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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心意不誠,老夫必要殺你

  在外人眼中,許萬孫‘前倨后恭,思之令人發笑’,但這番話落在閭丘人王耳中,就是截然不同了。

  他有一種…突然挺直身子的感覺。

  這百年來,他過得實在太憋屈了。

  百年前,許萬孫監斬閭丘夜明一脈的時候,他費盡口舌,想要勸說許萬孫讓童尊者收回成命…但都遭到了許萬孫的冷眼相待,拒之門外。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閭丘夜明這位國主,堂堂的元嬰后期強者,有若待宰羔羊一般,在處刑臺上,被許萬孫隨手一劍,輕松誅殺。

  在“首惡”閭丘夜明死后,剩下的閭丘夜明一脈的數千名修士,也被一一族滅。

  那一天后,元君島家家縞素。

  兩個時辰前,許萬孫云車攔住他的時候,他不是不明白,此舉會觸怒許萬孫,進而得罪童尊者,但…作為閭丘一族現今唯一的掌舵人,他實在不想再屈服了。

  “唯一死爾,有何懼哉?”

  閭丘人王微閉眼眸,腦海中再次劃過閭丘夜明在上刑場的臨死之言。

  這句話,也是他直面許萬孫時,心里所浮現而出的膽魄。

  按理說,為了家族安全,他理應茍活,不應過多得罪童尊者,更不應該…抱此赴死之念。

  然而,天幸閭丘一族。

  閭丘一族,又多了一個‘尊者姻親’。

  這讓他看到了,閭丘一族擺脫童尊者“照拂”的希望。

  所有人都以為,許萬孫這次向衛尊者道歉開局失利,是無心之失,但只有他才知道,這是他給衛尊者的“投名狀”,一個順水人情。

  在看到小寰宮的云車時,他就已經猜到了許萬孫、獨孤天二人所來的目的了。

  這是他作為東華妖國前國主的處事經驗。

  許萬孫攔住他,未在他的意料之內。

  但過程中,他對其搭話,不理不睬,便是他故意激怒這位童尊者大弟子的策略了。

  他以性命營造了這一盤賭局,賭閭丘一族的族運,他的心中憤懣…

  好在,他賭贏了。

  故而,才有了這會大殿上,閭丘青鳳特意針對許萬孫“心意不誠”的質問之辭了。

  一開口,便占據了先機,立于了不敗之地。

  心中告慰了一會閭丘夜明的亡靈后,閭丘人王這才抬頭,看向朝他道歉的許萬孫。

  “許道友的歉意,老夫領了。不過,我閭丘一族,卻不見得領。”

  閭丘人王一甩大袖,冷哼一聲道。

  聽到這話,本就面色勉強的許萬孫,笑容就更僵硬了一些。

  他來時,就有了向衛圖衛尊者道歉失敗的準備。

  大不了,道歉失敗后,他重回小寰宮,躲一輩子不出來。

  只是,此前提是——這次道歉,非是他從中作梗,致使失敗。

  現在,有閭丘人王擋在面前,不解決閭丘人王這檔子事,他根本無法繞過閭丘人王…與衛圖相談,關于小寰宮的致歉之事。

  縱然他清楚,此時閭丘青鳳、閭丘人王的一唱一和,少不了衛圖這幕后黑手的主使,但在此陽謀下,他只能選擇硬抗。

  甩袖一走了之?

  一個“辦事不利”的帽子,就會被永遠扣在他頭上了。

  然而,就在許萬孫和獨孤天二人,心急如焚的時候,大殿主座上,一直保持靜默的衛圖,卻突然出聲了。

  并且此言,亦大大化解了他們二人的危機感。

  只見,衛圖右手一伸,攝來他呈送的賀禮和童尊者親書后,隨即微微頷首道:“童尊者的心意,衛某收到了,有關衛某平妻的家族之事,衛某就一概不管了。”

  “衛尊者此言…當真?”

  許萬孫有點不敢置信。

  適才,明明已經陷入了僵局,在閭丘青鳳和閭丘人王二人的逼迫下,小寰宮和他的臉面幾近丟盡,快要落荒而逃了。

  現在,衛圖就這般輕易答應了?

