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此刻。
一個令衛圖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站在他身旁的閭丘青鳳,沒有再保持沉默。
此女先是抬頭,看了獨孤天一眼,道了句:“此次,不用獨孤師兄給衛殿主交待,妾身給衛殿主交待即可”,隨后轉頭望向于他,緩緩下拜。
“下宗國主閭丘青鳳有罪,還望上宗懲治,勿要再與小寰宮交惡。”
話音落下。
瞬間,洞府客廳寂靜了數息,氣氛凝滯到了冰點,落針可聞。
這一句話,看似是閭丘青鳳的“認罪”,但實則,是閭丘青鳳的“站隊”。
其站在了極山派,站在了衛圖這一方,回答了先前獨孤天的質問之詞。
一人扛下了所有罪過!
“閭丘青鳳,你確定?”
見閭丘青鳳如此果決,適才施壓的獨孤天面色不禁微變,他壓制怒火,盯著閭丘青鳳的眼眸,一字一頓的問道。
以他見識,豈能聽不出,閭丘青鳳適才那一句話的另一目的。
——其是在向衛圖,申請政治避難。
認罪?認罪有什么用?
衛圖和閭丘青鳳本就是奸夫淫婦,閭丘青鳳向極山派認罪,身為極山派高層的衛圖,還能忍心懲罰、鞭笞閭丘青鳳不成?
此外,在閭丘青鳳認罪后…
他使出的拖字訣,也就成了無用功。
他拖延五日時間,是打算回宗請示童尊者,以童尊者的威望,直接壓倒此時衛圖代表極山派對兩大勢力“聯姻之事”的質疑。
質疑,不等于事實。
之間,存在是否的可能。
但現在,閭丘青鳳掀桌了!
此女認罪后,直接把婚事坐實為了閭丘一族和小寰宮的相互聯姻…他請示童尊者還有什么意義?
童尊者再強,再護著他,難道還能改變這一既定的結果?
“妾身確定。”
聽到此話,閭丘青鳳沒有猶豫,她微閉眼眸,暗嘆一聲,點頭應答道。
兩年前,衛圖找她時,她忌憚于衛圖和極山派對她發來的死亡威脅,所以在思索過后,決定押寶衛圖,拒絕婚事。
這期間,她的意志并不堅定。
想著退婚后,能保住在閭丘一族的榮華,而且也不過多得罪小寰宮。
但適才,在被獨孤天施壓后,她心底已經徹底明白,自己沒有斡旋回轉的余地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押寶衛圖,是她現今唯一的選擇了。
極山派、小寰宮兩大化神宗門,她不知道誰強誰弱,但她清楚——在她可選擇的夫婿中,衛圖的化神潛力比獨孤天更高!
現在,她就如閭丘一族的先輩,賭童尊者能成尊一樣,她把一切,也壓在了衛圖的身上。
獨孤天沉默了。
他不得不選擇沉默了。
事到如今,哪怕他再有滔天背景,再能巧言善辯,也難以讓衛圖、閭丘青鳳二人“破防”了。
無它,當閭丘青鳳甘愿“認罪”,放棄一切的時候,他又能以什么威脅此女?
屠戮閭丘一族?
要知道,閭丘一族可是他師父童尊者的恩人,他能請動童尊者施壓閭丘一族,但絕不可能,讓童尊者去屠戮閭丘一族。
這一想法,休說去做,他連在童尊者面前提都不敢提。
童尊者的“母族”只有兩個。
而弟子,卻足有十余人。
想完這些,獨孤天把目光投向了衛圖。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泄怒的人,只有衛圖這個“奸夫”了。
——去欺負閭丘青鳳,即便他取勝了,也難贏回幾分臉面。
“衛殿主,你我斗法一次如何?若你勝了,本座既往不咎,不再追究此事,并且也愿回宗,自愿退掉這門婚事。”
“若你敗了,今日…本座就當你沒有來過,婚事照常舉辦。”
獨孤天沉吟片刻,凝聲道。
他腦海中,有衛圖的簡略情報,知道衛圖境界在“元嬰中期”,十幾年前以符箓之能鎮殺了一個重傷的元嬰后期強者。
這戰績雖算輝煌,但于他這尊者弟子而言,還差了一些。
他,是全方位的強。
并不怕衛圖這等“幸進之輩”。
然而,衛圖似是知道他的心思,在他提出約戰的請求后,便直接搖頭拒絕了。
“衛某未入極山派之前,只是外海域的散修,根基和獨孤道友相差甚遠,現今境界又不如…”
“所以,不敢應戰。”
衛圖推諉道。
聽此,獨孤天哪怕心中怒火仍盛,卻不禁暗暗點頭,認為衛圖所說極對,自己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了。
在根基上,衛圖不如他。
境界上,衛圖亦不如他。
其他的法器、神通等斗法手段,估計也是遠遜于他。
若與他約戰,落敗幾乎是必然之事。
“本座愿自封修為,以元嬰中期境界和衛殿主交戰!”
