前方也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一名名奇形怪狀的身影，似乎察覺到了周震的存在，從最近的兩棟高樓里涌出來，他們身上還穿著明顯經過精心打理的西裝、套裙，但身體卻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畸變。

　　戴著金邊眼鏡、看似社會精英的中年男人，腦袋整個變成了玻璃質地；剪了齊耳短發、樣貌清秀的女實習生，雙腿呈現出植物根系的特征；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輕男人，腦后伸出了一堆黏膩的觸須…

　　這些都是病變期的感染者！

　　周震沒有遲疑，心念一動，身側的空氣里，頓時浮現出一個個黑紅交錯的立方體。

　　聚變立方瞬間化作一道道能量磅礴的沖擊波，將這些朝他圍攏過來的感染者，全部轟殺當場。

　　轟轟轟…

　　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聲后，大理石碎塊與泥沙翻騰飛涌，緩緩落下間，露出滿地殘渣。

　　周震緊接著拿出一個草莓飯盒，打開蓋子，四周的病變期感染者的“數字”，頓時都被收入飯盒，變成了各種小點心。

　　他的“方程式”非常特殊，所有被他殺死的感染者，都會成為他教室里的一員！

　　人格增多，會讓他的思維變得越來越遲鈍。

　　好在，紀雪薰的“數字域”，可以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踏…踏…踏…

　　正思索間，周震聽到沉悶雜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他迅速游目四顧，頓時看到，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從面前的大樓里蜂擁而出，在大樓的每一個樓層，都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感染者，探出風格迥異的腦袋或者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身后的街心花園里，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走出一道道古怪的身影。

　　它們的形狀一言難盡，絕大部分都已經把身上原本的衣物撐爆，露出各種非人質地的軀殼，只有小部分還保留著人類的痕跡。

　　能量強度參差不齊，但都屬于進展期。

　　這是周震使用聚變立方的“數字能量”，把附近的感染者，全都引來！

　　周震神情平靜的望著這一幕，如果是以前，看到這么多的感染者將自己團團包圍，他肯定是第一時間直接逃跑。

　　但現在，力量帶來的自信，讓他面對再多的感染者，也毫不畏懼！

　　他沒有任何遲疑，身前立刻浮現出難以計數的黑紅立方體，下一刻，沖擊波狂風驟雨般沖向這些感染者，爆發瞬間綻放的光芒，如同冉冉升起了一輪小型太陽。

　　咔咔咔…正在一步步朝周震圍攏過去的感染者，面前全部顯現出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屏障。

　　這些能量屏障形狀各不相同，有三角形、有圓形、有矩形…每一面能量屏障，都涌動著細密的數字、公式、定理、圖形…

　　沖擊波密集撞擊能量屏障的動靜，震動大地，一時間，光鮮整潔的大樓下飛沙走石，低樓層的鋼化玻璃直接被余波震碎，殘渣簌簌落下，仿佛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

　　花壇里的植物無助的搖曳著，殘枝落葉紛紛。

　　那些還在不斷靠近的感染者，面前的能量屏障全部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但本體完好無損，一點沒有受到傷害。

　　似乎感受到了周震的態度，所有感染者，齊齊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

　　吼聲之中，它們的身體轟然膨脹，剎那之際，原本跟正常人差不多的身軀，暴漲成數米至數十米的可怖存在，瞬間擋住了天光，將厚重的陰影，投放在周震身上。

　　周震眉頭一皺，是幾何屏障，跟他一樣的“數字域”！

　　下一刻，一頭高約二十幾米的感染者，微微俯身，花崗巖質地的拳頭捏起，狠狠一拳，朝他砸落。

　　轟！！！

　　這是一片黑暗的空間，空氣非常潮濕陰冷。

　　天花板上似乎有積水緩慢的滴落，混雜著絲絲縷縷霉菌的氣息。

　　陶南歌獨自站在一座銀白色的金屬架子旁，一只手拿著手機，放在耳畔，似乎正在接聽電話。

　　只不過，手機聽筒里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屏幕孤零零的亮著，是解鎖狀態，卻沒有顯示任何通訊信息。