  但他略微一想,也就釋然了。

  和他最初所想的一樣。

  雖然衛圖對閭丘青鳳這平妻比較重視,但說到底,此女也只是區區一個女人,到了真正大事的時候,衛圖不會糊涂。

  先前,衛圖做出與他師尊童尊者為敵的態度,估摸著也只是為了立威,并且索要一筆豐厚賠禮罷了。

  想清楚這些,許萬孫先前僵硬的臉色不由緩和了一些,嘴角掛上了一些笑容。

  他眼角余光斜掃了一眼閭丘人王,眸底露出了一絲憐憫。

  先前,其大大得罪了他和小寰宮。

  現今,衛圖又明確表態,不打算庇護閭丘一族。

  相比于他,現在看來,這閭丘人王比他更像是這場化神大典的丑角。

  ——想要拋棄前主子,抱住新主子的大腿,但可惜,被新主子直接拋棄了,成了喪家之犬了。

  只是,就在許萬孫正為此得意的時候,衛圖的下一句話,又讓他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了。

  “此次小寰宮的賀禮,衛某收了。家妻族內之事,衛某也不打算管。”

  “只不過,閭丘一族的事,衛某還是要管管的。畢竟閭丘一族,也是我極山派的附屬勢力。”

  衛圖淡淡說道。

  話音落下。

  許萬孫、獨孤天二人頓時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家妻族內之事不管?

  閭丘一族的事,卻要管一下?

  這不是脫衣服放屁?

  但很快,他們就從這句話中,品出了衛圖的奸詐。

  一百多年前,閭丘青鳳被極山派“治罪”,迫于壓力,閭丘一族廢掉了閭丘青鳳的國主之位,剝奪了閭丘青鳳的族籍。

  不久后,童尊者下令,誅殺閭丘夜明一脈,以儆效尤。

  在此間,閭丘夜明一族,無論男女老幼,均被剝奪了族籍。

  這命令,還是小寰宮暗中下的。

  因此,嚴格意義來講,現在的閭丘青鳳并非是閭丘一族的族人。

  其族人,已經全部死絕了。

  所以,衛圖說的這兩句話,看似相悖,但實則并無什么矛盾之處。

  現在,衛圖再以極山派尊者的身份,去審問閭丘一族一事,亦是挑不出半點毛病。

  以前極山派“勢弱”的時候,和小寰宮在閭丘一族的事上,保持了曖昧態度。

  但現在極山派一門兩尊,難道還不能就此事過問了?

  “衛尊者打算…如何管?”

  許萬孫深吸一口氣,拱手問道。

  現在,此事已經從衛圖的“私事”轉變為了極山派的“公事”,作為小寰宮的使者,他必須應下來。

  事實上。

  小寰宮的擔憂之處也在這里。

  一百多年前,童尊者下令,誅殺閭丘夜明一脈,以示尊者威嚴。

  這件事,嚴格來說,是不合規矩的。

  畢竟,閭丘一族是極山派的附屬勢力。

  只不過,這種小事,一般而言,只要做的不過分,各大勢力都會賣尊者面子,沒必要因此,和一個化神尊者起沖突。

  然而…

  現在不同了,與閭丘夜明一脈大有關系的衛圖證道化神,并對此事上綱上線了。

  這件事,便成了小寰宮的“錯”了。

  “直娘賊!拿了我小寰宮的賀禮后,才說這話,不得好死。”

  想到這里,許萬孫在心中忍不住咒罵道。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衛圖這是拿了他們小寰宮的賠禮,不辦事。

  不過,許萬孫不知道的是。

  衛圖對此,早就有了準備。

  他道:“童尊者的親書,衛某看過了,昔日你我兩家之事…可以就此輕輕揭過。不過閭丘人王來我極山派,狀告你…屠戮閭丘一族的族人之事,卻不可免除。”

  此話一出,許萬孫哪怕再蠢,也弄明白了衛圖的心思。

  ——不外乎控制斗爭范圍,讓他們這些小輩去攀咬,搞代理人戰爭,把自己和童尊者高高摘起。

  如此一來,也算是和童尊者和解了。

  畢竟,小輩的打打殺殺,關兩派的化神尊者什么事?

  只不過,此形勢下,他就不免成了此次童尊者過錯中的“替罪羊”了。

  “希望不要一語成讖。”

  許萬孫背生冷汗,心道。

  但就在他升起此想法的瞬間,便見在一旁的閭丘人王立刻從坐席中走了出來,對他一聲冷笑道:“許道友,老夫愿與你一戰。此戰過后,無論勝負,我族血恨都與你無關。”

  “與我一戰?”