獨孤天思忖片刻,再道。
自封修為后,衛圖哪怕還不如他,卻也有幾分取勝的可能了。
然而,令獨孤天意外的是,饒是他做此讓步,衛圖卻仍是表示拒絕,不愿與他交手,做此賭約。
這一刻,獨孤天再難忍住怒火,在主座上的他一甩袖袍,怒罵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衛殿主,你可還是男子?”
對此辱罵。
衛圖神色不變,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他拱手一禮,向獨孤天請辭后,就自顧自的向洞府外面走了過去。
一旁的閭丘青鳳反應雖慢了半拍,但反應過后,亦步亦趨的跟在了衛圖身后。
望見此幕,獨孤天倏然明白,為何衛圖不答應賭約,與他交戰了。
無它,他已經敗的徹徹底底了。
閭丘青鳳的心,既然已經被衛圖牢牢綁住了,那么其與他交戰,又能得到什么?
得到小寰宮的寬容?他的既往不咎?
那有什么用?
頂多,只能讓閭丘青鳳繼續坐這個東華妖國的國主之位,不必政治避難,“請罪”躲在極山派內了。
但可惜,適才閭丘青鳳已經表態,愿意為衛圖舍棄這一切了。
現在,為了這區區的榮華,就讓衛圖冒著喪失閭丘青鳳的危險,與他交手…極山派的功德殿殿主,豈會如此之蠢?
“此子智略不低,又有大氣度…或許,是我太執著了…”
獨孤天深深看了一眼衛圖的背影,心中嘆道。
他不是不明白,衛圖和閭丘青鳳專門找他陳說此事的目的——“趁著事沒鬧大,不使他蒙羞”,只是他剛才忍不下那一口罷了。
現今,與衛圖、閭丘青鳳二人交惡后,他可選擇的路已經很少了。
要么放棄,要么繼續報復。
可是他又不是那種,心胸狹窄,報復欲望極其強烈之人,畢竟說到底,衛圖和閭丘青鳳也就此事,與他坦誠布公過。
但就在他繼續思索此事的時候。
只見,在他洞府門口,忽然爆發了一陣極強的法力波動。
“是大師兄!”
獨孤天面色微變,明白這是大師兄“許萬孫”替他出手了。
適才,在他使出拖字訣,以“五日時間”搪塞衛圖的時候,曾以小寰宮的傳訊法器聯絡過大師兄“許萬孫”,讓其來此,一同施壓于衛圖、閭丘青鳳二人,好讓他大大占據上風。
但不曾想。
大師兄許萬孫來遲了一步,剛好撞到了談判結束,離開洞府的衛圖、閭丘青鳳二人,并按照他的“吩咐”,與這兩人起了沖突。
“大師兄乃是準化神強者,以衛圖、閭丘青鳳二人的實力,極難相抗。”
獨孤天暗暗忖道。
本來,他還在猶豫,是否要大事化小,原諒衛圖、閭丘青鳳二人。
但現今,隨著大師兄許萬孫的出手,木已成舟,他也無需多想了。
然而——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應到,一道宛如山岳般的元嬰氣息,死死抵住了大師兄許萬孫的法力波動,與之分庭抗禮。
“門外明明只有三人,這不可能是閭丘青鳳的氣息,莫非是…衛圖?”
獨孤天神識一掃,瞬間大驚失色。
他萬萬沒想到,被他視為懦夫的衛圖,竟然有如此強橫的根基、實力。
以元嬰后期境界,抗衡準化神強者!
此刻,他臉上泛起了火辣辣的痛意,恨不得尋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現今,他雖不認為自己不是衛圖對手,但一想起自己曾說過,愿自封修為與衛圖交手…哪怕他再寵辱不驚,也不免老臉一紅,知道自己當時在說何等大話。
同樣震驚的不止獨孤天。
還有在衛圖身旁的閭丘青鳳,以及…被斗法余波吸引而來的閭丘夜明、閭丘人王二人。
前者,雖一早知道衛圖境界已經到了元嬰后期,但從未想過,衛圖的實力竟然與準化神強者交手瞬間,不落下風。
而后者,就是純粹的不敢置信了。
要知道,此前,他們二人一直認為衛圖只是閭丘一族內,一個運氣比較好的供奉,后來僥幸成為了極山派高層。
“境界不會憑空而來,此子百年前,加入我閭丘一族時,估計境界已在元嬰中期巔峰,或者元嬰后期了…”
“他極有可能,是青鳳找的,殺死閭丘晉元的殺手!”
