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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變幻

  八三看書,晉末長劍!

  面目猙獰、血肉模糊的人頭被遞了過來。

  帳中的鮮卑人都緊緊看著邵勛的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邵勛坐在案幾后面,伸手接過人頭,也不嫌臟,拿在手里看了會,輕笑一聲,道:“何必呢?”

  把人頭置于案幾之上,看向段疾陸眷等人。

  段氏諸人紛紛低頭。

  邵勛哂笑一聲。

  其實,他壓根不介意王氏是死是活,甚至會面之前都沒想起過這個女人的存在。

  只不過有些人善于胡思亂想,用力過猛了。

  他若真的恨一個女人,想要懲罰她的話,就會把她擄回來,讓她給自己生孩子。

  當然,他若喜歡一個女人,也會讓她給自己生孩子。

  邵賊就是這么奇葩。

  “想好了嗎?”邵勛手指輕敲桌面,好整以暇地問道。

  王氏的人頭正對著他,死不瞑目。

  但這個殺才武夫卻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段疾陸眷等人寒意頓生。

  他們不怕殺人,甚至經常殺人,也會把人頭斬下來,但讓一個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人頭近距離睜眼看著自己,總覺得瘆得慌。

  邵勛的成功不是偶然,這人太狠了,狠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殺人殺多了,腦子出了問題。

  “愿為明公效死。”五人齊齊拜倒在地。

  “起來吧。”邵勛說道。

  五人次第起身。

  “疾陸眷,你覺得臨泃鎮將給誰為佳?”邵勛問道。

  “敢問明公,臨泃鎮城在何處?”段疾陸眷問道。

  邵勛拍了拍手。

  劉靈拿了一份地圖,攤在案幾上。

  獻完地圖后,他沒有走,而是站在段文鴦不遠處,看了他一眼。

  段文鴦瞪了他一眼。

  劉靈也瞪了他一眼。

  段文鴦怒氣勃發,目眥欲裂。

  劉靈嘴角翹起,微微冷笑。

  邵勛的手指在地圖上一點,道:“此處便是了,許鎮將筑一城,周十五里以內,量力而行。”

  段疾陸眷看了一眼,原來是泃水東岸,燕國與北平的交界處(今三河)。

  這是個好地方啊,地勢平坦,土地也算不得差。

  “疾陸眷,想好了嗎?你有四個弟弟,給誰呢?”邵勛再一次問道。

  段疾陸眷有些尷尬。

  好地方誰都要,給誰都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

  “快說!”邵勛稍稍用力敲擊了下案幾。

  “二弟匹磾可為臨泃鎮將。”段疾陸眷一咬牙,說道。

  段匹磾面露喜色。

  段文鴦突然懶得和劉靈置氣了。

  段叔軍、段秀二人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但此時聽了,依然有些許失落。

  尤其是段叔軍,他以為兄長很信任他…

  “唔…”邵勛沉吟了一會,道:“那就以段匹磾為臨泃鎮將,你有多少部眾?”

  “一萬九千人。”段匹磾連忙答道。

  邵勛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實力,隨后又往地圖上一點:“此為盧龍鎮。”

  蓋北方之險有盧龍、飛狐、句注(雁門)為之首,天下之阻,所以分內外也。

  盧龍塞所在的位置漢代就筑有關城,曰“松亭關”,后世名“潘家口”,今已被水庫淹沒。

  大致從無終縣出發,往東北行,經盧龍塞而出,折向東偏南至白狼水(大凌河)上游,然后沿著白狼水河谷向東北方向行走,歷平岡,登白狼堆,可至柳城,此為出塞盧龍道。

  建安十二年(207),曹操伐蹋頓,軍至無終,東道(走后世山海關出塞)水潦,不通車馬,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行軍。

  最后還是無終田氏的田疇出面帶路:“…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

  田疇指出的這條年久失修的驛道就是盧龍道。

  邵勛給的盧龍鎮城位于高石水(今瀑河)入濡水(今灤河)處之南、黃洛水(今長河)入濡水處之北的山谷之中(今潘家口水庫水底)。

  這個地方可不怎么好,平地只在山谷之中。幾條河流的河谷中也有零碎的平地,但加起來并不多,總體而言就是山區。

  部眾安置在這里,真的要以放牧為主、種地為輔了。

  邵勛又看向段疾陸眷。

  疾陸眷一咬牙,道:“三弟文鴦可居此城。”

  邵勛同情地看了眼段文鴦,卻見這廝一副受傷的表情。

  哈哈,真是個直腸子。這幾個兄弟平時關系就不咋地吧?

  “漢松亭關、曹操所筑盧龍城皆廢,須得重新筑城。”邵勛說道:“這樣吧,秋收之后,幽州劉使君會征發人丁,為文鴦重筑盧龍城,安置部眾。另賜絹兩千匹,年支糧豆五萬斛。”

  段文鴦一聽,大為感動,又拜倒于地,道:“謝明公賞賜。”

  “你有多少部眾?”