　　她望著前方昏惑之中偶爾亮起的一點反光，微微失神片刻，猛地回過神來！

　　陶南歌立刻放下手機，借用屏幕的微光，快速環顧四周。

　　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停尸架旁，除了身邊的這座停尸架之外，附近整齊排列著一個個一模一樣的停尸架。

　　所有停尸架都是銀白色的金屬焊接而成，在光線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停尸架數目眾多，以手機的光照，根本無法看到盡頭的景象。

　　此刻，這些停尸架上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尸體。

　　望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陶南歌頓時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這是登明區長林北路71號，原金生機械廠舊址的那座地下停尸間！

　　當時治安中心接到報警，檢測出報警人是一名“數字病毒”感染者，定位到登明區后，她按照程序前往支援，在力場展開后，在這座地下停尸間的外面，狙殺了數百名病變期感染者。

　　但到最后，有三名感染者吸收了同伴逸散的能量，成功進入進展期，逃了出去。

　　不過，登明區的原金生機械廠舊址，是在濱海市！

　　而她應該是在彤福市才對！

　　意識到不對，陶南歌迅速查看手機，手機里沒有任何通話記錄。

　　就好像剛才她接聽的那通電話，是錯覺一樣。

　　正想著，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立刻轉頭，朝著身后的一個方向看去，借助屏幕微弱的光芒，她看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一座停尸架后，靜靜的背對著她。

　　那道身影穿著幽靈小組的制式純黑戰斗服，袖口有一點銀色的反光，肩臂、腰腹、膝蓋、足踝等關節，附著復雜的機甲部件，雙臂的附件如同蝎尾，沿著手臂一路蜿蜒至手背，形成一個猙獰的獸首。

　　盡管對方戴著一頂全封閉式的頭盔，陶南歌還是馬上認出了對方的身份…017號幽靈！

　　她以前的隊長！

　　陶南歌馬上放下手機，掌心瞬間出現一把銀白色的手槍，手槍周身光芒涌動，在浩瀚的數字、公式、定理…重組中，化作一把機械感十足的大狙。

　　陶南歌悄無聲息的抬起狙擊槍，槍口鎖定017號幽靈，一邊悄無聲息的朝對方靠近，一邊試探性的問道：“隊長，是你嗎？”

　　017號幽靈沒有任何回應的意思，仍舊保持著背對著她的站姿，一言不發。

　　陶南歌注意力高度集中，她現在沒有幽靈戰衣，沒有視覺傳感器，但落足時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緩緩靠近017號的同時，心中已經做好了所有意外的應對準備。

　　“隊長，剛才的電話，是你打的嗎？”陶南歌渾身肌肉緊繃，隨時預備發力，語氣卻平靜無波，似乎只是在隨口一問，與此同時，她人已經走到017號幽靈十步左右的位置。

　　就在這個剎那，017號幽靈忽然轉過身來！

　　陶南歌沒有半點遲疑，立刻扣動扳機。

　　銀白色子彈的速度奇快無比，槍聲還沒有傳出，子彈已經飆射到017號幽靈轉過來的側臉之前。

　　然而，就在子彈即將觸及到017號幽靈的剎那，017號幽靈一甩手，手掌就好像拍蒼蠅一樣，瞬間拍中了這顆力量十足的子彈。

　　啪嗒。

　　子彈立刻被拍飛出去。

　　放下手臂，017號已經完全轉過身，他正面的面罩，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經消失不見，露出了里面的面孔。

　　但此刻，他的整張臉，都化作了密密麻麻的、蠕動的數字，只有頭頂逸散下來的幾道發絲，以及唯一一只左眼，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