閭丘一族禁地深處。閭丘人王目光深邃,遙望戰場道。
閭丘晉元死亡,看似與在族內閉關的閭丘青鳳沒有關系,但無論是他,還是閭丘青鳳的生父“閭丘夜明”都知道…這一件事,大概率和閭丘青鳳脫不了干系。
畢竟,閭丘晉元死后,唯有身為競爭者的閭丘青鳳最為得利。
如今,衛圖戰力的突然飆升,無疑讓他們篤定了這一猜測。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此刻他們的眸底并沒有針對衛圖的殺意,反而露出了一絲的欣賞之色和驚喜之色。
這并非是他們心性冷漠。
而是他們二人,本就和閭丘晉元這庶脈皇子的關系沒有多么親厚。
看重、培養閭丘晉元的原因是,其天賦領先于一眾嫡系后裔。
真論感情,自然是閭丘青鳳這個嫡脈的皇女,更讓他們二人在意。
如今,閭丘青鳳領了一個,資質遠在閭丘晉元之上的衛圖回到族內,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待會,若是衛圖攔不住許萬孫,還請王叔親自下場,幫他一次。”
閭丘夜明瞇了瞇眼,說道。
小寰宮和閭丘一族雖然親近,但在許萬孫和衛圖之間,他更愿意偏袒衛圖。
此時,他雖然不知道為何許萬孫會與衛圖突然交手,但他看也能看出來——衛圖和閭丘青鳳的關系不一般。
有此關系,再加上衛圖此時所展露的潛力和實力,他自然愿意偏袒衛圖。
其外,他在衛圖身上,看到了閭丘一族和極山派、小寰宮相處的另外一種可能。
“腳踏兩條船”會翻船的原因,不是因為船不夠穩定,而是長短腿。
他不希冀衛圖能成為另一個童尊者,但只要衛圖能到達準化神之境,其就在極山派內有一定的話語權了。
到那時,照拂閭丘一族,不過是小事一樁。
“好!”閭丘人王微微頷首,答應了下來。
和閭丘夜明想的差不多。
衛圖對戰許萬孫,底氣雖有,但并不充足。
他有殺死對方的把握,但沒有斗法戰勝對方的能力。
無它,僅是斗法的話,他可不會輕易使出諸如“玄靈金蓮”等殺手锏。
常規實力下,他一個元嬰后期與準化神強者交手而不敗,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而且,若是取勝,也容易造成盛名之累,被太多人所關注。”
衛圖心道。
未來的一百五十年,他只想安安靜靜突破化神境界,并不想在此期間,鬧得風雨滿樓,誤了自己的修行。
就在衛圖思索之時。
這時,一道凌厲的藍色針芒,忽然瞬息而至,遙遙鎖定到了他的眉心。
“動用了法器?”
眼看沖突升級,衛圖眉宇一挑,當即也不遲疑,隨手祭出了萬擎山,抵擋這藍色針芒的同時,用巨力將其擲向了他面前,相距數千步的冷面男子頭頂之上。
此人一襲藍色布衫,打扮的雖頗為簡樸,但卻雙眉聳立,有種不凡的傲氣,一看就知絕非普通凡類。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在看到這冷面男子的第一刻,衛圖就知道其是童尊者的親傳大弟子“許萬孫”了。
“反應過來了?”
許萬孫訝然,似是沒想到衛圖有能承受藍色針芒的法器在手。
“小技!”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常色,單手一抓,隔空凝出一道木色巨手,以磅礴的法力,接住了萬擎山所化的巍峨山岳,并且轉守為攻,把萬擎山朝衛圖所在的方向壓了過去。
見此一幕。
眾修頓時明白了許萬孫的想法。
這位童尊者的大弟子是打算,以法力比拼的堂堂正正之勢取勝,徹底戰勝衛圖。
只是,就在萬擎山所化的山岳向衛圖所在的方向傾倒之時,其內突然遁出了一個五色嬰兒,其嬉笑一聲,一晃背后的黑色旗幡,化作一道煙霧,向許萬孫纏了過去。
多了這意外一擊,許萬孫的計劃瞬間告吹,只能皺著眉頭,先清理纏在他身邊的五行嬰了。
五行嬰雖然實力不如正常的元嬰后期,但其因為是異道元嬰,僅有元嬰之身,可以直接以元嬰出竅之速移動,所以哪怕是許萬孫,也難第一時間抓到五行嬰。
斗法節奏一變。
與許萬孫對戰的衛圖,立刻多了一些從容,他再掐法訣,又祭出了幾件法器,攻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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