  “萬八千余。”

  段疾陸眷暗嘆了口氣。

  嘆完,又收拾心情,繼續看著邵勛。

  邵勛卻沒再問他第三個鎮將的人選,只在地圖上指出其位置:“無終東南八十里,置玉田鎮。”

  這個地方其實也不太好。

  后世的玉田縣此時分屬無終、徐無二縣,沒怎么開發,乃是無盡的沼澤荒地。要想改造為農田的話,需要花費大力氣,不過拿來放牧卻不錯,至少比盧龍鎮好。

  段疾陸眷等了許久,卻不見下文,頓時有些驚訝,更下意識有些不安。

  果然,邵勛突然問道:“我屬意段涉復辰為玉田鎮將,如何?”

  段疾陸眷嘴里發苦。

  今天他沒通知叔父段涉復辰、從弟段末波,只帶了四個親弟弟,本就存了私心,想一舉拿下三鎮將之位,奈何陳公非要給涉復辰一個鎮將位置…

  得罪人了啊!

  邵勛看他那樣子,心中冷笑,不給你上點眼藥那還是我邵賊么?

  “既無意見,就這么定了。”邵勛說道:“遼西郡公的封國,就僑治土垠縣(今豐潤東)吧。”

  “遵命。”段疾陸眷沉默了一會,應道。

  “還有一事。”邵勛站起身,拿起王氏的頭顱看了看,道:“爾等既降,我卻有些猶疑,須得為我辦一件事,才能放心。”

  “明公請下令。”事已至此,段疾陸眷只能拱了拱手,說道。

  “明公請下令。”段匹磾、段文鴦齊聲說道。

  “去為我攻打烏桓蘇恕延。”邵勛說道:“他若不降,便將其擒回。若愿降,帶他來見我。”

  “遵命。”三人齊聲應道。

  盧詵抵達常山后,正遇到大掠而回的拓跋鮮卑部眾,于是上前交涉,最終于三月上旬抵達了代郡治所代縣(今蔚縣東北)。

  到了這里,他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劉琨的結拜兄弟、代郡公拓跋猗盧死了,而且還是被兒子拓跋六脩所殺。

  再一打聽,原來過去半年內,平城那邊發生了很多事情。

  簡單來說,拓跋猗盧喜歡小兒子拓跋比延,于是廢長立幼,廢黜了長子拓跋六脩的母親,并把這個大兒子打發了出去,鎮守新平城(今山西應縣西)。

  拓跋六脩忍了,收拾行囊,帶著部眾遷徙到了新平。

  六脩有匹駿馬,號稱日行五百里,珍愛異常。

  拓跋猗盧將其奪走,送給了小兒子比延,六脩又忍了。

  拓跋六脩入朝(盛樂),猗盧讓他拜小兒子比延,六脩不從。

  于是猗盧把自己的車輦借給比延,比延乘著此車出外“兜風”,六脩看見了,以為是父親出巡,于是在路邊頓首拜伏。

  比延嘲笑了六脩,六脩發現自己被耍了,大怒離去,回新平生悶氣。

  拓跋猗盧一聽六脩居然敢發脾氣,立刻召他入京,六脩拒絕。

  拓跋猗盧大怒,率軍攻打新平,結果被六脩反殺。

  猗盧的侄子拓跋普根聽說了此事,立刻率軍趕來,擊敗六脩,自立為代公。

  因為時局動蕩,拓跋代國內有人擔心普根清算,驚懼不已。

  劉琨之子劉遵在盛樂當質子。這也是個頭腦靈活的,立刻聯絡了這些人,說服他們歸晉。

  于是乎,大隊人馬自雁門南下,浩浩蕩蕩投靠劉琨,計有晉人、烏桓三萬家,還帶走了馬牛羊十萬頭,在三月初抵達了太原。

  一下子得到了十五至二十萬口胡漢軍民,劉琨“兵勢大振”!

  盧詵聽到這消息時,人都傻了。

  還能這么玩?

  拓跋猗盧好歹是一代豪杰,軍事上屢戰屢勝,怎么人老了以后這么昏庸?

  他想了想,那個小兒子拓跋比延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和他母親應該把猗盧哄得團團轉,最后搞出了廢長立幼的把戲。

  如果到此為止,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因為拓跋六脩是有大局觀的,他忍了,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千不該萬不該,別去羞辱他啊。

  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最后玩砸了吧?

  至于拓跋普根這個人,他有所耳聞。

  拓跋猗盧南下幫助劉琨時,普根經常擔任一路統帥,算是國中頗有威望的宿將。他上位,其實大部分人是能夠接受的,畢竟他是猗盧的親侄子。

  聽到這些消息后,盧詵當即斷絕了去盛樂的想法,離開代郡,一路狂奔,往北平方向而去。

  他要將此事匯報給陳公,雖然未必有什么用,陳公多半也不會在此時攻打代郡。

  三月十三日,盧詵抵達了無終縣。

  也是在這一天,段涉復辰匆匆趕至無終,慕容廆長子慕容翰抵達了遼西。

  邵勛則準備啟程回薊城,做好收尾工作后回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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