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石縫鉆了進去,里面不再是黑漆漆的水,而是一座石門。
石門也以陣法封鎖。
林蘇盯著這石門上流轉的線條,他手中筆輕輕一震,在線條上補了一筆。
無聲無息中,石門分開。
林蘇大步而入,前面又是一道石門,他的筆再點,石門再度分開,映入林蘇眼簾的景物,讓他大吃一驚,完全不敢相信。
他面前盤坐著一個女人,她的頭發色作五彩,穿空而起,如同五道彩虹,迎接九天銀河,是的,五道水龍從上方傾泄而下,順著她的頭發似乎注入了她的身體,這奔騰咆哮的河水,全都被她收納,她就象是一只巨大詭異的蜘蛛。
沒穿衣服…
那個女人的眼睛猛地睜開,吃驚地看著林蘇…
林蘇連連后退…
那個女人目光朝他下面一落,臉色陡然變了…
林蘇的目光也一落,自己都吃了一驚,我C!衣服呢?他的衣服全沒了,就一條皮帶還在,這是陳姐送他的那條特制皮帶…
“姑娘,請聽我解釋…”
轟地一聲,面前洪水沖來,林蘇一時千回百轉,昏頭轉向,下一刻,他越過了深潭的邊界,伴著急流一頭扎下山谷…
山洞之中,那個女人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噴向空中,瀑布此刻斷流…
林蘇隨著急流一路而下,眼看就要再度從深不可測的瀑布沖下,他猛地一腳踢在前面的大石上,沖天而起,抓住懸崖邊的一根大樹枝,再度彈起,大樹枝喀地一聲兩斷,林蘇如同一條死狗一般落在大石頭上,動彈不得。
四周很安靜,杜飛沒有跟過來。
那個可怕的女人也沒有跟過來。
江湖險惡啊,直到如今,林蘇才真正體會到。
踏出江湖也才區區兩三個時辰,他的馬死了,衣服沒了,腦袋腫了,剛剛過去的每一分鐘,他都在死亡線上徘徊,運氣稍微差那么一點,他就死了。
即便是現在,他也離死不遠。
肚子餓得咕咕叫,身邊只有冰雪,一陣陣寒意襲來,挑戰著他武道修行之后的身體,讓他明白,凡事有極限,在院子里,他可以不進暖廳在走廊上顯示自己身體很棒,但你脫光全身的衣服,躺在冰冷潮濕的雪地里試試?
前面突然冒出來一個大腦袋,林蘇全身一激靈,還有野獸?
這是一頭大老虎,一看到林蘇,猛撲而來,巨口一張,露出尖利的牙齒。
林蘇手一抬,飛刀在手,哧地一聲,飛刀從老虎的腦袋穿過,老虎砸在他的身邊,體型巨大。
事實證明,還是陳姐好啊,如果沒有這條腰帶,他就真玩大了。
他將老虎剝了皮,將虎皮披在身上,身上終于有了點暖和氣了,他的手一伸,一個大大的“火”字落在金紙上,一團火憑空出現,他割了幾塊肉,用這火一烤,開吃,虎肉入腹,他感覺自己又回來了。
只不過,回來的不再是濁世翩翩公子,而是一個原始人模樣…
太陽快下山了,晚上將會更冷,去找個山洞?翻越前面的山峰到那一邊看有沒有人家?林蘇極目無眺,突然,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再一次掉入了冰天雪地…
他慢慢回頭,身后不到三丈遠的地方,一個女子盯著他,跟他剛才盯著那頭老虎,是同樣的眼神。
這女子身材高挑,身著一件天藍色的絲綢衣服,她的頭發呈五彩之色,將她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彩虹般的漂亮,老天作證,林蘇寧愿看到一頭最兇猛的野獸,也不愿意看到這樣一個美女,因為美女的臉色極其不和善…
“姑娘…”
林蘇只說出兩個字,那個美女一根頭發突然彈起,頭發一出,如同一條長得無邊無際的繩索卷在林蘇雙腳之上,繩索一帶,林蘇墜落懸崖,被掛在激流之中,上面的水傾瀉而下,他剛剛弄到的虎皮直接被沖走了。
雙腳被捆得是如此之緊,以至于深深勒入了他的血肉之中,鮮血順著他的腳流下,又被沖入激流之中,消于無形。
我C!