　　陶南歌臉色一變，剛要再開第二槍，017號幽靈已經瞬間出現在她身前，鑲嵌著兇惡獸首的機械手掌，一把朝她脖子扼去。

　　宛如實質般的幻影在017號幽靈身后拖出重重的輪廓，他的速度，比子彈還快！

　　陶南歌根本來不及開槍，但她現在，也是“第五階梯”，單純的速度，雖然比不上穿著幽靈戰衣的017號，但也慢不了多少。

　　陶南歌瞬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剛才子彈掉落的位置。

　　數字域，子彈跳躍！

　　與此同時，她手中的狙擊槍再次變化，化作一架充滿了科技感的重機槍。

　　陶南歌瞬間扣下扳機，重機槍瞄準017號，發出澎湃的吼叫，彈藥瘋狂傾瀉，掃射對方所在的區域。

　　017號幽靈一抬手，周圍那些空空蕩蕩的停尸架，頓時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引力牽制，仿佛流星般瞬間飛到017號的面前。

　　眾多停尸架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擠壓，轉眼間組成了一道厚重的鐵盾，墻一樣將017號擋得結結實實。

　　鐺鐺鐺鐺…

　　激烈的金鐵交擊聲中，難以計數的子彈全部都被鐵盾擋住。

　　017號直接一拳，隔著鐵盾朝陶南歌打去。

　　轟！！！

　　陶南歌身后的墻壁，瞬間被轟出一個大洞，混凝土的碎屑大量落下，露出內部彎曲斷裂的鋼筋。

　　就在同一時刻，陶南歌已經出現在另一個顆被鐵盾彈射出去的子彈旁邊，她左臂剛剛被擦到一下，此刻外側的皮膚高高腫起，形狀也非常古怪，顯然已經骨折。

　　只不過，傷勢剛剛形成，立刻快速復原，轉眼間所有異常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沒有受過傷一樣。

　　數字域，肢體再生！

　　雙方短暫卻激烈的交手，017號忽然停下，唯一正常的左眼中，涌現出無比痛苦、掙扎的情緒，他已經數字化的嘴唇張合，發出非常艱難的聲音：“逃…”

　　“快逃！”

　　話音落下，017號再次揮拳，朝陶南歌狠狠砸去。

　　濱海市沖陽區。

　　緊鄰CBD的生態公園，一座冬青樹叢構筑的迷宮里，周震的身影，忽然出現。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額頭汗水滾滾落下，假發已經不見蹤影，身上花里胡哨的裝扮，也在剛才的戰斗中弄得七零八落，看起來極為狼狽。

　　隨手抹了把汗，周震眉頭緊皺，剛才那些感染者，不但會他的幾何屏障，還會他的聚變立方！

　　最重要的是，現在整個濱海市的污染越來越嚴重，感染者越打越多，到了后面，還有成長期的感染者被吸引了過來！

　　就算他現在的“數字能量”要比普通“第四階梯”的兼容者高出很多，最后也只能使用平面遷躍逃跑。

　　“越接近市中心，感染者越多。”

　　“就我剛才遇到的感染者，已經超過了高風險城市彤福市的感染者密度分布。”

　　“現在的濱海市，跟真正的高風險城市，已經沒什么兩樣！”

　　“甚至，比真正的高風險城市還要危險！”

　　“畢竟如彤福市這樣的高風險城市，無論是感染者的分布，還是活動的范圍與習慣，都已經被摸索清楚，哪怕是普通人，也有生存的可能。但濱海市現在，一片混亂，根本沒有任何攻略與規律可言。”

　　“另外，‘數字雨’會幫我解開克萊因瓶問題，解開高墻問題，但不會幫我對付感染者…”

　　正想著，周震的手機忽然響了。

　　叮鈴鈴…

　　他拿起一看，臉色頓時慎重起來，是南姐的來電！

　　周震馬上接通電話：“喂，南姐…”

　　話還沒有說完，陶南歌急促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周震，如果我一會打你電話，千萬別接！”

　　下一刻，通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