  聞言,許萬孫不禁一怔,頓時明白了,這是衛圖和閭丘人王故意給他設的局。

  讓他在極山派身死之局!

  一旦他身死,歸墟海眾修就不會因此,而看低衛圖接受童尊者道歉了,認為衛圖是怕了童尊者,才接受道歉。

  畢竟,他這個大弟子死在了這。

  只有他死,衛圖才能就此臺階下去。

  至于…是否讓兩派沖突進一步升級。

  這就非他一死而決定的了。

  面對“一門兩尊”的極山派,小寰宮和他師尊,不太可能再去主動招惹。

  他死后——極山派和小寰宮大概率會就此保持默契,恩怨在他這里終結,不會把火燒到兩位尊者的身上。

  “難道師尊和極山派這邊,早就商量好了,扔我到這里,消除衛圖的怒火?”

  許萬孫莫名想到這里,略有心寒。

  他對他師尊性格早有了解,知道他師尊是表面寬仁,實則背地里心腸狹隘。

  否則,也不會派他誅殺閭丘夜明一脈了。

  只是,到了此刻,也容不得他去推拒閭丘人王的挑戰了。

  師之“錯”,只能由他這個弟子承擔了。

  ——他能看到,自己取勝后,將會給自己、童尊者,以及小寰宮帶來的有利局面。

  自此之后,恩怨一筆勾銷。

  在名義上,衛圖和極山派,將不再有因為閭丘一族之事,針對小寰宮的理由了。

  至于會不會落敗?

  許萬孫沒有過多考慮此事。

  他堂堂尊者弟子,怎么可能會輸給一個區區的下宗修士。

  不過對此生死之戰,他亦沒有貿然答應,而是謹慎的說出了,不準使用超規格的符箓、法器等外物的要求。

  “若衛尊者肯答應這個要求,許某愿意與人王兄比斗一次。”

  許萬孫拱手一禮道。

  上次,他與衛圖交手后失利落敗,就是因為沒有料到,衛圖手上竟然有兩張“二重金鼎符”。

  吃一塹長一智。

  他可不想,再在閭丘人王這里栽跟頭。

  “可!”

  衛圖微微頷首,答應了下來。

  和許萬孫想的不同,他在此間的心思并沒有這么復雜、有這么多的算計。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

  遵循極山派戰略,針對小寰宮之余,拖住童尊者,防止他在化神大典離開后,給他添亂。

  勢力矛盾和個人矛盾不同,壯大后的極山派與小寰宮爭斗,屬于正常現象。

  只要讓童尊者不把他視作眼中釘,事事給他添絆子就行。

  仇可以慢慢報。

  說到底,不論是他,還是閭丘青鳳,對童尊者并沒有太大的憤恨,一切都是以利益為主導。

  這期間,閭丘人王跳出來,與他相商,表示愿意做他的馬前卒,針對許萬孫,就在他一開始的預料之外了。

  不過,雖在意料之外,但閭丘人王的出現,卻也對他大大有利,他并不介意順水推舟,借此馬前卒完成自己的目的。

  “夜明!皇叔可以為你報仇了。”

  一旁的閭丘人王,在聽到許萬孫口出答應之詞后,默默望向元君島的方向,眸底露出了一絲悲戚之色。

  一百多年前,他眼睜睜看著,閭丘夜明一脈的后裔,被許萬孫屠殺殆盡,他的心里一直積蓄著怒火。

  只不過,為了閭丘一族其他族人,他只能選擇忍耐,忍下這一切恥辱。

  哪怕…閭丘一族有反抗許萬孫的實力。

  如今,有了衛尊者代為庇護閭丘一族——他終于有機會,能一泄這積蓄一百多年的怒火了。

  少傾,功德殿之外。

  許萬孫和閭丘人王二人,在云端之上遙遙對峙,二人目光皆存殺意。

  前者,是對閭丘人王敢不尊他而心生憤怒,衍生而出的殺意。。

  而后者,則是承載閭丘一族萬千亡靈的憤恨而心生殺意。

  “許萬孫…”

  “這一次,老夫必取你頭顱,祭奠我閭丘一族的萬千族人!”

  閭丘人王冷冷的看了許萬孫一眼,低喝一聲,丹田內的“化神法相”隨之而出,化作一只高有百丈的三頭血色神鳳,牢牢將他罩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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