這個女人如此暴虐!
“說!受誰的指使,潛入落鳳潭?”
女人的聲音如冰,穿透無邊的水幕進入他的耳中。
“姑娘誤會啊,我是個讀書人,路遇強徒被人打下深淵,我真不知道姑娘在下面。”
“讀書人?哼!天底下還有你這種斯文盡喪的讀書人?”女人怒道:“再不老實,我就削掉你全身的血肉!”
她的聲音一落,林蘇突然感覺上面的水流似乎改變了形態,變成了一把把冰刀。
林蘇大叫:“姑娘,你這也是斯文盡喪,我沒穿衣服,你用頭發將我吊著成何體統?”
林蘇突然感覺身體升高,從激流中被拔出,噗地一聲,他掉落地上,地上不知何時有一個坑,林蘇整個人被栽在地里,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這下,完美解決了他赤S裸T大難題。
林蘇吹一吹擋住視線的頭發,就看到了一雙腿,女人站在他腦袋前,眼神更冷了。
“姑娘,你真是誤會了,我就是個極其倒霉的倒霉蛋,沒惡意,沒色心也就運氣稍微差了點,整體來說,我還真的是一個好人…”
林蘇開始自證清白。
“你是被誰打下山崖的?”
女子問了這句話,林蘇心頭可激動了,總算能夠正常對話了,太難了,你都不給我開口的機會…
“碧水宗的一個長老。”
碧水宗的長老!
女子內心又信了幾分,她感應到山崖上邊的情況,那是一個五境道花留下的氣機,跟碧水宗長老的身份合拍。
“他為何要將你打下山崖?”
“這長老有個兄弟,這兄弟太下作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干的嗎?將一顆蘊息丹喂一個無辜的少女吃了,那個少女一天天變漂亮,一天天變漂亮,到后來居然變得只比姑娘你略微差那么一點的程度,其神奇之處,天下莫及,但那個女子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到后來都起不了床,那個人為什么要這么對她?是拿她當練功的鼎爐!我一個讀書人,怎能容忍這等惡行?冒死將那個姑娘救了,于是這對兄弟就對我展開了追殺…”
姑娘眉頭皺起:“碧水宗‘歡喜功’么?”
林蘇心頭突然一跳,她知道這種功法?她怎么對碧水宗的功法這么熟悉?跟碧水宗是敵是友?如果她跟碧水宗是朋友,這下就玩完了。
“你是誰?”
這三個字一出,林蘇必須撒謊——他的仇敵滿天下,誰知道面前的人是哪邊的?但不管是哪邊的,他都可以讓身份問題天衣無縫。
“小生章浩然,這個名字或許姑娘無感,只因在下原本就是一個無名小卒,但小生有一個妹妹,或許姑娘會認識。”
“誰?”
“章亦雨!”林蘇道。
“碧水仙宗大道之花章亦雨?”姑娘眼中宛若彩虹流過。
林蘇心頭大定:“姑娘風姿勝舍妹萬倍,修為強舍妹萬倍,在姑娘面前,舍妹只是皓月之下的螢火蟲,哪經得起姑娘‘大道之花’的謬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哪怕這女子不食人間煙火,但聽到面前的人毫不刻意的贊揚,心頭的怒火也慢慢消了。
“說說吧,你是如何通過我布下的陣法的,是否是…你妹妹從旁協助?”說到這里,她的眼神又一次冰冷了。
“不是!怎么可能?”林蘇立刻否認:“我當時掉落深潭,想著那個老賊或許守在外圍,根本不敢朝外面跑,正茫然無計之時,突然察覺到有陣法,我就破開陣法,只求能夠暫保性命。”
“你自己破開的?你會陣法?”
“說句不怕姑娘見笑的話,舍妹其實根本不通陣法,我倒是教了她一些,她在這一道上甚是愚鈍,始終也沒入門。”
他突然發現,如果他貶低章亦雨,面前這美女似乎會開心些,現在一門心思討對方開心,他自然不能為章亦雨增添什么風采…
女子頭發一揚,五塊陣法石突然飛出,落在林蘇腦袋四周,林蘇立刻感覺四周變了模樣,腦后是熱風,左邊是冷風,右側氣機盤旋…
“此陣,你如何破?”女子道。
林蘇千度之瞳一開,捕捉著兩道陣線交織的那個點,下巴輕輕抬一抬:“在那個位置畫上一道符紋即可。”
“何種符紋?”
“這…”林蘇眉頭微皺:“用嘴巴怕是說不清,不知姑娘身上可有…遮體之物?”
聲音一落,林蘇面前出現了幾件衣服,赫然是男式的。
林蘇腳下猛一用力,全身出土,鉆入了后面的叢林,那個女子眼睛猛地大亮!
他沒有破陣,但他似乎也忘了,他四周有一個陣,他鉆出了陣,到樹林里換衣服,竄出去的那個空檔,卻是這五行陣唯一的生門。
一眼看穿五行陣,出陣只是為了穿衣服,面前的人,是一個陣法奇才。
林蘇穿上了這身衣服,從樹林里走出來的時候,已經跟先前落魄的模樣完全不同,不說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吧,也算是不錯了。
這衣服品質高端,布料細密,上面藍色云彩紋更是讓衣服多了一種飄逸之態,即便是在會昌上青樓,也穿得出去了。
只是這衣服上有一股縹緲的香味。
面前的五行陣變了,不再是五行陣,但依然是五顆陣法石,陣中充滿一種肅殺之氣。
林蘇耳邊傳來她的聲音:“你剛才說的是哪個方位?”
林蘇微微思索…
“怎么?你信口雌黃只為討一身衣服?衣服到手了,原形畢露了?”
“姑娘陣法這么一變,層級至少提高了一個大層級,姑娘原來也是陣道之人,佩服佩服!”林蘇手起,一支筆落在西北角,虛空一帶一勾,陣法盡消。
姑娘原本人影不見,此刻突然重新出現,她臉上露出了驚奇的表情:“你見過這套‘迷仙陣’?”
“不曾見過,但陣法終究也是一法通而萬法通。”
一法通而萬法通!
姑娘緩緩吐口氣:“咱們可以談個交易。”
“姑娘請說!”
“為我做一件事情,我才真正放過你這一回。”
林蘇目光閃動:“跟陣法有關?”
“正是!我有一前輩被困于一個地方,百年來未知生死,我要你進入那個地方,找到他!”
“姑娘,這件事情我可以答應你,但能不能暫時緩一緩,待我完成另一件事情之后…”
“不行!現在就去!”
“你都不問一問我要做的事情是否更緊急…”
一根頭發陡然纏住林蘇的雙腳,耳邊傳來她冰冷的聲音:“你似乎穿上衣服就忘了一些事情,剛才的事情,我隨時可以再重頭走上一遍。”
“好吧,好吧…你說吧,你家前輩所在的地方在哪里?”
“無定山!”
林蘇長長嘆口氣:“我答應你,帶我去吧!”
無定山,那太好了!
你利用我,我也剛好可以利用你。
碧水宗那個老王八蛋,這時候興許在外圍偷偷盯著他呢,沒有這女子保護,他或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如果這女子肯放他走,他還真的很為難,但現在呢,這女子很霸道,非得帶他去。
免費的保鏢干嘛不要?
那么,怎么去呢?難道你用你的頭發將我捆著去?
那個女子頭發一揚,一只五彩小鳳凰破入蒼穹。
一個黑影突然從天空出現,在林蘇的視線中快速放大,居然是一個女人,長得五大三粗,頭發胡亂盤著的女人,她從高空自由落體一般地落下,林蘇覺得腳下的山崖都震動了。
“圣女,有何吩咐?”粗壯女子猛地鞠躬。
她落地林蘇才能感慨她的巨大,這女子至少有兩米開外,雙手一合如同兩扇磨盤合攏,指節粗大無比,皮膚也極其粗糙,如果她是男人,該是能讓敵人膽寒的沙場大將軍,而她是女人,就不知道是個啥了。